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一剑知 下——俗念亲
俗念亲  发于:2014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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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安转身就想跑,却又顾忌郑着没有武功的谢安逸,深怕他被牵连进来,将谢安逸往叶青蟾怀里一推说了句去方丈那里,皱着眉头飞快的斜掠出去。

虽然他断了肋骨,可谢长安逃起命来,实力是相当不可小觑的。他绕着白塔山上有山石遮挡的地方到处乱窜,容颂语久居高位,不习惯弯腰,一时竟然也追不上他,容颂辞跟在后头,三人形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三足之势。前头两人猫捉耗子,容颂语愈发烦躁,脸越沉越狠,眼眶越来越红,一直不停阴阳怪气的乱笑,笑的人心里发麻。

谢长安兀自逃命,恰巧从激战的秦望昭和韩舸身边窜过,耳边陡然响起谢安逸撕心裂肺的高呼:“韩舸……”

他扭头一看,秦望昭正收掌,而韩舸正如断线的风筝一样跌落悬崖。谢长安定睛去看的时候,崖边只剩韩舸一帆衣角,瞬间就不见了。

谢长安目眦欲裂的叫了声爹,逃窜的身形顾不上身后追杀容颂语,转而朝着韩舸跌落的地方扑去。谢长安掉头朝崖边,容颂语却不再追赶他,轻飘飘的避开容颂辞从背后拍来的一掌,掠到秦望昭身边去,看着谢长安朝断崖探头,然后充满怨愤的回过头,恶毒的盯着自己。

容颂语十分愉悦说:“阿昭,看到了吗,他看你的目光,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他不信你,我是对的。”

秦望昭冷淡道:“看到了,他信不信,干我何事。”

容颂语一怔,随即笑道:“哈哈哈哈,是啊,我怎么忘了,已经不干你的事了。”

第96章

容颂辞再次提剑冲上来的时候,容颂语抬手止住秦望昭,自己迎了上去,他说这是他和容颂辞的恩怨,谁也不能插手。

两人瞬间缠斗到一处,打的难解难分。有对容颂语不满的江湖人远远的朝他丢掷暗器,都被秦望昭一把拦下。两人且打且行,高手对战,实力相当的时候,兵长一寸,便多一分胜算,容颂语的折扇比容颂辞短上一半有余,可他却不露败象,可见他本身的实力要比容颂辞高。容颂辞惊鹤剑横向挥出,逼得容颂语后撤一步,容颂辞往前逼近,左手随手洒出一把白色粉末,容颂语抬手一挡,就觉胸前一凉,惊鹤剑已经刺破皮肤。他顶着满头的粉末急速后退,整个人后仰着贴着地面滑行,容颂辞紧追不放,步步紧逼,惊鹤剑贴着容颂语身躯,好像下一瞬,就能将他刺个对穿。

容颂语明明处于劣势,急退中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白色粉末,嘴角却突然浮上一抹阴笑,呓语:“颂辞,我倒是想不到,你也会使这种见不得光的小手段,拿着面粉当毒粉。我这里,却是,真有一样好东西,一直想着……要不要送给你……”

容颂辞见他嘴角那抹笑容,直觉大事不妙,正要后撤,谁知贴着地面的容颂语突然伸手拉住他剑身,使劲一扯,人就如同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就差贴在他身上了,一只手努力的伸过来,企图将他抱住。

容颂辞心头大惊,肩膀一矮就想撤出去,谁知道容颂语好像早知他有这么一手,一只手如同随棍上的蛇一样灵活,瞬间就将他缠上。他抬膝一顶,就听空中几声细微的闷响,容颂语身躯抖震,嘴角竟然吐出血沫来,笑着的脸色瞬间阴狠下来,扭头去看身后,就见谢长安沉痛的站立在悬崖边上,手势还保持着发掷暗器的动作。

容颂语夜枭似的尖利笑道:“好好好!每次都是你这碍事的小子作怪,我就先杀了你……阿昭,截住他后路!”

容颂辞趁机一掌拍向容颂语肩头,胳膊将他锁紧,朝着谢长安朗声道:“长安,快跑。”

秦望昭瞬间就朝谢长安掠去。容颂语按在自己肩头的手运劲一捏,容颂辞左肩一麻,让他从手里溜了出去,朝着谢长安鬼影一般扑过去。谢长安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心头巨震一次又一次,又被容颂语追赶良久,红色的血迹将他衣服下摆打湿了一大半,他歪歪扭扭的立在崖边,好像一阵猛烈的山风,都能将他倒头吹走似的。秦望昭已袭至他身前,容颂语稍后也到,容颂辞心道不妙,捂着麻痹的左肩提剑也跟着赶了过去。

早在韩舸落崖的时候,谢安逸就推开了拉扯他的叶青蟾,踉踉跄跄的往断崖边上奔,叶青蟾跟在他身后。谢安逸才跑到一半,就见谢长安又陷在险境里了,饶是他心机深沉计策良多,如今对上这瞬息万变的江湖争斗,却是毫无办法,除了痛恨自己一无是处,只能干看这干着急,真是恨不得当个瞎子,他只能出声提醒:“长安,小……望昭,别,别杀他……”

谢长安已经被秦望昭提在手里,眼角瞥见容颂语已到身侧不到两丈。不知是明白自己死期将至还是怎的,他突然无谓一笑,仪态风流却掩不住悲凉寂寥,他抬手不管不顾的搂住秦望昭,一只手攀上他脖子,凑在他面前轻声说:“望昭,你不认得我了,不要紧,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容颂语已欺至身前,看着谢长安对着秦望昭耳鬓厮磨,而那人全然不为所动,不知道哪里又逗到他了,一边飞掠一边哈哈大笑:“阿昭,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你杀了他罢。”

秦望昭肃然一点头,乌金刀一提就要给挂在自己身上的谢长安背后来一刀,刺到半空却被一柄剑截住,是赶来的容颂辞。他一剑挑开秦望昭的刀,伸手去抓谢长安,斜里却被容颂语一掌拍开,然后缠住,两人瞬间过了几十招。而那边的的秦望昭,在谢安逸嘶声的哀求里,举刀过头顶,朝着身前瘫倒的谢长安气势磅礴的劈下……

容颂语手中的折扇猛地甩开,侧身避过惊鹤剑然后以扇面压制,剑气在他脸侧划出一道血印子,他抬手去点容颂辞胸前的神机穴,容颂辞一脚踢出,逼退他探过来的手,正要左手化掌拍出,猛然左腿一麻,就见膝盖除有枚细针在其上乱颤,左腿使不上力的朝前跄了一步。

就在这瞬间容颂语抓住破绽,左手指尖捏了枚不知是石子还药丸的东西弹像容颂辞胸前灵台穴,容颂辞避无可避,一掌拍向地面借力稍微移开一点,灵台穴将将避开,容颂语却以欺身上前,嗻的一声扇面瞬间收起,扇端当指点向容颂辞颈侧的穴位。

容颂辞保存着左手撑地的姿态被制住,目光沉沉的盯着他。容颂语笑着蹲在他面前,伸手温柔的抚了抚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如同顽皮的孩子终于得到了自己钟爱的玩具,手指在容颂辞脸上流连,人却越凑越近,鼻尖都贴到容颂辞脸上去了,在他脸庞脖颈细嗅,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颂辞,真好,你又回到我身边了,这次,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会去了……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稍稍撤开一点,左手探入怀里去捏了个小盒子,在容颂辞鼻尖悠了一转,温柔的看着那小盒子,道:“呵呵~~~我的颂辞这么聪明,你知道这是什么了,对么……”

容颂辞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喃喃:“过路黄,百里霜,骨碎补,牵牛子……这是……你当真炼成了‘失心’?你疯了,你……”

几百双眼睛盯着他,容颂语毫不在意,笑嘻嘻的凑上去亲了容颂辞鼻尖一口,道:“不愧是颂辞,就是聪明伶俐,嘿嘿嘿~~~~来,乖乖服了它,咱们就回寄语岛。”

他说着就去捏容颂辞的下巴,咬开那个拇指大小的盒盖子,将盒口对着容颂辞的嘴巴,容颂辞紧紧咬住牙关,容颂语却一膝盖狠狠顶了他小腹,疼痛刺激的容颂辞精神一松懈,嘴巴就被容颂语捏开了,随后那盒子里装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滑入了容颂辞口中。

容颂语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张开双手转了一圈,癫狂的神色混着深深的满足,是他这一生从来没有的放纵开怀。他弯下腰和暗自运功逼药的容颂辞脸对脸,笑盈盈道:“没用的,颂辞,蛊虫可不比毒药,它是活的,别白费力气了,平白累得慌,乖,咱省省力气,接下来路途遥……呃……”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低低的哽了一声,然后低头,呆呆的看着从心口穿出的武器。

那是一柄刀,乌金的刀身,斜走的刀锋,有着低调内敛的刀光。

他不可置信的转头去看,就见身后不足一尺之处,站着满头大汗的秦望昭,神色挣扎扭曲,此刻却是清醒的,手里握着的刀,刺入自己的身体。容颂语脸上带着震惊,盯着秦望昭喃喃道:“你……”

他刚想说不可能,你明明中了“孟婆汤”,一眼扫见他脸上的挣扎和痛苦,心下立刻就明了,蛊虫依旧有效,只是不知为何,他还能偶尔恢复清醒罢了。他反手一掌拍出,秦望昭后仰着避开,容颂语趁机生生从他刀刃上退开,跃出几步捂着心口摇摇欲坠。

秦望昭一把提起容颂辞,将他朝身后全力甩去,他如今体内真气混乱,力度没把握好,气力使大了,容颂辞竟然被他抛下了崖,谢长安歪七扭八的追赶,看起来一点也不可靠。

容颂语大惊失色,捂着伤口就要跃过去,他身形一动,就见崖边窜上一道黑影,将绝壁上空不能动的容颂辞一把攫住然后带上崖顶,容颂语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之前被秦望昭打落的韩舸。

见容颂辞安然无恙,这疯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抬头没事人似的就对着韩舸毫无芥蒂的一笑,竟然说了句多谢,然后目光转向秦望昭,又成了吐着芯子的毒蛇,变脸之快,着实让人瞠目结舌。他似笑非笑的打量对面一溜人,问道:“这其实不……太可能,我实……在是不明白,你怎么到现在……还是清醒的?”

秦望昭面容紧绷,握着刀的手剧烈的发着抖,抬手就在胳膊上划了一刀,手辣刀口深,疼痛刺得他稍微清醒些,他使劲握着刀,看着容颂语说:“我在牢里的时候,服过青箱子,后来成前辈,把他一生的修为,传了一半给我。”

青箱子,是化功散的主料,用它对抗增长功力的“孟婆汤”,确实是不二之选。再则成勤的内力走纯阳一路,而“孟婆汤”是阴冷湿地里生出是虫子,难怪……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呵呵的笑着歪出几步,哼道:“如此说来,阿遇……是你的人?于是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秦望昭扶着额头摇了摇,神色十分纠结痛苦:“不错,他是故人。不,我刚捅了长安一刀,才清醒过来。”

容颂语眼神闪了闪,想到谢长安喷在秦望昭脸上的一口血,想着或许是血气起了作用。他看着眼神渐花的秦望昭,恍惚的想着,醒就醒吧,,没什么,药效还在就行,他突然咧嘴一笑,抬手一指谢长安,对着秦望昭命令道:“阿昭,我现在命令你,杀了他,立刻,马上。”

秦望昭猛地摇头,神智却又渐渐淹没,他脑子里轰鸣作响天人交战,他想,又快要撑不住了,赶紧走,离长安远远的。他晃了晃头,提着刀就往崖边跳,奔到一半却双膝一软扑倒在地,捂着头在地上打起滚来,模样痛苦不堪。谢长安着急的往前走了两步,紧张的问道:“望昭,你怎么了?”

“别……不许过来,走……快走……求你……”

第97章

秦望昭拿头往地上砸,砸的额头血肉模糊,可他神智,依旧一点一点迷糊起来,意识离体的最后一刻,他不知怎么想到了平沙燕郊的乞灵山上那间矗立百年的古刹,百年不断的盘檀香火和大殿里慈悲为怀的菩萨,他想,我佛慈悲,保佑谢长安,平平安安……

秦望昭渐渐不再翻滚,再站起来的时候,眼神冰冷如刀锋,他盯着转身而逃的谢长安,如同盯着猎场一只受伤的雄鹿。他朝谢长安扑去,韩舸斜着掠上前阻拦,而解了穴的容颂辞则朝着容颂语扑去。

谢长安跑到一半,突然转回身朝着穷追不舍的秦望昭扑回来,韩舸见状大喝,长安,退!

可谢长安置若罔闻,秦望昭被他突然回身弄得一惊,一晃神,使出十层功力的谢长安瞬间就扑了回来。他一把将没了神智的秦望昭抱住,将头深埋在他肩头,嘴里轻轻的呢喃:“望昭,我又累又困,别说跑,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我先睡会……等我醒了,带你去青海,唱戏给你听,好么?你绝对想不到,我以前,唱角儿是花旦,呵呵……”

猎物主动投怀送抱,秦望昭提刀就要往他身上捅,耳边却听见他轻声诉说,要唱戏给他听,温柔款款又小心翼翼,给他一种沁到骨子里的熟悉感。他手里的刀尖在挑到谢长安衣裳的瞬间顿在那里,他在脑子里拼命的想,是谁,是谁在耳边这样说话来着,那人说:望昭,我就认你,谁也不认……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人美,名字也美,她叫许苏岑……是,谢长安的,心上人……

秦望昭脸上浮起剧烈的挣扎,脑子里交杂着两道惊雷似的轰鸣:杀了他——姓秦的——杀了他——望昭……

乌金刀在谢长安身上扎进一寸,再退出几厘,如此重复十多个来回,谢长安趴在秦望昭身上,当真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只有那把刀的扎入轨迹,昭示出握刀之人剧烈的挣扎。

那厢秦望昭在蛊虫和理智间天人交战,这边谢安逸看得紧张不已,两手握的死紧来回的绞,一眨不眨的盯着秦望昭,手心里全是涔涔的汗渍,想说话又怕惊扰了秦望昭,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猛然间,秦望昭一把推开谢长安,乌金刀换到左手,右臂平摊。只见他高高举起刀然后一刀劈下,不是对着谢长安,却是朝着自己的右手,他竟然,要剁了自己的右手!

谢安逸不要命的奔过去,高声叫道不要,可下落的刀势越来越快。

就在刀锋要切入肌肤的瞬间,歪倒在地的谢长安突然暴起,右手一甩左手闪电般探出去搁在秦望昭平摊的右臂上,若是刀锋落下,先断的,就是他的左臂。空中银光闪过,秦望昭左手一麻,握不住长刀似的一颤无力垂下,蜿蜒的血流很快便沿着下垂的刀身流下,一滴一滴落上土地,瞬间沁入黄土里去了。

那人狼狈的跪在地上,衣襟染血面色如纸,双眼确是温柔带笑,明亮的眸子里深情长驻,秋日里的艳阳照过微澜的湖面似的,波光粼粼。秦望昭不知自主的心头一热,醍醐灌顶似的,长安,长安,是谁来着……

谢……长安,记起了,自己手里这把刀,就叫长安。

秦望昭混沌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他嗯了一声,在那人惊讶的抬头的瞬间,神智渐渐又快没了。他想着,成前辈说,要彻底祛除“孟婆汤”,大概需要三五年的时间,不行,必须离开这里,离长安越远越好……

秦望昭脑子里最强烈的一个意识,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谢安逸,离开谢长安,他一把推开谢长安,转身就往山崖边跳。

谢长安飞扑着抓住他衣角,两人齐齐落了下去。谢长安眼明手快的抓住山壁上一根青藤,另一只手使劲抱住秦望昭,死也不放开,他脸上怒容浓重,歇斯底里的朝着秦望昭吼道:“你要去哪?又要去哪?你敢走,我……我……我不等你!”

秦望昭苦苦支撑着神智,将手心掐的鲜血淋漓,这才虚眯着眼去找谢长安的脸。他说:“长安,松手,我很怕,生怕自己回过神,你就和成前辈一样,倒在我脚边的血泊里,奄奄一息,我受不了。松开,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回去找你,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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