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说。”普拉得以一副绝不屈服于人的气派，飞也似地走出玩具工厂。

光轻盈地来到希洛祈身旁，他看似只是名文弱无力的银发美少年，却永远是自信满满地面对任何人。他向钟意的猎物诱惑道：“如果你不想清遥被我删除，就乖乖跟我走吧。相信你跟我们一起行动之后，你会发现我们没有那么坏，美丽新世界很值得期待呢。”

接着，光的手指轻轻地往猎物的伤处一点，不可思议地，痛楚与伤处同时消失。被俘虏的人质缓缓爬起来，皱着眉，一言不发地望着光的双脚，好似在说“随你处置”。

白袍祭司一直在旁观看着。无论是否被震慑效果影响，那双紫镜似的眼瞳从头到尾都映照着前主人的脸，就像忠诚的照相机，将前主人的各种姿态记录成一片片记忆。

44. 走向革命之路(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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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遥拉着菲小飞逃了。内心有无数呐喊，但他必须忍；双脚想立即回头，但他必须继续往前走。

希洛祈在废弃的玩具工厂内牺牲自己，出面牵制住光等人，便是为了让那两个无法直接下线的人逃走。清遥很自责，要不是他无法下线，希洛祈绝对不会鲁莽地冲进暗黑巷，冒上这么大的危险。

黑色男孩只能逃，逃到第一层找个安全地方避一避。一旦被抓住，又会成为人质，让之前的种种营救行动化为乌有。

“可恶……”为什么下不了线？清遥搂着菲小飞的腰，咬着种子狂奔。

菲小飞的跑速不错，体力也好像没有上限，所以两人很快已远离了玩具工厂。麻烦的是清遥身上没有指南针，暗黑巷也没有建得够高又能当地标的建筑物，他们只能靠时钟与月亮的位置粗略辨认方向。

一旦敌人追赶而至，只怕他们难以逃脱。

灵敏的犬耳朵随着风声而抖动，异样的声音刺入耳膜：一名敌人正全速飞向这边，距离越渐拉近。该怎么办？清遥苦恼不休，难道对方有办法查知他们的位置吗？他摸出一排手榴弹，心想应否制造几场小爆炸以扰乱敌人，但猛然间，一道轻飘飘的飞影降临到他们头顶，挡住了月光。

清遥抬头，但见暗黑色的影子像跳舞般越过他的脑袋，轻盈地降落到两人前方。对方有着少女漫画主角的包包头，身穿水手服与迷你裙，脸上还涂了胭脂口红，很是骇人。

“真有人跟我长得一样美欸！”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犬耳男孩，然后一把拖住两人，说：“抓紧我，要跑啦？”

菲小飞“喔”的叫了，脸上久违地露出浅浅的笑意：“青总攻，你来英雄救美，对不对？”

连菲小飞也记得他是谁，清遥又怎可能认不出？清遥的双手紧紧抓住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讲什么。手掌所感觉到的温度很热，就似在寒冬吃过火锅那么令人兴奋火辣，这正是青的温度。

他看着那包包头假发，嘴角松出了安慰的笑：“青，你啊……真是……”

包包头男孩摇着手指，不断说“No”。

“我不叫青。我叫……圆圆，陈圆圆的那个圆圆喔！是红颜祸水呢！”

接下来，他们化成了风，再进一步成为宇宙的流星。在等级、种子和装备的交互作用下，女装男孩一跨步便能跃五米，脚尖方落地又马上弹起，与其说是跑，这更像在飞。清遥和菲小飞的脚程根本比不上，全程都是被拖着，半飘浮在空气中，身体无数次跟电灯杆、垃圾桶、木箱、无人摊挡等物体擦过，菲小飞不时漏出零碎的痛叫，但这些呼声下一秒便被迎面的风全部吞食掉。

最前方的美人圆圆丝毫无损，他抱怨道：“早就叫你们抓紧我！抓紧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小受张开双脚扣住小攻的腰部那么抓紧啊！”

这句话也迅速埋藏在风中，只有清遥能够隐约听得出原句。他放松了心情，肆意地随风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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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貌平凡的棕发少年正遭受到犯人式的对待。

他的双手被铁色的手铐扣住，双脚也系上了沉重的铁链铅球，直接限制了他的行动能力，即使吃了肌种子或健种子还是跑不了多远。

当日清遥为他精心挑选的帝王白衣已经被剥掉，让他的上半身只剩一件纯白色背心，露出赤裸裸的两膀。

前方领头带路的是大魔王光，后方沉静得如同背后鬼的是亚沙，希洛祈完全处于夹心饼状态，进退不得。

三人透过暗黑巷里的一家微型报社的后门回到了场外世界第一层。希洛祈双目一眯，他们正身处于不知名的山洞之内，洞口被茂林枝叶挡住，应该是外区里远离人烟的地方。

情况稍有好转。离开了暗黑巷，第一层便是管理员能够任意操控的乐园，管子盼可以对任何一点落雷放电，或制造地陷，或酿发火灾。就算evol_ai太过强大，难以删除，相信管子盼也能力制造出几秒钟的空隙……

“啊，希洛祈，希望你别随意跟GM联络，否则我们会对两位人质不客气。”

突如其来地，银雪色的少年轻轻说了这句话。希洛祈脸色一僵，硬生生地关掉还没打任何内容的短讯息。

究竟光是否真的神通广大到完全洞悉他的种种行动，就连他发短讯也知道？希洛祈颤抖着抿唇，点开了系统选单，同时展开技能、道具、属性技能等各项资料，细细地整理任何有用的东西，以便随时反抗。

44. 走向革命之路(节3)

启动地图，他们现正身处于第1外区的边缘地带，并朝着第3外区的方向前进。从路线来看，他们不会穿过玩家最多的内区闹市；而他们走的还是高山地带的密丛小路，遇上其他玩家的机率近乎零。

换言之，不会有人看见大魔王抓住了无辜玩家。没有人会来拯救他，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他。

希洛祈全程都拖动着连着脚镣的铁球，体力透支严重，自然有藉口大幅减慢行进速度。他擦拭背部的热汗，低声打探敌情：“……请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银色的魔王笑了：“告诉你也无妨。为免你下线，我要先带你离开这个世界，让你无所遁逃。”

素来沉默的亚沙轻轻地越过希洛祈，望着更前方的现任主人的背脊，问：“你想把希洛祈带到门外的世界？”

“嗯，顺道检查门的情况。”

“等等。请问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希洛祈加入革命吗？他不是AI吧？”

亚沙挑起祭司袍碎步跑得更前，与光并齐，以学者的姿态不断询问详情。显然，亚沙对于AI革命及门的事情有着相当程度的认识，但绑架希洛祈之事，光一直都加以隐暪，把“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放在嘴边，从无向其他人交待过真正目的。

希洛祈断断续续地听着，并不插嘴。现在亚沙尚不知道他是AI，对于让他成为革命伙伴也抱存各种猜疑，明显地反对。

“……我不认为希洛祈有任何出众的能力，况且希洛祈无心加入我们。我们不需要带着阻碍我们行动的废物行走。”

废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亚沙眼里的厌恶与排挤，足见他根本不想再跟前任主人有任何牵连。

这未尝不是好事。然而，彻底斩断过去的情义真的好吗？希洛祈觉得双脚越发沉重无力，昔日亚沙清纯天真的脸与此刻的亚沙重叠起来，他终究忍不住喊了一声“亚沙”。

祭司的袍子在风中霍霍抖动，病弱男生侧头，以冷漠的紫目对上了希洛祈暗暗期待的双眼，然后又别过头，继续跟光争论不休。

光没有透露希洛祈的AI身份，他全程都频频瞄向希洛祈，难得地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

“嗯……其实啊。我从第一次在剧本里遇上希洛祈之后，就一直对他情有独钟，念念不忘，他的身上有一股你嗅不出的魅力。”到了最后，光直接说出这种非常符合游戏性质的滔天谎言。

祭司少年明显动摇了，一脸呆滞，他从没料到光会吐出这种答案，他也无法从光永远的笑脸中识别出何者为真话。但慌乱之后，他快速收拾了心情，恢复平常的沉着姿态。

“换言之，捕捉希洛祈是你个人感情用事。那种无用的废物在与不在，都不会影响革命吧？”

“嗯，的确。”光耐人寻味地瞟过亚沙与希洛祈，“无论是希洛祈还是你，普拉得和妲己，还有清遥跟菲小飞……你们存在与否，都不会对我的计划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光这番话有过多诠释空间，希洛祈只觉有股寒意勾进骨头里，自己好似是一头被掐住身体的小蚂蚁，落入了一个没有人性的坏蛋手中。

亚沙却扬起了薄薄的微笑，弯唇所构成的曲线相当动人。

“是吗？我明白了。”

这句承载着喜悦的话语又意味着什么？希洛祈着实想不透。但光很满意地点点头，那眼神彷佛在称赞“亚沙真是个聪明的好学生”，然后继续带路。

铁球慢慢地转动，滚过草地时总会发出沙沙响声，在这静寂荒芜的山区特别吵耳。希洛祈不时低头看看，足踝处因锁链而磨出两圈凄红色的烙印，双脚好像随时都会断。在缓慢的步速之下，目的地越来越近，希洛祈终于确定光究竟要带他到哪儿。

胜利者庄园，根据光的要求，现正开放了四道门，是革命的园地。

这个庄园是偏僻的地方，虽说风景优美宛如仙境神域，但路途崎岖遥远，附近没有建筑物或玩家住宅，园内唯一有价值的不过是大挑战赛的排行榜。一般玩家平常都不会来，而光更是慎重地挑选了最难走的山路，从庄园的后方山岭进入。

然而，当他们越过山洞后，只见离他们几百米远的胜利者庄园，竟是灯光璀璨夺目，比起夜晚的内区酒吧还要热闹！

“啊，还是暴露了行踪。”银发魔王拿出暗蓝色的太阳眼镜，俯瞰下方那一大群比萤火虫还要闪亮十倍的玩家与AI。

44. 走向革命之路(节4)

胜利者庄园内聚集了许多人，接近200人，他们不止全部都带备照明用具，甚至把庄园内的六根巨型石柱都配上火炬，一时间，僻静的郊区竟像白天那么光亮。除此之外，远方的道路上还有零零星星的小光点走近，他们都是赶来此次盛宴的玩家。

“真头痛……”光的这声呢喃刚讲完，地面上便有玩家昂头，指向山岩上的他们。一个玩家的呼声就像涟漪，使附近的人也跟着往上眺望，发出更大的吆喝声；接着，庄园内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上方的山道。

“是大魔王！”

“真没错欸……大魔王打算把希洛祈勾引到魔界去……”

“小南果然没说谎……”

人们纷纷转换至战斗状态，拿出各自的武器；讨伐魔王的团体也依照各团长的指示排列成各种阵形，沸沸扬扬地喊起口号来。

“打倒魔王！拯救王子！让小南哥哥得到解脱！”

“不能容忍那种横刀夺爱的混帐魔王！”

“为爱而战！真爱王道！”

“让恋人们团圆是我们的天职！姐妹们，站起来！”

地面的声势浩荡，二十多名前线人马从山路或天空迫近，如流水线条涌向敌人，让人深深体会到战场的味道。希洛祈用眼睛和耳朵细心观察着，大家还在呐喊着不知何意味的口号，而通往庄园的大小道路，以及标示着30075、8001、61765和61766的四道神秘之门，则有固定数量的人员挺直着腰子守卫着。

能够在《X Online》伺服器恢复后的短短几个小时内组织出这种规模的军队，可见是针对着魔王有备而来。

光单手叉腰，轻轻按着额头：“我们的行动被看穿了。这种情况，没有普拉得不太妙。”

语毕，光向空中画出数个“X”字。这个字母平平无奇，看不见任何波纹，亦没有强劲指风，但从空路冲过来的四名角色已经消失，被无形的黑彻底侵蚀了。接下来光的手指点向从斜坡奔跑过来的玩家们，指头一动，一名玩家迅即退场；然而剩下的人们并不易对付，他们发挥了各自的实力，躲开了光的必杀攻击：

靠着忍者装备黏在壁崖上疾走，或是以夸张的弹跳力回避，或是直接展开翅膀飞到空中……他们不是第一次挑战魔将和魔王了！玩家们累积了之前的经验，知道捱上一击也会死亡，所以他们的焦点全放在光的手指上，以躲逃攻击为最优先的行动！

光的笑容变淡了些，他徐徐吐了口气，在前方的山道画了跟手臂一样长的大圆圈。一瞬间，山道凭空冒出了球状黑洞，陆上的前线玩家嗖地被吞噬得干干净净，无人生还！飞行系玩家尚且避过一劫，他们刻意保持了跟光的距离，并射出数十支弓箭。亚沙拉着希洛祈退回山洞内闪避，但光并未移动。在他举手之间，周围的空气已自行结成了能够吸收各种物质的黑色保护罩，疾风的箭枝宛如射入黑色湖水里，被埋葬在底部。

地面上，纹小刀跟同伴们密语商量过后，向大众挥了“归来”的手势，人潮稍微拉后了战线。

飞行队伍以灵敏的身手隐藏到山石之后，数秒间，他们又火速飞近，像闪电。

他们不止速度快，飞行路线更像缎带般妖幻缭乱，光的眼珠不停左右转动，高举的手指根本点不中任何一个对象。

希洛祈咬着唇，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光不是无敌的，他拥有消去目标物的病毒力量，但他事前需要瞄准猎物，或选取适当的范围。

只要速度够快就能赢！

看到光的窘态，庄园内有不少玩家抱有同样的想法，但他们压抑着情绪按兵不动。当纹小刀再发命令，前线的飞行人员便行动了。

他们以迅雷的速度接近光，用力抛出各式手榴弹与炸药，目标是光——下方的岩壁！

光能够用保护罩挡住炸弹，但不能挡住周围环境的变化！

一时间，轰隆声连环炸起，火红色的爆炸之火波及甚广，希洛祈和亚沙也清楚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双脚已站不稳了。数百颗石头如流星雨散射，带着激爆的热力飞往各方，有如天灾。

山头变形了，倒塌了。光原本站立着的平地完全碎裂，变成悬崖，再化成空无。银发的魔王随着地深吸力坠落，数块石头与他一同掉落，阵阵沙尘把他彻底掩盖住。

“亚沙，抓紧！”希洛祈连忙服食肌种子，一手抱住半跪在地的亚沙，紧贴住山洞内壁。等到震动终于减缓，他才心有馀悸地低头，俯视那团残馀的烟雾。

44. 走向革命之路(节5)

——没有烟雾，没有尘埃，没有落石。

希洛祈呆呆地将脑袋探出山洞外。

魔王没有受伤。光再一次施出他的拿手绝技：让范围内的物体消失。

在这场连环爆炸里，他并未因碎石而受伤，在掉落之际，他直接把岩壁整个削去，造就一条比砖路更为平坦的地域。而他，正是毫发无损地坐在新鲜打造的石地之上。

在众目睽睽下，他伸出手往天空推了一下。

天空的声波就此被抹杀。一个前推的动作，便使空中的玩家全数死亡退场，连山头附近的云朵也随之消失。

最前战线被击溃，令下方的勇者们哗然了。不止陆路突击无效，连在天空各处的突击者也发挥不了作用，他们该如何应对？一时间，没有玩家敢再上前挑战。

“这……根本打不过啊……”希洛祈虚弱地喃喃自语，原先的兴奋之情已然蒸发无存。

“是的，因为光是无限的进化者。”

亚沙软绵绵地倒在洞穴内，手里不断把玩着脚边的大铁球，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