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太阳实在毒辣，米可可拉着一帮孩子躲到树林里面乘凉，鼓励着大家表演节目消磨时光。柯小慕带着本书静静靠坐在树干翻阅，秦洺也随着坐他身侧，安安静静的看那边玩的不亦乐乎的一群人。

“咦？”

被轻轻一声疑惑拉回视线的秦洺，转头看向出声者，随着对方的视线将目光落在书上。这时才发现柯小慕带来的是自己之前给他的书，大概是自己的一段解析让他质疑。

秦洺凑近仔细瞧了瞧，指着那段笔记注意到柯小慕对这样的亲昵并不排斥，才慢慢的解说了自己的想法，完了还补充道：“这律法都是死的，人是活的，理解的原则只要不偏离立法的初衷，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而我们律师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将自己的理解运用到让人家信服。”

柯小慕点了点头，皱着眉咬笔沉思，秦洺想转头却是如何也拉不回视线，定定的看着被透进来的阳光晕过后那微微泛红的侧脸，竟是有一股陌生而久违的情感排山倒海地涌上了心头。一阵轻风拂过那人软软的刘海，细微的刷刷声钻进了自己的耳朵，挠在了自己的心口。

秦洺脑袋中顿时空白白一片，在做出越轨的动作之前，腾的站了起来，惊到了身边安静看书的人，那个想要吻下去的欲望让秦洺哭笑不得。

柯小慕抬头看到秦洺那一脸尴尬，有些莫名，对方很快收拾好情绪抱歉的笑了笑，谎称自己坐久了有些脚麻需要走动走动，于是抬着腿往孩子那边走了过去。

待太阳收敛了锋芒，秦洺耐心的教孩子们自己动手搭帐篷，等到几个颜色鲜艳的帐篷搭好后，孩子们都满足得拍手跳起来，嘴里还一边喊着，“秦洺哥哥好棒！！”

落日与红霞的壮美让大家都入了神，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向往的神情，三个怀揣着心事的大人在那一刻美好中也在心中注入了希望，这大概就是自然的力量吧。没有人言语，大家都静默的向伟大的自然致敬，献出自己最纯净的敬仰。在那一刻，秦洺心里偷偷的想着，应该握住柯小慕的手，静静的感受彼此手指间的温柔。

孩子们实在抵不过白天爬山与嬉闹后累积在身体中的疲惫，用过晚饭后都一个个钻进帐篷里面呼呼大睡了，早就把定要观星的“豪言壮语”丢在了小脑袋后面。本来无心睡眠的米可可安顿好孩子们后准备到帐篷外走走，可看了看独自发呆的秦洺就将伸出去的头缩了回来，还是留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于是，米可可往帐篷里面一躺开始数起绵羊来。

就着应急灯看了半天书的柯小慕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钻出了帐篷，却意外的发现外头只有秦洺一个人躺在草地上一副睡着的样子。听到略带迟疑的脚步声秦洺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既然犹豫着迈向了自己，应该不会退回去吧？秦洺轻轻扬了扬嘴角静静等着那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夜空的星星太美了，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注意过了，明明是一片天空下，为什么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呢？”秦洺头也不回的懒懒道，听在柯小慕的耳朵里面有几分自言自语。

秦洺看着柯小慕垂在身侧的那只右手，小心翼翼的将枕在头下的左手抽了出来，“我终于能够理解你对米可可的那种情感了。”

“……”

“一直沉浸在过去也已经无法改变什么，不如放开包袱更坚强勇敢一点。就像米可可那样，坚信自己的选择，乐观的走下去，柳暗花明又一村，人生路上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大概是夜色太美，或者是星星太明亮，所以自己的心才会那么没有防备的随着对方的声音而产生悸动。明明浅显的自己都明白的道理，从他的口中轻轻飘过来的时候，却像是有无穷的力量。

不知道是谁先挪动了手指，这一刻，彼此的温度在那个凉凉的夜晚，从纠缠的十指缓缓的流过对方的身体，聚集在心口。

第十三章

“阿嚏！”

米可可看向柯小慕想关心询问两句，却已是有人递上了纸巾。

秦洺皱着眉头轻声道：“一定是昨天夜里着凉了。”语气里面几分自责与心疼毫不遮掩。

柯小慕嗔怒的挡住了秦洺欲探到自己额头的手，“只是一个喷嚏而已，没必要这么夸张。”

尴尬的一笑，秦洺嘀咕了一句“关心则乱”，惹得柯小慕心头一软，于是不争气的撇过头去算是服了软。秦洺却得寸进尺的握住了身侧的那只右手。不是挣脱不开，只是怕动作惊了旁人反而惹来关注，柯小慕在心里这样解释后，也就不再挣扎的任由他这么握着。

大巴上前面小孩们叽叽喳喳的热闹在耳边划过，可柯小慕却觉得此时此刻的一切都是宁静的，他能清晰得感觉到从对方温热的手指上传来的轻微脉搏，心也随着那脉搏一下下的有力的跳跃着。

原本只是觉得喉咙有些痒痒的，忍不住的要咳嗽，拗不过秦洺的坚持，柯小慕一下车就被他拉着吞了消炎药。可是到了中午吃饭，柯小慕就觉察到有些异样，总觉得口里半分味觉也没有，身体也开始有些乏力。想着不过是小小感冒，应该挺一挺就能过去的，可是还没到晚饭的时候，柯小慕就被两个人合力摁到了床上。

米可可翻出来厚实的棉被帮柯小慕掖好，摸了摸他的额头，“幸好烧的不是很厉害，睡一觉发一身汗应该就没事了，秦洺去买药了，等会儿吃了药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从骨头里面散发的寒冷让柯小慕即使整个缩在被窝里面依旧感觉不到温暖，头有些发胀发疼，自己身体一向都很好，这也算是头一次理解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

“你啊，现在才算是个正常人！”米可可看着柯小慕心疼道，“你就是太逞强了，有些时候小心翼翼的过分，一点人生的乐趣都没有，把自己保护得过了头了。”

米可可看柯小慕一脸茫然听不懂的样子，心里不免叹气，“听不明白就算了，有时候人也要懂得飞蛾扑火，也要懂的表现的软弱一些啊，一层层的冰墙围在自己身边，谁敢靠近啊！”

柯小慕打了个哆嗦半昏半醒的把米可可的话听进了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小心的将自己抱起来喂自己喝水。那个怀抱的火热体温透过皮肤拼命的钻入骨髓，驱赶体内的寒冷，微微有些刺骨，可是慢慢升温的感觉让柯小慕依恋的不舍放开。

“小慕，小慕，跑慢点儿！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一会儿小心感冒。”柯小慕乖乖的依在妈妈怀里感受着温柔的擦拭。

“小慕，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柯小慕开心的跑过去，“哇，是拼图！”

“让妈妈帮小慕一起拼好它，好吗？”柯爸爸慈爱的摸了摸柯小慕的头。

柯小慕倔强的昂起头嚷道：“不要，小慕自己拼！”

柯爸爸、柯妈妈相视一笑，“嗯，我们小慕最聪明了。”

柯小慕拿着拼好的拼图，雀跃得想要在爸爸妈妈面前炫耀一下，可是喊了半天，却没有人回答，他满屋子的寻找着。他只觉得气氛有些可怖，原本温暖的家如同陷入冰窖一般的阴冷，哪里也找不到他的爸爸妈妈。小小的孩子害怕的哭喊着，却没有人答应，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红光，木然的孩子颤抖着迈出步子，茫然的向那片红色走去。

“不！不要！不要！爸爸！妈妈！”嘶喊着的小孩紧紧的抓着血泊中妈妈的手，那双充满了温情的手再也不能为自己擦汗，爸爸紧闭的眼睛再也不能投递慈爱。柯小慕觉得世界都充满了红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刺得他头痛欲裂。

“小慕，你婶婶和弟弟的身体不好，叔叔一个男人根本没办法照顾好你。”柯小慕懂事的点了点头。

“小慕，阿姨和姨夫平时的工作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你。”柯小慕愕然的点了点头。

“小慕，舅舅不是不照顾你，实在是……舅舅家里的条件你也是知道的，你舅妈成天跟舅舅吵，你跟着舅舅少不得要看她的脸色，舅舅实在不忍心。”柯小慕了然的点了点头。

已经听不清他们在争执什么了，柯小慕只是笑着拼命的点着头。

“小慕，小慕，小慕……”谁在喊我？那么急切！如太阳一般炙热却不灼人的一道光划开灰蒙蒙的世界，扯裂了那灰色压抑的天，温暖的光围拢在自己身边，照亮了这个可怕的黑暗世界。谁牵住了我的手？那么温热有力！

柯小慕挣脱开梦魇有些虚脱的睁开眼睛，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台灯柔柔的光罩住了床边的那个人，柯小慕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意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洺看着那依旧挂着泪痕的笑脸，想起他梦魇时的哭喊，心里莫名一阵抽搐，伸出手轻轻的拂过那人的额头，一种苦涩在心里蔓延开来。这个坚强的孩子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自己的哭一场了，这世界为什么总是可以轻易的冰冻一个人的心，他那时候一定无助而害怕的颤抖吧。如果那时候能在他的身边该多好，就算那时候也是孩子的自己没有办法为他撑起一片天，可至少能陪在他身边，让他好好的哭出来，将所有的不甘与痛苦都发泄出来。

看着沉睡的人紧紧皱起的眉头，秦洺知道他睡得一定不安稳，用力的握着柯小慕的手，另一只手一直安慰似的抚过他的额头。

直到那人的眉头松开，秦洺才静下心来用眼睛细细的描摹着柯小慕的轮廓，放在额头的手划过脸颊落在有些泛白的唇上。指腹轻轻碾过干涩的下唇，秦洺小心的探起身子，直到自己的唇感觉到些许微烫。

他终于吻了他，不带半分情[色]，不带一丝欲望的吻，有多久没有这么纯净的吻了？胡思乱想间，感觉牵住的手被用力紧握着，秦洺赶忙回握住那只手，收敛心神支着头闭目养神。可是彼此紧握的手根本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都是对方的脸，淡漠的、微怒的、愤恨的、生气的、还有难得一现的浅笑，万千表情清晰得让自己都叹服自己的观察力。

一夜未眠的秦洺站在窗口望着初升的太阳发呆，半晌后回头看见柯小慕已经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秦洺走到床边，“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柯小慕摇了摇依旧有些沉沉的头，努了努干涩的嘴唇，“谢……谢谢你。”

看着对面那人半分羞涩的样子，秦洺觉得即使为他赴汤蹈火都是值得的，揉了下柯小慕额头的刘海，“你昨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一定饿了吧？我让食堂熬了胡萝卜瘦肉粥，我去端过来。”

柯小慕点了点头，问道：“可可呢？”

“今天一早回去了，”见柯小慕面露忧色，秦洺忙解释道：“早上见你睡的香，我就开车把她送到了车站，她晚上还要上班的。至于你嘛，我已经准了你的假了，好好休息，病好了再回去工作。”

原本想拒绝的柯小慕想起米可可在他迷糊时说的话，乖乖的点了点头，看秦洺脸上略带憔悴，诧异问道：“你一夜没睡？”

秦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着自己的下巴调侃道：“是不是特憔悴？等会儿出去抽根烟就ok了，我得看着你把粥喝完才能放心去休息。”

这类似情人间的暧昧话语让柯小慕不禁脸红心跳。

“你先在被窝里面躺会，不许爬出来，身体还很虚的，要听话。”秦洺快速的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转身离开了房间。震惊不已的柯小慕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香甜的味道，那颗不安分的心在胸腔蓬勃跳跃，咚咚咚，如敲鼓一般，充斥着自己的耳膜。

偷了腥的秦洺哪里还有半点憔悴，端着粥进房间的时候脸上甚至神采奕奕的发着光。而对还未从之前的亲昵中缓过神来的柯小慕来说，此刻盯着他喝粥的秦洺无疑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秦洺见柯小慕手脚不利索，索性夺了他手里的碗勺，于是本就尴尬的柯小慕一时傻了神，竟就乖乖的喝下了凑到嘴边的那勺热粥。不是因为生病所以味觉迟钝，而是此时的柯小慕脑袋空白的根本没有心思去品味自己最爱的胡萝卜。等到觉得不妥的时候，秦洺的勺子已经又递到了嘴边，想要开口拒绝，可看着对方一脸的笑容，柯小慕只得张开了嘴。罢了，早点吃完早点让他去休息吧。

看着柯小慕吃完饭又吞了止咳糖浆，秦洺又忍不住叮嘱一番才回自己房休息。

无所事事的柯小慕钻回被窝望着天花板发呆，昨天晚上一直在做噩梦，虽然被梦魇住了，可还是依稀记得自己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那是潜意识里面的一种依赖。可是为什么？柯小慕皱着眉头想不明白，是因为量变太小察觉不到，所以质变才会显得那么突然？

想起之前自己的脸红心跳还有从未有过的害羞情绪，柯小慕忍不住问自己，这是不是就是喜欢？

第十四章

站在客厅的米可可听见声响回头，柯小慕正背着小行李包开门进来，无视她满脸的疑惑和惊讶，径自回房。

“他呢？没送你上来？”

柯小慕淡淡嗯了声，开始收拾包里的衣服。

“他看上去不像这么没情趣的人啊！”米可可皱着鼻子一脸不信的嘀咕着。柯小慕暗笑着没有搭理，就是因为猜到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才会坚持自己一个人上来的啊。

自言自语的米可可冲着空气挥了挥手，状似可惜的呢喃道：“罢了罢了”

“喂！怎么样了？”

“好了。”

米可可不满的嘟着嘴一屁股坐在柯小慕的床边，按住了一直忙个不停的那双手，龇牙道：“谁问你身体啊，他要不确保你彻底好了也不会放你回来啊！”

柯小慕疑惑的望着米可可，问道：“那你问什么？”

“哎呀！”米可可有些受不了的跳了起来，夺过柯小慕手里的衣服泄愤的扔到床上，“我当然是问你们两个啦。”

像是知道柯小慕的想法，米可可指着柯小慕补充道：“别说你不知道我说的谁！”

“哦，那你说的是谁们啊？”

米可可一副就知道是会这样的表情，泄了气的坐回床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厉声问道：“那你总该知道我说的邓子皓和蓝bar吧？”

柯小慕手上的动作只愣了愣，想来米可可很好的消化了这些信息，“他告诉你的？”

“哼！”米可可笑道：“你说的他是谁啊？”

柯小慕丢过去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终于如米可可愿的安静坐下，米可可满意的勾起了嘴角，这才是一副准备深度交流该有的样子嘛。

“我没在的这几天那个人经常来吗？”柯小慕不待米可可反驳，指着门外的客厅，“桌上摆着还没收拾掉的茶杯，家里没人抽烟，你却买了烟灰缸还摆在了电视机前的茶几上。烟灰缸里面还有没处理掉的烟头，垃圾桶里面也有。”

米可可瞪圆了眼睛，“你才回来一会儿就发现这么多啦！”

“职业习惯。”

“我怎么不记得你的职业是侦探啊？”

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柯小慕认真的看着米可可，“你接下来就打算让那个人登堂入室了？这里算什么？他的第二个‘家’？”

刻意咬重的“家”字让米可可一阵尴尬。

“他说他要跟她离婚了，真的！”

看着米可可一眼的坚定与信任，柯小慕觉得万分无力，虽不忍却依旧要狠狠的撕开幕布让现实暴露，“这句话，两年里，那个人没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