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草芥 上——嫣旨
嫣旨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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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战乱不平,万物苍生皆命如草芥。”满天飞雪之中,苍远告诉猫爪,也告诉自己。

“我想帮他。师傅说过帮他不是要一直守着他,我想让他知道,我也很坚强,他若想手刃仇人,我可以替他开路,他若是战死沙场,我可以替他收尸。”站在宿关的城墙上,小草答着云姬,心却还挂着那个已经消失在天地间的身影。

杀戮仇恨,权力纷争,情谊命运,交织着每一个生命,让他们倾尽一切,只为看一眼那如霞光一般的天下太平……

这个故事说的是时下不太流行的深沉主题,关于生死,关于牺牲,关于抉择,略显压抑。

故事里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物,我试着把他们每个人都写出自己的个性,写出他们在那个时代下的悲情,我更希望从不同侧面角度去探讨人的多面性。

或许人生在世,无论身处虚幻或者现实,一切都行之不易,正是因为那些羁绊着我们的情谊,才让我们不畏艰险,勇敢向前,那其中有亲情,有友情,有爱情,还有对这个世界的悲悯之心……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怅然若失 报仇雪恨

搜索关键字:主角:苍远,小草,猫爪,单非 ┃ 配角:云姬,锦荣,锦珏,苏哈娜,谢恩怀 ┃ 其它

第一章:乱葬岗

“报!昨夜圣上营帐突遇奇袭,禅王接令护驾,已带着兵马调头了。”来报的官兵单膝跪地,混杂着尘土和血渍的脸已分辨不出容貌,只剩一双眼睛空空瞪着,端在胸口的双拳轻颤。他知道自己带来的消息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火光中一张侧脸出奇的透着宁静,就在众将士一片死寂的注视下,霍擎天突然仰天大笑,“好!好一个御驾亲征!好一个乘夜奇袭!好一个调兵护驾!”说着一把将埋在左臂的箭头生生拔了出来,不顾血滴飞溅,随手扯下斑驳的白虎纶巾胡乱的扎在手臂上,“好男儿埋骨沙场是死得其所,管他敌军是十万还是五十万,兄弟们今夜就随我一道杀它个痛快!”

“杀!杀!杀!”前一刻还如死水一般的将士们瞬间气势冲天,纷纷效仿霍将军扯下白虎纶巾扎在左臂,将手中的兵器攥紧。

视死如归,应该就是当下的心境,狂奔呐喊,手中剑戟飞舞,再没有曙光,再没有疼痛,再没有念想,统统都被淹没在无垠的敌阵中……

是梦,画面翻滚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二哥披着崭新的战甲一脸兴奋得摸着我的头,“苍远在家也要勤练武功,再过两年就能跟哥哥们一样随阿爹上阵杀敌了。”看着马背上那个介于孩子和成人之间的瘦削身影,心中分明还忿忿的羡慕,战马回头时载着的却只剩二哥冰冷的尸骨。

一众家眷奴仆跪在厅堂俯首接旨,除了那阴阳怪气的声调弥散在空气中,一片寂静。直到那块悬挂了三十余年的牌匾轰然落地,抬起头,看着“一门忠烈”的金字在撞击中被撕裂,木屑飞溅,刺在脸上生生的疼,才发现所有人都已泪流满面。

透过藤筐的缝隙看着这个偌大的院子变得冰冷,曾经熟悉的脸孔都换上了没有表情的表情,尸体被排放在空地上,整整齐齐,像货物一样等待着被清点。娘亲旁边那个本该是自己的位子,只是此刻躺着小虎,青灰色的手上还带着之前扎竹马时留下的伤。

还是被发现了,逃,拼命的逃,穿过狭窄的石板小巷,躲进桥洞的暗色之中,脚步越来越近,破木板被踢得支离破碎,躲在阴影中的身体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停止了,可还是被那只黑色的大手一把抓了个正着……

“啊!”猛地张开眼睛,空空瞪着,任空气汹涌地胀满胸腔。

“啊!”另一声惨叫传入耳朵,这才把苍远唤回现实,跌坐在身旁的男孩一块方巾扎在脸上,遮住了口鼻,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怎么……”怎么又活过来了,刚才明明是先探了他的鼻息,确定之后才下手的,男孩舌头打着节,脑中还在试图找出解释。

“这里是哪?”苍远缓了片刻才察觉到充斥在鼻腔里的恶心气味,“你干嘛抓我?”

男孩赶忙松了手,却紧张的不知如何摆放,“这里是乱葬岗,我来这是想……”男孩漏在外边的一双圆眼找不到焦点般的来回流动,“是想……找吃点的……”看着苍远的眼突然又睁大了几分,男孩才发现是自己的话让对方会错意,连忙又摆手,又摇头,“不……不是吃死人……”

“是也没关系,不过我还没死,看来你要找别人了。”确认对方没有威胁,本想起身离开的苍远突然脚下一软,又跌回地上,这才回想起自己被追赶的时候从城墙上跳下来摔伤了腿,估计是昏迷中不知被护城河冲到什么地方,又被人误以为是死人才丢到这来。

“你受伤了?”男孩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凑过来,从怀里掏出条破布扎在苍远的脸上,“这里有的人是疫病死的,我们还是先离开吧。”接着,不由分说地把苍远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艰难的迈开了步子。

离开乱葬岗,男孩在一棵大榕树下把苍远放下,才摘下面巾深深地舒了几口气。苍远这才借着月光好好的又把男孩打量了一番,原来他没有先前觉得的那么小,只是过分单薄的身子让他看上去不过十岁,一张小脸因为刚才的负重运动泛着红晕,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一双圆眼却分外透亮。

“你走吧。”还没等男孩把气喘顺,苍远的口中就冷冷的蹦出了这三个字。

“那怎么行,你受伤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不是让你等死么?”从诈尸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的男孩终于捋直了舌头,扭过头来的时候脸上闪着一丝坚定的倔强。

“和我一起会有危险。”他的情况无法解释,如果不是腿上的伤,他不会去费这个口舌,早就掉头走了,他只是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我连死人都不怕,还怕什么?你肯定饿了吧。”说着,男孩从怀了掏出了一团东西,翻找了一番,“这个你先吃吧,放心,不是死人身上找的。我看看你的伤口。”

苍远咀嚼着手中无法辨识的“食物”,看着男孩撕开自己的裤管,从之前的那团东西中又找出了什么抹在自己腿上受伤的部位,反复打量着几根树枝,最后挑了根中意的,熟练的依着腿绑上。

“那个……”被处理完毕的苍远眼光扫过那团变出食物和药草的神秘东西,发现它竟然动了两下。

男孩恍然大悟,“唉呀!差点忘记了,该不会憋死了吧。”说着又在那团东西里一阵摸索,戏法似的变出了一个物件,那双小小的手掌里一只小小的山雀正伸展着羽翼未齐的翅膀,“它跟你一样,脚受伤了……窝里不好呆,偏要摔下来……羽毛没长齐,也飞不得,总不能放着等死吧……有机会还是要好好活,不能枉费了来这世上走一遭……”男孩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念着,手上却麻利不减。

“你叫什么名字?”

“小草。”男孩没有抬头,而是看着被包扎好一大一小的两条腿,满意地拍了拍双手。虽然背着光,但男孩好像笑了,只是嘴角微微的翘了翘却让人映在了心里。

第二章:自由

自从被搬到这间破屋已经过了十多天光景,小草每天都会来,一股脑的把各种来历不明的食物塞到苍远手里,然后忙不迭的查看他的伤口再看看小山雀。最初的几天,苍远还会三不五时的劝他不要再来,后来发现这小子根本就是一根筋说不听,自己又动弹不得,索性不再多费唇舌。

两年来日夜不分的逃亡几乎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突然停下来,苍远心里止不住盘算,这里应该是城外郊野,虽然还不能确定,但那些人是亲眼看着自己跌下了护城河,就算再细作点寻得他的踪迹,那具被鉴定为已死的身子也着实被送到了乱葬岗,自己应该是确确实实的死了。受伤的腿在小草的照顾下应该不出五日就能走了,那么之后要做些什么呢?报仇!为了无端惨死的霍家上下一百三十七条性命,可是仇人在哪?满门赐死的诏书是皇帝下的,进宫杀皇帝,且不说这事情凭他一个半大孩子如何能办到,对于从小就把忠君爱国刻在心里的霍家人来说,即使只是有这样的念头都是大逆不道,那是万万使不得的。想到这里苍远的眉头拧成了个结。

“你在想什么呢?眉头皱成那样。”小草怀里抱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咧着嘴走过来,也不等回答,就从怀里挑出了一个最大的黑东西递过来,“今天有口福了,拿着。”

虽然已经习惯了咽下各种各样奇怪的食物,但这次苍远握着这个还散发着余温的土块实在不知道怎么下口。

小草好像看出了什么,自己拿起一个土块,“烤地瓜都没见过?要这样吃。”说着双手用力一掰,土块分成了两半露出里面红红的瓤,接着一阵香味扑散开来。小草小心的剥掉裹在外边的泥土块,然后又递了上去,“你先吃这个吧。”

他总是冲自己露出那种笑,没来由,没目的,就像春天里那无意扬起的暖暖的风,苍远接地瓜的手一时停在一半没了动作。

“又在想什么?”小草见状,直接把那半个地瓜放到了苍远手里,“吃吧,可好吃了,这好东西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说完把另一半剥好皮的地瓜整个塞进嘴里,嘴边沾的全是,却还是咧着笑。

苍远见状,也大大地咬了一口,甜,香,美好的感觉充了满口,在经历过那段变故和逃亡之后,还能吃到这样的东西,让他深深地理解了小草脸上幸福的表情,“好吃!”

“我就说吧,还能骗你不成。所以说人生在世,不要整天想着那些不知道什么的烦心事,就为了还能吃到烤地瓜,也要好好的活。”小草的脸埋在地瓜里,口齿不清的说着。

是啊,对于小草这么一个干净的孩子,在这样兵荒马乱,瘟疫横行的世道,活着,期待着不知道那天又能吃到烤地瓜,就是幸福了。可自己呢?苍远给不出答案。纵使明朝又是亡命天涯,此刻,他只想把那一切先暂时放下。想到这,苍远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浅笑。

可就在这难得的宁静时刻,那扇本来就歪斜着倚在墙边的破木门“轰”的一声被踢开。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挤进破屋,其中两个脸上还带着伤,他们的目光在屋内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后又一同转向了门的方向。只听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躲在这,你当我就找不到?”

苍远不知来者何人,但听着这话,多半是冲着自己,千算万算还是被发现了,自己的脚现在要跑怕是不行,只是怎么才能不要连累小草,豁出去拼了!打定主意,苍远双手握拳,一提气竟然站了起来,接着一把把呆在一边的小草推开,“不关他的事!”

可最后跨进门栏的竟然只是个稍大一点的少年,穿着同样破烂的衣服,只是左脸一道长及耳垂的刀疤和腰间别着的一把小匕首仿佛显示着他的头领身份。刀疤脸听着苍远底气十足的呼声,把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眼中瞬间多了一丝顾忌,但即刻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小草,“怪不得胆子变得那么大,原来是找到靠山了。不过想脱离我们可没那么容易,你欠的钱还没还清呢!”

苍远听完这话,料是自己弄错了,转眼看向小草才发现他脸上的惨白。

“我……我每天都出去给大家找吃的……”小草的身躯和声音都无法自控的微微颤抖起来。

刀疤脸淬了口唾沫,“比起大家拿来的银子,你那算个屁!而且你看看你自己藏起来吃的什么,给我们的又是什么?”

“你们……你们的那些……那些银子不干净……”

“是,我们是偷,可我们靠这银子有饭吃,你也靠这银子救了命,现在才说不干净,你怎么不早点干净的去见阎王老子。”刀疤脸步步逼近,眼看就要走到小草身前,苍远借着石台的力一个侧身挡在了两人之间。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润了眼眶,却还咬紧牙强忍的小草,苍远的炯目对上了刀疤脸的透着怒气的眼,竟压得刀疤脸生生退了半步。

单凭一个眼神就被压倒了方才的气势,刀疤脸顿时脸上一阵青白,一摆手,借着手下的聚拢又把那半步硬撑着踏了出去,心中料想,今天可是有备而来,我四五个人还拿不住你。然后故意把声调提高了半分,“你可莫要强出头!”

“看得出你是他们的头儿,且不说你们聚在一起做的是什么勾当,兄弟也好,帮派也罢,总要一道的人心中甘愿,想必不用我说,你们也都晓得他的脾性,你们的营生万不是他能做来的,何不遂了他的愿?”苍远说得平静,完全没有拿腔作势的意思,却镇得刀疤脸和他那几个小弟兄半天对不上话。

过了半晌,刀疤脸才又气急败坏的出了声,“那他吃的用的,欠我们的钱怎么算,不能就这么说算就算了!”

“我没……只有那次医病……”小草怯生生的从苍远的身后探出半个头小声的说着,不知是为了要向刀疤脸辩解,还是为了想让苍远知道。

“不管一次两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刀疤脸只把小草的那句解释当作的活生生的把柄,更肆无忌惮的吆喝起来。

银子,苍远是没有的,早在来到这破屋的第一天他就检查过了,身上本来为数不多的银子应该是还在乱葬岗死着的时候被人搜刮去了,或者是落在护城河里了,而小草要是能拿出来,也不用被逼成这副样子。“银子没有,但总该有些别的法子。”苍远等待着刀疤脸开出小草自由的价码,而面前的那张本来就有些狰狞的脸孔却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更加扭曲。

“对,法子是有。”刀疤脸说着从腰间拔出那把小匕首,挑衅的拍打着苍远的脸颊,“要么就是有人肯换他,若是换了个你这样结实点的,我才懒得养他这个闲人,要么……”随着那个故意的长音,刀疤脸抬手“啪”的一声把匕首扎在了一旁的木头上,厉声喝道,“就是死!”

“好!”苍远一个有力的音节又在瞬间把局势逆转,不顾小草在身后一个劲地摇着他的手臂,半转过身子,对着小草和刀疤脸说道“我换他,他与你们再无瓜葛。小草,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走吧。”

小草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喷涌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苍远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能,不能,可千万句话都噎在喉咙里,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摇头,拼命的摇头。

“走!”又是一个字,决绝,让人无法去质疑,虽然这个字苍远这几天来说了很多次,但这一次,不一样。

看着刀疤脸不置可否的表情,在看着苍远的一脸坚毅,小草这才含着泪冲出了破屋。奔跑,天已经昏暗下来,乌压压的雨云好像就在抬手的高度,压得人喘不过气。莽草的钩刺在腿上留下印记,疼,却停不下脚步,苍远说,他自由了。

第三章:舍命

破屋内,围在一边的几个孩子看着小草的身影最后消失在草丛中,才把目光转回到那两个人身上。

刀疤脸之所以那么痛快地放走小草,也是觉得这买卖划算得紧,更重要的是,有一份喜悦,征服强者才能让人真正的得到满足,虽然小草之前的不顺从也让他很多次的在众兄弟面前显露过威风,但想象着对面这个前一刻还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的狠角色俨然已经成为自己的手下,以后要被自己呼来喝去,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得意已经不禁慢慢地爬到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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