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看热闹看得兴高采烈，身为当事人的戚少商可是叫苦不迭。搞屁啊！在第N次对着顾惜朝特意给他的"小灶"痛苦煎熬到下半夜的时候，因备用灯电池的"壮烈"而坠入一片黑暗中的戚少商濒临抓狂。无计可施地挠了挠脑袋，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手把书本扔到一边，仰面朝天瘫倒在床上。翻了个身，戚组长沮丧万分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陷入了被人压着打的悲惨境地。有没有搞错......他无语问苍天。明明是自己揭穿了那人的秘密，主动权应该在这边才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反而他才是被逼得无处可逃的老鼠？
      本来这几天戚少商应该日缠顾惜朝夜探黑森林，雷厉风行势如破竹地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可事实上，如此宝贵的时间全被他用在了对付顾惜朝无孔不入的找茬与光明正大的欺压上。靠！嘴角无力地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戚少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还想着摘他的眼镜扒他的衣服，现在自己不被那狐狸剥了皮就好不错了！想到顾惜朝那些花样百出的手段，戚少商更是脱力。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不用犹豫，绝对是--不入流。从故意弄丢他的作业到实验时对他的器材大动手脚，从课堂上气死圣人的冷嘲热讽到考试后不多不少的59分，顾惜朝对戚少商的敌意是如此明显，排斥是如此嚣张，以至于长着眼睛的谁都能看得出来。问题在于这些下三滥的方法还真他妈的好使！同学们不敢惹着顾魔头一个个离他三丈远，其他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也对他白眼有加。在这种情况下，戚少商的生活可谓形影相吊水深火热。
      不行了！本想找个机会发挥自己的"诱供"专长，好好和顾惜朝谈一谈，可对方现在是明摆着和他打消耗战。想逃避？想拖延？戚少商冷笑，我可没那么好的耐性陪你玩！忍了这些天已经是极限了，明天再想用这套就别怪我来硬的了！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脑海中转着各种可以用来对付顾惜朝的手段，幻想着平日里冷静骄傲的那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戚少商挂着一抹诡异的邪笑睡了过去。
      ......这是什么状况？
      戚少商呆呆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似乎还响着教导主任那老女人的尖叫--"殴打老师，关你禁闭！"眼前似乎还晃着顾惜朝那张嘴角肿了的笑脸--"想跟我斗，你还早呢！"
      昨晚不是打算得好好的吗？原本不是应该看到那人慌乱的样子吗？结果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惨败而归，还被关了禁闭，坏了名声的人是自己？
      用力甩了甩混沌不堪的脑袋，戚少商纠结地开始回忆今天的事情，试图理清这意外境况的来龙去脉。
      起因应该是那场化学考试。虽说是月考，在风声鹤唳的高三也算是天大的节目了。每个学生都严阵以待，监考老师更是草木皆兵，看谁都像作弊的。对于不在乎成绩的戚组长来说，考试的压力倒是完全不存在的，但当他看到顾惜朝笑眯眯地走进教室的时候，心里还是反射性地"咯噔"了一下。没关系，他对自己说，我也不作弊，顾惜朝没法找茬，大不了再拿一个59呗！于是也就安下心来，慢慢答卷。
      不到一个小时，戚组长就后悔万分地发现，他实在是低估了顾惜朝的阴损程度。当考试进行了一多半，顾惜朝笑眯眯地巡视到他身边，笑眯眯地拿起他那几张卷子，再笑眯眯地从下面神奇地抖出一张小抄的时候，戚少商只是震惊，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小抄上确实是他自己的笔迹，因为那东西，正好是他前些天交给顾惜朝的额外作业！
      恍恍惚惚地看着同学们变了脸色，看着流动监考换了顾惜朝的位置，出离愤怒的戚少商一路跟着奸计得逞的对方走到空无一人的理化生办公室。门一关上，他就咬牙切齿地开了口："顾惜朝，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叫我顾老师。"顾惜朝悠哉地走到桌边，转过身面对紧皱着眉头的戚少商，一脸无辜的合格老师表情。"顾！惜！朝！"戚少商感觉一直绷在脑子里的一根弦"啪"的一下断了，他怒吼一声，几步逼到丝毫不见动摇的对方面前，两手向桌上一撑，堪堪把顾惜朝困在了怀里。"你别跟我装傻！说！你那天夜里去实验室做什么？这几天处处针对我是为了什么？关于失踪事件你又知道些什么？"
      原先计划好的"诱供"言辞全都没派上用场，戚少商的脑子现在已经被怒火烧得一片混沌了，这怒气有冲着处处使绊的顾惜朝的，也有冲着完全无力的自己的。"戚同学，你没发烧吧？"面前的人愣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个讽刺性的笑容，"什么实验室啊失踪事件啊，都说了这不是演警匪片了--而且就算是演警匪片，你也得有点证据才能怀疑良民是不是？""证据？"不耐烦到了极致，戚少商不怒反笑，"好啊，你要证据，我这就给你！"
      顾惜朝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捂向右腹，孰料戚少商的酒窝瞬间陷了进去，两条长腿向前牢牢夹住顾惜朝的腿让他动弹不得，右手猛地按住顾惜朝的左手，而左手飞快地向他脸上的眼镜袭去！迅速反应过来的顾惜朝慌忙抬起右手阻挡，同时扭动身体试图从对方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切！"他听到紧贴着自己的对方狠狠地咂了一下嘴，下一秒，他感到自己的左手自由了。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击，一记重拳就正正打中了自己的嘴角。与此同时，随着清脆的一响，因剧烈动作而歪掉的眼镜从耳侧滑落，砸到了地上。
      铁锈般的血腥味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不用去看也知道，自己的脸颊必定肿了。心下有点吃惊，顾惜朝抬眼看着戚少商，发现对方一脸煞气，圆圆的大眼睛通红通红，里面全都是血丝。一瞬被这样狂气十足的戚少商骇住，等回过神来已经慢了一步，保持着腿部紧紧纠缠的姿势，自己的双手被那人单手反剪在背后，身体不自觉地后仰，而对方就趁着这个空当大手一扯，顷刻间，他套在身上的白大褂轻飘飘地落到了桌上。
      "戚少商！你疯了！"顾惜朝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轰"的一下涌到了脸上，他恶狠狠地喊出声，然而大概是受制于人的关系，那声音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透着点软弱的沙哑，自然阻止不了已然失控的戚少商。白大褂落地的同时，那只大手干净利落地撩起顾惜朝薄薄的毛衣，接着猛地一扯，随着衬衫扣子四处飞弹的声音，顾惜朝的身体重重地压到了桌上，而戚少商欺得更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满脸通红的他，神情完全没有波动。
      "你什么都不知道？"俯低身子，戚少商凝视着胸口上下起伏的顾惜朝，皮笑肉不笑，"那么..."他一字一顿地说，身子压得越来越低，顾惜朝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再放大，温热的呼吸几乎拂到自己的嘴唇。"这...又是什么呢？"随着戚少商的这句话，右腹传来的麻痒触感令顾惜朝突然僵硬了。虽然看不到，但他心里明白，那是戚少商的手指缓缓抚上了自己的伤口。"才结痂结到这个程度..."漫不经心地来回轻抚着，戚少商勾起嘴角，看着身下的人白玉般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在夜里狠厉如斯的那双鹰眼此时满是厌恶与慌张，他的心情不知为何变得非常愉快，甚至连低低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身为一名普通的化学老师，顾惜朝，你是做了什么才会弄出这么一道新鲜的刀伤呢？"
      "......"默然无声地盯住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顾惜朝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和戚少商对峙。半晌，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戚少商，算你厉害！"垂下眼帘，再度抬起的瞬间，漂亮的鹰眼里精芒闪烁，顾惜朝毫不掩饰自己挑衅的神情："对，我就是那天夜里和你交手的人。戚少商，我要你离开连云学校，立刻！""顾惜朝，"听到意料之外的干脆承认，戚少商愣了一下，继而激动的情绪一点点退去，整个人渐渐冷静了下来，"你在转移话题。我知道那个人是你，我是问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让你现在马上离开连云学校，戚少商，"顾惜朝的嘴角勾起一个奇妙的笑容，有种莫名的情绪在他眼里闪了一下，"不，重案组的戚大组长。"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戚少商登时变了脸色，同时钳住顾惜朝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开来。趁此机会，顾惜朝手腕一扭，身子猛地弹了起来，戚少商反射性地向后一仰，腿上的力道也顺势减了。抓准这一空当，顾惜朝左腿一蹬，右膝借力狠狠上顶，若不是戚少商反应够快，这一下就够他后半辈子断子绝孙了！"靠！"敏捷地后跳一大步，戚少商惊魂未定，"顾惜朝，你他妈的也太毒了！""哼！"丰润的唇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顾惜朝挑挑眉，话说得云淡风轻："相信对于喜欢压在男人身上的戚组长，断子绝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你！"戚少商脑袋一热，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差点没上来。
      "好了好了，我也没闲工夫跟你磨。"正了正色，顾惜朝站直身子，收拾好四处散落的衬衫扣子，边整理乱成一团的衣服边扔出一句话："戚少商，我要你离开连云学校，越快越好！""理由？"戚少商抱起胳膊，眉头皱得紧紧的。"没有理由。"捞起桌上的白大褂套上，顾惜朝随手抹平上面的皱褶，声调没有起伏。"是没有理由，还是有理由却不能说？"长腿一伸，勾住旁边一张椅子，戚少商随意地坐下，下颌支在椅背上，直直地盯着顾惜朝。"有什么差别？结果都一样。"打理停当的顾惜朝抬眼看过来，"总而言之一句话，戚少商，你走是不走？""不走。"没有丝毫犹豫地吐出拒绝的话语，戚少商眯起眼睛，表情很是严肃，"你有你非要赶我走的理由，我有我不得不留下的理由。你不会让步，我也不能妥协。"抬起一只胳膊垫在椅背上，他的眼神变得充满机锋："顾惜朝，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我就不问了，反正只要有门道想查出来不难。不过你处心积虑要赶我走，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本身的存在，还是因为我的这个头衔？是为了我的安全，还是为了你的方便？"
      

      第九章--禁闭
      "......"无言地走过来，沉下脸的顾惜朝弯腰直视戚少商明亮的眼睛，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你，说，呢？""我要是知道，还需要问你？"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戚少商放弃般地站起身子，向门口走去，"反正你也明白，那些小手段对我起不到什么真正的阻碍作用，而我本人是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离开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不管是不是为了自己的方便，我记着你这份多余的担心，之前的事就算了。但是顾惜朝，你最好不要真和凶手有什么关系，否则的话......"在门前停住脚步，戚少商回头露出一个堪称"爽朗"的笑容，然而那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谁给了你担心！"顾惜朝嘴唇一抿，眼神变得愈发幽暗，他大步走上前来，直到几乎和戚少商贴在了一起，突然绽放了一个纯净的笑容："好啊，既然你坚持不走，我也有我的打算！"
      戚少商被这个从未见过的干净笑容晃得眼花，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结果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被顾惜朝握着，牵引着移到对方的颈项处，牢牢攥住了衬衫的领口。"这是干什么？"有点迷惑，戚少商看着还覆在自己手上的顾惜朝的手，声音低低的。"戚少商，你知不知道，"注意到他的视线，顾惜朝邪邪地一笑，凑到戚少商耳边，温热的气息拂在皮肤上，酥酥痒痒，让他不禁打了个颤，"每科考试完毕，教导主任都要来验收卷子总结监考工作？而现在，刚刚好..."
      被耳边的气息弄得恍恍惚惚，戚少商还没真正理解顾惜朝的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就见对方松开了自己的手，同时爆出一声可谓"凄惨"的尖叫--"不要打我！！！"几乎是同一瞬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教导主任带着另几个监考老师走了进来。
      于是情况就很明显了。想到这里，戚少商苦笑了一下。刚刚考试作弊被抓到的顽劣学生，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殴打老师！看看地上顾惜朝还没戴上的眼镜，看看自己手里紧抓着的衣领，再看看那人极其逼真的惊恐表情，谁还会相信刚刚差点被人废掉的受害者是自己？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被顾惜朝耍了个彻底，那人哪是跟他小打小闹，根本是设好了连环套让他钻！被逼走也好，自愿离开也罢，两者都不行的话，他还有最狠的一招杀手锏--直接限制自己的活动范围！
      没有体罚的连云学校除了开除劝退外，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项处罚就是--关禁闭。自然，这招也是变态校长黄金麟的杰作。在自己宿舍楼的接待室一个人关上一两天，无聊郁闷丢脸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对连云的这群学习狂人来说，耽误课才是最让人忍无可忍的。而对戚少商来说，看着宿管老师那张拉得老长的脸度过无所事事的一天，毫无疑问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尤其是想到在自己被困在这里的时候顾惜朝不知道又有什么举动，心急如焚的戚组长就有强烈的逃跑冲动。可惜，对着除了吃饭时间都寸步不离，且打饭也只需十几分钟的管理员，这一打算在白天完全不可能付诸实施。
      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晚上的。好不容易盼到熄灯，看着阴沉的宿管老师冷笑着锁上了门自己回值班室睡觉，被留在黑漆漆的接待室里的戚少商长出一口气--终于自由了！在勉强可以当床用的长条沙发椅上静静地躺了一会，考虑着今后的各种问题，戚少商一直忍到了下半夜，估计全楼的人都差不多睡熟了才开始行动。大概是因为很少关人禁闭缺乏经验吧，也可能认为没有学生会深夜还想要溜出楼，充当禁闭室的接待室的窗户居然也和一楼的其他窗户一样，没有安装防盗铁栏。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感慨并感谢连云管理的松散天真了，轻轻松松地开了锁，漂漂亮亮地着了地，戚组长抓紧时间，直奔作为今晚目标的那片森林而去。摸了摸贴身藏好的又一把匕首，戚少商觉得诸葛正我给他带了多份防身工具简直天纵英明，而且幸亏那群老师把他关起来之前没有想到要搜身，说起来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这里好歹是学校，怎么可能会对学生进行搜身？
      摇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戚少商在隔开了树林的那堵墙前停住了脚步。建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明明只要个子高点的男生都能轻易翻过去。放弃猜测连云建设者的诡异想法，戚少商几乎没费劲就越过了这算不上障碍的障碍，可还没等他站稳看看周围情况，随着一声嘶哑却清晰的"救我"，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几十米之外的树林里跌跌撞撞地跑出，直直奔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