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服 下——冬日暖阳
冬日暖阳  发于:2014年04月11日

关灯
护眼

好不容易盼到祈盛祈霈父子亦被解救来此,武谦等人忙将他二人迎入庄园。稍事洗浴之后,祈盛不及跟夫人叙谈,先出来与武谦相见。两位老将军重新见了礼,各自坐下,稍微寒暄了两句,祈盛便问:“到底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我们两家一并救出?我心里实在是憋着难受,武兄弟赶紧帮我解了这个疙瘩!”

武谦一听,实不知如何回答,良久方道:“这个……我也是糊里糊涂,要不……直接把他们叫进来,问问他们自个儿吧!”祈盛何等人物,这一路他心中早有怀疑,此时再一听武谦支支吾吾,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时脸色一沉,一股怒火扑腾腾直冲上来,当着武谦之面,却不好即时发作。

武谦斟斟酌酌正要解劝两句,祈盛忽然一伸手掌,阻止他说出口来,陡然间一声暴喝:“耶律洪础,你给我滚出来!”

武谦被他喝得吓了一跳!祈霈祈霖以及武家三个兄弟候在外边,祈霈赶紧走了进去,道:“爹,怎么啦?”祈盛不去理他,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门口,向着空荡荡的院子再喝一声:“耶律洪础,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怕了见我么?”

祈霖这一日看见爹爹跟大哥逃出性命,自然满怀欣慰,但一直也未见耶律洪础露面,不知他被什么绊住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难,有心叫个人来问一问,却怕因此更加触怒了爹娘!正满腹纠结,突听得老父亲喝出“耶律洪础”四字,不由心如鼓跳,浑身紧张,瞬时之间,额头已见冷汗淋淋!

祈盛连喝两声,始终不见有任何动静,禁不住怒气勃发,忽伸手揪住祈霖拖了出来,顺手推倒在地上,喝骂道:“逆子,你那个……无羞无耻的贼王呢?他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来救我,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祈霖浑身颤抖,跪伏在地不言不动!忽听一声叹息,一人从后边一间屋子推门出来,道:“我不露面,只是不想让小霖为难,那又何必怕了将军!”声音冷淡,身材高壮,正是耶律洪础。

祈盛这些天心心念念只恨不能生啖这恶贼之肉,生喝这恶贼之血,正是这恶贼将他好好一个儿子诱逼成了男娈之流,更累得合家大祸临头!今日终于得见他面,祈盛双目中如要喷出火来,冷笑一声道:“好一个不想让他为难!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为他怎么样?”

转目一瞅,大踏步走到武老大跟前,伸手握住武老大腰间佩刀抽了出来,回手“呛啷”一声扔在祈霖身边,喝道:“你要还认自己是祈家儿孙,就捡起剑来,杀了这个贼族匪类!”

祈霖跪伏在地上不动。祈霈不敢开口,向着武谦求救的一望!武谦上前一步,陪笑道:“祈兄……”就说了这两个字,祈盛打断他话,道:“这里是我祈家家事,武兄弟切勿插言!”

武谦微微一叹,向着他几个儿子一望,先退出了院子。武家三个儿子跟随退出,武俊怀放心不下表弟,回首望了一望,被武老二伸手拉了出门。

祈盛双目瞪着祈霖,又道:“怎么着,你不肯杀这恶贼么?那你捡起剑来,先杀了为父吧!为父养出你这样一个孽子,早就该死了!”

祈霖耳听他爹一字一句,尤其最后一句,实含切骨之恨!不由得一颗心仿如万箭劗刺,但觉一死,也不足以安抚爹爹心中伤痛!但让他杀了自己可以,要让他提刀杀了耶律洪础,纵是泰山压顶,他也绝难从命!

祈霈赶忙跪下,央求道:“爹!”祈盛不去理他,只是双眼牢牢盯住了祈霖!祈夫人本来躲在旁边一间屋子里,眼见丈夫与小儿缰在当场,赶紧出来,求道:“老爷,你何苦逼他,他是连累了一家人,可是……却也费尽心机救了我一家大小!”

祈盛“咄”的一声喝,道:“夫人你好糊涂,他哪里是救我,他分明是要害得我祈家一门老小死无葬身之地!我祈家世代忠烈,到如今虽落得个抄家杀头的下场,但我自甘服刑,即便得一时污名,百年后功过忠奸自有公论!可是……我被他这一救,倒坐实了通敌卖国,就算千年万年,也难逃汉奸叛逆的骂名!”

祈夫人心如刀剜,哭倒在地!祈霈听他爹声色俱厉,一手扶住他娘,也不敢再开口说话。耶律洪础眼瞅着祈霖牢牢低着头,浑身却禁不住的一直都在微微颤抖!体会祈霖心中苦楚,耶律洪础一颗心也是暗暗揪痛,遂上前一步,向着祈盛道:“你要杀我,不用逼他,你自己动手吧!”

祈盛怒不可遏,忽伸脚尖挑起地上的钢刀,伸手抓住刀柄,道:“很好,他不肯杀你,那我就……先杀了我自己生的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抢前一步,当头一刀向着祈霖砍了下来!

祈霈失声惊呼,祈夫人更是惨叫一声,晕倒在祈霈怀里!反而祈霖心中,一瞬间流过一种解脱的轻松!这些天他时刻都在为合家所遭大祸既痛且愧,别说此时躲之不及,就算能躲,他也心甘情愿死在爹爹手上!

唯有耶律洪础万没料到祈盛真个儿能对自己儿子下手,大骇之下,无暇考虑!他跟祈盛相聚不过两步之远,只要飞起一脚,就能将祈盛踹开!但此人乃是心上人的父亲,无形之中,他也已经对祈盛有了一种胆怯与敬重,竟丝毫没去考虑要将祈盛踹开,危急中斜窜半步,一下子扑在祈霖身上。

“嚓”的一声轻响,祈盛这含愤一刀,正砍在耶律洪础后背之上,顿时红艳艳的血花,顺着明晃晃的刀锋溅了出来!

第十四章

祈盛一心想要手刃孽子,却万没料到一个蛮族之人,当真会为了自己的儿子舍却性命不要。眼见这一刀砍在耶律洪础宽阔的后背上,祈盛一下子呆愣当场,动弹不得。

祈霈怀里抱着他娘,干着急没有办法抢过来察看耶律洪础伤势,祈霖又被耶律洪础压在身下,看不见耶律洪础伤势如何,一时也不敢乱动,口里直叫:“你怎样,你为什么要这样?”

耶律洪础向着祈霖一笑,用手撑着地面想从祈霖身上翻开,但稍稍一动,后背伤口更是血流如注,瞬时间力气使尽,重重压回祈霖身上,闭目晕了过去。

忽然萧震寰急窜过来,叫了一声“二表哥”,忙将耶律洪础从祈霖身上抱了起来。祈霖从耶律洪础身子底下翻出,眼见耶律洪础后背上鲜血淋淋,呆了一呆,竟是不哭不叫,伸手捡起祈盛丢在地上的钢刀,回过刀锋便要向自己脖子拉抹。萧震寰大吃一惊,一手揽抱着耶律洪础的身体,另一手急向前伸,抓住他手臂拽了回来,喝道:“你干什么?我二表哥又不是没救了,你这么好的医术,赶紧把他救回来!”

祈霈吓得忙将他娘放在地上,抢过来将祈霖手上钢刀夺过,道:“他说得不错,小霖你赶紧救人!”一边说,看见萧震寰将耶律洪础放回地上,起身脱下长衫,用力一撕两半,忙伸手将耶律洪础抱起,帮着萧震寰将两半片长衣用力缠绕在耶律洪础后背之上。

祈霖痴痴呆呆看着两人忙碌,又痴痴呆呆看着祈霈将耶律洪础一个高大的身体抱了起来,一直抱进旁边一间屋子。他痴痴呆呆跟着进去,看着那两人将耶律洪础趴放在一张木床上,萧震寰回过头来,冲着他大吼一声:“你还发的什么愣,赶快救人啊!”

祈霖如梦初醒,顿时手忙脚乱,连声直叫:“张冲,张冲!”

张冲跟延虎听见出事,正跑了进来,看见大王受此重创,延虎只吓得手脚发软!张冲听见祈霖不停叫唤,忙道:“少爷,我在这儿!”

祈霖道:“快!快!我做的那些止血粉呢?还有我的……我的银针呢?快,快一点!”张冲忙道:“我一直都随身带着呢!”

忙返身出去,转眼回来,手上捧着之前在寺院时跟祈霖一同做的药沫药丸之类,另有一个小盒子,正是祈霖日常使用的银针。

祈霖拈起一枚银针,萧震寰不用他说,先伸手将耶律洪础后背上的衣服撕了开来。祈霖眼见捆缚在耶律洪础后背上的两片长衣已被鲜血整个浸透,更是手脚颤抖,泪水狂涌!

祈霈忙伸手将他抱了一抱,道:“小霖,你这会儿不能慌,赶紧救人要紧!”祈霖听得他哥温言抚慰,总算是回了一回神,强迫自己身不抖,手不颤,一针扎在耶律洪础后背一处穴道之上。随即第二针,第三针。

等到耶律洪础后背密密麻麻扎满银针,祈霖强作镇定,叫萧震寰拆开包扎看时,只见耶律洪础后背上长长一条刀口,但是血流总算是渐渐止了。祈霖瞅着刀口狞恶,直恨不能立刻死掉,但此时唯有鼓足勇气,从张冲手上寻到消炎止血的药粉,整个敷在耶律洪础伤口之上,再让萧震寰与祈霈包扎起来。

之后他坐到桌子跟前,迅速写了一张药单,交给延虎出去配药。然后他回来将耶律洪础后背上的银针一枚一枚拔出,等到一切忙完,忽然间四肢百骸如要裂散开来一般,张冲见他摇摇欲倒,忙伸手一扶,祈霖精神一泄,直接晕在了张冲怀里。

但也只是略晕了一晕,他就一惊醒来,推开搂着他的祈霈,挣扎着走到耶律洪础的床前,就在床沿上坐下,呆呆的瞅着俯卧在床的耶律洪础,就那么不言不动,眼泪连绵不绝,顺着脸颊一串一串,洒了耶律洪础满背。

******

幸好祈盛那一刀毕竟砍的是亲生子,当时含愤出手,但是真的砍了下来,手上不由自主绵软无力,这一刀砍在耶律洪础背上,看着刀口既长,血流又多,其实只是皮肉之伤。祈霖先用银针止血,再有内服外敷用药入神,更加上耶律洪础本身体质强壮,当天昏睡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已醒来。

祈霖寸步不离守在耶律洪础床前,谁劝也不肯离开半步。张冲只好陪他熬着,直到听见耶律洪础一声呻吟,张冲喜的忙道:“少爷,他……他好像醒了!”

祈霖全身心都在这个男人身上,怎么会自个儿听不见?赶忙俯低身体,凑到耶律洪础脸跟前,哽咽道:“你可醒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傻,你这样……你可知道,我有多害怕?”耶律洪础想伸手抚抚他脸,但是略一用力,后背就是一阵剧痛,只得不动,向着祈霖一笑,道:“我想亲你!”

祈霖毫不犹豫,凑到跟前不住亲吻,泪水倒沾了耶律洪础满脸!耶律洪础等到他向后退开,方叹道:“别哭!你笑起来,才好看!”

祈霖张嘴想笑,却禁不住更是泪落如雨!张冲看着他们之间无限深情,竟而想到延虎,心中既觉感动,亦复知足,站起身来,轻悄悄地退了出去。

之后一连多日,祈霖时刻守在耶律洪础身边。直到第五日上午,耶律洪础已经能够起身,后背也明显开始结痂,这日刚用过了药,由延虎帮着包扎整齐,忽然祈霈行了进来,道:“小霖,爹让你过去说句话!”祈霖吃了一惊,道:“爹……仍然很恨我吗?”祈霈道:“爹他……”忽而长长一叹,道:“你还是快过去吧,爹应该不会把你怎么样了!”向着耶律洪础一望,又道:“如果……你能够走动的话,让你也去!”

祈霖惊疑不定,回脸向着耶律洪础一望,耶律洪础笑了一笑,伸手握住他手。祈霖瞬时间勇气倍增,但觉只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死也好,活也罢,没什么好怕的。

耶律洪础向着祈霈点一点头,便要起身下床。祈霖忙伸手扶了他一下,等他坐在床沿,蹲下身来替他穿上鞋子,之后站起身来,想伸手扶住他的臂膀,耶律洪础冲他一笑,先已走出门去,祈霖赶忙跟在后边。

祈霈将他二人引到对面一间屋子跟前,看见房门虚掩着,祈霈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轻声回道:“爹,他们来了!”只听里边祈盛的声音似有似无的说了一句:“让他们进来!”

祈霈伸手推开房门,等祈霖跟耶律洪础一前一后走进去,再从外边将门轻轻掩上。祈盛坐在房屋正中一张太师椅上,疲惫的用手托着头,听见祈霖跟耶律洪础先后进来,祈盛缓缓抬起头来。

祈霖抬头向着他爹脸上一望,陡然间大吃一惊!也不过五六日而已,他那一直勇武威严、从未有过半点龙钟之态的爹爹,竟像是突然老过了十年二十年。在他的额头之上,此时已是皱纹深陷;而在他双鬓之间,更显出秋霜染白,苍华斑斑!

祈霖但觉有千万条虫子在他五脏六腑乱钻乱咬,瞬时间只痛得他额上冷汗、眼中泪水交迸而出,顺着他脸颊鬓角,滚滚滑落!

第十五章

祈盛见祈霖呆在当场,向着他疲惫的招了招手。祈霖慢慢地走过去,慢慢在祈盛跟前跪下,张口想说句话,却哽咽着说不出来!

祈盛伸手在他泪湿的脸颊上抚了一抚,眼睛中竟显出一丝慈爱之意,道:“你可记得,小时候……每回爹从外边回来,你一定……跑在最前边迎接爹,那个时候……你多乖,爹把你……当着掌上明珠,但如今……”

仰起头来,将剩下的话全都咽进肚里!祈霖心如刀绞,呜咽道:“爹,孩儿……实是不孝之至,孩儿……不敢求爹原谅,只要……不让爹这么难受,孩儿心甘情愿……死在爹手上!”

祈盛道:“你心甘情愿……死在爹手上,可是……却有人宁愿自己死,也不肯让你死!”祈霖跪伏在地,放声而哭,道:“爹,对不起!孩儿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可是……可是……他对孩儿……情深爱重,孩儿……孩儿实在是……情非得已!”

祈盛道:“不错,你确实是……情非得已!”抬起头来向着耶律洪础上下一阵打量,耶律洪础微微低头,恭敬而立。祈盛轻轻一叹,又道:“你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难道……就不能给我磕几个头么?”

耶律洪础稍稍一愣,随即明白,忙跪伏在地,“嗵嗵嗵嗵”磕了四个响头。这四个响头一磕,那便是自认晚辈了。祈霖自然明白其中含义,抬起泪眼瞅瞅他爹,心中恕无喜悦,反而更是对爹爹充满了负疚与心疼!

祈盛等耶律洪础站起身来,双目瞅着他又道:“很好!你们既然……为了对方宁可性命不要,我也无可奈何,你这就领他去吧!但是你记住了,他以男儿之身甘愿追随于你,这一辈子,你要是稍敢有负于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耶律洪础心中一凛,忙道:“这个……您放心,这一生一世,耶律洪础若有丁点对不起他,必遭天打雷劈!”

祈盛点一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忽然脸色一沉,伸手将祈霖重重推开,一手指定了他,厉声喝道:“你且记住,我祈家的男人一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决不能……如你这般甘为人宠!所以从今而后,不许你妄称是我祈家儿孙,我祈家……也从此没有你这样一号人物!”

祈霖大惊失色,抬头哭道:“爹!”祈盛双眉一皱,眼中光芒厉射,冷声喝道:“你叫我做什么?你定要……羞煞老夫么?”祈霖脸上泪痕狼籍,哽咽无言。耶律洪础上前半步,微微躬身道:“这个……”祈盛厉喝一声,打断他话,道:“你休要跟我废话!我受你几个头,不过是因我养他一场,并非要与你沆瀣一气!我是宋人,你是辽人,到死我都跟你不共戴天!你赶紧领着他走吧,回头我就要把这里一把火烧得干净,这里仍是我大宋地盘,容不得你契丹人在此筑建庄园!”忽然立起身来,向着外边喝道:“祈霈你进来!”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