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脑袋，"哥哥我错了，下回一有什么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跟您汇报......"
"我不盼着你及时汇报，我最希望的是没下回了。"
"嗯，我也这么希望。"
"哥......"
我抬起头，舒洋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怎么了？"
"哥，你真想通了么？"
"真的。"
"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知道了。"
"那如果现在有个人说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你会答应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是说自己早就放开了么？不是说我永远是他哥么？现在他要是跟我说点儿什么我不是没法儿跟他交待就是没法儿跟他妈交待，可别......
"诶！"舒洋推推我的肩膀，"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啊？"
"洋子......咱......咱是哥们儿......"
"啊，是哥们儿啊，怎么了？"
"你......"我有点儿手足无措。
"嗯？"舒洋眨巴眨巴眼，然后突然张大了嘴，手指着我的鼻子，"你......你......你不是......"
"啊？我......我......"
"哈哈哈......"舒洋放下易拉罐，倒在沙发扶手上乐得直捯气儿。
有这么可乐么？我撇撇嘴，凑过去拍拍他的背，"慢点儿，别再呛着。"
"你......哈哈哈......咳咳咳......"
"让你得瑟！"
"呵呵，咳，咳，嗯......"舒洋坐起来揉揉眼，"石头，咱俩这么多年我没骗过你吧？可能......有些事儿会有所隐瞒，但只要我说出来，那绝对是实话。我说你永远是我哥，你就是我哥，你要是不信我可伤心啊！"
"我......我不是不信，是你问的那句话......"
"那话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什么状态，别瞎琢磨。"
"嗯，嗯。"我点点头。
舒洋咧开嘴笑了笑，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笑怪怪的。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呢？
14
今儿李老板包了一个酒吧，我跟舒洋快到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命他门口儿接驾。
本来昨天下班之前我就决定好了不去的，理由就说加班完了。可下了班往外一走舒洋就给我叫住了，然后塞了一瓶香水给我，说是帮我买的礼物。当时一问价儿我就傻了，不去是绝对不行了--四百多人民币啊！不吃回来我多亏啊！
出租车一直开到酒吧门口，一下来我就看见李新在边道上站着，左顾右盼的。
"这有钱人真是不一样啊！"我甩给李新一根烟。
"嗯，咱可比不了啊！"舒洋掏出火机给他点上。
"行了行了，你们俩就饶了我吧，我叫里边儿那堆人挤兑半天了都。"李新一脸苦瓜相。
"什么人啊这么大胆？连李老板都不放在眼里？"
"公司的员工、王娜的闺密，都说自己是娘家人，看我这老板混的......得了，进去吧，冷餐会，随便吃啊。"
进了门，我跟舒洋奉上礼物，规规矩矩一人说了声"娜姐生日快乐"就躲一边吃去了。边吃我就边踅摸王鹏，找了半天没找着，我这心算是放下了。
吃到后来舒洋让王娜给拉走了，估计是介绍小姑娘去了，这姐当得还真负责任。
"石头！石头！醒醒嘿！"
"操！"我抹了把脸睁开眼，就看王鹏的眼镜离我的脸五公分。
"怎么每回睡醒你都先来这么一句？"
怎么每回丢人都让你看着？阴魂不散......
"走了。"舒洋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冲着王鹏笑笑。
被塞进车里的时候我还有点迷糊。这怎么个情况？哦对，乡村一日游。
看看车里，李新开车，舒洋在副驾的位子上。
"诶你媳妇呢？"
"后边儿呢。她嫌我车破，拉着俩女的坐他哥车去了。"
我回头一看，鲜红的马6一辆，隐约能看见司机王鹏。
"这色儿可够艳的啊！"
"接着睡吧你，那么多废话。"舒洋扔给我这么一句，头也没回。
怎么了？他居然发脾气？这都哪跟哪啊？我摇摇头歪在后座上闭上了眼。
再醒过来的时候车里就剩我一个人了，那辆鲜红的马6停在旁边儿，车里没人。
我钻出来靠着车前盖点上烟，深深地抽了一口。
不远处两个男人正挪动一个大箱子，仨女的人手一根烧着的烟花棒叽叽喳喳手舞足蹈。
我慢慢向后躺下，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忽然想起了一首小时候很流行的歌。
"总在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
那时候挺流行装酷的，小孩儿们台湾电视剧看多了，一个个儿装起来就是歌词说的那模样儿。我也是那样，不过不是装的。那时候爸妈天天吵得不可开交，我要还能跟别的小孩儿一样傻乐傻乐的那绝对是有病。
长大以后我慢慢学会了逗自己玩，学会了什么都不琢磨，学会了跟别人一样傻乐，可那个寂寞的根儿种下了就怎么也拔不掉了。再后来喜欢上梁毅，我心里的寂寞就越来越重，可当着他们的面儿还得装得没事儿人似的，我这个准偶像派逐渐变成了演技派。
日子一年一年地过，我一年一年地分裂，心里那个寂寞的小人儿也越长越大，时不时就出来给我捣捣乱，真累。
我摸出一根烟就着烟头点上，左手一弹，烟头一个抛物线飞了出去。
"我操！砸到小朋友了！"
我猛地坐了起来，就看王鹏胡噜着胳膊往我跟前走，那边儿那几个人还在蹦蹦跳跳的。
"对不起。"我远远看着王娜手里的烟花棒，视线有点儿模糊。
王鹏没说话，直接从我手里拿过烟一屁股坐到我旁边儿。
"你们这都什么毛病？抽烟不会自己点啊？"
王鹏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我刚把人给骂了，心里有点儿内疚。
"对不起......"我又摸出一根烟点上，"一开始我不知道你跟李新的关系，要不根本不可能跟你上床。你也说玩儿得挺尽兴，那就当玩儿了，以后咱是哥们儿，别提这事儿了。"
王鹏没搭话，仍然面无表情。
爆炸声忽然响起，夹杂着几个女人的尖叫。
我扭过头，天空中烟花绽放，一朵两朵三四朵，绚烂无比。
15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旁边睡着王鹏。
我操！王鹏！
我呲棱一下坐起来掀开被单一看，还好衣服裤子都在。
昨儿晚上怎么回事来着？放完烟花大家开车回了王娜她们家，李新把舒洋跟我安排在了一间屋儿。洗漱完了舒洋就睡了，我躺在他旁边折了半天跟头也睡不着，干脆起来上院子里溜达，然后碰到王鹏一个人坐地上喝酒，再然后......不记得了。
"诶诶！"我推推王鹏。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几点了？"
"我怎么跟你睡一块儿了？昨儿晚上我是不是喝多了？说什么醉话没有？"
"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王鹏揉揉眼坐起来一通乱摸。
"这儿呢。"我够过他的眼镜递过去。
"烟。"王鹏戴上眼镜，继续面无表情。
"得，祖宗，给您。"我点上烟塞到他嘴里，"诶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那喝酒呢，您过来了，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把我酒都喝了然后就醉躺下了。我费半天劲才把您老搬回来，结果李新一看您那架势直接腾开地方上楼跟舒洋睡去了。"
"哦......那什么，我洗脸去了啊，一会儿还出去玩儿呢。"我下了地往外走，"诶，浴室跟哪呢？"
"操！你他妈没事儿抽风！弄得我酒没喝成还给得你侍寝！你哦一下就完啦？"王鹏蹦下床，"起开，我先方便一下。"
我站那琢磨了一下，自己好像是有点儿过分。
"谢谢你啊哥们儿！我这刚起床脑袋发木，甭跟我一般见识啊！"我倚在浴室门上大声说着。
里边飘出来一句"边儿待着去"，然后是哗啦哗啦的水声。
王娜的爸妈早早地遛弯儿去了，我没见着，就看见小保姆忙进忙出的给我们弄早饭，王鹏站在一边儿指手画脚。
我一看别人还都没起呢，干脆上外边溜达溜达。
出了门围着房子转了一圈，我得出一结论--王娜她们家底子真他妈厚实。不知道老两口儿是倒腾什么的，四层小楼带一个院子，搁郊区也值不少了......
正感慨着，短信响了。
"哥哥您溜达哪去了？开饭了...... From舒洋"
回去吧回去吧，这么多人我可得表现好点儿。
吃完饭，我们四男三女收拾收拾就分乘两辆车朝着南山出发了。
爬山？带着仨穿高跟鞋的女人？亏李新想得出来。
整个过程跟我想的一样，仨女的走十步歇两分钟。舒洋则充分体现出了绅士风度，左边拉一个右边拽一个后边还牵着一个。王娜也真行，这机会制造的，就差直接把她闺密的生辰八字家庭背景列一清单给舒洋过目了。
一路上我跟李新、王鹏在前边慢慢悠悠闲庭信步，后边四个人叽叽喳喳兴奋异常，平静无波。
中午从山上下来我们找了个饭馆吃了饭，完了直接开车回了市里。
快到家的时候我就想着回去洗个澡、听听歌、叫个外卖吃完了舒舒服服睡一觉，谁知道车一停舒洋就闷不吭声跟着我下来了。
"我跟石头回家拿点儿东西，你们先走吧，回头我自己打车回家。"
李新看了王娜一眼，一踩油门走了。
一边儿上楼我就一边儿琢磨，这孩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呢？是不是昨儿晚上我在酒吧睡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诶，有啤酒么？"进了门舒洋往沙发里一窝，俩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您老等着。"
我进厨房洗了手，拿了两听啤酒一袋花生米。
"祖宗，怎么了您？"
舒洋从我手里拿过啤酒启开，闭上眼就往嘴里倒。
"你等会儿的。"我抢过他手里的易拉罐，"你先说说你怎么回事儿。"
舒洋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是不是你让王娜给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
"是......诶不是，你听我说。"舒洋那眼神儿快给我脸上烧一窟窿了，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是跟她说过，不过那是挺早以前了，绝对不是咱上酒吧之后的事儿。我，你哥，能一边儿跟你说着咱拆不散一边儿又给你往外推么？前几天你还说让我信你，今儿你怎么不信我了呢？"
舒洋也不知道寻思了什么，扒拉开我一边儿往屋儿走一边儿说："今儿我就住你这儿了，你一会儿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儿，我先睡会儿。"
这，这就完啦？这倒霉孩子真他妈能添乱！
16
乡村一日游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心情舒畅干劲十足，连美丽都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问她只有谈恋爱了才能高兴么？她说不是，但遇见别的好事儿你不会高兴成这样儿。
这话说得不准确，相当不准确。我没谈恋爱，也没遇见什么好事儿，把所有的郁闷事儿都解决了就足够我高兴的了。我是个知足的人。
把话说开了之后，那位王姓同志仍然时不时的短信骚扰我，可内容基本上全改成没事儿逗闷子了。有时候想想，跟他成了哥们儿也挺好。人一有钱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我落难了就能帮上一把，而且越接触越发现这人还挺逗的，闲的时候磕巴磕巴牙挺不错。
不对，"挺不错"这个词儿的力度还不够，形容跟王鹏磕巴牙的感觉绝对应该用"相当好"。
王鹏专用的短信铃声是"砸到小朋友了！"，他自己录了传给我的，每回我都不用看短信，听着这动静就能乐半天。
"我操！我刚才看着那明星的艳照了！身材不错啊！小弟弟也挺大，口水流一地>.<"
"哥哥，火星好玩么？"
"啊？"
"都他妈多长时间了你才看着啊= ="
"操！你知道那照片多难找么......"
"甭流口水了，回头上酒吧钓一个去，肌肉男适合你。"
"我......你......算了不说了= =||"
"得，您乐意流口水就接着流吧，小心点别让秘书看见了以为您抽羊角风再给送了急诊。"
"我没秘书-。-"
"这么大老板居然没秘书？不能吧？"
"真没有，我这穷得都快发不了工资了，还弄什么秘书......"
"当着我们这小老百姓哭穷，您还真不是一般战士=。="
"我这张贱嘴，又他妈送上门招你挤兑>.<"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0^"
"你大爷的！干活去了！"
跟王鹏之间这样的对话有很多，基本每回都是以他那句"你大爷的"结束的，堪称经典。
工作高兴，跟王鹏聊天高兴，跟舒洋之间一点儿隔膜都没有了高兴，生活就是高兴。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八月底，梁毅回来。
这回招呼聚会梁毅亲自给我打电话了，态度特别良好，一点儿也没提上次的事儿。去还是不去我没跟他说死，就说工作挺忙的，到时候看情况。
说实话，这回我是真不想去了，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是不想去。我现在就想把这个人彻底从生活里抹干净了，可他的态度又让我觉得这事儿还没完，不当面说清楚了始终是块儿心病。
"就明儿了，你去不去？状态行么你？"舒洋咬着咖啡勺晃荡到我跟前。
"没想好呢。我是不想去，可是......"我看看周围，别人都在工作，"咳咳，咱......"
舒洋点点头，放下勺子拿着烟出了办公室。
"咱俩也挺行的哈，总工作时间开小差儿。"
"呵呵，你说我这能叫以权谋私么？"我接过舒洋递过来烟点上。
"你这不叫，你是头儿嘛，不过我开小差儿你不管就叫了吧，嘿嘿。"
我笑笑，深深吸了口烟。
"那个事儿......你是不是还觉得没落听？不踏实？"
"嗯。诶你说，上回我跟他都说明白了，他干嘛还找我呢？"
"别是还想吊着你吧？"
"要是的话......"
"要是的话你可得坚定点儿，要还是以前那态度的话......"舒洋撇撇嘴，"绝对没戏。"
"我知道，要不我不想去呢，就是怕自个儿没出息。"
舒洋拍了拍我的胳膊，"你吧，自己寻思寻思现在心态怎么样，行的话就去跟他当面说清楚了，省得没头没尾的，要不行......就别逞强了，躲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我垂下脑袋，眼睛盯着地面。
心态怎么样......我要知道怎么样还用想么？这不就是不知道见了他会怎么样么......他要是能就此放过我还好，要是不能，这高兴的日子恐怕就要过到头了......
17
聚会地点在一个酒吧，梁毅挑的。那地儿我知道，不打旗号的gay吧，普通人也有很多，不知道梁毅选地方的时候知不知道这事儿。
李老板有应酬不知道几点才能完事儿，酒桌上就我们仨人，舒洋在左边，梁毅在对面。
我紧张，真的特别紧张。打电话可以吼他，发短信可以骂他，可真的面对面了，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又要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