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倾眷 下——青蛊青靥
青蛊青靥  发于:201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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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怎可如此无礼。今日贵客在此,你不要胡闹,快回去好好坐着。”那边百鸾和君兴可分明还是父子和乐,二夫人终耐不住的开了口,语气中显露的对君百鸾的不满可说是片无收敛,君百鸾自然不愿,可不愿也顺从的起了身,绕过一圈在她身后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就听话的回了座位,也不理其他人,只和慕容歌眉眼来去、又向防备着慕倾墨动手动脚的汐臣意味深长的笑。

然虽然还算是平静,话说着说着,君二夫人的话锋就尖锐的刺向了君百鸾,言语间都是说他孩子性情戏耍胡闹不学无术,好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埋怨着,可愈加难听的话出了来,君百鸾就忍受不住的和他吵了起来。慕容这边实在不好插话,只看着君百鸾和二夫人争吵着、百鸾几个哥哥姐姐都两边拦着,慕容歌就不觉心痛——

这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十几年,那中无力苦涩,不言而喻。

也说当下在场的是君家二夫人,大夫人早年病逝,而还有个小妾也难产而死,三人各有子嗣留下,而君百鸾,却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是谁。

四岁那年被人带进了这个家,叫着堂上目光疼怜的人爹爹,几时他便知道,自己是不被这君家认可的。虽然君兴可的确额外的宠爱他,可二夫人的态度终究让他没有办法更好的待他。多少年受着家里人的冷眼,小百鸾不曾说过什么,受了委屈也直接跑出去失踪个一两天再灰头土面的回来,不曾叫君兴可为难。而唯一不顾二夫人脸色对他好的,只有一人,便是和二夫人早就吵翻嫁去区家的君芍孑。

芍孑虽嫁为人妇,却不怎么受那些俗礼控制。芍孑对这个弟弟额外疼爱照顾,让那些不敢惹二夫人也不敢惹这姐姐的君家兄弟虽然不能说对百鸾有多善待,至少不会欺负。可偏二夫人变本加厉的在一次发现君兴可带了珍贵礼物送给百鸾时,她吵起想要赶百鸾出去。君兴可自然不让,话却说不得,在那时站出来的,便是君芍孑。

“你不就是想保这在君家的地位?可以。我芍孑甘愿退出君家从此再无瓜葛——但相对的,我不许任何人欺负这孩子,谁敢动他一下,我芍孑决不轻饶!”

提起来,百鸾终挂了君九公子的名头在外,还是靠着芍孑的庇护。芍孑虽为女子又已嫁出,继承家业上提不上她,可她的话在君家也是颇为重视的,所以二夫人才视她为眼中钉。若非她,百鸾这时莫说还能遇上慕容歌胡闹撒娇,怕是早就被赶了出去,落魄而亡也不意外。

但自始至终这两人就针锋相对。便是百鸾尽可能的避着,也受不住人家三番两次的紧逼。这一下几乎碗筷都要翻飞起来,君兴可也再也忍受不住的起身,厉声喝停了两人,直接叫女儿带二夫人回去,看着闷闷窝在慕容歌怀里的君百鸾沉声叹息了下,拱手敬请。

“皇上,君某想与您单独谈谈,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心想果然还是这样,慕容歌哄慰几句将百鸾交托给慕倾墨,就跟着君兴可离开了这处。而留下的君家几人中,有人歉意的上前说过见笑,就叫人撤下了一片狼藉,另在亭中备了薄酒,请慕倾墨和汐臣前去。慕倾墨被百鸾缠着拽去灌酒,而汐臣则请说想在园中随意逛逛,君家人也应允了下来,便各分了去向,彼此做事。

慕容歌随君兴可一去过了足满时辰,待到出来时,午夜打更声也都过了。独自回来这边的慕容歌面色沉重的走在路上,抬头望去时,却不见了众人,只有恰闲步回这里的汐臣有些惊讶的看来,然后欠身一礼。

“汐臣见过皇上。”

看着汐臣,慕容歌犹豫了下,转了步,有意无意的问道,“汐臣,你和倾墨现在如何?”

“……嗯?”被这样一问,汐臣愣了下,不大明白的笑着,“不知皇上是说什么。”

“现在想来,你与倾墨大婚时,倾墨看来并不高兴。最初我也同芍孑他们想的一样,只当是被人打扰了不喜,可现在想起,那中倒是有很多原因的吧。”

汐臣不觉浅了呼吸。心中顿顿慌着自不必说,那目光不觉就不自然的躲了开,微笑也变了有些僵硬,“这……毕竟起因掺着一点玩笑,那时倾墨多少不愿还是正常的。皇上若是指这个的话……之后不是诸事都好了起来么……”

“是呢。看倾墨对你这般看重我倒也安下心来,但是,只是如此,也不足够吧。”慕容歌笑的意味不明,莫名让汐臣觉得胆寒,“你们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是瞒着我的么?”

“……瞒着,皇上的……”汐臣不禁退了步,低了头似乎想着,袖下的手不安的搅在一起,“汐臣和倾墨,怎么会有什么瞒着皇上的……”

“以前担心也就罢了,现在百鸾和我都这般关系,你还在怕些什么?”

“我……”这一番汐臣才惊觉,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转向慕容歌一礼,说不明是怯是羞的说道,“是。之前和倾墨还说着,之后却忘记了……只请皇上不要怪罪汐臣请说的晚了——汐臣,实为男子之身。”

“嗯。”慕容歌合眸应着,没什么惊讶,却并没有就此作罢,“只是这样么?”

汐臣不解的看去,“……还有什么么?”

“难道你不该好好地报上家门么?”慕容歌沉沉说着,向他走近,而手自腰间拔出了佩剑,银光闪过,停在汐臣喉下,翻平,挑抬,“夏侯——汐臣。”

72.渠驱

“……”

汐臣屏了呼吸看着颈下的剑,额上不知何时已泛出清汗。面色苍白的笑笑想说些什么,那剑微的转了转,锋利轻轻浅浅的停在颌下,感到寒意,汐臣忍不住心慌畏惧的颤凝了眉,合了双眼。

“……怎么,我这随口说的,莫不是对了?”见他没有说话,慕容歌异常冷淡的说道,“当年逃走的前朝夏弘的皇子殿下,就是你么?”

“……汐臣不知皇上为何这样说。”听他这样说,汐臣抱着一丝希望的开口,“为何会觉得汐臣是前朝皇子,夏侯一姓,怎是汐臣能冒冠。”

“你未免说的太谦逊了,夏侯殿下——”慕容歌哂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个袋子,倒着拎起便抖出里面的东西落在地上,汐臣看过,呼吸一滞,“这两枚前朝的官印,汐臣,你想必不会不认识。”

“……为何会在你手里?”

这话脱口而出时,汐臣就知再怎样狡辩都晚了。认命一般的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垂了眼眸,这一刻,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静。

“嗯,皇上你说的不错……十七年前驱车出逃的,确是汐臣。”

“不过,不只有你一人吧。”慕容歌忽然说,“当时出逃的皇子共两人,你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人,是么?”

慕容歌的目光牢牢锁在汐臣身上不容他避离,而汐臣轻嗤一声,迎上那目光时,眼中竟显出些消泯,“不错。当时和我一同的,是另一位皇子,我的,哥哥。”

“他叫什么?”慕容歌瞬转了焦急的厉声问道,手一刻颤抖,只那一瞬,汐臣突然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逃走,可又怎能敌得过慕容歌,不过一步,便被束了双手,剑横在颈前,寒刃逼迫,“不要想逃——告诉我,他叫什么?”

而汐臣仰首看他,“……我说了,你又要怎样?”

慕容歌愣了住,下一刻咬牙,压制着不安,似乎固执的问着,“说,他是谁?”

“……”汐臣默默看了慕容歌片刻,悠悠开口,“他名叫——夏侯……汐凌。”

“……另一人,名叫夏侯汐凌?”

“怎么,”汐臣微的眯了眸,目光有些伤寒,“难道,你不记得这个名字么?”

慕容歌脑中一震,身影微的不稳,又撑了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汐臣挣了下便轻易的脱开慕容歌的束缚。他转身看向慕容歌,也不再介意那逼迫的寒刃,笑得凄寒悲伤。

“他为你情伤因你而死,你却要说,你不记得他么?”

故事,还要从改朝换代时,说起……

十七年前,有辆那车颠簸着自宫中驶出,以那残破不堪的外象,逃出一片混乱纷争,而当时坐在车上的,正是方才六岁的汐臣、和年仅十四的汐凌。汐臣还稚嫩的问着,为何爹爹不一起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汐凌揉着他的脑袋,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忘了父皇吧。忘了之前的一切——臣儿,以后,哥哥来保护你……”

那时,汐臣不知道,那低落在颊上的晶莹,含着怎样的沉重。

同一刻,另一边,一样的马车从城外而入,驶向他们逃出的宫殿。同样是一大一小的两人,那年纪小一副古灵精怪模样的孩子托着下巴好奇的望向外面。

“皇兄,这里就是我们以后住在的地方了么?战乱平息后,这里一定很是繁华呢。”

“青儿,不要再看了。”时十三年岁的慕容歌探过来想将慕容青抱回来,而往外望向的那一刻,旁边一辆马车驶过,自被风撩动的帘子后,那忧怜的目光,瞬间刺痛了他的心。

“……皇兄,皇兄?”慕容青等了等,奇怪的拍了拍他,“怎么?看到刚才那车里的人,心动情牵了么?”

慕容歌回过神来,在他头上敲了下坐回原处,“休要胡说。而且……那人是男子吧。”

“那又怎么样呢?”慕容青笑着随意说道,“男子女子不都一样么。”

“……你快好好的坐下吧。”“——哦。”

慕容歌无奈的看着这倒在自己身上的孩子,轻声叹息着,那英俊面容上,不知为何愁云密布——还不知这次到了长永,他和母妃会怎样。

当时的他和他,或许只当一时的惊艳是偶然,也未把戏言当真放在心上。谁又能想到,数年之后,竟还会有那般不可思议的交集,覆乱了心……

那一年,慕景吞灭夏弘,迁都长永。从此,这片天下,冠以慕容。

转眼,七年。

慕容歌和慕容青都长了大,可这两位皇子却几乎被淹没于宫苑之中。

这七年间发生了不少事情。慕容歌的母亲在被冷落了几年后终沦落冷宫,不过两年便病故;而慕容青的母亲因接济慕容歌蒙受了太多的压力,不久也故去。

本来,慕容青身为幼皇子年少聪慧颇受宠爱,可因母亲的事情,景皇不得不收回偏爱,虽然他本人也不介意乐的逍遥自在,慕容歌却时常为此愧疚不已。毕竟孤身的应只有他一人,慕容青这样,多半是他连累的。

一日,慕容青又来找慕容歌时,他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父皇病了?”

“嗯,现在好像是慕容升在代政。他那趾高气昂的样子真是讨厌。”

“……青儿,祸从口出。”无奈慕容青从不肯称呼慕容升为大皇兄,慕容歌只能叹息着劝说,坐在一旁磨着可用做染料的草叶。

“这祸若是欲来,哪里管是出没出口。”

一时间,慕容歌和慕容青四目相对无言。慕容歌并未当事的笑了笑,摆着手,“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那边的事,总也牵扯不到你我。”

慕容青只是慵懒趴上桌子,倒看慕容歌在那里研磨,“却也不一定啊。”

慕容歌只笑着,虽未表态,也是明显不以为然的。可,偏偏这本以为不会发生的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慕容青每天过来,总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消息,慕容歌只听着,没想过许多。可有一天,这消息就突然变了味道。他说,“听说四皇兄死了。”

“……什么?”“驾马时突然失了缰,被甩了出去,活活摔死了。”

“……怎么会呢。”慕容歌还当是他开玩笑,“你之前不还说他最善骑射?”

“说不定是缰绳被动了手脚。”

“……”慕容歌抬头对上慕容青秘亮的眼,避了目光,只摇着头,“怎么会。”

而没过几日,慕容青又说道,“六皇兄也死了。坠水吧。”

慕容歌心说与己无关依旧没有在意,“意外吧。太不小心了。”

本以为这样也就够了,当慕容青开口又要提听说皇兄时,慕容歌忍不住叫了停。

“青儿,哪里来的那么多意外?这才几日,怎样的祸事都落在慕容氏头上了?”

“谁知道是不是意外。”慕容青说道,凑到慕容歌身边缠着他说,“五皇兄疯了。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说不定真的不是意外。”

“……别这样说,听得怪吓人的。”慕容歌推开他,有些埋怨的说。无可置否,那时,他心里生起了不安。还抱着希望说没什么,当慕容青又带来新的消息时,慕容歌就再不能保持沉默了。

“听说父皇要让位了,不是慕容升。三皇兄他,前几日也病发,故去了。”

慕容歌大惊。虽然并无来往,那三皇子慕容濂自幼就称体弱单独在宫外疗养。难道连宫外的皇子也逃不过这“祸”?慕容歌不免担心起来。或许还是做好准备的好。

而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站在了慕容歌的面前。

“慕容歌见过皇兄。”

“嗯。”慕容升带人来,不理那跪礼在地的慕容歌,漫步打量起他所居的地方,“宫中竟还有这样的地方,虽然难得安静,未免太寒酸了些。二皇弟,你可曾想过出去?”

“……臣弟不曾想过。”慕容歌慎慎说道,还想若是被问了奇怪的东西要如何敷衍过去,慕容青却在这时跑来了这里。

“呦,这不是慕容升么?”慕容青一进门看见多出的突兀的几人不惊不讶的开口,“你不是忙的很,怎么有时间来这种穷酸地方?”

“青儿……”慕容歌使着眼色,可慕容青却毫不领情。

“不知父皇现在可还好么。莫说大臣,连太医都见不得,父皇的病不知会怎样。”

“七皇弟很是关心父皇啊,父皇知道,也一定很高兴吧。”慕容升说着想要拍在慕容青头上,被他一错步有意无意的避了去。

“皇兄。”慕容青扑在慕容歌身上就再没有要理会慕容升的意思,让慕容升颇为难堪,甩了袖子离开,转眼不见。而慕容青在他走后不再闹,正要开口,被慕容歌止了住。

“我多半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慕容歌认真的看着慕容青,做了重要的决定一样,“只有我们两人,逃出去——你敢么?”

慕容青嘿嘿一笑,翻开衣服,一片轻脆错杂响起,竟是些银两和金银首饰。

“这是……你母亲的——没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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