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重提——UTW
UTW  发于:2014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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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乘云从浴室出来,付峻和果然已不在床上、或者他家中、或者黎乘云能找到的任何一个地方。

第一天,没有电话、短信、外卖和包裹,付峻和似乎履行了他的承诺:再也不出现在黎乘云面前。过了同样的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

黎乘云开始梦到付峻和。

和他曾做过的梦都不同,这次不再重温过去某个时刻的回忆,而是一场漫长而温馨的默片。

他梦到任何争执、殴打与分离都没有发生过,他在高中认识了付峻和,他们顺利的在一起,从那时一直到以后。他们看了无数场电影,吃过无数次晚餐,每次生日时祝对方‘生日快乐’,他跪下来求婚,为付峻和带上戒指,冬日将付峻和的手放进他大衣口袋。后来他长出了第一根白发,付峻和替他拔掉,说‘你还是一样帅’,他们在镜中对视并微笑。再后来他们都逐渐老去,额角出现皱纹,眼角变得浑浊,像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他们搬到国外某个小镇生活,每周日去超市大采购,他已不能像年轻时那样有力的单手拎起五只购物袋,或装作抢劫犯蛮横的将付峻和扛进车里,付峻和与他一起分担,他们开车回家。

醒来时黎乘云发现自己哭了。

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一直想要的一切,无论发生过什么,那始终是他从年少时就盼望的生活。

他不能接受自己付出的感情曾不被珍惜、曾被无情的践踏,他痛恨付峻和的三心二意,无法忍受付峻和属于许多个其他人,于是假装自己不再渴望,永不能原谅付峻和、不想再见到付峻和,然而他爱人的能力并没有死去。

或许过去真的不能代表一切,他还可以再爱一次,抛弃掉那些小心翼翼和害怕,在他们都还有时间的时候。

黎乘云给付峻和打了电话,响过很久,才被接起来,那边是一个陌生的男声:“黎乘云?”

黎乘云愣住,听到付峻和在远处大叫:“大哥!”

那个陌生人似乎把电话拿开了一些,冷笑的说:“付峻和,你真有出息!”

然后是一连串东西被摔碎的声音,付峻和反复的、哀求的叫:“大哥,大哥……”声音越来越小。

黎乘云还未来得及说话,电话已被挂断了,再拨过去,居然成了空号。

黎乘云霍然坐了起来,把电话打给付自明:“喂,自明。”

“乘云哥,早上好。”付自明在吃早餐,说话含含糊糊的,“请问有什么事?”

“你表哥在吗?”

付自明想一想,答:“表哥前几天有事出门。”

“什么事?”黎乘云额上都冒汗,“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付自明疑惑起来,“大概是公事,表哥从来不与我讲的。不过他的助理在,今天要去找你谈风力发电的合同,我替你问问他?”

“好。”

付自明放下电话,踢踢踏踏跑走了,过五分钟回来,语气里带了歉意:“他也不清楚。表哥一向很忙,乘云哥,你有急事找他?”

黎乘云只好说:“对,但他的电话打不通,能不能麻烦你现在帮我打去问一下?”

“是什么事?我拿笔记一下。”

“不必,就说……就说上次的事,我改变主意了。”

付自明孩子气的笑起来:“这是你们谈生意的暗号吗?真有意思。”

黎乘云已顾不上维持风度,催促他:“自明,快一些,我急着等回复。”

黎乘云将手机紧紧握着,在屋内走来走去,他隐约猜到付峻和在做什么,因而更加焦急。尽管他并不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但事情也许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可惜他与付峻和总在吵架,若没有吵架,一定在上床,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可以好好讲话。

等付自明打回来,黎乘云已转过一百圈了,手机刚响一声就接起来:“自明,他怎样讲?”

“表哥有公事,具体是什么我也听不太懂,不过他人在东南,不会出事的,那里有大表哥在。”付自明顿一下,又讲,“乘云哥,你要问的那件事,表哥说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概是他太忙,忘记了,不如你说的具体一点,我再打去问一次?”

黎乘云停滞了几秒,答:“谢谢你,自明,不必了。”

第二十六章

付峻和在父亲灵位前跪了一天,傍晚张叔悄悄开门进来:“小少爷,需要什么东西吗?”

付峻和满不在乎的回头笑一笑:“麻烦帮我带包烟,还有火机。”

张叔不甚赞同的皱起眉:“大少爷还在生气。”

“那又怎么样?”付峻和仍然笑,“他又不会真的打死我。”

付峻和还是抽上了烟,可惜只吸过半支,他的大哥付峻民怒气冲冲打开门,看到付峻和竟在吸烟,二话不说便走过去狠狠抽他一巴掌:“付峻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付峻和被这巴掌打的倒在地上,他怀疑付峻民手中藏了一把刀,方才已打穿他的颅骨,不然不会这样痛,令他两边耳朵都嗡嗡作响,左耳尤其严重,根本听不到付峻民究竟说了什么。

付峻和干脆无赖的躺在地上,懒得费力气爬起来。

付峻民最不能看付峻和这幅样子,一脚踢在他腰上:“爬起来!我再问一遍,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付峻和偏过头,勉强听清楚了,于是回答:“……追求真爱?”

“付峻和!”付峻民被这一句话气的几乎仰倒,“父亲灵位就在这里,你还敢讲这些话,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姓什么?我给你一天时间,难道你仍未想明白?”

付峻和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自他向付峻民坦白一切,先是挨了一顿痛打,然后一直跪到这时候,滴水未进,样子实在很狼狈了,头发散下来搭在额头上,显得格外年幼而可怜。

付峻民有些心软,微微弯下腰,语重心长讲:“你与汤小泽订婚,已经够胡闹,那时我分身乏术,没办法管教你,何况我们需要汤家……但你要知道,这件事你不是平白躲过去的,不过看你这几年辛苦,我不得不认下来,毕竟小泽与你一同长大……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忽然跑来告诉我,你和小泽全部是做戏,你爱另一个人——另一个男人?不仅如此,你为这一个人,偏偏选在这时候毁掉我们与汤家的合作,付峻和,你真是太令我失望。”

付峻和转头,不与付峻民对视。

几分钟的静默后,付峻民率先伸出手,拉付峻和起身。

付峻和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竟在发抖,一时心酸的讲不出话来,只好叫:“大哥……”

“峻峻,你记不记得四年前葬礼上,我们曾谈过什么?”付峻民终于缓和了口气,“付家不会就这样倒掉,有我在,还有你在,我们有能力让付家重新回到它本来在的地方。我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你会帮我,我们可以彼此支撑。峻峻,我们是一家人。”

付峻和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不会忘记那场葬礼,是一个阴天,许多人来来去去、吵吵嚷嚷,到最后剩下他与付峻民,还有一个已疯了的母亲,沉默的面对那块墓碑。他们两个都在崩溃的边缘,然而还有无数事情等待处理,他们不能倒下去,也不会倒下去。他记得付峻民按在自己肩上的手,以及那只手的力道和温度,他记得自己说:“大哥,我们必须挺住。这不算什么,你还有我,我会帮你。”

现在付峻民再一次满含期待的按住他的肩,讲:“峻峻,你是否清楚,你正在做的事情有可能毁掉我和付家,令我们这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峻峻,你不是这样的人,为爱情付出一切……我从没想到过你会这么做。我难道还不知道你,过去玩得多厉害,怎么突然间爱上一个人?一定是你一时糊涂。哪怕你不是一时糊涂,峻峻,我也不怪你。我生气并非你爱上什么人,而是你没有承担起你应负的责任。请你想一想付家,想一想我。你不应当这样冲动,对不对?”

付峻和沉默了很久、很久。

沉默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付峻民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站不稳似的摇晃两下,付峻和连忙扶他,却被狠狠地打开了。

付峻和低声讲:“大哥。”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我对不起你。”

“我不是你大哥。”付峻民已稳住了情绪,面上逐渐浮起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但这种微笑是对外人的,“你不配用付这个姓。从今以后,你随母亲姓舒,户籍我会去改,不要再来见我。”

付峻和慌张起来,握住付峻民的手:“或许我们不需要汤家,我们自己也可以,大哥,我们两个人也能做到,没有那么难……”

付峻民仍带着微笑,这微笑令付峻和如坠冰窟,付峻民平和地讲:“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再操心。去找你爱的那个人罢,我相信他等你很久了,祝你们幸福。”

付峻民转身向外走,付峻和连忙扑在他身上,苦苦的哀求:“大哥,不要这样,我知道错了,我太任性,还连累你,大哥……”

付峻民只是问:“你会改吗?”

付峻和无言以对。

付峻民走了,过一会儿,张叔再次进来,讲:“舒少爷,大少爷希望您立刻离开。”

付峻和推开他:“大哥人在哪里?”急匆匆的奔去三楼,却被一排保镖拦在楼梯上,“都滚开!我要见我大哥。”

付峻和折腾起来,这些人还真的无法拦住他,付峻民被闹得头痛,走出去站在楼梯口,讲:“你很清楚你想要什么,既然做了决定,怎么还来吵我?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代价你已付过了,现在请你离开,不然他们会将你丢出去。”

“大哥!”付峻和绝望的叫,“你不要我了吗?我情愿你打死我……”

付峻民挥挥手,付峻和便被几个保镖掀翻了捆住手脚,一路抬着走到门外,丢在了地上。

付峻和闭着眼躺在冰冷地面上,将自己牙关都咬的出血,忽然听到汤小泽的声音:“峻峻,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还没有断手断脚。”汤小泽拿刀割了他手脚上的绳子,笑嘻嘻的摸他左侧面颊,“打的真狠。”

“小泽。”付峻和恍惚的看着他,“我是不是疯了?”

汤小泽毫不犹豫答:“是。我以为我已经够疯了,想不到你更厉害。”

付峻和只看到他嘴巴在动,却未听到声音,想一会儿,讲:“小泽,我不仅疯了,还有可能变聋,怎么办。”

“……去医院。”

第二十七章

因并不是什么大病,去医院看过急诊,才是凌晨三点多,付峻和与汤小泽坐在医院门外长椅上聊天。

“左耳鼓膜破裂,你大哥手劲真大,幸好我与你订婚时他忙的不可开交,不然……”汤小泽点着烟,“保持清洁,避免感染,有可能自然愈合。没什么,就算没有愈合,你还有另一只耳朵可以用。”

付峻和无所谓的答:“我自找的。”看一看汤小泽,禁不住疑惑,“你有三个哥哥,为什么可以和我订婚?”

汤小泽理直气壮:“我老子又没有死。”

付峻和无奈,换一个话题:“你怎么会来找我?”

“不戴戒指,我们仍然是朋友。我还会帮你,只不过不能像从前了。”汤小泽竟很讲义气。

付峻和略微迟疑,还是问:“那么……现在情况还好吗?”

汤小泽摇头:“不怎么样。我偷听了他们的电话,我家里有四个转了别人,这四个人手里还握着其他家的十几票,外面恐怕只会更多,你大哥这一次……实在不好说。”

付峻和向他要了一支烟抽,垂着眼睛,汤小泽伸手去拔他睫毛,他也一动不动。

最后汤小泽没能忍住,轻声问:“值得吗?”付峻和根本未发现他在讲话,汤小泽只好放大音量,“这样值得吗?”

付峻和缓缓抬起头,黑眼睛逐渐黯淡下去,像燃烧了太久、终于到了尽头的炭块,讲:“我不知道。”

汤小泽满脸俱是不可置信,付峻和疲倦的低头抽烟:“我以为值得,但……我不知道。”

“付峻和,我佩服你。”汤小泽居然鼓起掌来,“不知道的事情也敢做,若黎乘云不稀罕你,你真的颜面扫地,你怎么敢?”

付峻和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解释,却并未说出口。

付峻民和付家都可以等,这一次落选,还有下一次,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他可以与别的人联系上,慢慢聚沙成塔,总有付家东山再起的一天。然而在黎乘云那里,他已到了最后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

这些付峻和早想的很清楚了,但彻底令自己大哥失望的感觉实在太糟,付峻民比他自以为的分量重要更多。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汤小泽问。

付峻和沉吟片刻,讲:“北疆风力发电的工程不能砸在我手上,这是我、你和张老的交易,我大哥应当不会插手,里面参与的那几家我会尽力争取。工程动工后,我一定得在现场监督,毕竟仍挂我名字,这时候绝不能出安全事故。”

汤小泽点头:“有新消息我会通知你,不过只代表我自己,汤家不会参与了,场面上也会尽量让我避开你。”

“小泽。”付峻和伸手拨拨汤小泽额发,“好好保重。”

汤小泽嬉皮笑脸:“就知道你不会与我客气,什么时候能听你讲‘谢谢’?你才好好保重,残障人士,吃不起饭的时候记得到我这里来领救济金。”

付峻和赶他:“快滚,你跑来找我,以为你家里都不会知道吗?小心回去被骂死。”

汤小泽把烟留给了付峻和,付峻和点着一根,看看天色,仍然掏出手机拨给了黎乘云。

黎乘云几日都睡不好,常常半夜惊醒,床单被冷汗浸透,干脆用工作麻痹自己。付峻和助理送来的那些文件,关于北疆的工程,材料供应商、价格、当地土质、风力,一条条理清楚,熬到他闭上眼就能晕倒的程度,才去睡觉。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拿起来看号码,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在某个梦中,几次按接通键都滑到另外键上。

好不容易按下去,黎乘云小心翼翼举着手机,听付峻和讲:“小黎,是我。”

“峻和。”黎乘云大气也不敢出,“你在哪里?”

“外面。”

“具体一点,我去找你。”

付峻和居然发脾气:“找我?你不是再也不想见我吗,小黎。”他自顾自的笑两声,“我知道,你曾打电话过来,听到我和大哥吵架,就觉得我为你什么也不顾了,你说要我摘掉戒指,我真的去摘掉戒指,是不是?你做梦罢,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黎乘云根本不理会这些话,强硬的问他:“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付峻和沉默几秒,报了一个地址,黎乘云立即讲:“在那里不要动,不要挂电话,等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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