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草芥 上——嫣旨
嫣旨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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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用力的抓着苍远的手,“你别生气,师傅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对对,我跟了师傅那么久,从来没见他这样,而且他今天回来的时候神情就不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师傅平时说话虽然有点那个,但他对我们一直很好,从来没真打过我们,看他刚才那样,估计这会也在后悔下了那么重的手。”石头接着小草的话,忙跟着劝,姜九有没有在屋里忏悔他是不太清楚,但跟师傅相处了那么久,师傅的脾性他还是知道个大概,若不是有什么原因,师傅不会如此反常。

“是呀,苍远师弟,你千万别跟师傅置气。”红绫也跟着附和,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湿帕子,递给小草,让他敷在脸上。“不过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师傅不是说了么,墙根跪着。”见苍远的眼神渐渐缓和下来,石头又恢复了听话徒弟的样子,话没说完,已经麻溜的在墙角端正的跪了起来。红绫跟着跪在石头身旁,猫爪看着这小夫妻一眼,也默默地找了块平整的地方跪下。

“我才不跪,那疯老头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是对是错,师傅说的话就得听。”

“我可没当他是师傅。”苍远看着石头低声吐出一句,若是练功,任姜九如何怪招折磨,如何恶言毒舌,他都可以一声不吭的全吞下,但那不代表他也跟石头他们一样拜姜九为师,在他的心里,师傅这个位置太郑重,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坐的。

“你!”前一刻还极力缓和气氛的石头,因为这句话瞬间变了脸,一把抓住苍远的前襟,眼看拳头就要轮了上去。

“石头师兄,”一旁的小草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石头的胳臂,然后转向苍远,“阿远,你别说气话,师傅救了我们的命,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就该跟石头师兄一样听师傅的话。”说着捡起掉在地上的帕子,敷在脸上,也找了个地方跪了下来。被小草这么一拉,苍远也没了刚才的心气,自不多话,静静的跪在小草边上。

“哇……哇……”五个人才跪成一排,头顶上就传来几声怪叫。

“是乌鸦。”猫爪鉴定完毕,连眼也没抬一下。

“呦吼,见小爷们罚跪,你个畜牲叫得那么欢,灾荒怎么没把你荒死,我让你叫。”石头叨念着从地上摸起一个石子,向上一扔。只听“啪”一声,那乌鸦扑腾了两下翅膀竟直直扎了下来,落到众人面前又叫了两声,就再没了动静。

“石头师兄,你好厉害。”小草望向石头,几乎忘了脸上的疼。

“知道他为啥叫石头了吧。”红绫半笑半呛,一把抓住落在面前的乌鸦,“不知道乌鸦肉好不好吃。”

第十一章:献粮

小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草堆上,回想昨天晚上见识了石头的飞石绝技之后不多会就觉得头昏昏的,估计跪着就睡着了。

红绫见小草醒了,笑着递上食物,看着小草一脸疑惑的抓着身下的稻草,弯着眉眼说道,“你昨晚睡得早,我们跪了没多会,师傅就出来……,”想不到合适的说法,红绫索性跳过,“然后迷迷糊糊的看我们跪着就好像没事人一样问我们,‘你们在这干嘛?还不进去。’石头就给我们使了个眼色,抱着你就进来了。师傅就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光嘴上凶,心里还是护着我们,所以你可别记恨他。”说完又用眼角瞟了一眼蹲在墙角的苍远。

“嗯!”摸着还微微发麻的脸颊,小草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怎么会记恨师傅。

石头的突然闯入,打怕了屋内的祥和,“不好了,城外远远的突然有烟冒出来,猫爪说隐约听到有鼓声,怕是要打起来了。”

“师傅呢?”红绫把食物塞进小草手里,眼睛在小草屋里转了一圈,确认了一下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又望向石头,想从他口里听到师傅吩咐要走的信息。

“师傅往宿关城去了。”这次进来的是猫爪,此刻他脸上已经没了一贯的冷漠。

“什么?”石头瞪大了眼睛,之前还被他说得千好万好,此刻又被他骂了千遍,这位师傅祖宗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一点,这下可叫他们几个怎么办。

“我去看看。”坐在一旁苍远突然站起来,捡了把短刀插在腰间冲了出去。

石头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草也已经跟着跑了出去,随即跟猫爪交换了一下眼神,“绫子,你留在这准备一下,我们找回师傅马上离开。”说完跟猫爪一起也奔了出去。

宿关城位于洛萩西陲,城外再没多远就进入戈壁荒原,城镇倚着个山口而建,四周的砂土丘山势虽不险峻,但也算到屏障,一来阻断了沙暴,二来也略有御敌之势,倒是让这宿关易守难攻。土番是由这戈壁上的几支蛮夷部落结成的小国,太祖开疆之际,从现在的宿关向西直追八百里,硬是把土番八千莽士打得只剩五百残兵,带着女眷幼童躲进戈壁深处。可洛萩将士毕竟出身中原,只靠一股胜战之势才深入此不毛之地,后来太祖权衡,想着戈壁荒凉,纳入版图也只是徒增守备之累,断然将边关定在了这里,后来才改了宿关这个名字。但土番狭局于贫瘠的戈壁腹心怎能甘心,加之今时洛萩衰落,几大部落早已蠢蠢欲动。每逢春秋必定来犯,虽然多为试探寻衅,边关的几座城池却免不了遭殃。

几人虽相继出的门,等苍远他们赶到时,猫爪已经在山石间觅了个绝好的缺口位置观察了一阵子。这砂土丘从城里绕上去的时候还算好走,一路上都是开凿的痕迹,显然是后来人为修成的,到了城门两侧陡然直下四五丈的绝壁,也难怪土番在城外扎了营却久不见攻势。猫爪摆了摆手示意苍远和石头趴在他身边。两人都压低脑袋朝城外敌阵的方向看去,城外列着的土番莽士满打满算不过百十号人,这人数若是先锋还勉强说的过去,但攻城先锋讲究奇招和速度,看这帮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城门外列队,更像是仪仗队,但队伍中歪斜立着的那帮赤着上身,腰别弯刀,面露笑意的莽汉,却也没有一丝仪仗的庄严,甚至没有一丝征战的样子。他们之前看到的烟是敌阵里架起的一个篝火,在这时间场合,那团燃烧的篝火显得分外诡异。

就在这时,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了。最后赶来的小草刚爬上山头就看到这幅景象,不禁轻轻的“啊”了一声,苍远见状眉宇间闪烁了一下,一把抓住小草按在自己身边,然后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又紧张的望向城门。这守城的将士难道是昏了头,敌军这种挑衅破绽极大,说不定只是诱敌之计,大批援军埋伏在不远处。再说这敌军,所处的位置离城不远又基本没有戒备,这种距离就应该直接用弓箭从城头攻击,先杀几个下下他的威风,再静观其变。苍远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从小耳濡目染,对于攻城守地这些说道也有些了解。这守将就算再不济,也不能犯这种错,在这个时候开城门呀,想到这苍远攥紧拳头。

敌军见到城门开启,也没有摆出进攻或守备的动作,但人群明显骚动起来,远远的看不真切,却也不像对阵时应有的反应。城门那边,两列士兵举着长矛走出来,一个个也都有气无力,刚走出十多步就停了下来,这才见队列之间一个白面老儿披着战甲骑着匹瘦马走出城来。土番阵中看到那老儿出来,躁动声又张狂的几分,传到苍远他们耳中好像还夹杂着欢呼和笑声。不过这瘦马老将,这等残兵,也难怪敌人看了要如此嚣张轻蔑。

不多时,鼓声响起,应该就是猫爪早先听到的,从土番阵营里传来。那帮彪莽大汉听到鼓声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再看过去,两匹黑马上坐着两个汉子,为首的那个身形异常壮硕,一头棕红色的乱发披在肩上,满脸胡子看不出面容。两匹马儿站定,出声的却是他身旁一个稍微瘦削一点的汉子,“周校尉,你这是要出征呀,啊?哈!哈!哈!”语调中透着生硬,却丝毫不掩嘲讽之意。

那白面老儿也不恼火,从马背上翻下来,整了整衣冠,才回到,“沙阔将军,粮食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向城门里挥了挥手。

之前那个不做声的红毛大胡子突然扬了下手中的马鞭,那个被唤作沙阔的汉子会了意,“慢!今日我们莽王亲临,可不只是为了收粮,而是近来听到个传闻,说这宿关的守军中藏了白虎营的人?”

此话一出,那周老儿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小草没有转头,但借着按在他肩上的手,他清晰地感觉到苍远的身子也颤了一下。

“沙阔将军说笑,三年前云重关一役,白虎营已全军覆没,洛萩痛失重将,举国之哀。”周老儿声音哽咽,说完向着北边略略欠身拜了一拜。

“放屁!”那红毛大胡子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他本就该死,恨只恨没死在我手里。”

“周校尉,我们莽王不是来看你哀痛的,乖乖把他们的余党交出来,便留你性命,不然,休怪我明日血洗宿关城!”沙阔掂着手中马鞭,阴冷的语气中透着杀气。

周老儿退回城中的时候脸色已经白得跟纸一般,再踏出城门的时候没有骑马,头盔也脱了去,漏出一头白发,他在城门前站定,从他身后,十来个瘦骨嶙峋的士兵推着粮草车走出来。眼看一行人就要走进敌阵之中,周老儿突然跪下,颤抖的声音从喉中嘶喊出来分外沙哑,“莽王,沙阔将军,这十六人终究算不得白虎营的人,还望二位高抬贵手,不要徒添杀孽呀。”

“放心,杀这些蚂蚁没意思,我准备了更好玩的。”沙阔看着粮草车都交到了自己手上,那些洛萩士兵也在手下莽士的推攘拉扯下围成一堆立在那堆篝火旁,于是翻身跳下马,抽出弯刀,随手掐着一个士兵脖子拎出来按在篝火旁,“我问你,白虎营的人是不是都该死?说!”火光中沙阔的脸扭曲着,见那人不说话,手上了力道又大了几分,“骨头还挺硬,我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子硬!”手起刀落,那人一声闷哼,手臂已经被斩了下来。沙阔一脚把断臂踢到篝火里,“再不说话,我就把你们挨个斩手斩脚,今晚我们就烤两脚羊来吃。哈哈哈哈!”说着提刀又要砍。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惨叫,接着是带着哭腔的嘶吼,“白虎营该死,现在什么都没有啦,我不是白虎营的,求将军饶小人一条狗命,求将军饶命啊。”求饶声一起,所有紧绷的神经都应声断开,形势从刚才的对峙急转直下,身体和精神的重压下,理智意志全盘挖掘,仅存的只有求生的念。哭嚷声四起,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咒骂,仿佛在生命的泥沼中只有把那个叫做白虎营的东西用力的踩在脚底才能生还。

土番的莽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一张张失魂落魄的脸,然后大声狂笑。沙阔踢开那个断臂的士兵,走到莽王身边用他们的语言说了些什么,然后翻身上马,朝莽士们一挥手,众人拎起兵器,推起粮草车。

被丢弃的那帮士兵还瘫坐在篝火旁失神的叨念着,远去的土番队伍中,沙阔尖利刺耳的声音飘散在天际,“狗畜无惧,白虎已死……”

第十二章:夜袭

直到土番的队伍走远,石头才坐起身来,抓起手边的一块石头朝着队伍远去的方向扔去,“一帮畜牲。”猫爪也跟着坐起来,两人这才发现苍远的脸色极差,额上青筋突显,紧握的拳头甚至渗出殷红。“苍远师弟,你怎么了?”石头伸手一拍,才把苍远的魂唤回来。“苍远师弟,你没事吧,我们还是先回去找吧,等师傅回来商量下……”还没等石头说完,苍远已经一个健步冲了出去,“我去杀了他们。”

小草这才爬起来,抬手摸着左肩,刚才被苍远按着的地方已经麻了,可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跟着追了上去。还没赶到安身的草屋就见苍远他们背着绳索迎面回来,看着苍远一脸铁青,小草用眼睛询问石头。

“别担心,我们商量过了,就去放把火,杀杀他们的威风。有我和猫爪跟着,不会让他乱来,你和红绫留下等师傅。”

小草点着头,却只是把石头的话听进了耳朵里,眼睛和心全在苍远身上。那个紧绷的背影突然转过来,昏黄的光线中,苍远的声音无比郑重,“你留下。”说完就转身迈开了步子。

小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三人的身影已经在余晖中渐渐模糊,可心却猛地收紧,苍远的神情,语气,包括这黄昏的时节都熟悉的让人窒息。上次他听话的跑了,回去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片鲜红,小草时常问自己,如果当时没回去会怎样?但结果都是抚住心口然后深深的庆幸。所以就算他清楚自己帮不上忙,就算落霞通向的是另一个世界,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奔跑着追了上去。

小草在之前的那个缺口旁找到了苍远他们结的绳索,爬下去没跑两步就看见了前方三个身影,小草不敢跟太近,远远跟了半个时辰,见三人在枯草丛中停下来,再抬头已经远远能看见火光。

“谁?”猫爪听力极佳,话音未落,石头已经一颗石子出手,好在霎那间鳖见那黑影有几分熟悉,力道一转,石子几乎擦着小草的耳廓飞过。

“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留下么?”石头这才看清是小草,连忙冲出去把他揪过来,然后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没伤着你吧,打到脑袋估计你就要在这睡到明天了。”

小草一边低着头猛摇,一边小心的瞥着苍远,见他没有言语,偷偷的舒了一口气。

小骚动平息,苍远用手比划着地上一块石头低声说道,“还是按计划来,石头往北,猫爪往西,我往西北绕道后面,事成之后立刻回这里汇合。”

猫爪摆摆手,“还是我去后面,我比较快。”

苍远迅速的思索一番,敌我实力相差太大,若不是有奇招他们根本就是去送死,虽然一般主帅的帐子都在最深处,但猫爪说的对,速度越快他们就越安全,于是点了点头,“那我去西面。”交代完看了眼小草,“你待在这接应,不许再跟来,听到没?”

小草点了点头,“那你们准备怎么……怎么办?”

“用烤田鼠!”石头的脸突然兴奋起来,不顾小草惊讶的眼神从身后摸出三个布袋,“不然你以为我们仨为什么会被你赶上,还不是在来的路上顺便置办了点武器。”

猫爪斜了石头一眼,从腰间掏出个小竹筒把里面的药丸分给苍远和石头,“记住,把外边的蜡剥了再喂进去,估摸半柱香的时间就会爆,所以一定要快,我先走一步。”说完抓起个布袋消失在夜色中。

“你们多小心,有危险就撤,我也去了。”石头说完也猫腰挤进了枯草深处。

苍远刚要起身,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掏出个物件塞给小草。那是个拇指大的玩艺,借着月光和触感,小草隐约分辨出是只木头做的小鸟。

“你找个地方藏好,我们汇合后来找你,到时用这莺哨联络,”说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木头小鸟,“这是二哥的东西,好好保管。”

小草看着苍远离去,拿起莺哨对着尾部的缝隙轻轻吹了一口,很清脆的莺雀叫声。看来自己是多虑了,苍远离开山头时的神情,让他以为苍远会不计后果的冲进敌营与敌人同归于尽,可刚才在一旁看着三人的计划部署,甚至连自己这个拖累都安排妥当,料想若不是考虑周详,苍远断不会拉着石头猫爪涉险。现在就乖乖听话的躲起来吧,不要再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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