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斯厌恶地后退几步:“简直不可理喻,无知的野蛮人。”
男人狂怒地拿起一根木棒,“你这魔鬼养的杂种!”
迪卢木多伸开手阻挡男人的动作,“够了,冷静些。”
男人冲上前的动作一下子被迪卢木多止住,紧接着后颈一痛,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男人的同伴见此情况并没有怯弱,如同被激怒的狂兽,吼叫着冲了过来。
迪卢木多本想阻止那些人,一见肯尼斯举起手,知道他想干什么,立即离开波及范围,还顺手带走了维克。
“Rel Wis!”随着咒语光芒的落下,光芒内所有的人都倒了。
肯尼斯向着倒地的人施加另一种咒语,被咒语抽出类似于灵魂光团的人一脸痛苦神色浑身抽搐。
等做完这一切后,肯尼斯看着迪卢木多身后的少年,面色不善。
迪卢木多拉住想要逃走的少年,和声道:“肯尼斯,我保证他不会透露我们的事,所以这个人就算了吧。”
肯尼斯冷冷瞧了那名简直像是树熊一样抱着迪卢木多的少年,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维克等肯尼斯走远后才松开手,一脑门的冷汗:“好可怕。”
迪卢木多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笑道:“没事了。”
迪卢木多在一张纸上留下芬恩目前所在的位置,塞到了还在昏睡的男人怀里。
如果他们尽快找到芬恩,应该会及早摆脱艰苦危险的行程。
做完这一切,迪卢木多送维克离开。
离别前,维克看着自己的偶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您要庇护那种人?他明明还有魔力剩余,为什么不试着抢救那名老人?”
迪卢木多一愣,知道少年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一个人只要在救助他人,无论用什么手法,我们作为旁观者,就没有质疑的立场。”
少年不明白:“你是说,你也赞同用一个的性命去确保另外五个人的安全,这种行为是正确的?”
迪卢木多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救人的这种行为,是正确的,至于是采用什么形式,每个人有不同的见解。这个没有办法统一,也没有必要去要求别人的看法和自己一样。”
少年挠头,一脸迷惑的表情。
迪卢木多道:“我曾经救了一名骑士,嗯,当然,他现在已经不是骑士了,他到现在为止,还在怨恨我先救了他。”
维克奇道:“为什么?”
迪卢木多道:“当时那个骑士正在抵御劫匪,他的主人已经先逃了。我路过时拔剑相助,他虽然情况危险,依然要求我先去救他的主人不要管他。我没有听从他的恳求,救了他之后才和他一起去救他的主人。他的主人虽然没死,但是被劫匪砍掉了一只胳膊。”
维克道:“没死只是少了一只胳膊,两个人都得救了,很好啊。”
迪卢木多苦笑道:“他的主人少了右臂,从此无法挥剑,因此失去继承领主的资格,后来酗酒度日,没过多久就死在了女人的床上。那名骑士对我说,他宁可去死,也不想看着自己的主人落得如此田地。他的主人死后,那名骑士便再也不握剑了,现在他在塔拉开了一个酒店,我去过几次,每次他对我的怨恨只多不少。”
维克听得有些发愣。
迪卢木多道:“那段时间,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迷茫,很是苦恼了一段时间。嗯,对了,那个时候我大概比你大一点,才刚刚加入费奥纳。”
维克忍不住道:“后来呢?”
迪卢木多笑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救人这件事本身没有错,无论是先救谁后救谁,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与其烦恼那些东西,不如坚持自己认为对的行为,不去质疑他人,也别怀疑自己。只要想着眼前的人如何去救,就可以了,想得太多反而失去了救的意义。”
维克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
迪卢木多拍了拍维克的肩膀:“有些道理,要靠自己去感悟,别人讲是没用的。等你遇到的事情多了,自然就会建立属于自己的信念,那才是最适合你的。”
维克眼睛闪烁着某种炽热的色彩:“我会继续游历,我会继续变强,等我建立属于我的信念后,请让我跟随您的脚步。”
迪卢木多笑叹道:“我可是被费奥纳驱逐的人啊。”
维克如同起誓一般,道:“我一直在想怎样做才能成为真正的骑士,见到您后我找到了答案,我找到了今后的目标,您就是我最好的老师,如果未来无法跟随在您身边,努力成为骑士对我来说便不再有意义。”
迪卢木多长出口气,“真是服了你了,怎么感觉好像是被威胁了一样啊,你这小子。”
维克高兴得眼睛发亮:“请您务必等我,未来我一定会去找您。”
迪卢木多笑道:“好,如果你不够强,我组建的骑士团可不会欢迎你。”
维克自信道:“我一定会更强的。”
少年与男人定下了约定,踏上了新的旅程。
迪卢木多等维克走远后,低头看自己的脚踝,上面缠着一条蛇。
“肯尼斯,你放这条蛇出来并没有咬那个少年的意思吧……”
肯尼斯从一颗树后转了出来,“本来有这个打算。那么,刚刚被效忠的骑士大人,现在感觉如何?”
迪卢木多觉得肯尼斯的笑容充满了嘲讽,偏偏他爱极了。
“啊,还不错,就像和强者打了一架,而且赢了。”
肯尼斯冷哼一声,道:“听你的所谓理论,总结起来不过就是,别想太多,救了再说。简直和你的人一样鲁莽。”
迪卢木多挠挠头,“也不是什么都不想啊,比如说看到山匪因为分赃不均而内讧的话,我不会冲去救人的。”
肯尼斯道:“那么你也认为,生命有轻重之分?山匪的命比不上平民的命,因为他们不是你们骑士的守护对象。”
迪卢木多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在救之前,多少我会想一想,该不该救,值不值得救。”
肯尼斯道:“那么,你觉得我选择舍弃那个老人,让五个女人活下来,这个选择对吗?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
迪卢木多闭上眼,想一想,道:“我尽全力让他们都活下来。如果不行的话,我就让他们自己决定。”
肯尼斯笑了:“他们自己决定?内讧?互相残杀吗?那个老人有凶狠的儿子,他会为了父亲毫不犹豫地杀死那五个女人。”
迪卢木多摇头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们凯尔特人在无法决定时,会抽签,由神灵来决定。”
肯尼斯嗤笑道:“真是逃避问题的好方法啊。如果那个老人是一个领主,那五个女人不过是普通的侍女,还能抽签解决吗?我舍弃了他的性命,不过是觉得他是个普通人罢了。”
迪卢木多道:“生命的价值不应该如此计算啊。”
肯尼斯道挑眉:“东方国度的一位曾说‘众生平等‘,但是在我看来,不过是需要怜悯的生命在神眼中平等而已,他们整个神的体系不也充斥着等级之分?”
迪卢木多道:“好吧,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每个人被拯救的权利都是平等的。”
肯尼斯冷笑道:“不,被拯救的权利并不平等。举个例子就能推翻这个理论,假如海上行驶了两艘船,一艘船上有100人,另一艘船上有200人,两艘船同时受到海盗袭击,你只能去救其中一艘船。你会选择救那一艘?”
迪卢木多沉默。
肯尼斯道:“很显而易见,应该救的是200人的那艘。但是,如果100人的那艘船上,乘坐着爱尔兰的国王、太子、公主和王公大臣,另外200人的那艘船搭乘的不过是些平民,你会如何选择?”
迪卢木多还是没有回答。
肯尼斯弯起嘴角,道:“如何选择也很明显吧。那么再做进一步的假设,如果200人的那艘船里坐着你的朋友、父母,养父,芬恩,还有我。你又该如何选择?靠人数来决定,靠感情来决定,还是需要靠抽签来决定?由你们的神灵决定的话,谁来抽?谁来主持?哦,对了,这个时候倒是的确可以借用一下你的那个所谓的救了再说的理论,闭上眼睛随便冲上一条船,救完了再看看是哪条船吗?哈。”
迪卢木多一时间哑口无言。
肯尼斯负起双手看着迪卢木多苦恼的表情,宣告自己的理论,“难道此时你还不承认,生命的价值等同于生命的身份吗?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好,这个世界上,身份的区别注定了生命的不平等,就好像贵族天生就比平民有更多的权利,你的友人注定会比路人得到你更多的关注。财富和权势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亲情和友情最终会分亲疏,这不过是人类追求价值和利益的本能体现罢了。你的那些所谓道义,不过是有头脑的权势者在追求价值路上制作的一件冠冕堂皇的衣服,避免大家赤裸着身体你争我夺的太过难看罢了。迪卢木多,不要本末倒置了啊。”
迪卢木多静静地听着肯尼斯的理论,神情认真,等肯尼斯说完,似乎很是苦恼了一会,但没过多久,他笑了。
肯尼斯皱眉:“这有什么可笑的?觉得我说的有不对,那就说说你的理论。”
迪卢木多道:“说了你别生气。”
肯尼斯道:“只要不是废话,我洗耳恭听。”
迪卢木多道:“那个,我只是觉得,你的理论,太……傲慢了。”
肯尼斯没露出生气的表情,直接道:“论点有了,论据和论证?”
迪卢木多挠挠下巴道:“我本来还在担心你会为那些人的无理而生气,现在有些放心了,你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吧。”
肯尼斯提高音量:“不要扯开话题,我的理论如何傲慢了?”
迪卢木多道:“那个就是,肯尼斯你大概没有意识到,我们每个人生活的环境并不不同,周围的人也各自不同,因此我们的想法都是不同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理论能适合所有人,我们靠自己的本意而活,一路走过来,无论是否全然正确,那都是组成我们最真实自己的路,是只属于我们的路。我尊重别人的路,即使不赞成,也从来无意改变。
我早已经知道,骑士道并不适合所有人,它只是规范强者的一种手段。生命有价值和等级的区分,有的时候的确需要做出取舍。可是那种情况,并不能计划,不能忖度,我们只能视当时的情况而定。
在现在的时间度量未来的生命的轻重价值并做出裁决,这是神的工作,我们并不是神,我们是普通的人,我们会冲动,会犯错,很难说此时的决定到时就一定会如此做,此时的假设未来就一定会成真。未来的计划即使想的再好,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发生,这一点我已经深刻体会到啦。”
肯尼斯沉默,他的计划的确没有几次能如愿进行的。
迪卢木多道:“即使是战争时期,指挥官制定作战策略,尽可能地多消灭一些敌人,也不是为了这些生命的多少或是价值而做出的判断,而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人为的计划无法决定战争的胜败,还需要军队的素质,作战的意志,地理环境,后勤补给等等。在战场上下思考什么生命的轻重价值根本没意义,我们所想的就是如何打败敌人,取得胜利。
就算你所说的那两艘船的情况真的出现了,那么我是怎么知道两艘船分别有什么人,我为什么不能先打下最近的海盗船然后威胁首领停止攻击去救另一艘船?这样两艘船的人不都得救了?当然我这只是理论,而且如果你真的在上面的话,说不定在我还没有打下一艘船之前就会把攻击你们的船给击沉了吧。
那个财富和权势,也不是每个人都趋之若鹜的,很多学者和艺术家,他们追求的是另外一种东西。亲情和友情即使有亲疏之分但都有不求回报的人,比如说即使你忽然不爱我了,我也会一直爱着你。”
迪卢木多温柔地笑。
肯尼斯按了按额角,头痛。
不赞同他的这些所谓理论,但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好吧,这次是你赢了。等我想好了如何回答下次再说。”肯尼斯坦然面对这次的暂时性失利。
迪卢木多没想过这种交流还分什么输赢成败。他凑过去搂住肯尼斯,笑得很开心。
他才不管什么输赢,他只是觉得可以这样交流彼此的观点,真好。
回去的路上,肯尼斯收到了来自罗德的信件。
展开信件一看,肯尼斯觉得额角有青筋在跳,果然计划跟不上变化,目前的形势再一次发生了变动。
信件简单说明了目前王太子军的动向,此时军队已经前往费尔角。王太子卡布利准备带两千名士兵登陆阿伦岛,与同样带了两千名士兵的英格兰国王乌瑟在岛上单挑,谁赢了谁带走爱尔兰的第一公主格兰尼。
而造成这么荒谬以单挑决斗定胜负的结果,来自于苏格兰国王的从中调和。大意两个国家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大动干戈,是男人就单挑来决定胜负,他来做见证人,并且提供战斗地点(阿伦岛是苏格兰的领土)。为了公平起见,双方只能带两千名士兵上岛。
所以按照这个事态发展,格兰尼此时应该不在英格兰,而是随着国王乌瑟一起前往阿伦岛,像是无法决定爱人的贵妇等待一场决斗来决定她的归属。
既然这样,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救那个任性的格兰尼,直接等卡布利干掉乌瑟不就可以了。肯尼斯差点捏烂的信纸。
苏格兰国王要求双方不得带超过两万名以上的士兵入境,乌瑟带了两万名精锐骑士军。为了保护王太子的安危,直属于卡布利的两万王军从各地驻点向费尔角汇合。因为全面开战的可能性大幅度降低,对费奥纳的召集令已经不如前期那么急迫。罗德在信中提及,卡布利希望肯尼斯前往英格兰的首都,在那里搞搞破坏,扰乱英格兰的后方。如果不愿意去也无妨,留在塔拉注意对方是否也有同样的企图即可。
意思就是说,肯尼斯没有硬性任务了,现在用不着去救格兰尼了,她的男人和哥哥这会为了她开战,没有外人什么事情了。
没有通缉令也没有一个月的期限,芬恩为了躲避征集令的追杀很快也会消失,前景一下子光明起来好像忽然让人无法适应。
肯尼斯捏了捏眉间,感觉欠了王太子很大的一个人情,对方的气度好的惊人,不过听从苏格兰国王的调和跑去和英格兰国王在苏格兰的领土上干架,总觉得不管是哪边的王室成员都不靠谱。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盛行比武单挑,但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也是可以这么儿戏的吗?被这样的人领导的国家和民族,真的没问题吗?自己必须和这种人合作,总觉得有点悲哀啊。肯尼斯叹了口气,把信件交给迪卢木多,让他也看看。
迪卢木多看完信后,很是高兴:“卡布利的武艺很厉害,这场比斗我们赢定了。”
肯尼斯不予置否,前提是对方的大脑真的只有核桃仁那么大,不另外搞什么破坏。
迪卢木多提议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去哪里?去英格兰的都城破坏,还是回塔拉驻防?”
肯尼斯不想多惹麻烦,上不了台面的功勋做了也是给别人增添荣誉,“回塔拉。”
迪卢木多似乎另有注意,“那回去之前,我们可不可以去安格尔西岛看看?”
安格尔西岛?肯尼斯记得这是位于爱尔兰海中部靠近英格兰的岛屿。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去?”肯尼斯认为迪卢木多不会无缘无故提及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