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慕不明所以的望向门口，不出几秒的功夫，门口出现了拎着公文包正准备推门进来的秦洺。莫芸凑到柯小慕耳边笑道：“他十分的守时，总是踩着点来的。”

柯小慕听不出这话里面是敬佩多些还是揶揄多些。

秦洺拎着公文包直奔办公室，“五分钟后，带柯小慕来我办公室”随后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莫芸敲开秦洺办公室门的时候，他还没有从难以抑制的激动中平复过来，原以为五分钟足够收拾自己心情了，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低估了柯小慕对自己的影响。秦洺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胶着在柯小慕的身上，可该死的衬衫与西裤将他的身材包裹得实在诱人，尤其是衬衫领口一片乍泄春光，简直让秦洺有气血上涌下窜的感觉。

轻咳一声掩饰些许尴尬，秦洺示意柯小慕在自己办公桌的对面坐下。假装低头看资料的秦洺有些自嘲，竟然没有胆量面对自己的猎物，这着实还是头一回。第一次觉得会掩藏不住自己的精明，第一次会害怕对方看出自己眼底的狡猾。

“我仔细看过你的资料，很赞同你老师的推荐。”秦洺推了推眼镜，抬起头来刻意严肃而认真的看着柯小慕说道：“你确实是个值得塑造的人才，我是个苛求完美的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秦洺的神情让柯小慕有点恍惚，印象中的他好像不是这样的。他还记得秦洺给自己送书来时候的笑容，还有细心的为他拨弄挡光镜时的无奈。现在的秦洺却是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柯小慕有些弄不明白，原本以为这次的实习是秦洺特意给柯小慕开了方便之门，可从秦洺的态度来看，好像是自己猜错了，难道他又换了策略，还是自己过分的自作多情？

这突然而来的情绪让柯小慕有些不适，甚至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心中苦笑一下，如果这是对方欲擒故纵的策略，那不得不承认，已经有了效果，至少自己面对他的时候不能淡薄到没有任何心思了。

“平时也没有什么工作，你可以将历年案例拿出来翻阅分析，并尝试自己写辩论词，当然，你可以拿来给我审阅，不过前提是，你确定你那套说辞能说服得了法官。”秦洺的眼神紧盯着晃神的柯小慕。

眼前这张可说类似黑面神的脸孔如何也无法与之前的秦洺相重叠，大概工作上的秦洺就是这样的吧，这应该就是律师界精英工作时的状态吧。那双眼神智慧而桀骜，是个足够自信而强大的男人的眼神。这一刻，柯小慕仿佛从那个眼神里看到了许多，那里有成功，有名利，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可以让他与米可可安身立命的未来。

“暑期实习生较多，没有多余的位置，你的办公桌莫芸会帮你安排，没有问题吧？”最后一句并不是疑问，而是一种不容置喙的指令。柯小慕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冲秦洺点了点头。

秦洺按下通话键，“莫秘书，把历年我受理的法律援助案卷复印一份，我立刻要。”随后秦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对柯小慕说道：“以后请记得打领带。”

柯小慕尴尬的点点头，今早出门时，米可可硬把他的领带扯走，总说那样太死板，老板不会喜欢一个死板的助理，他看着那么坚持的米可可也没有反对，这下反倒让他被老板抓了个现包。原本林老师所说的美好的第一印象恐怕是要落空了。

柯小慕几乎整整一天都埋着头淹没在数堆案卷中，全身投入的他浑然不知秦洺毫不顾忌的眼神。他那个角度，恰好能从柯小慕敞开的领口看到那片旖旎春光，干净的皮肤、性感的锁骨、可爱的喉结。沉浸在书海的柯小慕是忘我的，秦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敢将自己窥探的目光暴露在外。

下身不合时宜的胀痛让秦洺慌乱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一时走神的他差点弄翻了办公桌上的水杯，幸而柯小慕看得过于认真，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秦洺苦笑连连，向来秉承公私分明的自己竟然为眼前这个男生破了规矩，人生真是充满了奇遇，你永远不会知道你下一步会做什么，因为你永远无法预知你的下一秒会遇见什么。

注意到柯小慕不自觉的拉拢了下自己的领口，秦洺看了看柯小慕头顶的空调出风口。

让莫芸将空调风量调小的话，柯小慕清清楚楚的听进了自己的耳朵。秦洺的语气十分平淡，言语间却表露出对他的细微照顾。柯小慕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大概是前后冲突太大，所以心里才会觉得怪怪的。

秦洺支着头装作看着电脑的样子，将柯小慕低头浅笑的样子看了个干干净净，不自觉的，秦洺跟着柯小慕露出了一抹笑容，幸福知足的笑容，若是莫芸在办公室里，恐怕这诡异的景象立马就会成为明日办公室的头号话题。

柯小慕被一阵有节奏地敲击声打断了思维，闪着疑惑的眸光抬起头，看见秦洺，柯小慕忙起身等待指示。难得见到柯小慕这么生活化的一面，秦洺忍不住的想要将他的表情留存在相片里。

尽量收敛住自己的目光，秦洺淡淡道：“我出去办趟差，应该很快回来。如果下班后还没回，你先留一下，我还有事情要交代。”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差事，只是秦洺觉得在那样的气氛下实在有些压抑情绪，那种欲望越是极力克制越是与你唱反调的叫嚷得嚣张。秦洺突然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做，自己却会有种害怕，到底是怕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他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如果硬要找个形容的话，他会说是漩涡，而柯小慕就是那漩涡的中心点。明明这场游戏自己才是主导者，秦洺却有一种无力感，情感被牵制的无力挫败感，越是靠近，这个感觉就越明显。

躲在咖啡厅浏览了一下午案件资料的秦洺，几乎是在快要下班的时候才回到了办公室，示意莫芸可以准时下班后，将留下的柯小慕带到了里间的小会客室。

“现在是私人时间，我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于公，我希望能成为你的良师，而你能尽可能的从我这里汲取你所需要的；于私，我希望能成为你的益友与事业上的未来伙伴。”秦洺顿了顿，见柯小慕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自然，才放心的继续说道：“装作不认识，一来是我工作的态度，二来我不想别人误会你而给你带来困扰。”

“我没有什么可困扰的，我们之间不存在私事，因此无所谓公与私。”话虽说的很无情，可是柯小慕自己心里却清楚，他对秦洺的所谓的偏见早已经消失殆尽了。也许是在收到书的那一刻，也许是他为自己拨弄挡光镜的那一刻。

他坐在办公桌前睿智而严厉的神情与现在这一刻的温和内敛在柯小慕的眼里都那么的自然和谐，这大概就是立体而多面的秦洺吧。一个成功的男人总是该有许多种性格，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关系中有着不同的面具，而这些面具都来自内心，并非装饰，因为眼里的真诚是没有办法可以伪装的。

听到柯小慕有些不近人情的言语，秦洺先是愣了愣，随即无所谓的耸肩道：“这真像是你平时说话的样子。”

柯小慕被秦洺没有半分揶揄的语气呛了下，有些羞愤的撇过了头。是啊，既然没有公私之分，为何还会如对待之前的秦洺那般对待自己的上司？这不是自己抽自己的嘴巴么。

秦洺看出了柯小慕的尴尬，起身拍了拍柯小慕的肩膀，“好好干吧！”一句话类似长辈鼓励的话语，让彼此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了不少，柯小慕低着头跟着秦洺走出了办公室。

第八章

今天办公室的气氛有些不同往常，柯小慕时不时被敲击桌面的声音打断了阅读。

大概是对方说了什么触及秦洺底线的话，原本拿着话筒一直隐忍着不发火的秦洺一下子爆发了，冲着电话吼了一声，让原本耳朵一直紧张着的柯小慕不自觉的回头望向秦洺。此刻秦洺紧锁的眉头与不断扶额的动作都真切的表现了他的愤怒与焦躁，这是柯小慕从来没见过的秦洺，这样的状况于他而言算是一种失控了吧。

秦洺重重的将电话挂断，冷着眸子抬起头正好撞上了柯小慕的视线。柯小慕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盯着他看了很久，有些慌乱的逃开视线，手指随意翻着手中的案卷。

“呼。”秦洺一下摔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真麻烦。”

秦洺拿出了抽屉的烟，提着烟灰缸站到了窗边。一根烟不稍片刻便抽完了，秦洺随即又点燃一根，回头再次对上柯小慕的目光，秦洺苦笑了一下。

柯小慕想抽回视线，可又怕反而更显得尴尬，索性就坦然的望着秦洺。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一缕淡淡的烟味和秦洺惯用的香水味掠过了柯小慕的鼻翼。

“案卷差不多也看完了吧？”

“只是粗略的翻阅了一遍。”

“知道为什么让你看法律援助的案件么？”秦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

柯小慕心里清楚，可他知道秦洺那个问题并不需要他的答案，现在的秦洺只是需要一个聆听者。

“弱势群体才是最最需要法律来维护权利的人，这是我学法律的初衷。”

自己料想的是对的，这样的秦洺是高尚的，与自己相比而言。法律于柯小慕，只是用来赚钱为将来谋得幸福的一把有利工具，可是柯小慕并不觉得自己无耻，如果他和秦洺有同样的背景，他一定也会如他这样热心于公益事业。只有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都富裕的人才能真正的帮助别人。

“是因为你朋友的那个电话？”柯小慕第一次开口关心别人，自己甚至都不觉得，只是在看到秦洺眼角的那抹诧异，他才意识到。

看到柯小慕移开视线，秦洺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脸上淡淡的划过一丝笑容，问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我没有朋……这样的朋友。”柯小慕生硬的咽下了原本的那句话。

秦洺大笑一声，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突然一下子明朗了起来，“起予者小慕也！君子勿友不如己者，就是这个意思吧！”

看着秦洺忽然笑开的样子，柯小慕无意识的忽略了那句话里“小慕”这个亲昵的称呼。秦洺拿起电话回拨过去，霸气十足的丢了一句“如果下次再有这事，我秦洺朋友列表里就没有你的名字”，然后帅气的挂掉电话，冲柯小慕摆了个胜利的笑容，有点儿孩子气。

秦洺看了看手表，“午饭时间了，我带你去个饭馆，那里的饭菜你一定会喜欢。”

柯小慕想起自己搁在冰箱里的饭盒，摇了摇头拒绝了。

“总是吃冷冻食品可不好，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走吧，你刚可是帮了我个大忙，说什么也得让我表示下感激之情啊。”说罢，秦洺就拿起桌上的手机率先走出办公室，经过柯小慕身边的时候努了努嘴示意跟上，完全没有留下拒绝的余地。

柯小慕原以为秦洺带自己去的会是格调高档的餐厅，所以当他跟着秦洺走进这家小饭馆的时候，柯小慕有些意外。

秦洺微笑着向前头正忙着的老板娘招手。柯小慕忍不住四处张望，私房菜馆布置得十分温馨，不算宽敞的饭馆打扫的干干净净，倒真有几分家的感觉。墙上挂着老板娘一家的全家福，还有许多风景照片，甚至还有客人在这里用餐时留下的欢乐情景。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啊？”老板娘热情的招呼着两人入座，对于初次见面而表现的十分亲昵的老板娘，柯小慕有些无所适从。

发现了柯小慕的窘迫，秦洺适时的将老板娘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韩妈，就按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做，千万别弄错哦。”

老板娘哈哈笑道：“放心，绝对错不了的，还没见你对这些琐碎的事情上心过呢。”说罢丢下同时陷入尴尬的两人离开了小包间。

“韩妈以前是我家的钟点工，做的饭菜很好吃，我一直提议她去开家饭馆，结果她还真的开了起来，生意还挺好的。”秦洺为柯小慕倒上白开水，自顾说道。

柯小慕支着头盯着墙边的一张照片，待看清了照片中的一个人影，柯小慕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秦洺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说道：“这是她的丈夫，前年死了。”

虽然语气十分平静，可秦洺的眼神明明是充斥着落寞与不甘。原以为秦洺会顺着话头说下去，他却沉默了，许久后，柯小慕才想到要开口询问，却是被秦洺截住了话头。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生姜和蒜？”

“啊？”一时没转过弯来的柯小慕愣了一下，随即淡淡道：“没有理由的。”

“那讨厌我也是没有理由的讨厌？”秦洺半开玩笑的问道。

柯小慕沉默了，这样的问题不在他能力范围内，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讨厌过他，至少现在对于眼前的人他不讨厌。

老板娘端着香喷喷的胡萝卜饭进来的时候，空气中有什么东西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是我特意叫韩妈做的，饭馆菜单上可没有哦。”秦洺为柯小慕盛了满满一碗胡萝卜饭，“喜欢胡萝卜是不是也没有理由呢？就像我很喜欢…欣赏你处世态度一样。”

那一句喜欢从秦洺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柯小慕感觉那一秒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有种想逃的感觉，他觉得好像自己跳入了一个陷阱，一个完美的狩猎陷阱。所以秦洺在观察到柯小慕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安后，匆匆的换掉了那个用词。

不待柯小慕有反应的机会，秦洺快速的转移了话题：“知道你讨厌姜蒜，所以我特意交代过韩妈了。你可以放心吃，韩妈的手艺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柯小慕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米饭，松松软软带着胡萝卜香味的米粒和胡萝卜粒卷进了口腔，一阵香甜划过味蕾。

秦洺笑着问道：“怎么样？”挑起的眉毛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柯小慕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很好吃。”随即回头问韩妈：“这是怎么做的？”

秦洺忙装出严肃的样子，说道：“这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你可不能窃取。”

“一、我是直接向老板娘询问的不算窃取，二、这个不是不在菜单之列吗，应该算不得商业机密吧？”大概是味觉的满足让柯小慕心情愉悦了起来，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跟秦洺开玩笑似的斗起了嘴。

韩妈看了看秦洺，笑道：“很简单的，秦洺就会做啊，你可以让他教你，他做的比我做的都好呢！”

柯小慕失望的点了点头，有些眷恋的品味着碗里的胡萝卜饭，好像马上就要与胡萝卜饭诀别的神情让秦洺苦笑不得。“回头有空我就教你，韩妈不识字，也说不清楚，她是怕教不好你。”

柯小慕听了，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恩！”

秦洺忍不住的偷偷看着沉醉在美食中的柯小慕，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要想管住男人的心，先要管住男人的胃”，秦洺不禁自嘲，难道我得去学各种胡萝卜的美食方法？也许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吃完饭的柯小慕满意地舔了舔唇，庆幸着今天答应了秦洺的邀请，能吃到韩妈做的胡萝卜饭。

“你怎么总是不听呢，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韩妈，这开店做生意的，怎么能不收钱，我要是常常来吃，你还不得亏本啊？”

“净胡说！就算你天天来，韩妈都不会亏本，你能吃多少啊，能比十头猪吃的还多？”

听到韩妈的话，柯小慕忍不住的在脑海里将猪的形象往格调优雅的秦洺身上套，画面实在有些搞笑。

秦洺看到柯小慕嘴角扯出的笑意，心里一阵甜蜜，嘴上却故作生气的冲韩妈道：“你怎么能拿我和猪比呢！”说罢就要把钱塞进韩妈的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