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会了，他索绍，绝不会在一个人身上载两次。

等索绍晃晃荡荡下楼的时候，酒吧里早已是一片喧哗。索绍懒懒地靠在吧台上，跟正在调酒的donald说话，“这两天除了我大哥有没有人进我的房间？”

donald急忙开口，“老板，我进过你的房间，那是因为你好几天没下楼了，电话也没人接，我担心你。”

索绍眯着眼想了想，“不是你，别人没有么？”

donald摇了摇头，“我哪敢放别人进你的房间！这两天你不在，酒吧里客人不少，没顾及过来，难道是有谁混进去了？”

索绍摆了摆手，“给我调杯酒。”

donald连忙将刚调好的酒递了过去，索绍喝了一口，视线在酒吧内转了一圈，突然在一个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他将酒杯放在吧台上，霍然起身，朝着角落里的卡座走去。

卡坐上只坐着一个人，正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索绍走过来，径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索绍上身穿着一条白色的恤，蓝色的牛仔裤将一双修长的腿还有紧致的臀部紧紧地包裹，依旧穿着一双人字拖，加上一张白皙精致的脸，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高中生。

“安大少又来小店，怎么不去寻点乐子，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喝酒？”索绍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翘着腿，看着安德。

安德依旧保持着刚刚的表情，微微地笑意没来由地就让索绍有些恼火，“我在等着索老板帮我找点乐子。”

索绍一愣，眉头慢慢锁起，思考了一会，突然开口，“原来是安大少舀了我的身份证。”他向前探了探头，贴近安德的脸，仔细地打量着：“我看我们长得也并不相像，安大少您舀了也没有什么用途，还不如还回来，交个朋友。”

安德舀起桌上的酒，慢慢地摆了摆手，“我可不随便跟人交朋友。”

“哦？是么？”索绍慢慢支起身子，靠回椅背上，“那安大少爷您是打算怎么办呢？”

安德慢慢勾起唇角：“我也不是随便就跟什么人上床的，但是，既然开始了，就一定要完成，还从来没有什么人敢把我踢下床的。”

索绍弯着唇角看着安德，“能成为安大少的第一次，我十分的荣幸。”顿了一下，索绍从口袋里翻出一根烟，吊儿郎当地放在唇边，“不过，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了，相比也应该听说我索绍上床从来只靠心情，而现在，我的心情没有好到陪你上床的地步。”

安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熟悉地卡片，展现在索绍眼前，“这么说，凭着这个，也不足以让索老板动心思了？”

索绍咬着后槽牙看着安德，唇边的笑意却丝毫未减，“怎么，你真的打算要挟我？”

安德笑着摇了摇头，将身份证直接扔到索绍怀里，“在h市，有谁敢要挟索二少呢？再说，强扭的瓜不甜，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等你心情好。”

索绍随手将身份证塞到牛仔裤兜里，另一只手弹了弹烟灰，“这样的话，就公平的多了，我们好说好商量。”

安德唇角动了动，用一种带着审视地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索绍，“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问索二少。”

索绍若有似无地咬着香烟的过滤嘴，“安大少别客气，还是叫我alex的好。有什么问题就问好了，来得都是客。”

“我就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人，坏了我的好事，让你将我踹下床？是那个什么叫做阿哲的人？”安德含着笑，看着索绍。

索绍面色一滞，口中已经将香烟嚼碎，他开口，慢慢地将口中的烟吐了出来，黑白分明的眼里毫不掩饰他此刻的厌倦，“有些事，就算你是我爹，都轮不着你管。你索二爷把你踢下床，是因为他看你不爽。”

安德渀佛没有觉察到索绍此时的心情不善，靠在沙发上，笑着看着索绍的表情，索绍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抬脚去踹那张始终挂着笑容的脸。

安德向前靠近索绍的头，整张脸几乎贴在他的脸上，“索二爷是生气了？”

索绍向后避了避，有些不耐烦地侧开脸，然后蓦地起身，朝着吧台那里招呼了一声，donald走了过来，“老板，什么事？”

“送这位先生出去，他的账算我的。”索绍看了一眼安德，开口道，“还有，以后这位先生来，就不用请进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他。”

donald一愣，“老板，这样不好吧？来得都是客，怎么能拦在门外？”

索绍站起身，“因为他长得碍我眼。如果我再在我的店里看见他，你跟门口的那几位可以跟这位先生一起离开。”索绍话落，抬腿就想往舞池走，他现在的心情极差，极度想要发泄，突然有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服。

索绍回过头，看见安德那张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向前靠近，附在索绍耳边低低地开口，“索二爷，你记住了，我安德想要舀下的人，从来都没失手过。”

索绍冷哼一声，“那安大少，您也记住了，我索绍讨厌的人，再也不敢出现在我眼前。”说罢，一摆手，“让他滚。”

第五章：无法回首

索绍绕着酒吧转了好几圈，始终觉得心情好不起来，他在吧台冒充雕像思索了几分钟之后，终于想通，自己这几天一直没有好好吃点东西，肚子饿着，心情当然不会好起来。

这样想过之后，索二爷终于离开了吧台，趿着拖鞋出了门，打算去外面找点食。

索绍出了酒吧的门，突然顿住了脚步，一个人影站在他的面前，无声地看着他。

索绍低低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在这？”

瞿哲盯着索绍，白色的恤，紧身的牛仔裤，他好像又看见了十几岁的他，没有一丝变化，他咬着嘴唇，低低地开口，“小A给的我地址，我想见见你。”

索绍摇了摇头，“有什么好见的呢？我以为，那天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瞿哲就那么怔怔地看着索绍，半天才说道：“阿绍，你告诉我，究竟怎样，你才会原谅我？才愿意跟我重新开始？”

索绍下意识得伸出手堵住了瞿哲的嘴，“别，这四个字太重了，我扛不起，当初你先离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没有重新开始的资格了。”

瞿哲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索绍的眼微微地发红。索绍侧开烟，不自觉地伸手拿烟，掏出烟的时候，他看见索绍注视自己的目光，突然伸过手，“给你一根？”

瞿哲微微迟疑了一下，接过了烟，看着索绍熟练地点着了自己的烟，将打火机扔给了他，瞿哲对上那双黑白分明地眸子，将烟放在唇边，点燃，只微微吸了一下，就呛地直咳嗽，抬眼发现索绍眼里带着一丝嘲弄，然后索绍摇了摇头，“算了吧，你回去吧，就算是我答应你重新开始，可是你看看，现在我们根本一点都不合适，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傻逼似的索绍了。”

瞿哲摇了摇头，“阿绍，你给我次机会，我……”

“你什么？瞿哲，你家里老婆孩子在等着你呢，我问你，如果你不知道我在H市，如果你再也遇不到我，你还会懂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么？”索绍慢慢地吐出烟雾，眼底地嘲弄散去，只剩下一丝让人无法看透的情绪。

瞿哲固执地盯着索绍，闭了闭眼，“直到我彻底失去你之后，我才明白，我比想象中爱你。我后悔了，可是却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根本就不喜欢封雅，我，我还爱你。”

“呵呵呵呵……”索绍从喉间溢出一阵笑意，然后抬起头，随手拨了拨垂下的额发，“你记得当日你跟我说的话么，你说哪怕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走错了，你发现你此生最爱的人是我，也再也不会回头。瞿哲，这是你选择的路，哪怕是死，你爷得走下去。”

瞿哲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伸手摸出了电话，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变了变，然后抬眼看了一下索绍，索绍冷哼一声，背过身去，然后瞿哲接了电话，他的声音很低，但是两个人之间不远的距离，还是让索绍清楚地听清了他说的每一句话，还有电话里面的那个声音。

索绍闭了闭眼，他此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声音，是那个声音，让他仿佛从天上坠到地上，让他在一夜之间，失去自己的所有。

他与瞿哲，从高三那年开始在一起，到了大学，两个人考到相邻的两个城市，每隔两周见一面，风吹雨打不变，就这样，持续了四年。

两个人对于自己将来要面对的，都清楚无比，最起码，索绍是这么认为的。

大四的时候，索绍在外面租了间房子，瞿哲搬了过来，白天找工作，晚上两个人就腻在一起，索绍下定了决心想要考研，瞿哲宠溺地拍着他的头，让他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负责赚钱养他。

那个时候的索绍，矫情的不行，有的时候，睡觉前，两个人躺在床上，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会突然开口，“阿哲，你家人肯定不会让你跟我在一起，到时候你怎么办？”

瞿哲工作了一天，整个人都疲惫地不行，侧过身，握着他的手含糊不清地回答，“那我就跟你私奔。”

索绍当时很相信他说的话，当他后来被现实狠狠地抽了个耳光的时候，他偶尔会想，其实当初瞿哲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真心的，当初的他，也以为自己真的会为了索绍，他深爱的，纠缠了十年的索绍这么做的。

临近毕业，两个人开始面对各方面的压力，瞿哲的家里一次次地打电话催他回家，而两个人也清楚，有些事，他们迟早要面对。

索绍唯一的亲人索致早就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第一次见瞿哲的时候，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索绍抬手扯了他一把，“大哥，我是成年人了，我喜欢谁，跟谁在一起，想自己做主。”

索致只是眯着眼打量了瞿哲，然后将视线移回索绍身上，“我不会阻拦你，这是你选的路，是个爷们的话，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后果，都要自己扛。”

热恋中的索绍怎么会把他大哥的话听进耳里？但是很久以后，当他真的遇到自己的后果的时候，他也是硬生生地咬紧了牙，自己扛。

五一的时候，索绍跟瞿哲一起回到云以县，那个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他们终于决定去面对，临回去之前，瞿哲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带恋人回家。

到达云以县的时候是中午，太阳照着整个北方小县城都暖洋洋的，索绍拉着瞿哲在两个人以前常去的一个小广场上坐着休息，从来无所畏惧的索绍突然就觉得有些惶恐，他扯了扯瞿哲的手，“你真下定决心了？”

瞿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上哪还找个恋人，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索绍推了他一下，随即展开了眼角，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只持续了几秒，突然敏感地感觉有一道视线紧紧地盯着自己，那视线，让他实在不舒服，他侧过头，看见一个面容有些熟悉的女人站在不远处，他怔了几秒，然后开口，“阿姨好。”

瞿哲的妈妈面上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里的寒意让索绍整个人都觉得一凉，他跟瞿哲认识了十年，不是第一次见到瞿哲的妈妈，却从来没被这样的视线审视过。

“妈，你怎么出来了？”瞿哲从长椅上站起身，下意识避开了索绍刚刚扯着他的手臂。

瞿哲的妈妈笑了笑，“本来以为你晚上回来了，出来买点菜。”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淡淡地从索绍身上扫过，“索绍也回来了？有空去家里玩，阿姨先走了。”声音及其的轻缓，但是索绍却敏感地从那里面听出一丝明显地不欢迎，他不由地怔了怔。

瞿哲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他妈妈止住，“玩够了就早点回家，你爸爸他们都在家等你呢。”话落，转身就走了。

瞿哲妈妈走之后，两个人坐回长椅上，瞿哲电话响的时候，索绍下意识地就抓紧了他的胳膊，然后看着他拿过电话，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按了接听，“喂，妈，什么事？”

索绍抓着瞿哲的胳膊，没有动，电话里面的声音一字不露地传了出来，“你今天就是想带你身边那个男人回家给你爸爸看的么？”

瞿哲面色一白，急忙辩解，“妈，不是，你听我说……”

“儿子，别解释了，你是我生的，我太了解你了。你们两个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儿子，你还太小了，你尝试过跟女孩子在一起么，就说自己是同性恋？你们两个在一起，就图一时的新鲜跟感觉，那根本就不叫喜欢，长久不了的。同性恋也不是没有，但是你见过有几个人能长久的？你们两个早晚都得分开，与其等着将来闹得鱼死网破，互相埋怨，还不如现在就松开手，相识这么多年，还能留个朋友。”瞿哲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半天没有说话。

电话里的声音还持续不断，“儿子，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什么，你只是一时受了诱惑，你好好想想，妈妈说的对不对？”

索绍盯着他，突然慢慢地送开了手，他有一种感觉，这一刻开始，他将要永久的失去面前这个男人。这是他们两个认识十年，他唯一一次有这种感觉，那种无能为力，无法掌握的感觉。

电话里的那个人，对瞿哲太过了解，她不吵不闹，寥寥几句话，句句戳到这个男人的心窝里，瞿哲的眼里，已经有了明显地挣扎。

挂了电话，瞿哲深深地吸了口气，微微扯了扯嘴角，“阿绍，改天我再带你回家吧。”

索绍弯了唇，“阿姨都知道了？怪不得她刚刚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觉得她说的对？”

瞿哲摇了摇头，眼底都是痛苦，“我不知道，阿绍，你让我好好想想。”

索绍抬手扳过瞿哲的头，跟他额头相抵，对上他的眼，“阿哲，我们在一起五年，你自己想一下，你对我的感觉到底是新鲜感，还是喜欢？”

两个人额头相抵，对方的温度传了过来，许久，瞿哲突然站了起来，“阿绍，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好好地想一想，毕竟，毕竟她是我妈妈，她的话，我不能不听。”

索绍突然笑了起来，“瞿哲，高二那年，你打球断了胳膊，半年打不了球，整个人跟犯了抑郁症似的，郁郁寡欢，那个时候你妈妈在干什么？她天天忙着跟她的朋友打麻将，连午饭都很少给你做，是我天天陪在你的身边，去食堂挤着给你打饭。你高考之前压力大，整个人不想学习，觉得自己什么大学都考不上，是他妈我天天看着你背单词，给你讲语法，咱们两个互相拉扯着考上大学，你他妈所有最挣扎，最痛苦的日子，都是我陪着你过，拖着你过的，那个时候，你妈在哪？现在，她说你是个好孩子，是我诱惑着你，把你带坏，然后你跟我说，她的话不能不听？”

瞿哲转过头看着索绍，“阿绍，她是我妈。”

索绍慢慢闭上眼，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你妈妈，不管是谁都取代不了她的地位。但是，但是瞿哲，你能不能问问自己的心，能不能让它公正一点？”

瞿哲看着索绍，慢慢转身，“阿绍，你让我好好想想。”

索绍咬紧了牙关，“瞿哲，你他妈今天要是从这走了，我们就再也好不了了。”

瞿哲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转身，慢慢地走远。

从那天之后，索绍再也没主动找过瞿哲，他以为，以为十年的感情足够让这个男人舍不得，不管怎样，他都应该来找自己，来见见自己，再后来，他听到了瞿哲要结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