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往外望去，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那个身影，陆林夕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南陵第二皇子侯魏炎，魏皇后儿子，没多久将要被封为贤王的人。
也是他噩梦的起源。
陆林夕双手握拳，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这个被后来世人称作贤王的人，就是上辈狠狠利用了自己的男人……
死前被嘲讽的话语，字字句句还记忆犹新，还有他那无辜惨死的二姐。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善良的人，但从自己清醒的那一刻起，他就要为那个曾经痴傻的自己还有那个一心一意要为他的二姐报复，心中的怨恨顿时冒起，双眼立刻变得凌厉地可怕，惊得一旁的人也吓了一跳。
逃不过那又如何，既然怎么样都避不开，那知道历史的自己为何不让这一切改变掉呢！
也许也注意到自己外露的情绪，陆林夕收起脸上的表情，转头一笑：“哎，你好，我叫陆林夕。”
“李立”李立顿了下，看着这个脸色变化无常的人，下意识想要离这人远点，陆林夕耸肩，反正他也不想跟这里的人又过多的接触，于是又躺下睡去，看得一旁的李立干瞪眼。
门外的侯魏炎却是突然停下脚步，朝这里的地字学堂望去，但是学堂内都是些面带恭敬的学子，没有刚才那种令人发寒的视线。
“这二殿下来书院做什么？”等人走后，学堂内全是议论纷纷的人，陆林夕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觉，因为人数比往年要少一些，书桌又有剩余的，也就只有陆林夕会挑在最角落，其余的人，多多少少希望自己能在夫子面前尽展自己的才华。
“喂，夫子来了。”坐在他前面的李立回头轻喊了句，陆林夕睁开眼，有些奇怪地看向李立，对于这个让人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倒是那个冯家的大少，以前都视为自己的眼中钉来着，这会儿怎么就没见着人？
看到陆林夕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人，李立随口问道：“你在找谁？”
“冯少啊，听说他也是地字学堂的，怎么就没见他人影啊。”陆林夕转过头问道，李立侧过头，小声道：“我听说他家出了点事儿，所以今天估计来不了。”
出事？冯家还闹过什么事儿？陆林夕回想了一下，似乎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来学堂的时候的确没见到过冯少，会出什么事情了呢？
“后面那两个，对，说的就是你们两个，都开课了，不许说话。”
陆林夕低下头翻了个白眼，倒是一向胆小的李立缩了下脖子，完全不敢抬头，前面的人都哄然大小起来，李立的脸是更加红了，陆林夕脸皮向来厚，完全不在意地翻着课本，大书院的老师多数都是官场上辞退了的老官员，学识渊博，人脉广，也多数是学生巴结的对象。
不过陆林夕是不打算参合进去，自顾自地翻起了书，前面的老师撸了下胡子，也就开始讲课了，陆林夕低着头也开始打起瞌睡了，一觉睡到中午也不晓得，也就是前面的李立人高马大，这才挡住了他，老师也顾不上这些新进来的学子有多少。
对于新进学堂的学子来说，这里一切都是新奇的，到处结交朋友，有甚至在外面已经开始以诗会友，这些人多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公子哥，见了面都能聊得起来。
李立坐在原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陆林夕，再瞧瞧已经融洽成一片的人群，犹豫了一会儿后，李立推了推正趴着睡觉的陆林夕：“醒醒，已经午休了，你不吃饭么？”
闻言，陆林夕抬起头，脸颊上带着些水渍跟印痕，看上去很是狼狈不堪，就连头顶上方巾抱着的头发都有些散乱，李立为人老实，话不多，平日里见惯了那些规规矩矩，或者风流潇洒的人，却没见过陆林夕这种，这种……
这种他实在是讲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人。
陆林夕眯起眼，半会儿才回神道：“哦，这么快啊，走，吃饭去。”
书院不提供午饭，多半这些公子爷是家里人送吃的来，陆林夕以前也是，只是昨个儿他就跟他娘说了，他自己会解决掉这个问题，李立立马跟了上去，陆林夕回头，瞥了他一眼，意思是在问，你跟来干嘛？
李立慌了，站在原地不动，他没办法融入到那些人中，自己的身份根本比不上那些人不说，说话也不是很利索，又不会奉承，自己的脾性自己知道，他爹也跟他说过，大书院的人不好惹，就安安分分得读书就好。
只是一个人总是会觉得厌，没有人同龄人说话，他也觉得憋屈难受，陆林夕是唯一一个没有无视自己的人，而且也不会露出知道自己的李侍郎家的人后，一脸嫌弃的神情。
陆林夕没有往外走，而是绕过小道，钻进了到处都是树的院子，李立虽然奇怪，却还是跟了上去，陆林夕顺着记忆穿过那些梨树，看到土黄色的屋子扯了下唇，果然是没有记错呢。
“这里是厨房吧？”
陆林夕回头看向对方：“你不是看见了么？”
“可这是书院的厨房，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来厨房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吃饭啊，你家仆没带饭来？”
“带是带来了，我不饿。”
陆林夕挑了下眉：“不饿你跟我来干嘛？”说完，陆林夕就窜了进去，左右观察了一边后，立马偷了个碗，掀起蒸锅的锅盖后，看到了那一大碗的红烧肉，陆林夕咽口水，刚要伸出去的手却被人抓住，陆林夕惊得回头，却看到李立一脸正义凛然的模样。
“这是他们的。”
“我管你！”陆林夕翻白眼道，李立眉头一蹙，刚要说话，外面却传来两个人的声音，陆林夕感觉趁机夹了不少肉钻到灶台后面，李立也心虚，立马跟了上去。
“哎，肉怎么感觉少了啊。”
陆林夕躲在下面捂着嘴巴笑个不停，等那两人走了，陆林夕这才爬起，挖了饭盖在刚才放肉的碗里，眼睛瞄向别处，发现没别的吃的，就端着碗往刚才的梨树院走去，李立赶紧赶上说道：“这样不好，你……”
“你个大老爷们啰嗦个什么劲。”陆林夕找了干净的地方立马坐下，翘起腿开始吃了起来，没有吃饭的李立看得眼都发直了，陆林夕瞧了他一眼说道，“喏，别说我不够义气啊。”
李立看着眼前的肉，往后退了下：“我，我不吃。”
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啊，陆林夕没理他继续吃了起来：“是你自己没口福，这里的厨师可是宫里以前的御厨，这烧出来的菜，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吃得到的。”
他这倒是没说假，这里多数的老师都原本是要告老还乡的官员，包括御膳房的御厨，在这里做饭恐怕是为了些老朋友，亦或是闲在家里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还不如出来做点事儿，不过哪家饭馆请得起御厨的，就算请得起也不敢请。
况且岁数大了，做一顿饭还行，一个饭馆，恐怕那把老骨头也不乐意了，陆林夕吃得正欢，李立也突然觉得饿了，眼神微微闪烁了下后，就撇过头，装作没看到，可是看不到吧，那饭菜香味却是扑鼻而来。
陆林夕抬眼道：“饿了就回去吃饭，等我做什么。”
“哦，哦！”李立转身就走，陆林夕愣了下，立马大笑起来，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有意思啊，李立加快脚步，渐渐逃离身后的人，可等人走到学堂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制止对方。
李立有些懊恼地进去，却不小心撞上了人，对方被他人高马大的身材撞得直接跌在地上。
这地上的小少爷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来晚了冯少。
只见长得有些妖气的少年瞪着五大三粗的李立，眼里的火气不小，李立退后一步后，又反应过来：“你、你没事吧！”
少年气得牙痒痒，看着他说道：“还不扶我起来！”
“啊，哦、哦！”李立赶紧弯腰将他扶起，对方却是一甩手，有些嫌恶一样，重重地哼两声后，大声道：“还不给本少爷让开！”
李立赶紧侧身，看到对方离开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身后的人却开始幸灾乐祸起来：“得罪了冯少，你日子可不好过了。”
李立皱起眉，看了对方一眼。
第5章：又见白重牙
陆林夕在大书院的日子一直算是得过且过，好不容易熬到可以休息的日子，他就收到了金悦楼里凝静的邀请函，今晚在大厅有她的唱曲儿，所以叫他过去听听，陆林夕没犹豫就让小童回了信儿，说是晚上准时过去。
到了晚上，陆林夕刚出门口，就被一个少年给拦住，陆林夕眯起眼，带着有些讶异的神情问道：“重牙？”
少年不像之前见到的那般，而是换了身干净的衣衫，皮肤虽然有些黝黑，但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陆林夕一眼就能认出来了，上下打量了这个少年，陆林夕笑了起来：
“日子过得不错么，怎么突然跑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儿么？”
“我……”少年踌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陆林夕，“我参军了，可能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就是想走之前，跟你说一声。”
“参军？”陆林夕顿时恍然大悟起来，恐怕是侯擎苍已经招了这孩子了，也好，毕竟他也希望侯擎苍能越有势力，越强大，最好能早点登基，将二皇子赶下台，陆林夕打着如意算盘，拍拍白重牙的肩膀说道，“这是好事儿，保家卫国，挺好的。”
“什么时候要走？”
“就这几天。”
白重牙地这图听他这么说，心里却是莫名地涌上一股酸劲儿，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话来，就闷闷地嗯了声，陆林夕看他情绪有些低落，于是拉过她问道：“今晚上有空么？”
“没什么事。”白重牙回道，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对方。
闻言，陆林夕笑了起来，搂着他肩膀说道：“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陆林夕说的好地方自然是那个销金窟了，白重牙从未进过这种地方，竟觉得有些进展，再瞧了眼陆林夕一派很自得的模样，心里头顿时说不上什么滋味了，垂了眼，白重牙问道：“你经常来这地方么？”
“也不是常来，就是有些事情，所过会过来坐坐，看看姑娘们跳舞唱小曲儿，我可没那个闲钱包姑娘什么的。”陆林夕拉着他坐到一边说道，“今天就带你开开眼，这儿的姑娘都可漂亮了，又能唱能跳的。”
“能唱能跳就是好？”白重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
“不然呢？”陆林夕侧头问道，一脸不然还能怎么样的表情，白重牙扯了扯嘴角，陆林夕不以为然，叫了点菜后就喝起了酒，上次在金悦楼里的事情闹得也不算小，今天凝静来的信上写了这事儿有人压下了，让他来金悦楼也不要担心，这倒是让陆林夕很是开怀。
除了宁江边上的酒楼，就数这里的酒最好喝，只是这里的酒可不便宜，他又不是经商的公子哥儿，手头上的也不够他来这里喝几次，也就只有在凝静这里占点便宜了。
压轴的果然还是凝静，陆林夕坐在椅子上，边喝着酒，边看着她弹奏，凝静大概是看到他了，弹到一处后，会抬眼看向对方，陆林夕笑着举杯示意，白重牙没有喝酒，就吃着菜，在他跟凝静身上来来回回看着。
“你认识她？”
“岂止是认识，熟人。”陆林夕笑着说道，凝静不算长得多漂亮多惊艳，在这金悦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才貌双全的，只是这女子说不上的干净，嗓子也意外地好，于是让不少王孙子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老鸨也是瞧上了这点，让她做个清官。
陆林夕想到当初在这台上唱曲儿的女子一身落魄狼狈的模样，跟现在对比起来，不禁有些感慨，一晃竟然是一年了，自己想躲掉的却逃不了。
“陆大哥？”白重牙喊了两遍，陆林夕这才回神，笑了笑说道：“我这才十九岁呢，就老在发呆，你可别学我啊。”
白重牙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哦。”
这曲子完了，下面的人都叫嚷着要再来一曲，可老鸨早就见好就收，撵着人让她回去了，说是要听可以，出点银子让凝静可以专门给他献唱的，下面一片嘘声，老鸨笑着继续逢迎着这些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到陆林夕身边低声说道：“凝静姑娘有事跟你说，请跟我来。”
陆林夕站了起来，叫上了白重牙，少年跟着他们上楼，没人注意到他们，除了刚走进来的秦十，见到陆林夕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但是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少年，秦十眼睛微微眯起来，那少年怎么会跟陆林夕认识？
“公子请。”小厮顺手关上门后，白重牙朝里面望过去，只见清秀的女子正倒着酒，听到声音后，抬头看向陆林夕：“你来啦。”
“你邀请的，我怎么可能不来。”陆林夕走到桌边，一口喝下那酒，挑眉道：“这酒不是你们金悦楼里的吧？”
“客人送的。”凝静抬手将杯子满上上说道，“也就你爱喝，所以让你过来尝尝。”
“还真是客气。”陆林夕嘴上这么说着，又是一杯下去，白重牙站在后面一动不动，陆林夕这才回头看向他，“过来一起喝啊。”
白重牙这才十六，刚成年，也不是没喝过酒，只是不算上瘾，看到陆林夕一杯接着一杯，也有些愣神了，凝静抬眼，看到少年后，抿嘴笑道：“难得你带个人过来，怎么是个闷葫芦啊。”
陆林夕笑了下，这个闷葫芦在几年后可是名震四海的少将军：“算了，还是个孩子，你就别说他了。”
闻言，白重牙有些不高兴了，心想也不过比自己长了三岁而已，而且自己的个子也在窜，到时候肯定能比陆林夕高，凝静是看出他的不满，于是笑而不语。
三人围成一圆桌，陆林夕酒喝多了，话也会多起来，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凝静也算是个才女，推了窗，站在窗口，两人吟诗作对，好不快哉。
只有坐在一旁的白重牙，有些不高兴，但是为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瞧了眼面色通红的人，白重牙低下头，自己也喝了一杯。
凝静之所以能做陆林夕的知己，也是因为两人爱好所致，就连一生追求的自由也足够他们两人夸夸而谈了，白重牙却是听不大懂，于是问道：“你们都没自由么？”
也许凝静的话，他还理解，红尘女子，早已经身不由己了，但是陆林夕是陆府的四少爷，就算是吃喝玩乐，也有人一辈子供着的，怎么就说是没自由了呢。
陆林夕跟凝静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大笑了起来，陆林夕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孩子就不用懂这些了。”
白重牙的确不懂，当他明白的时候，陆林夕早就已经为了自由而身陷泥潭，早就无法自拔了，而那时候的他也早无自由可言。
秦十看了信上所说的后，抬眼看向女子问道：“这些都属实？”
“探子在对方身上直接搜到的，不会有假，除非有人故意让我们中招。”女子回话道，“但是这种可能性不高，而且二皇子那边的探子也有透露了这种风声。”
将手里的信件点了火，然后扔到一旁的碗里，秦十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二皇子那边的动静如此之大，也不怕太子到时候参上一本，这么冒险，完全不像是二皇子一罐的风格，看样子这件事情还得回去禀报，再做决定。
“你继续关注他们那伙人，一有消息再另行通知我，这段时间他们所有的一行一动都要给我记下，下个月狩猎庆前，务必确认这消息的可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