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飒没有回答北冥翼的话，其实他一直盯着端木尧来着，见他神色落寞，知道是自己没有叫他的缘故，于是怯怯张口：“父皇，我是怕喊出来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所以……父皇别生气好吗？”

端木尧闻言心中一喜，郁闷早就一扫而空，尤其看见北冥飒那双忽闪忽闪灵动可爱的大眼睛，还有那酷肖自己的面容，心中软软的化成一汪泉水，声音宠溺：“我怎么会生羽儿的气呢！呐，以后可以叫我爹爹嘛！不一定叫父皇啊！”

“可是……”北冥飒不解地歪着头，“爹爹是爹爹，父皇是父皇啊，这样不就混了吗？”

这话说得几人忍俊不禁，端木尧拍拍他的小脑袋：“一样的，爹爹跟另外的爹爹都是皇帝，那你喊父皇的时候他也可以答应啊。所以，你喊爹爹的时候我也可以答应一声。”

“噢，我明白了！那就一个大爹爹，一个小爹爹好啦！”北冥飒说着点点头，一副自得的样子。

“飒儿，你的腿怎么了？”北冥翼见他时不时曲一下腿，眉峰微蹙，有些担忧。

端木尧解释：“不小心烫伤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哥你呢！”

“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北冥翼掏出伤药递过去，“喏，义父这里的是从天山那里带来的药，自己好好留着，免得再有磕磕碰碰。你这小子，真是让人不省心！”

北冥飒做个鬼脸，依偎在离洛寒怀中，仰脸对离洛寒嘀嘀咕咕说了几声什么，然后伸手：“我要跟义父坐一起！”

北冥翼笑了笑，将他拎过来，同样是小心没有碰到他的伤处。

四人开始朝客栈行去。

北冥翼一骑落在后面，北冥飒小声商量：“义父，飒有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

“你帮我劝劝阿离啦！他一直不肯认大爹爹，你劝好了他，我就可以跟洛寒哥哥一起去闯荡江湖啦！”北冥飒兴冲冲地解释。

北冥翼拧眉：“闯荡江湖？你不跟两位爹爹回宫吗？”

北冥飒撅着小嘴摇摇头：“我不喜欢回宫，一定闷死了！而且，义父，你们不是早就说要等我再大一些才回宫吗？我想多玩两年。”

北冥翼担忧道：“那你两位爹爹同意吗？”

“大爹爹同意，不过有条件啦，就是我方才跟你说的。小爹爹我还没说，当然也是由义父帮我说啦！”北冥飒调皮地把自个儿揉进北冥翼怀中，撒娇道，“好嘛好嘛，义父最疼飒儿了，帮帮我嘛！”

北冥翼看着在自己怀里跟个小虾米似的小家伙扭来扭去，那双大眼睛看得自己没办法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北冥飒顿时笑逐颜开：“谢谢义父！飒儿最喜欢义父啦！”

033.左右为难

其实，行在前面的离洛寒已经告诉端木尧这件事了，端木尧沉吟片刻，却是没有反对，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要好好照顾羽儿。

身为江湖儿女而且更是两个帝王的结晶，怎么也得出外闯荡历练一番才是，总是躲在大人的庇佑下怎么可以？

而端木尧也有现代人的思维，所以，对这种事倒是不太在意。更何况，陪伴羽儿的是江湖有名的洛羽山庄庄主离洛寒，再加上轩那个颇有来头的徒弟保驾护航，哦，对了，好像还有个明月楼楼主欧阳默，当年阿离受伤还是欧阳默的老爹欧阳瑾帮忙找来踯躅花救命，说起来他儿子欧阳默应该也会跟羽儿好好相处……

大人们很好搞定，但是……端木离就很难缠了。

他醒来听说北冥飒不跟他们一起回宫，而是要跟离洛寒离开，当场就恼了，哭丧着小脸，固执道：“就要哥哥跟我们一起走！不然，阿离也不走！”

端木尧怕他气坏身体，毕竟他有心疾，不宜情绪激动，忙哄道：“哥哥只是出去玩几天，等咱们到家的时候，他也会很快赶回来的。”

“那为什么不让阿离也去玩？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不好吗？”端木离委屈地红了眼眶，“我想跟哥哥在一起，没人陪我玩，好寂寞的……”

“父皇这不是回来陪你了吗？”端木尧揽住他，温柔道，“还有爹爹也会跟咱们一起的，呐，还有鬼面人叔叔呢！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

“不要！”端木离就是不松口，“就要哥哥陪我！”

北冥飒进来劝他的时候被小家伙紧紧搂住，丝毫不放松，还哭起来：“哥哥讨厌，明明说要陪阿离的，现在又反悔了……呜呜……不要不理我嘛！哥哥是不是不喜欢阿离了？”

北冥飒有点慌神，求助地看向端木尧，端木尧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离斩轩要是再说话只能雪上加霜，这孩子今天就是这么固执了。

说起来也是，端木离自小在皇宫中长大，同龄的孩子几乎没有，而且，端木尧教他好多冷情的东西，所以一直都不对什么人或事付出感情，什么都不懂。如今看见北冥飒很对胃口，而且还是哥哥，特别宠爱他，他肯放手才怪。

毕竟也只是个八九岁的小不点呢，童心未泯。

北冥飒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不走了’，但是看了看门边徘徊的离洛寒，心中又矛盾了。

“哥哥，是不是因为我生病，所以你才不理我？我以后一定乖乖地吃药看病，你陪我好不好？”端木离人小鬼大，特别会察言观色，发现他有点犹豫之后马上乘势追击，说得也可怜兮兮，让人不忍拒绝。

北冥飒迟疑了，真的迟疑了，他张了张嘴：“我……”

034.皆大欢喜（上）

“哥哥！你答应我了？”端木离不等北冥飒说完便扑到他怀里，兴奋地蹭来蹭去。

旁边俩家长都无奈了，这俩小家伙也才相处三天，怎么就突然这么如胶似漆了？【如胶似漆是这么用的吗？俩学识渊博的家长……】

莫非真是血浓于水？又或者把俩孩子分开太长时间的关系，所以才一见如故？

摇头叹息一声，自知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的离斩轩和端木尧相携而出，路过门口，都一脸同情地看着离洛寒。

离洛寒却是胸有成竹，对旁边徘徊的犹疑不定的北冥翼拱拱手：“有劳北冥岛主了！”

北冥翼深吸一口气，一撩衣摆，绕过离洛寒迈进门去。

端木离正好看见他，熟悉的黑衣，熟悉的银色面具，熟悉的温润气息。

“鬼面人叔叔！”他开心地叫道。

本来以为爹爹父皇哥哥说会让鬼面人叔叔来陪他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一连三年，虽然基本上是一个月才见一次，而且，都是在端木离半昏迷的时候，等他醒来，病情差不多稳定时，北冥翼又会离开，但，这种奇怪的牵绊怎么也剪不断，相反，还让两人无形中像是被什么缠住一般，无法挣脱。也，不愿挣脱。

北冥翼最开始是对他的深深歉疚，当年若不是他一念之差，端木离也不会被拓跋颜刺伤，以致现在留下隐患……后来北冥翼却渐渐被这个小不点吸引，他有时候很邪恶，心狠手辣，但是对他喜欢的人亲近的人，则是愿意豁出性命。

听到那脆脆的童音，北冥翼勾唇而笑，一如既往的宠溺：“离儿又在撒娇？”

“没有啦！”端木离不好意思地笑笑，松开紧紧搂着北冥飒的手，换成挽住他的胳膊，甜甜笑道，“鬼面人叔叔，哥哥他好过分哦！明明答应阿离要一起回家，可他竟然又反悔了！不过，阿离原谅他啦！只要他改变主意，跟我回家就好。”

“你呀！依旧这么古灵精怪。你哥哥要出去历练一番，更何况，你两个爹爹也同意了，怎么就你这么固执？”北冥翼上前刮刮他的小鼻子，故作埋怨。

“哼，你们都欺负阿离……”端木离口中虽然这么说，但也没见多生气，他仰着小脸道，“他们都说如果我放哥哥走，鬼面人叔叔就要答应陪阿离回宫，是不是真的？”

北冥翼点点头：“是啊。怎么，阿离不想让我跟你回宫？”

“没有啦！”端木离飞快地否认，得意洋洋道，“我只是怕他们骗我。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北冥翼好笑道：“又有什么鬼主意？”

“我想看看鬼面人叔叔长什么样子！”端木离直直盯着北冥翼戴着面具的脸，“我们都认识这么久啦，可你每次都不让我看你真面目！相反，阿离都被你看了好多年了！不公平！”

此言一出，旁边的北冥飒先变了脸色，紧张地拿胳膊肘碰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魔头，示意他不要触动北冥翼的逆鳞。

义父的面容，连他都没有见过，这小魔头，怎么就这么调皮，不懂得察言观色！

北冥翼也有点震惊，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容貌还会有让人好奇的一天。像他这样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人，而且还是个叱咤江湖十几载的风云男人，怎会凭借容貌立威？尤其是，九年前被拓跋颜毁掉半边脸之后就再也没有让真容出现在世人面前。或许，拓跋颜之于北冥翼，始终是一个忘不掉的伤。

那个人……自被端木尧挑断手筋脚筋之后，便被南宫天带回了天山，从此再没见过。

“好不好嘛！”端木离松开北冥飒，开始搂着北冥翼的胳膊晃来晃去。

北冥翼微微一笑：“你真想看？”

“嗯！要看要看！”端木离很是兴奋，这么说的话，肯定是有戏啦！就知道鬼面人叔叔最疼他了！

北冥翼趁机劝道：“如果看了我的容貌，可是要答应放哥哥出去闯荡哦！”

“……唔……那好吧！那等阿离身体好了，鬼面人叔叔也带阿离闯荡江湖好不好？”端木离想了想，点头同意。

北冥翼先打预防针：“我的脸很吓人，希望别吓到你才好。”

端木离听了之后大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紧张地开口：“不会的。放心。”

北冥飒也好奇地在旁边眨眼，义父的脸，究竟是怎么了呢？

035.皆大欢喜（中）

银色面具被一点点摘下，露出清俊的脸庞，只不过，只有一半是俊逸的，不输于父皇和爹爹，另一半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丑陋不堪。

北冥翼淡淡敛眸，任两个小家伙瞪大眼睛，肆无忌惮地观察他的脸。

饶是再不介意，心中还是有点叹息，当然，也只是叹息而已，他倒不介意当初为了羽儿将自己的脸给牺牲。

更何况，那个罪魁祸首，下场也不怎么好。

阿颜……我如今都已不介怀了，为何你，还总是避而不见？

北冥翼眸中一闪而过的哀伤没有逃过小机灵鬼端木离的眼睛，他爬起来，伸出小手轻轻覆上北冥翼满是伤痕的脸颊，大眼睛里染满心疼，他试探问道：“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在阴湿天气偶尔会痒一些……”北冥翼不经意地回答，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改口，“啊，不过，也没什么事啦！”

北冥飒也心疼道：“义父，是谁伤的你？我去给你报仇！”

“乖啦！义父知道你懂事，不过都是陈年旧事，恩怨也早已了结，只要你们好好的，义父也就安心了。”北冥翼历尽沧桑之后的心态早就波澜不惊了。

他顺势将凑得极近的端木离抱进怀中：“离儿，现在你看到了我的真面目，可要答应我，不许再缠着哥哥，哥哥没有你历练丰富，要让他早点变强，好来保护你啊！”

端木尧被离斩轩‘掳’走医病的那三年，他是亲眼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如何在朝堂之上铁血镇压，虽然有云之澈帮忙，可那样小的孩子能够经历这些，多少也算一些历练。飒儿就不一样了，自己的性子自那次变故之后始终无法再像以前那般潇洒不羁，再加上对飒儿的愧疚，宠溺有加，使得这个义子性格单纯，有时候又很任性，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很可爱的。

这样的性子，是要吃亏的，所以，还是跟离斩情那个饱经风霜的儿子出去历练一番比较好。更何况，离洛寒在江湖上的势力，可是越来越大呢。这个孩子，如果要替离斩情报仇，也并非难事。

若有飒儿牵制……希望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让两家的恩怨都烟消云散……

端木离点点头，表示答应，继而道：“那阿离也要好好练功，也要变强，保护鬼面人叔叔、保护哥哥、保护父皇！”

“哎呀呀，离儿真是偏心呢！只保护他们，就不保护我？”离斩轩的声音忽然凑进来，三人抬头，见他手里端着一碗药，神态轻松地走上前来。

端木离哼了一声，撅着小嘴瞪他，还不忘讽刺：“你武功不是挺好的吗？哪用得着我保护？”

离斩轩故意捧着心口做伤心欲绝状：“离儿你伤了爹爹的心啊！”

“你才不是我爹爹！”端木离反驳得还挺快。

北冥翼笑着拍拍他的头：“怎么还在跟爹爹耍性子？”

端木离鼓着腮帮子不说话，气势也比方才弱了些。

离斩轩递过药：“先喝药吧。待回宫后，爹爹会好好调理你的身子的。”那碧色踯躅花的功效，大概也就维持这三年而已，看来得想法子找到更好的药材才好。

只可惜，他带端木尧医病的时候，几乎走遍江湖，也没有找到能治好儿子的药材。

沮丧只是一瞬，离斩轩并未表现出来，不过北冥翼却也心知肚明，他接过药碗，把闹别扭的小家伙扳正，柔声道：“离儿乖，喝药吧！叔叔待会儿给你讲我年轻时候的故事，好不好？”

端木离权衡利弊，乖乖就着北冥翼的手将药喝下，最后吐吐舌头，表示很苦。

北冥飒从袖口摸出一块糖剥开外皮递给他：“阿离，给你吃糖。”

端木离咬在嘴里，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

此时，端木尧吩咐厨房备好了饭菜端进来，离洛寒、君无殇也都跟在端木尧后面进来了，见过长辈后，几个人围坐在桌旁，准备吃一顿团圆饭……

036.皆大欢喜（下）

吃团圆饭是端木尧的意思。

那么多年没见儿子，这一次见了俩，高兴自不必说。只不过，他也不会阻碍儿子的发展，飒儿多闯荡一番回来好继承皇位，所以这点历练是必须的。

只不过，团圆饭，他们一家四口却是第一次吃。在他跟离斩轩相识十年以来的时间里，这真的是第一次。

离斩轩也能明白他的心思，所以，强行把端木离抢过来抱在怀里，按住不断扭动的小家伙，夹菜给他吃。而端木尧则满目期待地看着北冥飒。北冥飒微微一笑，颠颠地跑过去，爬进端木尧的怀里，甜甜叫道：“父皇，我跟你一起！”

闹腾的端木离也渐渐乖巧起来，他虽然有时候蛮不讲理，不过现在也明白，哥哥要离开他们了，他要乖，让哥哥放心，虽然很不习惯被身后这个自大傲慢讨厌无比的家伙抱着，但是看在父皇和哥哥的面子上，就先让他抱一次吧！

在他们一家人旁边，离斩轩边上坐着的是北冥翼，然后北冥翼旁边是君无殇，端木尧旁边是离洛寒。

五个大人恰好围成一桌。

两个小不点窝在俩爹爹怀里，这场面很是温馨。

北冥翼、离洛寒不时给俩小家伙夹菜，期间，北冥翼跟端木尧、离斩轩谈一些他们离开后的发生的事，离洛寒、君无殇则是商议一些武林大会的事，俩小不点恋恋不舍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手还紧紧牵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