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春堂+番外——柠猫
柠猫  发于:2014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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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发现,陆神医对外人话少,对赵瑾话倒挺多的。

陆行看着谢清之,示意他伸手。

谢清之磨磨蹭蹭的,半晌才伸出手来。

陆行替他把脉,渐渐地眉头紧锁起来,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不一会,他松开手,说道:“脉象并无异常,不知症状如何。”

谢清之咬咬嘴唇不说话,瞟了我一眼,低下头去。

我曾诓谢清之是治疗不育的,现在也不好说真话,只好附耳跟陆行说悄悄话。

陆行听明白了,沉思片刻,居然微微一笑:“有趣,我倒是还没有治过这样的病。”

我默然无语,神医果然不是常人能揣测的,这样的话也敢当着病人家属的面说,不过这些细枝末节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能不能治病才是最重要的,于是问道:“陆神医可有把握?”

陆行气定神闲,略一点头:“愿意一试。”

听到这话,我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道:“多谢陆神医。”

我与谢清之坐在小酒馆的二楼,临着窗,景致挺好。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托着白瓷酒杯往窗外望,沿街是青砖黑瓦的铺子,挂在门外的幌子迎风招展,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群熙熙攘攘挤在一块儿,客来客往,暖阳照拂。

我嘬口小酒,夹一筷子菜,微风吹拂着,难得惬意。

接连一路奔波劳累,好不容易才找着了个神医,结果又得帮着采药熬药,难得一回忙里偷闲,便拉上谢清之来这小酒馆里坐坐,消磨些时光也好。

说是偷闲也不大准确,毕竟我们也算是肩负重任——帮着陆行买卖货物。

陆行住的那个小山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平常的吃穿用度都是来十几里外的这个小镇子采买的。

陆行不大爱出门,正巧我们有求于他,这事便推脱到我们身上来。不过也好,我深吸一口气,酒菜香气混着对街胭脂铺的脂粉香,是一种很热闹的香味,唉,我果然还是爱热闹的。

谢清之坐我对面,拿着酒壶替我斟酒,我对他笑了笑,帮他夹菜。他没动筷子,只是托着腮,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那家胭脂铺子。

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转头看我,眼里带点疑惑。

我指了指窗外:“想要?”

他明白我在说什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说来认识他那么久了,也没正经送他什么礼物,若是他想要胭脂便送他胭脂吧。

于是叫来小二,结账,下楼,穿过拥挤的人群,进到胭脂铺里。

铺子里人挺多,多是女客,我们两个男人进去颇有些格格不入。

老板见着我们,立马笑脸迎人:“二位公子,想买点什么?”

我道:“为我娘子买胭脂。”这话说得太顺口,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老板微笑道:“不知夫人喜欢什么色儿的?”

“这……”我怔了怔,转头求助谢清之,谁知他正低着头看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似的,无奈只好对老板说:“我也不太清楚。”

老板是个娇俏的妇人,听我这么说便掩唇笑了,连声说:“这可就是公子的不是了,夫人喜欢哪个颜色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无奈:“是,是我的不是,他大概喜欢素净些的。”

老板略一思索,拿来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给我看:“这样行吗?”

胭脂的香气淡雅,是浅浅的粉色,晶莹细润,像春天的桃花。

“就是它了。”

付了钱,刚一走出铺子,就听到街上锣鼓喧天,哐里哐啷的甚是喜庆。

我与谢清之混在人群里看热闹,先是看见个年轻男人,大红缎子喜服,骑着匹雪青色骏马,春风满面,身后是一顶金丝绣凤四人抬的花轿,再后边跟着长长一队吹唢呐喇叭打鼓的响器班,看来是去迎亲的。

我忽然想起曾看到过的那匹漂亮的枣红色大马,若是骑着它娶亲,一定十分威风。

谢清之看得出神了,眼睛亮亮的,忽然转头在我耳边轻声问:“夫君,你我成亲时,你会抬花轿来接我吗?”

“一定会,”我把胭脂塞进他手心,对他笑笑,“到时候我一定骑一匹枣红色大马,抬最精致的花轿,请最好的响器班,绕着临城走一圈,去娶你。”

谢清之小心地把胭脂藏进怀里,笑得很开心。

到了快傍晚了,东西也差不多置办齐了,我与谢清之便骑着那头小毛驴回家,一路慢悠悠,一路月光衬着星辉,这么走着,全然不觉疲惫。

月上中天,我们总算赶回了那个小山沟,赵瑾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在洞口瞎晃悠,看见我们隔了老远就打招呼。

“贾兄,你真是慢得让在下叹为观止。”赵瑾一边帮着卸货一边忍不住埋怨。

“哦?是吗,”我抱着东西往屋里走,随口敷衍他,“一点小事耽搁了。”

“你能耽搁,我大嫂还不能耽搁呢。”赵瑾在我身后假惺惺地开口。

“我看赵兄你与陆神医关系也很好,他什么都不瞒你。”这话是真的,我刚一和陆行说完,转头他就告诉赵瑾了。

“那是那是。”赵瑾得意洋洋。

屋里点着盏油灯,陆神医一脸凝重地坐在桌前,端着碗药凝视细看,火光变化中,他的神色变换不定。

我凑过去一看,啧啧称奇:“昨天还是黑色的,今天就换碧绿色了。”

陆神医兴致勃勃地把药推给谢清之:“不同的药,就有不同的药效,多尝试一些对他有好处。”

我有些怀疑:“真的假的?陆神医,你别诓我们。”

陆行听了这话,脸上瞬间变了,沉声道:“你……这是不信任我?”

我刚张口想说话,却被赵瑾捂着嘴巴拖了到门外:“嘘,别说,我师父最恨别人不信任他!”

“为什么?”

赵瑾还来不及回答,陆神医已经追了出来,站定在我面前,颇为咄咄逼人:“贾兄,你怀疑我?”

“没有……”我顿时觉得矮了一截,气势全无。

谢清之喝过药,洗漱一番便要去歇息,我跟在他身后,犹豫起来。

陆神医家只有一间客房,那还是为小时候的赵瑾准备的,床颇为窄小,我与他两人得侧身才能容下,颇有些不自在,本来我想睡地上算了,但谢清之无论如何都不依,于是……

他坐在床头,一贯羞涩的模样,轻轻叫了我一声夫君。

我还能怎么样呢,只能脱下外衣和他一块儿躺下。

一夜无梦,一夜好眠。

晨曦透过窗来,隐约能听见小鸟清婉的啼鸣,我缓缓睁开眼,谢清之还没醒。我怕弄醒他,轻手轻脚地披上外套,推开门,空气清新,我深吸一口气。

忽然发现院中还有一个人,白衣在晨风里拂动,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竟然是陆神医?我一愣,来了那么多日我还未在清晨的院子里见过他。

陆神医身形略微一动,盯着我,问道:“贾兄,你真的不信任我吗?”

“……我发誓,绝对没有。”

自从我得罪陆神医,他就不理我了,彻彻底底地无视了我这个人。

无论我是殷勤地帮他采药熬药,还是擦桌扫地,他连正眼也不带多瞧的。

“赵兄,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你师傅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去问赵瑾。

“贾兄,你也别太在意,”赵瑾洒了把米喂鸡,对我说:“我师傅就这个脾气。”

“你说你师傅到底什么毛病,”我坐在门坎上捡了根草棍画画,“这么婆婆妈妈的。”

“我……没什么毛病。”刚说完,就听见陆行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赶紧扔了草棍跳起来。

陆行正站在我身后,端着的瓷碗冒着热气,神色冷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小陆行。

我一脸尴尬地拿脚抹掉地上的图画:“陆神医,什么时候来的,好巧啊……”

“我一直都在。”陆行冷声道,把手里的药碗递给了我,“药煎好了,你拿去吧。”

我接过来一看,暗红色的汤药冒着袅袅白烟,看来十分可疑……稍微迟疑了一下,就看见陆神医眼里的淡然无争瞬间转为迫人的寒意,只好端着药道声多谢,赶紧给谢清之送去。

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说起来谢清之喝这么些五颜六色的汤药也有十多天了,偶然也有一阵清醒的,会跟我说些小时候的事情,可过不来多久就又迷糊起来,什么都记不得,又恢复平常的模样,总的来说,这些药最大的用处就是让他的神色看起来好一些罢了。

我猜测他的病大约不是寻常草药能治好的,不过这样也不打紧,我早就盘算好了,要是他的病治不好,我便照顾他一辈子。

他叫我一声夫君,我便带他如娘子,没什么不好的。

我推开门,谢清之正坐在床头,手里拿针线,替我缝补衣服上的破洞。

我苦笑,刚才还大言不惭地想要照顾他一辈子了,现在想来这一路上明明都是他在照顾我。

“清之,喝药吧。”把药放在他面前,已经凉了。

谢清之端着药,一气喝完,眉头也不皱一下。

我忽而有些酸楚,谢清之他大约一直都是这样,再苦也不会说出来。

见我一直盯着他,他有些奇怪地眨眨眼睛:“夫君?”

我伸手揩掉他嘴角残留的药汁:“沾到嘴巴上了。”

他对我笑了笑,继续手里的活计。

谢清之笑起来一贯很温柔,他本来就生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加讨人喜欢,我有时候会想,他若是一辈子都这样也挺好的……

“夫君,”他拿起手里的衣服给我看,“好看吗?”

我这才发现他缝的不是我的旧衣服,而是一件小小的衣服,我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小了。”

谢清之抿唇一笑:“是给我们以后的孩子做的,夫君你说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我沉默片刻,对他说:“清之,我们还不会有孩子……”

谢清之则摇头:“赵公子跟我说过,两个人睡在一起,就会有孩子。”说道后面,话音轻了下去,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又问我:“夫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都喜欢……”

“我做两套,一套男孩子的一套女孩子的。”他脸上还带着笑,一针一线缝得很细心。

我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叹了口气,但愿陆行能早日治好他的病……

夜已经深了,谢清之还坐着在桌前缝衣服,我躺在床上看着他,柔和的烛光,衬得他的侧影很柔和。一夜无话到天明。

天光渐明,我悄然起身,谢清之睡得正香,抱着他缝了一夜的小衣服,唇角还余着点昨夜的笑意。我不忍心打搅他的美梦,小心翼翼地拿上外套,推开门。

晨雾还未散尽,薄纱似的缭绕。

在这飘渺的仙气般缭绕着的薄雾里,有一人白衣如雪,长身立在院中,仙人一般冷清清的模样。

“陆神医?”我揉了揉眼睛:“我真的没有不信任你……”

“我知道,”陆行微笑着,悠然道:“我有一事相告。”

陆行告诉我,他已经想到医治谢清之的方法了,又和我说了些药方经络之类的事情,我一窍不通,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听他的语气像是十分有把握

“虽没有十成把握,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他说这话时神色间带着淡淡傲然,显然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贾兄以为呢?”

“这当然是好事……”我喃喃道,喜忧参半。

“你好像并不怎么认为。”陆行狐疑道。

“当然不会,”我连忙赔笑,“谁敢不相信陆神医的医术呢?”

陆行看了我一眼,拂袖走了。

我在院中站了会,薄雾渐渐散开渐渐消失不见,晨光熹微由淡转浓,暖暖地照拂大地,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我迟疑不定,也许因为不相信陆行,也许只是为了我自己。

这样的想法固然自私,我却忍不住不去想,也许现在这样就好了,谢清之想要孩子,我去给他抱一个领一个都好,只要像这样就好了……

太阳已经升高,光华明亮刺目,我叹了口气,折身回房。

大概是昨晚熬夜累得,谢清之还没醒来,我坐到床沿上,低头凝视他的熟睡的模样,忍不住抚上他的脸。

这种感觉熟悉而陌生,少年时曾爱恋过一个人,可以为他在沙漠栽桃花,三年寒暑春去秋来,桃花没有载成,深情转淡,再回首往事,只觉得有些荒唐有些可笑,对谢清之的情感像是这样,却又不是,起初只当是极其平淡,后来愈加无法割舍,第一次被全然信任着全然依靠着,心里平和温暖,静水深流。

谢清之的头发很柔软,绕在我的指尖,一时间舍不得松开。

他的睫毛轻微颤动着,醒过来,一手撑着半个身子,睡眼朦胧地看着我:“夫君?”

我把他拉进怀里,感受着停留在颈间的温热呼吸:“清之,我有事要跟你说。”

十一

我握着谢清之的手,告诉他陆行能医好他的病。谢清之笑了笑,又往我怀里靠得更紧了一些,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问:“夫君,我们以后是不是会有很多孩子?”

“一定会的。”我向他保证,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原本仅仅是同情,却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

也许等他病好了,他就会忘记这些事,说不定连我都不记得……

我喜欢叫做春桃的谢清之,谢清之呢,谢清之又会喜欢谁?

一想到这里心里就会难受,觉得很不公平……

“清之,”我碰了碰他的额头,环抱着他的腰往床上倾。

他很顺从,几乎没有反抗,只是抓紧了我的衣角,温顺得像只小绵羊,轻而易举就被我压倒在床上。

我凝视他的眼睛,谢清之也看着我,很温柔,带着点蛊惑,又好像是放任我对他做任何事情。

不由地,我的手慢慢往下滑,轻轻挑开他的衣带,手指探进他的里衣,触摸到他光裸的肌肤,感受着他的呼吸渐渐急促。

他的身体轻颤着,脸微微泛红。

我的手已经游移到他胸前,轻轻按捏,对他笑了笑:“喜欢这样吗?”

谢清之轻喘着,双手勾上我的脖子,微眯起的眼睛里泛着一层水光,像是很舒服似的。

我不怀好意地引着他的手往下,按压在腰际,亲了亲他的脸颊:“娘子,替为夫解开。”

他红着脸,扯开我的衣带。

我拉着他的手往里,按在胸前,低头在他耳畔磨蹭,轻声道:“清之,我喜欢你。”

“夫君……”他低声呢喃着,微凉的手指扣在我的腰上。

我俯身想亲吻他,忽然怔住了,指尖停留在他的左腰侧,那里有一道凸痕,硬而粗粝。

我起身拉开他的衣服,看见他的腰侧有一道长长的伤痕,结着厚厚的疤痂,就像是被一把尖而锋利的刀反反复复地划开,才会留下这样深的伤痕。

他身上的伤痕不止一处,有些已经痊愈,只留下淡淡的,浅白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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