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碎片 上——有扇
有扇  发于:201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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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手染鲜血的人被曾经屠戮的生命所杀,听着那些死前拼命逃离却又无能为力的挣扎,肯尼斯心中浮动着畅意,几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

罗德靠着树干,插着双手,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胜景啊。”

肯尼斯扫了他一眼,并不应答。

原本因为同属家族的姓氏让他原本并没有厌恶此人的心情,但是此时此刻,他不愿意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他只想一个人看着这场由他引发的终局。无奈他走到哪里,此人都不厌其烦地跟上来。

忽视、漠视,如果无法解决,只是逃避而已,肯尼斯冷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罗德笑道:“等这里结束后,我再说吧。”

肯尼斯转过头,继续注视着营地。

因为肯尼斯在复生咒语里的附加禁制,怨灵只能杀戮曾经杀死过兽人的人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在他的理解中,温婉的女人和小孩,不会受到波及,但是当他无意中看到远处发生的画面,心中不由产生一丝动摇。

女人拿着武器,面对着黑雾笼罩的怪物,尽管瑟瑟发抖几欲崩溃,但是她没有后退,没有逃跑。在她身后,几个孩子缩在一起,嚎嚎大哭。,

“走开!走开——!”女人歇斯底里地叫着,胡乱地挥舞着手里的木棒。

怪物细长的下肢一下卷走了女人,一口咬住了女人的脖子。

“妈妈——!妈妈——”几个孩子里有一个小女孩冲了上来,捶打着怪物,用牙齿去咬,用脚去踢,小脸布满惊恐的泪水。

母亲抽搐不顾挣扎,用力地去推孩子,满是鲜血的嘴里是破碎的声音:“快……跑……”

小女孩被推开几步,依然跑上去抱着母亲不愿离开。

怪物放开脖子被咬开的女人。小女孩趴在母亲的身上,撕心裂肺的哭泣。

因为担心怨灵错手伤及无辜的孩子,肯尼斯匆忙赶来。

蛇形的怪物滑动着,没有伤害攻击它的女孩,游向下一个目标。

黑雾之下,肯尼斯看清那是一条银色的蟒蛇。

看着伏在母亲身上痛哭的女孩,肯尼斯发觉自己其实没有解救她脱离苦难的立场。

那些孩子受到大人罪行的牵连,今后注定受到人生的磨难,与其日后痛苦,不如随大人一起……

肯尼斯心中产生一丝阴暗的情绪,随即,他为自己这种想法而愕然。

这些孩子,有的甚至连上学的年龄还未够,他们比时钟塔的学生还要懵懂无知,自己居然想要结束他们的生命。

身体发生了异化,连心灵也受到污染了吗?

肯尼斯后退几步,正要离开哭泣之地,远处一个十岁不到的男孩惊恐地奔跑着,他的小腿受了伤,脚步跌跌撞撞。他颤抖的声音对着身后袭击他的幼小怪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呜……救命啊——!”

如同幼兽般的怪物没有停止攻击。

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也可能是罪犯。肯尼斯心中感叹,并不愿意出手。

男孩慌乱之中没有看清前方的人是谁,只看到是大人,立即下意识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高喊:“救命,救救我!”

肯尼斯的犹豫被男孩毫无保留的信任击碎,那是是孩子对大人的信任,是对强大同胞的信任。

肯尼斯一直没有抛弃过人类的立场,他难以拒绝这样的请求。他可以毫不动摇地面对同胞之间的杀戮,但对弱小的失去抵挡力的孩子的请求,曾经作为老师的经历,让他无法允许自己无动于衷。

他站在原地,在男孩经过身旁时,向先前一步,挡在了怪物前方。

黑雾从怪物身上剥离,骨架立即变成了灰烬。

肯尼斯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收回了这只怨灵身上的生命力。

他看向四周,鲜血将大片的土地染得暗红,空气里弥散着浓烈的血腥味。怨灵们在杀了身带罪孽之人后还不满足,它们肢解着尸体,有的甚至大口大口地撕咬着肢体。血浆从血红色的肉里流出来,宛如又一场罪恶的重生。

肯尼斯看到一片残肢断骨,有些不舒服。

足够了,罪有应得,如此即可。

肯尼斯念诵着驱除咒,结束了这场怨灵的狂欢。

最终,营地里活下来的,只剩下二十多个女人和小孩。

在经历了一场屠戮之后,幸存下来的人有的精神恍惚,有的双眼失焦,有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那个曾向肯尼斯求救的男孩,脸上没有软弱,他似乎知道了罪魁祸首是谁,看着肯尼斯的目光如同阴冷的兽。

肯尼斯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如果你长大以后仍不放弃复仇的念头,我等你来找我。”

男孩死盯着肯尼斯,似乎要将他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肯尼斯冷笑一声,并不以为意。转身离开营地。

肯尼斯走后不久,营地里忽然冒出一个骷髅。

骷髅没有动物的形态,长着人类的面孔,是这些活下来的女人孩子所熟悉的人。

“老大……”一个女人颤抖着,大着胆子,没有逃走。她相信这个带领他们活下去的男人。

穿着商人生前衣服的骷髅,抬起手,骨节长出的利刃,将女人一分为二。

肯尼斯走出营地,看见罗德站在前方。

肯尼斯此时不想理会任何人,直接擦肩而过。

罗德抛过来一个圆圆的物体,滚落到了肯尼斯脚边。

肯尼斯定神一看,停下脚步,片刻后,猛得回过头:

“为何要这样做?结束他的生命对你有何意义?”

圆形的物体是肯尼斯方才还见到的男孩,鲜活的生命此时变成了血迹斑斑的头颅。

罗德慢慢说:“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留下活口。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肯尼斯顿时明白罗德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你……你把那些人全杀了?”

罗德点头:“当然。难道要让他们有一天指认我在此处吗?我也是要向上司交代的。”

肯尼斯简直无法理解这个人的逻辑:“难道就为了你的交代,你连那些孩子也不放过?”

罗德淡去笑容,长吁口气,表情严肃道:“同样是杀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孩子不可杀?”

肯尼斯直接被气得说不出话,眼中冷意大盛。

罗德继续道:“生命的轻重只在于活着与可能性,在我看来,小孩和大人没有区别。只是因为过于轻易得手,才会让我觉得无趣。如果你有罪恶感,那还真是多余的自我束缚。”

肯尼斯不愿与他理论,只想尽快结束话题:“你说过结束后就说明来此目的,现在可以说了。”

罗德伸出手,带着邀请的味道:

“我说过,期待与你再次交手。但是我现在更加希望,你可以为一位大人贡献你的力量。”

肯尼斯挑眉,等着他的解释。

罗德没有放下手,“你的力量,很强,我希望你能与我共同效忠于王太子殿下,与我一同见证太子殿下今后的霸业”

肯尼斯笑了,“原来如此,你不怕我威胁你的地位?”

罗德摇头,毫不担心:“太子殿下会给你合适的位置。他是气量宏大的储君,他可以让你获得你追求想要东西的权利,你见过他后,绝不会失望,随我一同来吧。”

邀请的手一直没有放下。

肯尼斯迟疑着,在心中权衡。

他此时的能力和经验,尚不足以在权力的中心立足,在他未掌握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前,在获取头脑里未了解的知识前,他还需要等待。

他不愿意做工具,他只做自己的主人。

肯尼斯拒绝道:“我还有要做的事情。如果辜负了太子殿下的赏识,请见谅……”他缓和了拒绝的意思,“请转达,此时我不会与他为敌。”

罗德放下手,对这个回答并不十分满意,但也没有过于失望,因为他听出了话里的一份余地。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作为解除你困境的还礼,希望你不介意与我一同前往王城,请你见过王太子后,再一次好好考虑后,再回答。”

肯尼斯对能够接纳罗德这种的王太子保有好奇与兴趣,而且他也不希望欠下这份人情,如果只是这样的要求,并不困难。

“好,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罗德在提及王太子时的严肃与敬意在笑容中散去,“好啊,去哪里?我陪你。”

肯尼斯发觉在见到王太子之前,这个罗德看来是不会离开了,他皱了皱眉,道:“我的魔术礼装遗落了,我要找回来。”

罗德拍了下手,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可以变化的圆圆的水银?”

肯尼斯立刻追问道:“你见过?在哪里?它应该在一个石管里,你拿了吗?”

罗德摆了摆手:“你再去找新的水银吧。”

肯尼斯尖刻质问道:“什么意思?”

罗德露出微妙的表情:“我看到它时,它不在什么石管里,我抓住了它,感知到了你的魔力,一路找了过来,它就在慢慢变小了。它倒是蛮有意思,你是怎么做出来的?消失前还扒在你身上,很忠心啊。也给我做一个吧。”

肯尼斯顿感心中冰冷。

他回忆着醒来时手中的触感,那段被他忽视的记忆,知道罗德没有欺骗自己。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再次失去了自己最引以为豪的魔术礼装。

遇见时的奇异,获取时的惊险,使用时的欣喜,在心里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图画。

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只要找到新的水银,他还可以制成新的魔术礼装。

但是,应该已有所不同了……

不会有什么水银再具有来自埃及的神秘力量。不会有什么水银能够具有自行运作的能力。

大概,这是命运对他的最后一份馈赠,才让他得到了它。

可是自己始终没有握紧。

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去使用其它劣等的雷同的水银?

对自己的无能,对这次的失利,没有比这个惩戒来得更好了。

肯尼斯仰起头,眼中冷硬:“今后我不会再用水银。走吧,我兑现承诺,去王城。”

罗德显得有些失望,他并没有启程的意思,反而吹着口哨,召唤来一只信鹰,说着让肯尼斯很奇怪的话。

“这样上路太危险,我可不想当你的保镖。”

肯尼斯不明白。

罗德抖开黑色的斗篷,穿上后,拉起兜帽,将脸遮挡了大半。

“你还不知道索菲亚利为你在黑市里开了什么价格吧。”

肯尼斯记起那些针对他的攻击,终于知晓了来源所在。对索菲亚利的报复,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他没有想到索菲亚利竟然会求助于黑市,用这种借于别人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他只是不了解索菲亚利罢了。

罗德让信鹰停在他的肩膀,拿出小块的纸书写着。

“我要附近的王军接我们回去,黑道的人应该还没有那个胆子敢招惹王太子殿下的军队。”

肯尼斯不予置评。

罗德边写边提议道:“说起来,你应该不介意再扮一次猎物,让索菲亚利出出血吧。十万枚金币和矿精的奖励,蛮不错的。”

肯尼斯眼中冷寒:“虽然暂不为敌,但请注意你的言辞。”

罗德摆摆手,“好。我错了。让完好的你出现在王太子面前,看索菲亚利内出血也不错。”

罗德将写好的纸条绑在信鹰的腿上,扬手放其离开。

信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越飞越远,最终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云间。

白马带着迪卢木多在低空中极速奔驰,丘陵的绿色如同画卷,不断变化着颜色的深浅。不少飞鸟被白马所带起的疾风惊得四散,野鹿与狼群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经过平坦的原野,白马跑到一个宽广的河畔边,迪卢木多看见河中央的木船上站着一个矮个子的、皮肤泛红的男人。迪卢木多认出那个人,是当年他为了救治水底国公主病情去取魔杯时,告诉他公主的康复会以爱情的消逝为代价的男人。

白马奔走在河面上如履平地,迪卢木多来到那个男人身旁,点头致意:“好久没见,没想到你还在这里渡船。”

皮肤泛红的男人有着一双能预见未来的眼睛,他停下手里滑动的船桨,道:“你倒是武勇更胜当年。我等你许久了。”

迪卢木多知道两人的会面是命运的安排,想起几天前从切欧法赫那里听到的水底国公主的近况,忍不住向这位当年的给予预言的男人,询问着记挂在心头的事情:“我听闻水底国公主已有夫婿,她今后的生活是否一切安好?”

皮肤泛红的矮个子男人回答:“她现在的生活顺意,但是她此生仅一个女儿,今后将因此被夫家所厌,婚姻无疾而终。”

迪卢木多听闻公主竟会有此遭遇,吃惊后立即感到愤怒:“居然因为这种理由,那个男人对妻子的关爱就因为这个而消失?可恶……”

迪卢木多心中产生将公主提前接出来的冲动,好让她提前避开这段不幸的结局。

但是他随即想到,不幸未到来之前,公主此时仍处在幸福的甜蜜中,他有什么理由去干涉她的生活。况且,接出来后,他又能怎么办呢?没有爱情的婚姻,他注定给不了她幸福。

男人拄着手里的船桨,“生活便是如此,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途。你无法再为她做什么,你与她已无关系。”

迪卢木多抓紧手上缰绳,心中的遗憾让他忍不住想拔枪宣泄。他的确已经没有立场再为她做什么。

迪卢木多平息心中的烦躁,见男人还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思,忽然想起另一件挂心的事:“我有一位好友,名叫肯尼斯,是位金发的魔法师,你可能看清他的命运。”

男人仰望天空,闭目沉思,随即露出遗憾的表情,“我愿意帮助你,但是我只能看见他的过往,他的未来模糊不清。他已脱离危险,却不能前往约定之地与你见面,你应该尽快赶回菲奥娜,做你该做之事。”

迪卢木多听后又是紧张又是焦急,“他遇到危险了?他现在在哪里?”

他知道肯尼斯的实力不弱,但此时正逢多事之秋,难免会有意外发生。自那天与肯尼斯分别以来,他便担心着肯尼斯的安慰。

男人低沉的声音如同预言,他指向前方:“离开吧,骑士。前方有更多的苦难与考验等着你。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未来你会遇见水底国公主的女儿,她的家族给予不了的庇护,将成为你的责任。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迪卢木多从预言中得知自己有为水底国公主的后代尽一份心力的机会,这份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责任并没有让他感到烦恼,反而因为能弥补一些遗憾而心中稍感安慰,过往的爱恋已逝,他能做的有限,只希望在可以做的事情里尽到最大的心力。

迪卢木多感谢预言者的赠言,点点头,拍马离去。

月亮尚未升起,迪卢木多赶到与肯尼斯约定的山洞。

虽然预言者告知在约定之地见不到肯尼斯,但迪卢木多依然依约赶至。

他走进山洞,里面没有人。

按照时间,他已迟了大半日,肯尼斯应该早到了才对。难道真的因为什么事情的阻隔无法赶来?

迪卢木多牵着马在周围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看不到肯尼斯,迪卢木多在失望之余有些挂心。他走到小溪边,让马饮水休息,自己采摘水果,捕捉小鱼作为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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