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只要你不强迫我可爱的儿子们做他们不想做的事，你和希洛小弟以后天天来这里都没问题！我超欢迎！一旦小清遥做了违反约定的事……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嗯，好啊。”

约定成立，有几个较热情的AI立即扑到清遥身上：“今晚留下来，我想跟你……！”

“我只要一个纯纯的吻，来吧！”

“大家，这、这样不太好……”

“遥哥哥不准做花心大萝卜！”

希洛祈正想补句“没错”的感想时，清遥就以手势示意大家暂且散开。他向宙斯换上一个讨好的小狗式笑脸，甜甜地问：

“嗯……这里的AI都是我的后宫，我叫其中一个后宫回家侍候我，没问题吧？”

＊＊＊＊＊＊

另一天的下午，天高气爽，A42离岛依然热闹非凡，就像好动的孩子们展开双手，齐齐飞跃到天际，四处都是欢笑。

雪色城堡的房间窗户向阳。才刚上线，眼皮就感觉到温暖的光束从那排井然有序的方形玻璃窗晒进来。挺起鼻子，嗅不出阳光味，却尝到清淡的檀木香味，在这个根本没有木头的房间显得挺怪异的。

希洛祈踏出睡房，两个男生就从角落跳出来，直指他的两个鼻孔说：“迟到！真是不要得！”

“做人守时很重要呢。”

希洛祈搔搔头，乖乖认错：“对不起，因为突然被社长捉住了。”

“希洛希洛，我是谁？”

“呃？”

“你答了我们就不追究。”

“天四、健七。”希洛祈轮流指着他们，说出名字。

这下子，两个AI都激动地欢呼了，他们分别牵着希洛祈的左手和右手，拉着他跑出城堡，直奔大草原。那里原本正进行着送别亚沙的神圣仪式，现在一下子被打断了。

“喂——！祭司的主人好厉害！他说中我们的名字欸！”

一群爱玩的AI马上骚动，纷纷围着希洛祈问自己的名字，连别扭派都忍不住好奇心，像个小少爷质问起来。比起清遥的看属性猜数字，这位主人真是不同凡响，昨天打过招呼的AI，他都能准确地把名字道出，记忆力超强。

等到点名完毕，AI们又把亚沙圈起来，说出祝福语。亚沙随和地笑着，同样给每个人送上祈祷，低声念着“愿神永不舍弃你”，很有祭司样儿。

这个即将回来他身边的AI男宠，由昨天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他。

希洛祈觉得亚沙变了，是真真正正从核心里变了。在《遗产下的丑剧》里，亚沙已经变得很情绪化，就像青春期的叛逆小孩，不过表现感情的方式十分坦率，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对他是全盘的依赖。

现在呢？别说是爱情，连一点点喜欢都看不出来。对于马上就能回到原主人身边，亚沙不悲不喜，彷佛一切只是命令。

亚沙留在这儿，还有这班活泼的AI相陪。当主人的又可以给他什么？

清遥让亚沙回去自己身边，真的没问题吗？

22. 爱情的倒影(节2)

“清遥……”他不自觉把这名字叫出口，放眼四望，最接近他的人却是宙斯。

在这阳光明媚的下午小岛，大叔早已上线，依旧穿着研究者白袍的他手插口袋，没有加入亚沙的送别活动，反倒一脸不怀好意地接近亚沙的主人。

根据犬耳男孩私下的讲法，宙斯并非坏人，那只是个整天妄想着自己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爸爸，拥有许多可爱儿子的疯子，抓对了感觉就不难相处，也不会伤害他们。

话虽如此，那种跟旧式反派的刺耳笑声根本令人不想接近。

“桀桀！把我的亚沙儿子抢走了，心里还挂着我的小清遥？”

希洛祈摆出一副不想沟通的臭脸：“亚沙本来就是我的AI，是你抢走的。清遥也不是你的人，不要叫他小清遥。”

“大胆！你又想说小清遥是你的人？”

希洛祈没有回答，双脚旋转一圈，把整个大草原的人们收入眼内，胸口苦闷：“宙斯，你把清遥藏到哪里？”

“找不到小清遥就说我藏起来，没家教！你叫我一声爸爸，我教你什么叫礼貌！”

“不需要。清遥去哪里了？”

“他九成去了青镜湖！他非常钟意那里！”

宙斯指向城堡后方的连绵山峦，谷中的绿色森林。

“希洛祈，你在那座湖好好看看湖的倒影，回来后必须跟我详细报告，懂不懂！”

希洛祈不加理睬，独自迈向林子的小路。

草原上的亚沙只瞟了主人一眼，目下的阴影变得更沈。

＊＊＊＊＊＊

只要搜寻风景二字，就能轻易地得出一堆漂亮的自然风光虚拟世界，不论是现实取景还是设计师的灵光一现，每个世界都有其独特的魅力，让人驻足。

青镜湖的魅力，应该是那绝对青翠光华吧。

这里根本没有青色的草，顶多只有深绿色的茂树，但整个眼里都是动人的青翠，活像被风之精灵施了魔法，哪怕世界走样，这里也会维持永远的青。

到底是脚下的石子们在发光，湖水才投射出青得不带沙尘的天空？还是石头本来平凡，却抗拒不了青湖的剔透玲珑？

希洛祈挑起一撮头发细看，不止是他巧克力色的发丝折射出翠光，他的手指也变成半透明，跟无限的青绿色混为一体。他眨眨眼，觉得连体内的血液也要化作青色。

并非鸟语花香，亦无碧草如茵，这边以石铺路，极硬；那边以水覆地，柔得无法紧握。

希洛祈很快就注意到了。

在刚和柔之间，夹着一个他所熟识的背影。青之光覆盖着万物，但那位黑发黑眼，连衣着也是墨色的男孩却丝毫不受影响。黑这种颜色，真实的名字叫无色，无论是哪重颜色的光，它都会将之吞噬，不留任何痕迹。

“清遥……”他如此叫唤，但对方好像没听到他的声音。他悄步上前，竟看到男孩的肩头微弱地颤动。

是哭了吗？似曾相识的景象，让希洛祈不禁回想起一个多月前，他进入《X Online》的第一天，在湖边遇上犬耳男孩的那一幕。

不过，当他哈腰，却发现清遥没有哭泣，也不见泪痕。那男孩一个人坐在湖边，紧紧抱着滕盖，面向青青湖水。

希洛祈从来不擅于猜测别人的想法。但是再迟钝，他也看得出清遥眼中的悲伤和落寞，太明显了。

是把什么宝物丢到水里吗？

希洛祈疑惑地把目光投放到湖面，湖水不止青，而且清澈明亮；这是一块巨大的青铜镜，能反映天与地，石与林。他凝神看了许久，只看到自己的倒影也蹲在湖边。不远处的清遥动也不动，双眼揉合了湖色，将要落泪似的。

他用力盯着湖里的犬耳男孩，对方却没有发现湖中的他，彷佛已将心神堕入湖底，上不来了。

希洛祈默默等了几分钟，终究是捺不住男孩的阴郁神态，干脆坐在他身边，碰了碰他。

“……啊。”清遥缩了缩肩，有点惊讶地回头。

然后勾起有点牵强的笑脸。

“希洛，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的。”

“嗯，要接亚沙回去吧？”清遥的双手往地面一撑，正要站起，却被希洛祈轻轻一拉，整个屁股又掉落原地。“怎么了？拖拖拉拉的。”

黑眉高跳，他想把希洛祈的手甩开，但希洛祈很有技巧地一扭，把男孩的手捉住。

清遥没有拒绝，冷静问：“怎么了？”

“你的手在颤。”

希洛祈用自己的双手牢牢包裹着清遥的手，换了个位置，试着把青湖的凉风隔住，但掌心的手仍在颤抖。

“大概是坐太久，麻了。”男孩不在意地活动五指。

“说谎。”

那是不开心，是害怕，是失望，就像前天的他一样。因为心神静不下来，肌肉才会不合作地乱抖。

前天清遥一握着他，他就安定下来。他回想着那天下午，耐心地捧着男孩的两手，等了一会儿，他还能看到男孩清楚的颤动。

希洛祈有点焦急，难道自己无法带给对方安全感？他不信邪地张手，把相对娇小的男孩抱在怀中。

22. 爱情的倒影(节3)

“喂、喂！真是的……”

清遥的反抗很快就放弃了，有点无奈地让主人搂着。希洛祈抱了又抱，姿势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清遥的身体还是那么不安，好像中了邪，一种他无法解开的诅咒，使他几乎崩溃。

每次他有事，清遥总能帮他，弟弟的事、亚沙的事、被GM抓走的事……但在清遥有需要之时，他居然连丁点儿忙都帮不上。在心中滋长的不仅是惭愧，还有对自己的愤怒。

“清遥，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清遥浅浅地笑了，伸手扫抚主人的背部：“不用自责，你帮不了我。”

“为什么？”

“……有些事，控制不了喔。我很清楚怎么做是最好的，其他人帮不了忙。时间才是冲淡一切的最好办法。”

“我不懂。”

“嗯……考试前会紧张，对不对？哪怕你将整本书都念熟，朋友给你打气，你还是会怕。你知道再过一阵子，考完了就不会怕了，但那一刻你还是会怕。”

“时间过了，你就不会怕吗？”

“你放开手，我现在有没有颤？”

希洛祈慢慢地放开了男孩，看着他的手，似乎真的不抖了。希洛祈宽了心，才刚升起笑容，却发现清遥仍有点发抖。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回去吧。”

“等等，清遥，你别动。”

准备拍拍双脚站起来的清遥固且停下来，黑色的眼瞳里写满了疑惑，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嘴唇仍然在颤抖。从一开始就抱着他的希洛祈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愿放手，不希望男孩溜开，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瑟缩，孤零零地沉在湖水之中，直至灵魂溺死。因此，在清遥毫无防备之下，希洛祈把自己的唇，贴到那颤着的两片粉红上。

才刚碰触，那两片柔软的东西抖得更厉害。他按着男孩的后脑，不容挣扎，不许逃避。太过突然的袭击很快令清遥喘了口气，才争取到一点点空隙，希洛祈又把他吻住，不断含着他的嘴唇，感受肉体的温度。

好不容易，感觉到颤抖消失，希洛祈慢慢放开。

他拉开了跟清遥的距离，清遥的全身只有眼皮在动，那双骨碌碌又炯炯有神的黑之瞳，忠诚地反映出主人的讶异——他全然没料到希洛祈会有此一着。

男孩子揣摩了好久，才找到合适的句子。

“希洛……你怎么了？”

“我问你怎么样才对。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人在哭吗？”

清遥撅撅嘴：“没有。”

“一个人在想不开心的事？”

“……唔，算是吧。”

“如果在想不开心的事，下一次，我要陪你。”希洛祈极具男人味地捉住男孩的手，要他听好：“每一次都是你帮我，可以的话，我想帮你分担。”

听后，清遥狐疑地将食指摸向被对方滋润过的唇，指心还能感受到残馀的唇温：“吻我，是帮我喔？”

希洛祈看着他粉色的嘴，呆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脸刷地变红：“不！我……我只是想，你连嘴都颤了……”

“希洛，你是不是……”

清遥的手指划至嘴角，未说完的话也跟着到达短暂的休止符。他轻轻甩开男生的手站起来，柔风拂过，黑发把他眼里的想法全部遮住，风载起了他的话语，一字不漏地送入希洛祈耳里。

“希洛，别爱上我喔。”

“呃？”

“我不会爱上你。”

希洛祈眨眨海蓝色的双眼，花费了一段时间，依然未能消化这短短六个字的意思，只觉得心中那道光芒黯淡了，伴随针刺的微痛。直到前方的男孩子回望他，他才勉强点头，“嗯”这应允从嘴里吐出，他回过神，明白了。

清遥对他的感情，并不包含爱情。

这还用说吗，他们一直是朋友啊，哪来的爱情。为何心里会这么失落？

希洛祈不明白。他只是以理性盖过这种似乎随时会崩塌的负面情绪，打起精神，向那个独立的、强大的、好像把游戏的一切全部当成游戏的玩家说：

“我也不会爱上你。我……可能是个永远也不懂得爱的人。看着谁就会脸红耳赤、小鹿乱跳、整天都很开心……这种感觉，我从未试过。我只知道，清遥，你是我的朋友。”

阳光反射出清遥漂亮得紧的笑脸：“你也是我的朋友喔。”

“我想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不，下辈子也要。”

“……真是肉麻呢。嗯，你会是我永远的朋友。”

清遥的笑容比前一刻更灿烂，对于永远的朋友，他好像非常满足。只是希洛祈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强烈的苦涩袭上心头，单是忍着不要皱眉也用尽他的力气。

他应该跟很开心才对。现在这种相反的感情，一定是生病了。

可怕的青之气息，让他想立即下线、逃跑。

“回去吧，你的亚沙在等你呢。”

清遥俏皮地向主人招招手，接着就化身为灵活的黑色小狗，一下子就没入林中，先领了头。

剩下来的男子慢慢爬起，神智还没回复。他望向青色小湖，这个清遥目不转睛地注视的湖水，好像倒映出时间的碎片：发颤的男孩，被他用力地抱住，还有两人浅浅的亲吻。

跟真实相反的是，湖里的男孩反拥着他，给予他更深、更热的吻。

这是得不到的幻觉。

希洛祈吓得浑身冒汗，没敢多逗留，拔足回去大草原的通道。

23. 南佑祈后援会之登场(节1)

那一天，希洛祈很顺利地跟宙斯签署AI交易文件。仪式完成后，打开人物资料选单，亚沙果然变回他的男宠。希洛祈紧张地观察，看看亚沙有没有因此改变性格，有没有一下子扑过来，回复记忆中的脸孔。

亚沙像是刚沐浴完毕，气定神闲地叫他“主人”。

对希洛祈来讲，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好像在云团里游泳，抓不住真实。他没料到宙斯会就此放过亚沙，道别前还很体贴地向祭司说：“乖！回去不要欺负希洛祈！”

亚沙打开自己的状态检查：“我不会欺负主人的。要欺负，我会找已经不是主人的男人。”

“桀桀！学会了忘恩负义？真有种！”

“是，我想我的确比第二任主人有种得多。”

面对亚沙过度顺从的答覆，宙斯无言以对，只有哼哼哈哈地找清遥去玩，但犬耳小男孩快活地跟AI后宫们搂搂抱抱的道别，根本不甩他，还说出“我不要这么丑的后宫”这种毒话，害宙斯咬着草根向天大骂。

最后，希洛祈与他的两个男宠离开了A42离岛，回去纹小刀的度假村小竹屋，一切又回复原状。

荒废了几天的清遥马上找剧本练功采集道具，临走前挥挥手对希洛祈说：“这剧本不适合纯纯又低等的你喔……嗯？这是Lv 2的新剧本，叫《明星调教》，抽中经纪人角色一定很好玩吧？”

比主人稍高一等的亚沙开始玩Lv 2剧本。他不像以前那样喜爱黏在主人身后，几乎不跟主人说话。但主人有问，他必会露出跟过往相似的微笑，像图书馆管理员似地罗列出剧本资料和搜集到的玩后感想：“主人，要跟我一起申请玩《明星调教》吗？主人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真希望我能成为主人的经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