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一剑知 下——俗念亲
俗念亲  发于:2014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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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成勤更是气势如虹,武器是一条九节鞭,被他使得如同自身的手脚一般自如连贯,一柄刀和一柄剑朝他腋下左腿劲风袭来,只见这白胡子老头脚在地上一点,身躯便横着离地人高,同时避开了刀剑,在空中回旋两周,手腕上收回一半的链子从腰后甩出,灵蛇似的陡然在后背绕了半圈,叮叮几声缠上了剑刃,老手就势一挥,剑被扯离了婢女的手,被九节鞭连着急速飞向拿刀之人,那侍卫提刀格挡不住,竟然朝后头飞出一丈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眼一翻,晕过去了。

谢长安记挂秦望昭安危,那厮不在他眼前晃荡,他的心飘忽忽的着不到实地。他心里明镜似的透亮,这股焦虑和秦望昭的实力并无关系,只是自己入了局,关心则乱。两人被层层围住,谢长安极不尊老,提气陡然上飘几尺,脚在刺过来的刀尖上一踩,惊鸿一般掠出,羽箭离弦一样急速,身形在空中拖出虚幻的迷影。谢长安发了一枚莲瓣兰样式的镖,将弧形的包围圈打出一个缺口,他窜到容颂辞身边,这里的打斗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平和,王木不敢伤容颂辞,也打不过容颂辞,只是走起了车轮战,挨个拖着他,不叫他加入那边要被清理灭口的二人组。

谢长安陡然窜进来,看着王木笑道:“王楼主,与我们同来的那两人,此刻在哪?”

王木客套的笑道:“谢公子何必多此一问,反正,你们总是要碰面的,哼哼~~不过是在阴曹地府,何必介怀这多出的一时三刻?”

谢长安毫不介意这人口口声声要送他上西天,还无比笃定他必死无疑,他眦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笑眯了眼无比诚恳的说道:“楼主有所不知,那二人中的木头脸,是在下相好的,同命鸳鸯嘛,就是死,也在一块,劳驾积个口德呗~~~”

王木支眼想了想,下属上报,不请自来的四只耗子,好像都是公的吧?这小子满口疯言疯语,居然还是个断袖,啧啧,和自家主上,倒是三四分相像。罢了,告诉他又怎样,难不成他还能翻了天,从这固若金汤毒物无数的寄语岛活着出去么~~~

王木阴森森的笑了两声,抬眼对上谢长安,很是猥琐的说道:“那可糟了,你那相好的,此刻怕是醉死在我们五楼主的温柔乡里了……”

第60章

谢长安和成勤被包围的时候,秦望昭和叶清蟾也遭到突袭,两人被团团围住,刀光剑影里血肉横飞,半个时辰后,浑身是血的两人对视一眼:逃!

战场上以一当百从来不是神话,可士兵毕竟都是寻常百姓,和江湖人,特别是武功不弱的江湖人,根本没法比。为避免疲于应战后被人瓮中捉鳖,秦望昭和叶清蟾运气在屋顶风驰电掣的疾奔,朝着人少的地方蹿去,最后翻院墙溜进了一座人烟稀少的楼里。

叶清蟾和秦望昭贴着墙根游走,这明显是女子的阁楼,回廊上四处飞扬着白纱,一眼望过去如同烟波浩渺的湖面氤氲而起的浓重雾气,院中的盈盈怒放的梨树下,有套抚琴的石质桌椅。靠着院墙,栽下的不是易于打理成活的灌木,而是一丛丛小巧的绿意,韭菜模样细长的叶子,细细的根茎上顶着豌豆大小的白色花骨朵,尚未开放,隐约的香气弥漫,叶清蟾抽抽鼻子一个喷嚏涌上来,被眼明手快的秦望昭一把捂回去,他歉意的笑笑,边走边苦苦思索,这香气,哪里闻到过来着?

两人贼似的在偌大空旷的院子里溜,用秦望昭的话来说,这叫知己知彼,在别人地盘面对一切未知的无底感觉,他不喜欢。叶清蟾跟在这无比正派的秦大侠后头,熟门熟路的在别家院子里窃走,不由有些好笑,这一个两个,都是如此表里不一,这个看着正直,实则不然,那个看着嬉皮笑脸,却貌似深藏不露,凑在一起,竟然形影不离。再想到他和如今的何万里,他心里浮起一丝无奈和伤悲,命数真是个奇异的东西,你永远也想不到,它会将你和谁牵扯缠系在一起,也怎么也猜不到,下一步,它带给你的,是生机还是绝望。

两人一左一右贴在爬满绿叶枝藤的圆角门边,皆做探头打量状,细听了半晌,这才提着戒备步入。秦望昭打前刚走进,脚步便停住了,做了打住的手势。随后的叶清蟾一愣,目光越过他,便见内院正中一颗成年男子腰身粗细的梧桐上,伸出的枝桠上坐了个巧笑倩兮的白衣女子,姿容美艳无比,肌肤白嫩,黛眉之下一双眼,盛满了盈盈秋水似的波光潋滟,眼角用碳色的眉粉勾出斜斜上挑的弧线,狐媚至极,一眼望过来,勾魂摄魂。

两个陌生男人凭空出现在她家大院,不是提刀就是负剑,那女子居然一丝惊讶也不见,风情万种的抚过鬓角的碎发,纱衣落下露出白皙的腕子,戴着一个寸宽的木镯,点了彩漆雕了花。白衣女子盈盈一笑,别有一番美艳,一口吴侬软语:“二位公子,相逢既是缘,过来小酌一杯,如何?”

这女子相貌生的美,却也比不过容锦那般绝世,可她举手投足间,有股无形的诱惑,美眸含情菱唇微翘,神色时而如同娇俏少女,时而媚如妓馆花魁,气质十分百变很是惑人,是个让男人为之心动疯狂一掷千金的美人。

秦望昭木着一张脸,道:“你是谁?”

白梧笑的志得意满,好像这两个误入的美男已然跪倒在她的白纱裙下满目痴迷,只待她为所欲为。偏偏世事最无常,你以为板上钉钉大势已去,实则暗藏变故无数。所谓对牛弹琴便是如此,她都笑的这样娇俏柔媚了,加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哪一样都是有讲究的,对面那两男的,怎么还和傻子似的站着动也不动,一点该有的反应也没有。岛上的规矩如此,擅闯者死,入了谁的地界便归谁处理。

白梧叹了口气,心头层层叠叠的不耐和忧愁,不是这两人功力深,那就是自己的媚功退了步,得,开门就使杀手锏,真是丢身份。她从树上跃下来,一个飘飞落到二人身前不远处,撒娇似的嘟起菱瓣娇花唇,嗔道:“呵呵,二位公子,可真是不解风情,还要奴家~~~亲自来请么~~~”

她请字刚落,衣袖便朝前一拂,是发射暗器毒粉的手势,秦望昭和叶清蟾同时后撤一大步,却见那女子袖中,什么也没飞出来,只有幽香一股,似有若无。女子见状,瞬间挂上一副哀怨的泫然欲泣,好像他二人是负心人一般,只见她抬袖掩口,梨花带雨的问:“奴家当真如此不堪入目么~~~~真是伤透了……”

她还在喋喋不休,一直拧着眉的叶清蟾,却想起什么似的大惊失色,一把拉住秦望昭有些急迫的说了句撤,提气就想跑。纷杂的脚步声响起,院子门口却陡然钻入了许多年轻女子,踏着井然有序的步法迅速将三人包围在其中,没有刀枪棍棒,却是清一色的衣不蔽体,仅着亵衣,外头罩着一片半透明白纱,打量一周,满眼白花花的俏脸和玉臂,香艳魅惑,看得人血脉奔腾。

叶清蟾连忙扭头去看秦望昭,那人目光如水依旧清明,可脸色却渐渐染上霞色,呼吸也不那么轻缓如常,每一次都成了悠长的吐吸,握刀的指节泛着清白,极力克制心里的躁动似的。他一边佩服秦兄高深的定力,到了现在还能保持清醒,一边懊恼自己怎么如此粗心大意,蒙头蒙脑就掉入了别人布下的局,直到方才这女人欺身过来,身上带着“石燕”的香气,他才幡然醒悟,院墙脚下那不起眼的绿丛,是仙茅!

仙茅种疏通血脉的草药,栽培难以成活,故而并不常见,他也只是幼时,在大内的太医院见到过一次。石燕,因树身的肢干具有强烈的催情效用,又名双飞燕。两种药草属性相辅相成,遇之,药效成倍增长,况且催情的药物,解起来,相当麻烦,因它本意不是为夺性命,故而研究解药的人,并不太多。自己倒是还好,自幼泡着百草长大,几乎可说百毒不侵,可秦兄的情状,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谢长安心急火燎的往东边狂奔,恨不得再长出两只翅膀,娘的十二楼,劳什子五楼,听说里头全是勾人的狐狸精,姓秦的要是进去被勾去了魂,那,那……老子,怎么办……?

第61章

秦望昭一个后仰翻,避过了对面女子射出的一记袖箭,他就势来了个后空翻,跃出一步开外,别开眼,不去看那些在眼前乱晃的肢体,到处都是女子,浓烈的脂粉香气熏得他胃部有些翻腾,他在应付里突然就想起了曾经贴的更近的谢长安,他身上什么气味也没有,不香,也不臭,还算凑合。之前闻到的香气让他手脚有些发软,挥出的刀势,也远不如往日凌厉。自己怕是中了毒,秦望昭心想,他摇摇头,使劲眨了眨眼,试图将渐渐虚迷乏困的视线眨的清晰一些,刀柄被大力的窝在手心,磕得生疼,倒是将心神驱得清醒了些。

一直旁观的白梧脸上渐渐染上了焦虑和急迫,不可能啊,石燕和仙茅的香气凑在一起,催情功效任你是功力再深的高手,都不可能不为所动。可这都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了,拿剑的那个面不改色,握刀的那个也只是微微有些情动。她不知的是,叶清蟾是百毒不侵,而秦望昭,跟着五叔好几年,抗毒性,到底要比寻常人好些。白梧贝齿咬唇,垂下的眼再抬起的时候,已然有了打算,柿子要挑软的捏,解决一个是一个。

白梧猛然间身形飘动,朝着秦望昭疾掠而去,纤纤素手在怀里一掏,很快就离秦望昭不到一丈,她人在半空中嘴角浮起得逞的笑,手腕一掀,一把药粉迷雾似的散过去,药粉里,还有三枚针尖闪蓝光的细针疾射而来,同时发出两重手段,就是为了让敌人,避无可避。

秦望昭耳聪,他听见脑后有急速攒动的风声,一脚飞起将扑过来的女子踹了老远,前方又有袖箭携着劲风而来,前后同时被夹击,顾头顾不了尾。多年的出生入死,他冷静而不慌乱,心里迅速做了取舍,舍轻避重,他在半空生扭一圈,带起衣摆旋飞,目光如电的锁住袭像眉心的细针,梅花刀闪电般横在眉前,叮叮叮三声细响,细针射在了刀身上,被他轻易挡下。可席卷而来的白色药粉,以及背后的袖箭,都已近在脸面和后背,躲闪不及。

秦望昭屏住呼吸,左手捂住口鼻,准备生受。千钧一发之际,贴着后背的衣角陡然响起叮叮的金铁声响,身侧有人正鬼魅似的掠来,他在电光火石间一抬眼,便看见谢长安惊忧的脸庞,近在眼前。

后背的袖箭被已被打落,秦望昭还没来得及叫一声谢长安,就被一股大力推出老远,他捂住口鼻的左手急忙去抓,指尖却只捞到了一片没勾住的衣角。他心头涌起惊慌,望过去的一眼,如同万年一般长,尘土一样细碎轻微的白粉,在他眼里极其缓慢的落下,然后,飘飘扬扬的落在谢长安衣裳头发脸庞和皮肤上,瞬间如同白雪遇热融化似的不见了。

秦望昭落在地上拔腿飞奔过去,要去拉住谢长安的胳膊,被他笑着避开了,秦望昭听见他说:“望昭,暂时别碰我。”

秦望昭急的有些眼红,追一步谢长安退一步,他急急问道:“长安,你怎么了,有什么感觉?”

谢长安藏在袖子里的十指握的死紧,竭力克制着身体里迅速窜上来的阵阵热意和躁动,他抚慰性的对着秦望昭笑了笑,然后扭头去看一脸惊愕的白梧,温和高雅的问道:“十二楼的五楼主,方便赠个解药么?”

这又是谁?好像是凭空出现似的,身手快如鬼魅,她根本没看清,这男人是从哪个方位掠出来的,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虚幻的黑影。她戒备的盯着这个笑的人畜无害的英俊男人,坏了,一个比一个难对付,这都是些什么人哪?白梧抿着嘴笑,柔声答道:“哟~~英雄不救美,却跑去救英雄,这是什么世道啊~~~公子说笑吧,媚药,哪有什么解药啊?找个女子共赴巫山,立刻便解了么~~~”

谢长安大气端方的一笑,手却开始有些抖,回道:“好意多谢,告辞!”

白梧脸上挂着玩味的笑,也不阻拦,眼见着三人纵气而起转眼就到了院墙之外,幸灾乐祸的喊了句:“二位公子,欲火起了,不退火,可是会出人命的。亏我掏了老本招待,那可是顶级的‘使君子’……”

使君子,成也,蚀骨销魂,败也,生不如死!

第62章

三人朝着西边飞纵出五六里,半路遇上了正往这边疾掠的容颂辞和成勤,五人碰了面,加快脚程往海边赶去。

谢长安一个恍惚,神智已经是强弩之末,身形陡然从半年坠落,被眼疾手快的容颂辞一把提住后颈的领子。眼见他鼻腔嘴角,都流出血来,脸皮涨紫,如同被人掐死了咽喉,容颂辞看向另外二人,问道:“他怎么了?”

秦望昭也是心神不宁浑身躁动,不过比起谢长安,倒是好去太多,看来那劳什子“使君子”药效要比他中的混合香,强劲太多。他眼睛粘在谢长安身上,听见问话老实交待:“他中了媚药,那女人说叫‘使君子’。”

容颂辞脸色一沉,半空中提着谢长安探出手在他身上闪电般疾点几处大穴,扭头对着成勤说道:“老成,这样下去不行,他会没命的,你去抓个两个女子,我们在辋川的老木屋会和。”

成勤看了眼神志不清的谢长安,点了头,落在屋檐上的脚步一点,身躯便窜向了另一个方向。容颂辞带着两人,手里还提着一个,身形依旧轻灵,一点拖沓也不见,朝着南面起伏的岛上山体掠去。

辋川,那是岛上的一片山体围就的环状腹地,里头茂密的树林和灌丛,甚至还有咸水的沼泽地,地形复杂,遍布毒虫猛兽,大都是喂了毒的蛊虫,是十二楼众心里,闻之色变的恐怖地带。任务失败的废物和不听话的属下,全部丢进里头,再也没人出来,除了主上,容颂语。里头凄惨揪心的哀嚎,隔了老远,都能听得见颤抖的余音,让人心惊肉跳。

一脚踏入辋川界,转眼能看见黄泉路,那就是一种奢求,里头的森森白骨,能垒成一座山,若是存在冤魂之说,那辋川,无疑是人间地狱。十二楼的人,都知道容颂语每年,都会进辋川一段时间,少则数天,多则一月,每次在人猜测着他是不是死在了里头的时候,他阎王似的出来了,刚出来前几天,人都是疯疯癫癫,整日自言自语,浑身戾气。

容颂辞让秦望昭和叶清蟾跟紧他,一步也不要踩错,辋川里的毒物都有固定的领地,你不踏进去,它不会攻击你。三人从围护的山口跳下去,在山壁上滑行,秦望昭如今只关注谢长安,叶清蟾目光向右方一扫,不妨被骇了一跳,不远处的大树上,缠着一条巨蟒,两人合抱的古木粗细,鳞片早已硬化,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大,花花绿绿的身体压倒了一大片初生的小树和灌丛,大头搁在分叉的树顶,一副正在晒太阳的懒状。

落下腹地,两人跟着容锦在交叉纠缠的树杈间跳跃。见过了大蛇,后来再出现的怪物,叶清蟾就见怪不怪了,有脸盆那么大的蜘蛛,蛇一样的半透明蚯蚓,浑身金色的蝉或蛾。然后停在了几颗粗壮古老的巨木前。巨大的树木之间枝桠纷杂,站在树下根本看不清上面,两人踩着树枝跟着容颂辞螺旋状攀上去,才发现两棵巨木的半腰上,鬼斧神工的搭了一间条状的屋子。

跟着容颂辞钻进去,才发现这屋子不仅看着巧夺天工,里头竟然是分了隔间的,由门口的走廊贯穿。容颂辞将谢长安提到最靠左边的那间屋子,将人放在床上,让秦望昭看着他,自己出门去了。

谢长安浑身抖如筛糠,身子难受的蜷成一团,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源源不断的汗水被蒸腾出来。不止脸上,露在外面的脖子也已经成了红色,整个人如同油锅里煎熬的虾。他翻来覆去的打滚,身躯在床上蹭来蹭去,嘴唇被他咬的血淋淋的,堵住所有示弱的呻吟,实在熬不住了,才有细碎低微的瓮声漏出,秦望昭凑过去听了,他喊的是“娘……望昭……”,委屈脆弱的,如同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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