小孩子嘛，贪玩是难免的。好好着人跟了便是。

不然，洛羽山庄那么多暗卫岂不是白养了？

这不，幼小的身影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的影卫就有三个。当然，既然是影卫，就不会被北冥飒发现，扰了他的兴致。

且看小小幼童，一袭水红色衣衫，窜上跳下，忽而小跑，忽而止步，忽而对着廊上的小鸟兴奋地招招手，忽而又对着亭下湖水里戏水的一对鸳鸯咯咯地笑。

越看越觉得好看，北冥飒自顾自嘟囔着：这是什么？野鸭子吗？长得倒是蛮好看的。

看那一对鸳鸯总是颈项相交，北冥飒好奇地朝湖边奔去，快到近前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挪。

找了个最佳的地点观看着，确定到了湖边的两只‘野鸭’看不到自己，北冥飒挽好袖子，蹑手蹑脚地扑过去，逮住了其中一只，虽然弄得满身是泥，小脸上也溅了几点泥水，但他却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小鸭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北冥飒抬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结果弄得更像小花猫了，他抚摸着鸳鸯的羽毛，低语，“我只是没见过你们这么漂亮的鸭子，想要研究一下，别怕啊……”

长廊上恰好经过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名黑衣男子，眉宇间透出几许忧虑，听到湖边的笑声，不由止住脚步。

抬眼望去，便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浑身脏兮兮地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一只鸳鸯，正在淘气地笑。而且还听他一本正经地叫那只鸳鸯‘野鸭’。

黑衣男子举步朝湖边走来，身后的人欲言又止：“大司命……”

没错，这黑衣男子正是阴阳家的大司命，东方奕的哥哥——东方炫。

东方炫摆了摆手，制止了身后随从的话语，继续朝北冥飒走去。

湖里剩下的那单个鸳鸯扑棱着翅膀，试图将自己的伴侣救下，无奈北冥飒虽然是个小孩儿，但是武功多少也有点儿，一只鸳鸯自然是战胜不了的。所以急得直扑棱翅膀，又给那小花猫的脸上增加了几道污痕。

“别闹别闹，小鸭子，我待会就把它还给你。它是你的兄弟姐妹吗？放心啦，我不会分开你们的。”北冥飒蹲在那里，将手里的鸳鸯放在地上，歪着头思忖，“可是你们长得也不太像啊！”

回答他的只有——扑棱棱……扑棱棱……连手里这只也开始挣扎。

北冥飒委屈地嘟着嘴：“好吧，看你这么可怜，就放过你吧！跟你弟弟去相会吧！”话虽这么说，可是还是有点舍不得，顺着人家的毛，可怜兮兮道，“我也跟弟弟分开了呢，我很想他，可是不能跟他见面。他也一定很想我……你要乖乖地疼爱弟弟哦！”

“把他们分开，不觉得残忍么？”冷不丁一声质问从头顶传来，北冥飒手一抖，手底下的鸳鸯趁机飞出，跟湖边的相会，然后两者朝湖心掠去。

北冥飒呆呆地看着鸳鸯远去，猛然起身懊恼地跺跺脚，回头怒视着东方炫：“你干什么！我还没跟它道别呢！真讨厌，它都被你吓跑了！”

014.有恃无恐

听着北冥飒的指责，东方炫微微一愣，他是在跟那只鸳鸯道别吗？不是想抓他走然后分开它们？

“喂！你怎么不说话！”北冥飒叉着小腰，怒气冲冲道，“哼，吓跑了我的小鸭子，你赔我啊？”

东方炫听他说那是小鸭子，忍不住抿唇而笑。

北冥飒见他笑，更加气愤：“你欺负小孩子，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我没有欺负你，你本来就是要跟你的小鸭子告别的，既然它们已经走了，就当做是告别了吧！”东方炫含笑解释。

北冥飒小脸上还带着脏污，大眼睛澄澈中带着委屈，又有点嚣张，总之变来变去，煞是诱人。

“明明就没有告别呢！怎么能当是告别！”北冥飒坚持己见，就差上前与他动武了。只因他知道自己身形瘦小，打不过，所以才如此收敛。

“它们根本就不留恋你啊！所以你的告别也没有用处。”东方炫笑眯眯地逗着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大清早的不睡觉跑这里来玩水，不知道这是洛羽山庄的地盘吗？若是被洛羽山庄庄主看到，该责罚你的父母了。对了，你父母呢？你总不能是一个人来参加武林大会吧？”

北冥飒听他这样猜测，忍不住得意起来，哼，他当然知道这里是洛寒哥哥的地盘了！原来洛寒哥哥这么有名望，嘿嘿，这下可以立威了，真幸运！

“哼！我干嘛要告诉你！”故意嚣张地跟东方炫大声叫嚷，“我愿意在哪里就在哪里，我父母没在这里，是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怎么？有种你就去告状啊！看看那个什么庄主向着谁！”

这还用说，离洛寒自然是会向着他这个小家伙啦！

暗处的影卫怕这小祖宗闹出事来，终于忍不住窜出一个人来，立在北冥飒身边轻声道：“小祖宗，别跟他吵了，主子吩咐，让属下带你去烟雨阁，我们这便走吧！”

“不走不走就不走！”北冥飒跺脚指着东方炫，“他欺负我了，你们还不帮我教训他！”

“这……”阴阳家许久不曾在江湖中走动，这次突然出现一个大司命，已经让江湖中人猜忌、戒备了，哪里还敢主动去招惹？就算自家主子是洛羽山庄庄主也一样，不可随便立敌。

北冥飒见他迟疑不肯动手，自己亲自冲了上去，将义父传授给他的武功使了出来。

东方炫没料到这小家伙看起来小，心思却是如此缜密而且还蛮不讲理，不由有些生气，躲避着他的进攻，脸色阴沉下来。

北冥飒的身形很是灵活，他的轻功比较好，即便是武功底子太弱也可穿梭在东方炫的掌风之中，来去自如。

影卫见他动手，生怕他有闪失，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前保护。

这下激怒了东方炫，他使出全力，击退两名暗卫，招式狠厉起来，朝北冥飒招呼而去。

——“住手！”

——“住手！”

两声断喝来自不同的方向。一个透着威严，一个透着紧张。

东方炫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北冥飒便被卷走。

抬眼看去，只见一名紫衣男子稳稳搂住仍然不肯安分的小人儿，方才的白缎早已不见，想来已经收回腰间。男子长身玉立，英气勃发，高贵迫人。

仔细看来，他也不大，顶多十六七岁，却一副深沉老练的模样。他身边跟了两名随从，衣衫标志清晰地告诉了东方炫，来人正是洛羽山庄庄主——离洛寒。

早就听闻中原最厉害的帮派组织是洛羽山庄，无论黑道白道遇到离洛寒都得给他三分薄面。此刻看来，果然有几分霸气，黑瞳宛如寒潭一般，深不见底。当他看过来的时候，不自觉地给人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原来是离庄主，久仰久仰。”东方炫打了招呼，转向他怀中的北冥飒，好奇道，“不知这位是？”

那离庄主竟然对个小孩子如此紧张，倒真是稀奇了。

“洛寒哥哥，他是坏人，他欺负我，你帮我打回来！”北冥飒窝在离洛寒怀中告状道，还不时扭动着小身子撒娇。在他心目中，只要自己受了委屈就一定可以让洛寒哥哥帮他出气。至于这种信念从何而来，他从未想过。

离洛寒顺着小家伙的毛：“好好好，这就帮你讨回来。”

东方炫闻言眯了眯眼睛，难不成这离洛寒真的会为了那个孩子的一句话而对自己动手？

他还没思量完毕，一道白缎如离弦之箭般快速袭来，东方炫匆忙侧身，飘飞的长发有一小缕被白缎上若隐若现的短匕割断。

“阴阳家的大司命，武功果真名不虚传。”离洛寒收回白缎，抱着北冥飒转身欲走，“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如若得罪了大司命，还请大司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予计较。”

“他是你的什么人？”东方炫的问题脱口而出。

离洛寒已经迈步离开，还暗自承受着小家伙生气的压力，遥遥一笑：“心上人。”

本来在掐他腰间嫩肉的北冥飒听到他的话动作一滞，茫然抬头，对上离洛寒温柔的眸光，那种温柔，几乎要让他沦陷下去，分不清身在何方。

北冥飒呆愣的模样让离洛寒忍不住赞叹：这表情简直绝妙之极——三分懵懂，五分震惊，还有两分的欢喜。

不过嘛，北冥飒这种有恃无恐让离洛寒时而欢喜时而忧。喜的是，飒是真的认定自己会随时随地地保护他宠溺他，说明他对自己很依赖信任；忧的是，他怕这小家伙再嚣张下去会得罪人，今天那阴阳家的大司命不会记仇倒也罢了，倘若哪天真遇上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人，可怎么得了？一定会大做文章……自己不怕被人威胁，只怕他受到委屈啊！

东方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愣愣地陷入深思。忽而想起方才还有人发出了制止的声音，从声音听来，很是熟悉呢……

果不其然，自己的随侍对着廊下走过来的人恭敬道：“少司命！”

少司命？那个臭小子！

东方炫冷若冰霜地看着有些狼狈的弟弟东方奕：“东方奕，你可真够大胆的，为那个来历不明的鬼魂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家规，甚至偷跑出家族，现在竟然还有脸来参加武林大会！”

东方奕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大哥……”目光倔强地飘走，垂头聆听，但那副样子一看便知他根本没将东方炫的话听进去。

“待会再跟你算账！”东方炫见他神色憔悴，似有内伤，亲自上前执了他的手把脉，一探之下便清楚地知道了他的伤势轻重，“是他伤的你？”

他，自然是指那只鬼——阿诺。

“大哥，你别问了，我会随你回去受罚便是了。”东方奕抽回手，暂时不想谈阿诺的事。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远去的离洛寒与北冥飒，认命地低下了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东方炫无奈指责了句，察觉他最后的目光，好奇道，“对了，你方才喊让我住手，你认识那个洛羽山庄的庄主？还有那个小孩子？”

“嗯，半路上认识的。”东方奕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个小孩子有点古怪，不像是平常的五六岁的小孩，最起码心智要成熟一些。”东方炫若有所思道。

“你没听说过中原传言的血婴么？那个小孩子就是。”

“血婴？”东方炫果然倒吸一口冷气，看来是听说过了。

东方奕感官比常人灵敏，察觉到周围有人在暗自倾听，于是连忙岔开话题，“大哥，你怎么会来参加武林大会？”

“还不是为了找你！”好在，东方炫也没有深究有关血婴的事，掏出伤药递给他，“待会回房我帮你疗伤。”

“好。”东方奕老老实实接过伤药，只是眉间带了一些忧虑。

哥哥真的只是来找自己么？会不会是……

“那东西有消息了吗？”果然，东方炫领着他边往住处走边问。

东方奕摇摇头：“没有。”

“罢了，你先跟在我身边，将功折罪，若真的找到那东西，回家后，爹跟各位长老也不会再罚你了。”

“多谢大哥。”东方奕松了口气，乖乖跟在他身后。

015.调教小不点

离洛寒抱着嘟嘴生闷气的小家伙一路行至走廊尽头，这才刮刮他的小鼻子，戏谑道：“怎么？真的生气了？”

“哼！”北冥飒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不理他。

离洛寒见他真的闹别扭不由失笑，不过目光却是掠向噤若寒蝉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两名暗卫，方才与东方炫动手的便是他们两个。此刻被庄主一眼看来，两人双双跪地，承认错误：“属下知罪！请庄主责罚！”

离洛寒兴味道：“何罪之有？”

“属下不该贸然动手。”

“错！”离洛寒打断他们的话，眸子眯了眯，“你们错在武功低弱，只几招便被旁人给打败，日后如何自处？如何保护山庄安全？自己下去之后要苦练，下次再被我看到敌不过人家，你们就不必在洛羽山庄做事了！”

“属下谨记庄主教导。”两人伏地叩拜，心中汗颜。

“下去吧！”

“是。”

他们走后，北冥飒骨碌碌乱转的大眼睛才转向离洛寒，小脸紧绷，显然还在生气。

“一会儿不看着你就乱跑，还招惹乱七八糟的人！”离洛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方才你说什么小鸭子？很喜欢吗？洛寒哥哥帮你去捉好不好？”

“哼！”北冥飒仍然给他一声冷哼，不过没方才底气那么足啦，还不时偷偷看向旁边的湖，希望能看到那两只‘小鸭子’。

“不要？”离洛寒看出他的口是心非，故意逗他，“不要的话就随我去找你无殇师兄吧！我的时间很紧，待会还要去拜见盟主，趁现在有空，你若想要，我就去帮你捉来玩儿。”

北冥飒听他如此说，心中蠢蠢欲动，不过碍于面子，还是质问：“那你方才不给我出气？”

“我怎么没给你出气了？你说他欺负你了，我帮你削掉他几缕头发，还不算出气？”离洛寒故意委屈道。

北冥飒歪着头想了想，不悦道：“可你还说我得罪他了。”

“难道没有吗？”离洛寒解释道，“出门在外，第一要注意的便是不可随便立敌，因为你不晓得他们是不是会记挂着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趁你落单的时候下手。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洛寒哥哥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的。”

北冥飒一听这话，忙搂住他，忐忑道：“洛寒哥哥，你不要飒了吗？”

“我怎么舍得不要你？我只是想说，有时候难免会有疏忽，再说，我方才不就没在你身边吗？虽然找了人保护你，可若遇到武功高强的人，他们也没什么用。你若出事，洛寒哥哥可是会很心痛的。”离洛寒趁此机会好好调教着小家伙。

“哦——可是，可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啊！而且有人招惹我，我难道也要忍气吞声吗？”北冥飒不解道，“他吓跑了我的小鸭子，还不道歉，还威胁我。难道我要任他欺负？再说，他很怕洛寒哥哥的，当时还说什么这里是洛羽山庄的地盘，你怎么随便乱闯？”

“这倒是。洛羽山庄在江湖上很有名的。”离洛寒点点他的额头，“你说什么小鸭子？小鸭子有什么好玩的？怎么今天这么执着？”

“我没见过嘛！”北冥飒张望着湖面，“它们长得很奇怪，很漂亮，两只在一起，很亲昵呢！”

“两只在一起？很漂亮？鸭子？”离洛寒思忖着，半晌笑出了声，“你说的是鸳鸯吧！哈哈……”

“鸳鸯？”北冥飒好奇地问，“什么是鸳鸯？”

“鸳鸯就是……就是一种亮斑冠鸭，他们的雌雄恩爱无比，经常在一起。就像你父皇跟你爹爹一样恩爱。”离洛寒用最简单的方法跟他解释。

“爱侣？”北冥飒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捉了一只，另一只特别着急，还飞过来想咬我。原来他们是爱侣，舍不得与对方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