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诶……”肖毕有一瞬间的眼花,感觉这人背影有点熟悉。
只听琴声,只看背影,也满风流的。想到这风流俊俏的人喜欢自己,肖毕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快了几拍,忘记了性别之分。
“初六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就再见。”
美好的嗓音,如朗朗清风入怀,如痴如醉。
咦?这声音我熟啊!这不是那个白送钱的瘟神。肖毕感觉脑子一昏,跑过去把人扳过来,弯腰仔细瞧:“真得是你呀,瘟神。怎么感觉变娘了?”
“陶颜,字笑嫣。肖老板,别来无恙。”陶颜眉眼弯弯,笑得含蓄委婉。
“幸好是你,幸好是你。”肖毕直起身子,拍怕胸脯,长舒一口气:“我本打算先发制人弄死你。我都准备好亡命天涯了。基佬也没这么恐怖嘛,哈哈。”
陶颜眉一挑,问道:“请问肖老板,何谓基佬?”
“基佬?基佬就是你这样的,叫基佬。”
“我怎样?”陶颜张开双臂,宽袍广袖,清新大气。
“不说这个了。”肖毕不理会他的好奇心,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拨弄一下琴弦,弄出个难听的噪音:“没想到你就是我笔友啊。真是神奇,难以相信。”
陶颜微微一笑,眼神却瞥向远方某处。水榭的窗边,那人一身白衣,身上还加了件披风,正往这边望来。
小园幽静,想来这边说的话,那边也很容易听到。
“如何神奇?怎样难以置信?”
“我以为是个娘娘腔啊,就是跟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男人,可能更恐怖。因为他是基佬啊!基佬生气起来,可能会杀人呢!就算不杀人,可能会叉你的小菊花呢!”
陶颜失笑,低头一瞥琴弦:“我有这么恐怖?”
“不,我不是说了么,见到你,我放心了。”
陶颜还是弯着嘴角:“我看起来很安全?还是,发现我不是娘娘腔?”
“都不是,是你脸皮这么厚,真是让我如沐春风,倍感亲切。”
按着琴弦的手一抖,陶颜笑得僵硬:“我脸皮如何厚了?我难道占你便宜了?我吃了你几个铜板,却给了你一百两,你这样都好意思收下,怎么想都是你脸皮比较厚?”
“那好,我换个说法,你心术不正。明明就想送我信物,非要耍我一番才肯给。”
“公子我钱多得都想往地上扔,向来都是随意打赏下人,没有什么信物一说。耍你那是看你好玩。”
“瘟神你说什么!老子还成你下人了不成?!”肖毕一抓琴弦,大有你敢再说一句,老子就毁了你的琴之架势。
陶颜把手往他手背一按,对方像被炭火烫到,立刻缩回手:“今日我叫肖老板出来,可不是为了与肖老板吵架。”
肖毕不说话,看着他。
“肖老板比较喜欢信中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陶颜终于不笑了,英挺的面容,略显柔和的神态。
“你想骗我表白吧,我才不会上当。”
“肖老板多虑了,从朋友的角度而已。”
肖毕勉强坐正,看着他:“如果能跟我范叔叔一样温柔贤惠好欺负,再加上你这人模人样的长相,勉强能讨我欢心。当然,你也很‘贤惠’,闲在家里什么都不会。”
“那你是对信不满了?”
肖毕狠狠地点头,有节奏地敲桌子,义愤填膺道:“当然不满。你说你个大男人,长得也不娘,做什么不好,学人家娘娘腔写情书。害得老子也要回你信,你知不知道老子很烦这个啊,要不是见你勉强有点学识,有利可图,我才懒得理你。你还敢嫌我书法不好,大男人要写那么好的书法干什么,给自己写挽联啊?”
陶颜听得心惊肉跳,眼神不自然地往某处瞥去,发现人不在,才稍稍放心。
陶颜咳嗽一声,道:“肖老板,你说得这样不留情面,很伤我心呐。”
“伤你心怎么了?你是玻璃心还是心脏病啊,需要我成天为你捂着吗?我看也不必了,你的铜墙铁壁和金刚钻也钻不透的黑心,我还需要向您请教呐。”
“肖老板,我到底哪里惹你了,需要你这么刺激我么?我好歹也作了回冤大头,你不感激我就罢了,还这样数落我。你是不是连朋友都不想做了?”
“你错就错在约我十号来这里,害我失眠了好几天啊好几天!你就不能约我六号,七号也好啊!你不是成心看我笑话的?你看我眼睛还肿的,皮肤也粗糙了。”
“好好,我错了,肖老板。你怎么数落我都好,我想继续跟你做笔友,可以吗?”
“你不是吧?被骂成这样还玩鸿雁传书?你是不是不把我也扳成基佬你就不死心啊?”
“因为我真得很仰慕肖老板啊。虽然一直说我,但你心里真得这么想吗?或者说,你不想继续利用我了?”
“……我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你厉害,你厉害,你写吧,看我回不回你。快回家吧,别让家长担心。我也告辞了,再见,不,永别。”
陶颜见他真要走,赶紧起身拦住:“我那好友,叫叶容!其实那玉佩,是他给你的。”
“……”肖毕脑子短路了两秒,脑子里闪过叶府=叶父=容儿=病公子=叶小公子=叶容。经过不算复杂的反推换算,总算想起叶容是谁,“我就知道,人家是天使心,你就一潘多拉。”
陶颜已经学会淡定无视他自创的词汇,反正都是骂他的就对了:“其实信也是他写的。他因为你被他爹坑了,内心很不安,想去看你又被禁足,只好写信给你,听说你不想跟他有瓜葛,就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以我的名义给你写信。”
“难怪文字那么飘逸,语句那么优美,思想那么深刻。唉,我怎么没早发现?我要知道是他,哪敢敷衍他呢?”
陶颜从衣袖里摸出玉佩,递给他:“收好,这次别当了。”
“这是他的?”肖毕接过来欣赏,发现正是当铺里当掉的那块。
“其实他刚刚也在这里的,你说的混账话他大部分都听到了。”
肖毕一拍胸脯,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老大,你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这样一波一波地刺激我很好玩?”
“我说完了。”说完,陶颜抿唇微笑。
肖毕扳过他的身子,一搭他的肩膀:“你说完了,我却要说了。你浪费我这么多时间,你得请我吃饭。还有茶馆娱乐馆就要开张了,我们打算先打圈开门红,你到时候来做个替补。”
知道陶颜不是基佬,肖毕感觉自己彻底安全了,于是对陶颜的敌意又降低许多。
“这恐怕不行。”陶颜拒绝道。
“为什么,你不是纨绔子弟吗?”肖毕奇怪道。
“我父母去世,按制要守孝三年。如今已是第三年,我不能落人口实。”
“哦~你跟我在这谈情说爱就没关系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很贱。”陶颜无语地看他。
“我只对贱人嘴贱。哈哈。
……
第 8 章
陶颜家也是十分华丽气派,坐落在城东富人区。只是……
望着满桌素菜,肖毕无语凝噎:“怎么全是素?你兔子啊!这年头兔子也吃肉了你不知道吗兔子都不吃啊!”
陶颜白他一眼,端起碗:“我不是告诉你我守孝吗。”
“守孝不是应该在坟前盖一个茅屋,然后大鱼大肉,谁也不知道吗?”肖毕把自己的想象说了出来。
“我不要守着家吗?那边另有人手。”陶颜解释道。
肖毕脑海里立刻闪某篇文章,说是一个大户没落,左邻右舍都来抢劫,连碟子香炉都不放过。立刻,非常赞同地点点头:“为了你家的杯杯碟碟,确实应该在家。”
放弃了对满汉全席的追求,肖毕开始追求小康幸福:“你知道素菜佛跳墙吗?”
“什么东西?”陶颜含着筷子看着他。
“我下次来做给你看,保你吃得爽歪歪,连你爹都不认识了。”
“哦,你还会做菜?”陶颜眼含笑意。略带戏谑。
“……我就看人家做过,但是你放心,质量肯定有保证!我做的蛋炒饭,吃了都说好。”他也就做个蛋炒饭的水平……
“那我该说,欢迎糟蹋。”陶颜挑眉。
“你该三叩九拜,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陶颜脸色一变,放下筷子,轻斥道“今日之话,说过便忘,以后不可再提。”说完,眼神犀利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做背景很久的婢女们,吓得她们直发抖,“你们哪个嫌舌头长,我可以先帮忙割下。”
“别这样,吓坏小姑娘。小姑娘多可爱啊。”肖毕眨着眼,抛个媚眼给瞧他的婢女,“你哪找来那么多年轻女人啊?为什么我招贴个告示,来打工的都是男人和大妈呀?”
“大户之间,互相买卖,还有去黑市买的,别人送的。”
“真是恐怖,你们有钱人,不把人当人啊。”
“这算什么?”陶颜不屑道,“知道两脚羊吗?就是指可以吃的人。某些黑市的人是按斤卖的,就跟牲口一样,买回去宰了吃。”
肖毕听得惊心动魄,暗想这古代真是危险,下次出门要小心了。
“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把你当两脚羊拿去卖了,你信不信……哈哈,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
”
……
且不管他俩如何,叶容又是怎么回事呢。
在水榭边,叶容等了半天,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笔友,心情有些激动。知道他安然无恙,又看到他活蹦乱跳,便觉得十分欣慰。
肖毕跳脱活泼神奇的声音传来,叶容恍惚觉得回到相识那一天,在自己暗无天日的黑夜里,那束光强硬地刺破黑暗,照进他的心中。也许他可以拯救自己。心底有个模糊的期望在这样说。肖毕不像以往的任何人,他说话出乎意料,也不顾别人意愿胡说一通,更是没有礼仪规矩,随意散漫。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让他觉得真实可靠,觉得他就是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就算不能改变,灰暗的余生,缠绵的病榻,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时时在身边,排忧解闷,看他那灿烂的笑容,灵动活泼的眼神,满不在乎吊起的嘴角,觉得世间就在没有事可以称为烦恼了。
叶容不知道这种心情是怎么回事,但每次看到那不知道哪里撕的废纸,废纸上写得不太好看的字,写着乱七八糟又敷衍的话,仿佛那人跳到眼前对他指手画脚,便觉得心情愉悦,连眼神都变得温柔。
小紫也发现,叶公子最近不再死气沉沉,至少不会躺在床上数天花板。
但他也很快发现,什么叫捧得越高,摔得越痛。
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双方都锋芒毕露,一个如风刮过,无孔不入,一个如沙尘暴过境,无一幸免。
一字一句,仿佛肖毕就在他眼前,对他鄙夷,对他讽刺,对他怒骂。
“我以为是个娘娘腔啊,就是跟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男人,可能更恐怖。因为他是基佬啊!基佬生气起来,可能会杀人呢!就算不杀人,可能会……”
“你说你个大男人,长得也不娘,做什么不好,学人家娘娘腔写情书。害得老子也要回你信,你知不知道老子很烦这个啊,要不是见你勉强有点学识,有利可图,我才懒得理你。你还敢嫌我书法不好,大男人要写那么好的书法干什么,给自己写挽联啊?”
“伤你心怎么了?你是玻璃心还是心脏病啊,需要我成天为你捂着吗?我看也不必了。”
“你错就错在约我十号来这里,害我失眠了好几天啊好几天!你就不能约我六号,七号也好啊!你不是成心看我笑话的?”
“你不是吧?被骂成这样还玩鸿雁传书?你是不是不把我也扳成基佬你就不死心啊?”
……
这场相会,本就是陶颜出的主意,原来是想让他看清肖毕的真面目,这些话,是当面绝对不可能说的,却是他心底真实的想法。
陶颜当日的评论又回荡在脑海,真真是慧眼如炬,一针见血。
何止是轻浮无赖,肖毕他就是一个连朋友都做不得的小人!
本以为他是在自己这儿吃了大亏,才对自己避如蛇蝎。本想着以他之豁达开朗,定会与自己重归于好。
却原来,他果真是轻浮无赖之徒,一时兴起便相交,没了兴趣,失去利益,便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当日茶馆相交,想来也是别有目的,定是看他叶容身份尊贵,交友广阔,便想攀枝附叶,广拉人脉,好财源广进,财色兼收。
想他叶容,在叶府被宠爱无双,朋友也多是高雅之士,何曾被如此算计过,何曾受过此奇耻大辱。
一时急火攻心,血气翻涌,叶容吐出一口血,一下就昏倒了。
“公子!公子!”小紫把叶公子慢慢放在地下,坐在地上让他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仔细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公子……你醒醒呀,公子。”小紫只好揉按叶容的胸口,企图把他的怒气全都揉走。
“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第 9 章
叶容怎么也醒不过来,小紫急得满头是汗,就这样送回家,肯定不行。只能求助陶颜了。小紫从地上爬起,头晕了好一会儿,往荷叶亭一看,人都不在了。幸好琴还在。小紫跑到荷叶亭等了一炷香的工夫,终于见到一个美女伴着两个家丁袅袅娜娜地过来。
“是陶颜的家的家丁吧?我家叶容公子晕倒在水榭,能否帮忙抬到贵府?”
“丁一,丁二,你们去帮忙背公子回陶府。”美女指挥后面两个家丁,两个人立刻随小紫往水榭而去。
陶颜与肖毕吃累了,正在划酒拳。陶颜以茶代酒,于是,肖毕很快就喝高了。当然,这人喝不喝高都没差。
肖毕大敲桌子,朝陶颜吼着:“你说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好好在路上走着,被人推下水道里去了。死就死了,竟然死到你们这儿来。文明落后就算了,还不准自由恋爱!老子不就是对着大小姐调戏了两句么!死女人竟然带着家丁竟然追了老子三条街!”
“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老爹,要不是为了逃避他,我才懒得背井离乡跑大老远来这儿受苦。你知道我家有多可怕吗?他妈的死变态竟然豢养儿童,猥亵儿童。摊上那种变态,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幸好我跑得快,不然看上我怎么办?!”
“做生意得有管账的不是?管账的一要勤劳,二要忠诚,三要聪明,四要好欺负。多亏了我火眼金睛,在我爹的朋友里,一眼就看出范逍最符合,死皮赖脸地把他赖过来了。经试用,果然物超所值,贤内助不二人选……”
陶颜淡定地不言不语,看肖毕自掀老底。听到范逍的时候,眼睛一亮,刚要思量,被一个声音打断。
“老爷,叶公子昏倒在墨池坊,我们已经把他抬回客房。公子的书童有话要跟老爷说。”
陶颜立刻扔下烂醉的肖毕,匆忙赶往客房。
床榻上,叶容面如死灰,唇色泛白,呼吸微不可闻。
“去附近请个大夫过来。”陶颜转头对小紫道:“你有什么话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