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一剑知 下——俗念亲
俗念亲  发于:2014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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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退堂之后,谢长安,何万里和叶清蟾移步后堂,秦望昭早已等在里面,不用说,他大概又是翻墙进来的。

谢长安也顾不上拿他打趣废话连篇,此刻不是胡扯的时候,对上他的眼睛问道:“人呢?”

秦望昭:“跑了,方向是城西。”

谢长安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阴阳怪气的问:“哦~~那你怎么没追过去?”

秦望昭简洁的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就往外掠:“怕你发疯。”

谢长安乐颠颠的跟上去,心里头全是欢喜,只觉他平生所遇之人,再也没有秦望昭这么贴心的了。

两眼通红如兔子的何万里,从那匆匆的一眼里,窥出了不耐和嫌弃,就是那种,谢兄是家里头见不得光又琐事忒多的糟糠妻,弃了不仁义,又懒得应付的感觉。谢兄倒是脾性好,笑眯眯跟着跑了,一丝不悦也不见。

方才脱了谢长安的福,他爹娘的冤案才得以诏告,何万里心里去谢长安的尊崇是又上了一层楼,秦兄是面冷心热,私心里,还是斜斜的倾倒谢长安那头去了。他摇了摇头,老气横秋的低叹:谢兄英俊又和气,真是万里挑不出一的好男子。

那两人脚程极快,一阵风似的奔出门,眼见着拐个弯就看不见了,何万里诶了一声,拉起叶清蟾跟上去,叫到:“谢兄,等等我和师兄。”

谢长安说此行危险,何万里坚持,梗着脖子叫唤,滴水之恩涌泉报,他何万里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当然,他师兄也不是。单纯的人执拗起来能要人命,别说九头牛,就是九十头,貌似也拉不回坚持胡搅蛮缠的何万里,最后,他赢了。

谢长安只能对他采取眼不见为净的态度,这牛皮糖是他沾上的,谢长安小心翼翼的偷瞟秦望昭,企图从那人纹丝不动的木头脸上看出不悦或是不赞同的蛛丝马迹,什么也没有!!!谢长安心头警钟大响,根据响屁不臭臭屁不响的千古名言推测,秦望昭,是后者,他愈发小心翼翼,生怕火上浇油。

啰嗦的男人,大概心思也重,无中爱生许多有,其实秦望昭什么都没想。何万里是谢长安的朋友,那也是他秦望昭的朋友。他只是不喜欢欠人情,认同的朋友之间,没有人情之说,何万里诚心诚意要帮忙,他不会嫌他碍手碍脚,反而感激他一片赤诚,当然就不会心生不悦。

四人翻身上马,抖起缰绳,风驰电掣的往城西的暗室赶了去。

何万里二人在门外接应,谢长安跟着秦望昭钻进那条洞穴,两人敛起心神放轻脚步,一前一后的在长长的洞穴里前进,到了洞口各自贴向墙壁倾听,没人。

两人戒备的走出洞穴,步入一个规模宏大的岩洞,目光投出去很远,才能触到岩洞的石壁,靠石壁的地方,绕着摆了许多桌子,上面搁着许多大木箱子,人高的石壁上,甚至还有可以称之为床的平滑石板,一层一层的悬着,上头垫着褥子。东面靠墙的地方,是条五丈来宽的水流,不是溪,能称得上河,河水与岩壁交汇的地方,是道天然的豁口,两丈来高,走船足够了。

两人沿着空旷的岩洞还没打量完一遭,悠长的暗道里回荡着传来何万里凄厉的惊呼:“啊……谢兄~~~快出来~~快~~~”

他貌似疼狠了,好像坚硬的刀剑直接剖开胸膛狠绝的插入他心脏,浑身剩余的所有力气,全部都卯尽了这一道声嘶力竭里,声音都不是正常的声线,颤抖着拐出奇异的腔调,凄厉尖锐,听的人头皮发麻。

谢长安心里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有人想将他们堵死在这里,何万里和叶清蟾一定被袭击了。他去看秦望昭,发现那人也是寒霜罩面,两人对视一眼,拔腿便往出口飞奔。

两人奔到书架后头,那里早已生了变故,脆弱的木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质细密坚硬,敲击之回音渺茫,是让人惊心的厚度。

秦望昭抽出梅花刀,运起十层功力凌厉的挥出一刀,石面上现出一道深深的刀痕,约莫刀身等厚,却不见穿。秦望昭接着挥出几刀,依旧如此,刀是宝刀,人也是高手,只怪这石头太过庞大,连他都砍不穿,那这石头就非同一般,大约是,少见的招摇石。

据说招摇山上有仙人,山上石头吸得精气,坚硬程度堪比金玉,不眠不休的以深海乌金打磨三日,才能磨出棱角,便能砍断寻常刀剑,寻来做刀,虽重,却也是极好的,仅逊色于乌金。传言虽然有些过,招摇石的坚硬却是名副其实,寻的这么大一块,用来堵门,也不知娄七这组织是什么来头,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谢长安拉住还要再砍的秦望昭,将耳朵贴在石面上,心里难得的有些急迫,细听外头动静,金铁交击之声渐渐息偃。何万里一定是受了重伤,在身体薄弱的部位,他砰砰的拍着石头,嘴巴对着秦望昭砍出来的豁,将声音用内力凝成一条线:“万里兄,听到我说话了吗?万里兄,叶兄……”

外头打斗声完全听不见了,谢长安还在呼唤,一道清晰的声音传进来:“别喊了,蓄点力气,还不知什么时候出得来。这小兄弟眼睛被伤了,看样子得瞎,我带他二人先去疗伤,你俩自己想办法。”

说话之人,是容锦。传进来的声音有多清晰,就说明他的功力有多高,这简直是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这妖怪,到底是谁?还有何万里,他的眼睛,到底如何了?

第52章

岩洞里头没有天窗,却是意外的敞亮,洞里岩壁上悬着铜质的灯炉,里头盛着的油状物点这火,常年不灭,大概是深海罕见的珍贵鱼油。

谢长安很能苦中作乐,他将石壁上也不知是谁用过的床箪一个连一个打上结,在岩洞顶上寻了两个洞穿进去,悠来荡去的晃,嘴上使唤道:“那个姓秦的懒货,快起来,去看有鱼上钩没有?”

秦望昭躺在最上面的石板上,翻了个身脸朝里,不仅不理他,这下连看他也不肯了。

谢长安呼唤了半天,骂骂咧咧的飘下秋千落到水边,在地上捞起一根用长枪的木棍削出来的木条,木条入水的那端顶上扣了个金钱镖,镖上连着银线,他在银线尽头系了个弯钩,是用秦望昭削铁如泥的宝刀在洞里的兵器上削下来的,上头也没饵,依旧被他丢到流动的河水里了。他倒是物尽其用,随身的暗器,被他弄成了钓鱼的鱼丝,一钓就是一天一夜,结果鱼刺也没见着一根,他也不气馁,游戏似的不亦乐乎。

秦望昭不止一次嘲笑他蠢,这么湍急的水里,有鱼吗?能钓到的,不凶猛到能吃人?你还想吃它?笑话~~求你了别折腾成吗~~~你难道不饿吗……

秦望昭难得苦口婆心,他要不是谢长安,他管他去死。谁知那厮还不领情,失心疯似的过会儿跑一遭,满处乱转,他看着都替他饿得慌。秦望昭翻了个身,叱道,不管他,他大概,是闲疯了。

两人已经在这个岩洞里,呆了两天两夜了,时间久的足够两人将洞里的一切来去的翻箱倒柜后,又将宽广的石头壁挨寸的摸了一遍,谢长安甚至还现出他的绝世轻功,凭借一条细丝荡出那个光线微弱的豁口,再荡回来,夸张一些,简直可以说是面如死灰。谢长安说,豁口连着的,又是一条隧道,不是特别长,刚好是人游不过去的长短,就算拼命刨过去了,也不知道尽头,是不是又连着一条更为宽广的河流,锦华靠海,也有可能,是海。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还是轻易不要尝试为好,两人终于不情愿也不死心的赞同了容锦的说法,消停下来蓄力气。

比这更为无望的绝境,秦望昭不是没有经历过,他不怕,也不急,都是些没用的。更何况,那时他还是孤身一人,如今身旁却多了一人。这人咋呼着强行闯入他的生活,带着浑身的不靠谱,秦望昭笑了下,他想,若是深陷险境,他会把后背,交给他,毫无保留。

身后是淅淅沥沥的水声,谢长安奇怪的咦了一声,不知在倒腾啥,秦望昭扭过身子一看,那厮不知什么时候全身扑在地上,胳膊伸入水里,正歪着头全心全意的在水里掏着什么。于是秦望昭撑起身子,问道:“谢长安,你在干什么?”

谢长安大半个身子悬在岸边,胳膊往水里深的更深,他头也不回,答:“鱼钩勾到东西了,听声响,好像是金铁之类的东西,诶,我好像摸了到铁链子。”

秦望昭跳下来掠到他身边,蹲下,随着谢长安在水里拉扯,真有叮叮当当的金属声从水中传来,看他那样子,好像还十分沉重,秦望昭探出身子在水里找到他扯的地方,摸到了一条粗粗的铁索,两人合力猛然合力一拉,轰隆一声细微的闷响,铁链尽头的东西被拉动了,两人跳起来后退一步使劲一抖铁链,一道黑乎乎的影子浮上来,随着大力的拉扯飞出水面墩在岸上,居然是一个木头箱子。

这木头箱子在水里泡了有些年头,却没有腐烂发泡,可见所用的木料细密紧实,上等的好木早就。外壁的红漆退去些许,豁口上附着的,是绿的发黑是苔藓,上下盖之间挂着大把铜锁,锁的严严实实,里头的东西,别样珍贵似的。

谢长安闲的发疯,也没有丝毫囤积精力的危机感,见了点稀奇东西,立刻眉飞色舞嘴碎道:“哈哈,姓秦的,藏东西的是傻子吧,上把破锁有什么用,一刀下去剁了木头,啥都出来了。”

两人心有灵犀别来已久,在这种歪门邪道不务正业上,尤其通透。这厢谢长安才嘲笑完,那厢姓秦的,梅华刀都已经出了鞘,秦望昭拔出刀,闻言瞟了他一眼:“上锁防的是小人,对你不管用,你是粗人,还是匪类。”

谢长安闲闲的拌嘴:“放屁,爷才高八斗温文尔雅,拿刀的才是。”

随着他话刚脱口而出,秦望昭先是翻腕旋着甩了下刀然后凌厉的横挥出一刀,刀身不挨木头,怕砍碎了里头的东西,带着内力挥出的刀势在空中幻化出无形的气,利刃一样锋利,咔的一声轻响,挂着铜锁的搭扣,从中齐整的断开,下半段落下来,叮的一声叩击在铜锁上。

秦望昭用刀尖挑开木箱,刚开出一条缝,谢长安就哟了一声,语调异常欢快:“姓秦的,咱发财了~~~~”

第53章

木箱子里的,乱七八糟随意堆积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有些人心里,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金银和财宝。十两一个的金锭子和成串的珍珠翡翠,静静的躺在破烂的箱子里,印着岩洞里常年不灭的烛火,闪着变幻不定的珠光,是让人着迷的色彩。

两人沿着岸边分头摸索,不意外的摸到岸边的水下固定着许多铁链子,是笔大财富。

两人湿淋淋的对视一眼,秦望昭轻微的抿起嘴,难得的开了个玩笑:“西平王,恭贺你,瞎猫乱碰死耗子,一不小心,又破了一桩疑案。李敬亭费尽心思藏下的血本,都能被你掏出来,传到宗人府去,他虽然疯了几年,说不定,能被你气得清醒过来。”

他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嘴角含着清浅的笑意,烛火摇曳着投上明灭的光,俊秀的脸面生动无比,显得很是温柔,谢长安心头剧烈的一跳,力度强的让他忍不住浑身一抖,他莫名觉得手很痒,很想在秦望昭脸上掐一把,揉出一些从来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红晕来,必然十分明艳。

相处这么久了,谢长安心里大致有些谱,秦望昭是个情根匮乏的人,上次不小心擦过他的脸,自己紧张的要死,他愣是屁样的反应也没有,呆头鹅似的,丝毫没觉出不妥来。他性子冷淡没什么执念,要不是奔波着为谢安逸寻药,幽静的千年古刹,最适合他。谢长安突然就忧心忡忡起来,满面愁容的想到,怎么办???老子好像瞎了眼,看上这厮了……

谢长安突然一抖,秦望昭奇怪的看他,问道:“你抖什么?”

谢长安盯着他只是笑,突然行随心动的探出手,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在他脸上掐了把。

秦望昭莫名其妙,最近总是贴上来做什么~~~他扯开他黏在脸上的手,要将他甩开,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谢长安不识好歹,换成两手搂住他,整个人贴在他背上,头搁在他肩窝,一张碎的很的嘴非要贴在他脖子边上说话:“望昭,你说,要是咱们出不去了,被困死在这里了,就你,和我,像不像亡命鸳鸯?你会不会甘心,从来没有深刻的爱过谁?就像韩舸和谢安逸。”

他说话的热气都拂在自己脖子上,痒得紧,秦望昭只顾着歪着脖子头往外偏,谢长安温柔似水的语气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当然,那句,别有深意带着奇异语气的亡命鸳鸯,也没听见。秦望昭不会抓住重点,细枝末节他倒是不放过,语气坚定的答道:“我们不会困死在这里。”

谢长安被他无比笃定的语气给逗乐了:“哦~~~你有办法出去?”

秦望昭淡定的砸下一句:“没有,没法出去,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谢长安被他噎得一怔,转而趴在他身上笑的打跌,要命,姓秦的怎么这么招人哪哈哈~~~

谢长安严丝合缝的贴在他背上,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顺着贴合的皮肤传过来,秦望昭拿胳膊肘子拐他,让他滚下去。谢长安八爪章鱼似的不肯就范,好不容易等他笑够了,突然又正经起来,头凑到他耳边上,问道:“望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和我说说实话,平沙那么多美貌的世家小姐,你就没一个看上眼的?你又不是和尚,还要六根清净。”

秦望昭叱道:“都长一个样,满眼的五颜六色脂粉香气,我怎么知道往哪看~~~”

“呵~~~有素净些的,从不擦脂粉的,你要不?”

嘿,都被人困死在这了,还大言不惭的要给自己介绍素雅的女子。秦望昭哭笑不得,一本正经的板起脸,道:“成,在哪呢?”

身后的人将他搂紧些,在他耳边悠悠说道:“在……这里~~~~”

也就短短三字,在秦望昭脑子里空谷回声似的盘旋,他愣在那里,脑子突然绕不过弯了。他呆呆的反复想,姓谢的这是什么意思,开玩笑???语气不像。真格的,他素雅???太扯了,疯癫还差不多。

秦望昭张口就想骂他,话到嘴边却想起他之前说的亡命鸳鸯,以及更久之前,他在床边上幽幽的低语:下一次,绝不去找你!记忆如同麻线一团,揪出了线头,余下的纷至沓来。他给自己包扎,眼里有不忍的光;荒郊的大雨里拉入简帐,贴过来的身体带着暖;刘府的饭厅里添加的碗筷,不肯让他人怠慢自己……

都是些琐碎的小事,秦望昭从来不曾上过心,今日却幕幕浮上心头,带起平静内心波纹荡漾的涟漪,一丝一丝在他心里荡开,变成了暖意和不知所措。谢长安于他,的确和旁人不同,自己默认他接近,和谢安逸也不一样,再往深了,他没想过。秦望昭惊愕良久,努力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他疑惑的问了句,态度十分平静,俨然一个劝诫侄儿的老舅:“谢长安,这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容易误会。”

谢长安声音轻飘飘的,他说:“那你,误会了吗?”

秦望昭没做声,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接口,又听谢长安说道:“要是我说,我没开玩笑呢~~~”

秦望昭无比纠结的拧起眉头:“难不成,你还是真心的?”

“你说呢~~~~”

第54章

到了第四天,连四处蹦达的谢长安也消停了,两人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起一动不动。直到听见容锦的声音隔着长长的暗道传来:“你们两个,过来。”

谢长安和秦望昭奔过去应了声,听得容锦在外头说:“整个地宫都是被这种石头包裹起来的,我没法把你们弄出来。没发现其他通吗?”

谢长安将水流那个豁口说给他听,外头沉默半晌,然后容锦说:“你们在还有些力气的时候,从那里出去吧,死活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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