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道。”
秦十靠在椅子上,这会儿出去显得太过突兀,于是说道:“随便弹一曲吧。”
“是。”
曲子是难得的欢快,秦十也不是在金悦楼第一次听到,随口问了句:“这曲子出自你们乐师?”
“这我也不清楚,就挺凝静姑娘弹过,于是便记下了,听说是那梦肆公子谱的曲子。”
“梦肆?”这个人秦十倒也知道,去年开始,这人的诗词传遍大街小巷,不少人文雅士都在揣摩,而且还专为歌姬作曲,据说是千金难换。
“见过这人?”
“没见过,凝静姑娘客人太多,老鸨估计晓得,但总是闭口不提,上次还听说请了对方为萱萱作曲子,结果人不愿意,还闹了挺大的动静,最后还是凝静身后的人给平息了的。”
“哦?”这人还有这能耐?
女子停下手说道:“此人在歌姬眼里就是个宝,追捧的人多了,就是见不上一面。”
秦十听了,挑眉道:“怎么,连你都感兴趣了?”
女子笑笑不答,又开始抚琴弹奏,秦十背靠在椅子上,倾听这动人的曲调,也没继续探究梦肆到底是什么人了。
第6章:梦肆公子
“不愿君王召,愿得梦肆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梦肆心。不愿神仙见,愿得梦肆面。”孩童们手拉手围成一圈唱着,早晨的市井都是忙碌的人,人们听到这打油诗也不过莞尔一笑,摇摇头就从这些顽皮的孩子面前走过。
南陵都城的市集一整天都是很热闹的,早晨早起买菜的妇人说着这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听到孩童的唱的,于是想起前几日里一个歌姬出百金寻得梦肆公子,只求梦肆公子一首曲子,城里人对此都抱着看戏的态度,妇人却是心里多少对这种轻浮女子有些不屑。
一年前这个突然让歌姬们为之着迷的梦肆公子已经都快成为传说了,上口的曲调,书生们追捧的诗词,以及从不露面的人,让多少人想象这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少人都说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大伯,有人议论说是个胸襟宽阔的青年,或者是个病罐子,甚至还有人说梦肆公子诗词完全没有浮夸华丽,应该是个清秀的女子。
对于外界对梦肆公子的想象,陆林夕听后也莞尔一笑,顺应着点头道:“嗯,我觉得你们说得很对。”
陆府里的丫鬟们不少都藏着梦肆公子的诗集,有时候还会在陆林夕面前念一段,每每听后,陆林夕就觉得自己的写的诗歌怎么就那么肉麻,特别是写给凝静的曲子,怎么听着都是个幽怨的妇人一样。
甚至还会回头又会改掉词句,再由小童交给凝静,凝静看了后,倒也不会将词改掉,自己留了一份后,等下次陆林夕来后,拿出来跟陆林夕交流。
这天白日里,陆林夕一个人躲书院后门,偷溜了出去,李立虽然看到他往后院跑去,以为他又要去偷吃,所以也没在意,一直到下午夫子都来上课了,却还是没看到他来,所以觉得奇怪了,但更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注意到陆林夕没有在学堂。
陆林夕逃学还真的是第一次,大书院里逃学的,也恐怕至今为止只有他一个了,当年不敢做的事情,今天大着胆子做了后,觉得特别的舒畅。
后院有一堵不高的墙,在下面找了石头叠起,靠着墙还有课梨树,要爬出去,简直是易如反掌,陆林夕一个跨越就爬上墙头,正要跳下去,却看到下面的小孩,拿着糖葫芦,呆呆地望着他,陆林夕顿了下,立马做出很凶的模样,吓唬住了小孩子。
小孩大哭着往后跑去,手里的糖葫芦都掉在地上了也不管了,陆林夕捏了捏脸蛋,至于么,凝静说自己长得还是挺英俊潇洒的啊。
也不管那小孩子了,陆林夕跃下了墙后,决定先去填饱肚子。
天气这么好,不出来,就躲在书堂里多可惜啊,陆林夕咧着嘴往街上走去,摩肩接踵的街上到处是摆摊或者是卖艺的,陆林夕很是稀罕地到处都瞅瞅,最后走到了宁江酒楼边上的时候,想着还没吃饭的肚子,摸了摸自己的银子后,于是走了进去。
宁江楼是边靠着宁江的一家酒楼,高五楼,这里酿的酒,不少都是贡品,酒是香醇价高,陆林夕一直惦记着,却碍于囊中羞涩所以不怎么来,到了四楼,陆林夕叫了只烤鸭跟两道下酒小菜,就开始听着中间被围成一圈的说书人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这段时候发生的事情。
“下月皇上不是要狩猎么,据说去的人又三百多个皇亲贵族,要去整整一个月呢。”说书人的视线在周围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后又说道,“你们可知道要去的都是哪些人?”
“多半都是那些朝中大臣呗。”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道,“可这么多人去,朝中怎么办?”
“当然是有人监国了,你们猜猜,是哪个皇子监国?”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起来,各说各的,还不少人说的句句在理,陆林夕笑了笑,这为期一个月的监国自然是落在了太子手里
想到这里,陆林夕的脸色也渐渐暗沉下来,就因为这次太子的监国,其中捅了大篓子,等皇上回来后就震怒不已,也因此埋下了废除太子的念头,也为了今后
陆林夕一口就将酒喝掉,眯起眼,不再理会那些人的议论了,只是这话题一下子又转了,听到梦肆二字,陆林夕侧眼看了过去,也就是老事旧谈,给几个名妓作个曲子都能被传为风流,陆林夕笑着摇着头,望向江面的景色,看上去很是心旷神怡。
“让开让开,别挡着路啊。”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厮挥着手,让簇拥在一块儿的人群散开,四楼的众人都瞧了过去,走上楼的是一位穿着白衣的青年,摇着扇子带着自傲的神情让众人有些反感。
“都挤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家少爷让开。”小厮一脸鄙视的神情好似他家少爷就是太子爷一样,这儿多半是有傲气的人,见他这样,立马不爽了:“你家公子是皇亲国戚啊还是大官啊,凭什么让我们让开。”
小厮闻言,抬起头骄傲地说道:“我们少爷可是梦肆公子!”
陆林夕噗嗤一声,就将酒喷了出来,转过头看过去,下意识将脸上的酒渍擦掉,只见那白衣青年走到陆林夕这靠窗口的位子说道:“我坐这。”
小厮立马走了过来:“我家少爷要坐在这里,麻烦你让下吧。”
“为什么?”陆林夕坐在原地,就是不动,没理由给他们让座,他自然是不会动了,小厮有点恼了,刚要说什么,白衣青年却说道:“无妨,我们换个地方坐吧。”
说完,这白衣青年朝陆林夕看了两眼,陆林夕低头瞧了眼自己,没什么问题,难道是看自己长得太俊了?
周围的声音立马哄然起来了,带着质疑跟不信还有好奇,刚才说书人走到这一主一仆面前,拱手问道:“这位公子,你说你是梦肆公子,可有证据?”
“你们去问金悦楼的凝静姑娘就知道了。”小厮微微抬头道,“我们公子可是凝静姑娘的常客。”
陆林夕喝酒的手顿了下,蹙了眉,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想着这么贵,要是不吃的话也浪费,于是抬头喊了句:“小二,给我这些都包起来吧,这酒再给我一壶,我都带走。”
侯在楼梯口的小二哎了声,立马去取了纸,将陆林夕的烤鸭给包了起来,没什么兴趣地起身,提着壶酒刚要走,却正巧瞥眼看到了侯擎苍以及秦十,秦十看到他后,笑道:“陆兄,别来无恙啊。”
陆林夕挑眉,上次在陆府门店就说过了两人身份不同,别说朋友,不是敌人已经算是不错了,这会儿竟然还跟自己打招呼,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到侯擎苍瞥过来的眼神,陆林夕咽了下口水,那声王爷愣是没有喊出来,秦十就坐到他坐着的位子问道:“怎么,要走?”
“啊,嗯,有讨厌的人在,不想多呆。”陆林夕一点也不避讳地说道,耳尖的小厮立马瞪了过来,嘴里有些不饶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不过是想要回去了,梦肆公子,你们请便。”陆林夕抓起那包烤鸭,转身要走,秦十疑惑地望向坐在旁坐的人,白衣披发,看上去的确是个翩翩公子,至于身份是不是真的,这倒是说不准了。
陆林夕气的不是这人冒充自己,而是恼人把凝静给扯了进去,陆林夕管不了,也不想管,离开就能耳根清净了,他何乐不为。
那小厮瞪了他一眼后就也没多说了,秦十却抓住了陆林夕的手腕说道:“碰到也是缘分,不坐下一起喝一杯?”
侯擎苍看向秦十,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秦十很少跟人打交道,熟人也不多,这个人似乎还是最近认识的,从对方的背景来看也是敌对的。
瞧了眼沉默地低着头的侯擎苍,秦十笑了下:“不肯赏脸?”
“哪敢啊。”你可是未来的御前统领,我有一万个胆子给不敢不给面子,况且这还坐了这么一尊大佛,谁敢不给面子啊,但问题是,身份不同明不明白,要是被他家陆老爷知道他跟秦十还有这三王爷坐一块喝酒,岂不是要被抽死?
而且这自己还是逃学的,陆林夕翻翻白眼,刚要拒绝,秦十长长地嗯了声,突然问道:“你不是大书院的学子么,今个儿不是放假的时候吧?”
闻言,陆林夕顿时冒汗了,走向楼梯的脚也立马站住了,嘴角抽搐地看向对方带笑的眼睛,最后还是走回去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转头喊道:“小二,来你们这最好的酒。”
小二立马应了声去拿酒,陆林夕回头笑道:“相逢就是缘,我呢是囊中羞涩不敢买这的酒,这下碰到秦兄你招呼我喝一杯,我也不扭捏了。”
秦十笑了起来,也没说什么,陆林夕心想不喝白不喝,反正这里的人也认不出他们是谁。
大概是侯擎苍太惹人注目了,四楼的人都时不时瞧了过来,旁坐的白衣男子倒是率先开话道:“这位兄台,好生面熟。”
陆林夕噗地一声,是第二次将自己的酒给喷了出来,也就转头转得及时,不然就喷到对面的三王爷脸上了,这一喷,吸气太快,不小心呛到了,又猛咳不止。
秦十倒也很体贴地拍拍他的后背:“喝酒而已,那么快做什么。”
“我,我……咳咳!”陆林夕换了会儿,抬眼敲过去,侯擎苍的脸上倒也没什么表情,拿了陆林夕的酒壶,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口后,完全没有理会身后的人。
对方的面子立马过不去了,然后自我介绍道:“鄙人叫梦肆,相逢便是缘,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也无妨。”
闻言,秦十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一旁的陆林夕。
“不用了。”侯擎苍总算是发了话,只是三个字就将他身后的人脸色铁青,大概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上道的人,立马有些恼怒了,但是瞧着对方的气度不凡的样子,还有那个笑着看着他的男人,眼里却闪过一丝危险的眼神。
陆林夕低着头,打开包好的纸,啃着鸭腿撇嘴道:“狐假虎威。”
秦十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啊,我是说,真好吃!”陆林夕立马摇头,嘴上是一片油亮,看得秦十不免笑道:“瞧你那样儿。”
陆林夕眯起眼,抬手就要抹掉嘴上的油,秦十挑眉道:“别用手。”
这你也管?陆林夕看了过去,舔了舔嘴角,翻了个白眼不做声了,突然想起对面还有个大人物,立马怂了,瞧了过去,对方倒也没看他,陆林夕松了口气,低头继续吃了起来,却没看到秦十有些微暗的眼神。
那“梦肆公子”瞧自己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有些恼了起来,于是转移话题,朝周围的人说道:“梦肆见大家都是文人雅士,不如一起交流交流?”
陆林夕抬眼瞅了那人一眼,实在是有些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冒充别人?
周围的人显然是兴致缺缺,对于这个人的真假还抱着疑惑的态度,更别提什么交流了,说书人懒得搭理人,继续开始讲起来以前历代皇帝的野史来,众人听得也算是津津有味。
而那个闹了个笑话一样的“梦肆公子”就挂不下面子,立马匆匆离开,陆林夕见他要走,于是往一边坐出去点,秦十回头看他,陆林夕举杯喝酒,脚却一伸,被绊到的“梦肆公子”一个趔趄,差点面朝下跌倒。
陆林夕立马收回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冒充别人总归要付出点代价吧,那人回头瞪了陆林夕一眼后,狼狈地带着小厮走人,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说书人笑道:“这种人也是梦肆公子的话,全都城的都是梦肆了,哈哈……”
“也不怕人跟你闹翻。”
“怕什么,这人本来就做得不对,总归受点惩罚吧?”陆林夕哼哼道。
而侯擎苍这才抬眼瞧向略带自豪,微微抬头的陆林夕,眯起眼。
第7章:噩梦源头
“当初是你说要助本王的,怎么,反悔了?”
被掐住的下颚隐隐作痛,陆林夕看着这个突然变脸的男人,带着质疑跟不敢相信,一向自大自傲的男人用如此鄙夷的表情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只蚂蚁,或者是连一只蚂蚁也不如的人。
心口莫名地疼痛慢慢扩散开来,陆林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失败是无疑的,为什么这个男人却还是认不清呢?
自己不过是提醒对方今早收手而已,为什么说自己背叛呢,陆林夕不懂,他不懂自己奉献了自己所有情感的人,到头来竟然是如此看到自己!
在这个男人对自己伸出手的时候,他就从未想过背叛。
“王爷,我说的不过都是事实,大势已去,为什么你还要如此执着,那个位子到底有多好?在我看来,那个位子不过将你我划开界限的簪子,我宁愿你不要坐上去!”
“啪!”
被打偏的头慢慢转了过来,陆林夕眼里的倔强让侯魏炎更怒,撕拉一声,陆林夕被推到在桌上,连带着扫下所有的书籍跟笔墨,陆林夕一头磕在了桌子上,疼地眼花,衣衫被剥下,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后颈就被死死压在桌上。
身上一凉,陆林夕惊慌地喊道:“你敢!”
“呵,本王又有什么不敢的?要夺皇位,本王一向都是势在必行,你随不随本王,本王也不无所谓,但是你听好了,背叛我的下场,你自己清楚,无论是你的人、心,全部都是本王的……”
陆林夕闭紧了双眼,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对自己有心,又为什么……
皇城天牢中
陆林夕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种地方已经多少天了,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为人顶替罪名的自己的确可笑,他却一点也不后悔,只是这里又臭又冷,就连狱头拿来的饭都是馊的,他吃不下,却在饿得不行的时候,早就抛开了自尊。
就在自己用手趴着饭的时候,牢门口的一道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陆林夕下意识地抬手,遮掉这刺眼的光芒,门很快就被关上。
抬头看过去,昏暗的牢中,他依稀辨别出这人就是贤王,他念着的人,但是陆林夕却完全没有激动的情绪,只是捧着碗,跪坐在草堆上,看着对方慢慢蹲下,然后眼里闪过一丝的复杂后,带着不同往日般的表情,凝视着他。
侯魏炎明明皱了下眉头,看着牢狱中狼狈不堪的人,伸出手,却抚摸上他的脸颊笑道:“你的罪,不是本王判的,只好先委屈你了,等找到机会,本王就会将你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