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清醒的祝英台还没怎么缓过来劲儿呢,就看见梁山伯晕倒在地,惊吓之余再加上本来就生着病,好不容易的挪动着身体撑着起来,可刚到床沿身子一软就摔了下去。
"山伯,山伯你怎么了,山伯..."一挪一挪的爬了过去,抱着他的身子,不断的弱声唤着。
梁山伯身上的热气炙热的烤着英台,刚刚下去的体温好像又急速的窜了上来。脑袋越来越昏沉,视线渐渐的模糊,只是嘴里还在无意识的叫着"山伯"。
思夜和四九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摊在地上的样子,这可吓坏了他们,不知道刚一会儿不在主子们怎么变成了这样。忙忙的把昨天累坏了的蔡大夫有请了过来,又是擦身子换衣服,又是熬药的可忙坏了他们。
等他们好了的时候被四九好一顿埋怨,说是以后没有他们的跟从不许再去后山了,两个人都这么大了还照顾不好自己。思夜倒是没说什么,不过也是一脸的不认同。山伯微笑着让四九不要担心,英台连声说着‘不会了'忙忙的找话题岔了过去。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英台悄悄的对着山伯皱了皱鼻子,露出可怜兮兮小狗的表情。知道他是真的悔过了并且看着他对自己撒娇的样子真的是没有抵抗力,笑了笑算是原谅他了,其实本来也没有生他的气,怎么能气的起来!
洗漱收拾完毕,他俩刚要躺下就听见紧急召集的锣声,迅速的穿上衣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挽二人匆匆的跟着人流跑到学堂。
"同学们,今天早上医舍的蔡大夫去后山采药,到现在还没回来,现在大家组成队伍出去寻找,千万要注意安全。下面我把分组情况说一下..."
看着先生焦急的在上面分组,他们都明白事情的重大。后山的情形是连大白天都会迷路的,而且晚上一个人的话也容易遇见野兽。蔡先生是书院里唯一的大夫,平常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他。虽然为人有些势力,但是帮过他们不少忙,他经常上山采药一直也没出什么事,祝英台在心里祈祷着可别真的出什么事啊!
"梁山伯,马文才,方玉伦你们三个领人去后山东侧找。祝英台,王子山,戚远天你们三个带人去后山西侧找。大家快点回去准备准备,注意千万不要走散了,以自己的安全为先,明天早上还找不到的话官府的人会接手继续寻找的。好了,大家准备出发吧!"
从来没以为会和山伯分开的英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大家纷纷的走了梁山伯拽了拽,他才跟着跑了出去。没功夫容他在想些其他的,人命大于天,用力的压下心底窜上来的不愿意,组织好他这队的人把火把、防身用具、食物等可能用到的东西准备好,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后山冲去。
为谁辛苦为谁忙
"蔡大夫,蔡大夫..."
"蔡大夫..."
大家找了好一阵可是没有一点收获,喊得嗓子都哑了。他们都是些文弱书生,大概出生以来都没这么大量运动过,全都走不动了。看着满地坐着喘息的人,山伯他们三个无奈,只能选择休息。
"在这样的深山里,若是再找不到,大概就凶多吉少了吧。"马文才斜倚在一棵年迈的老树上闲闲的说。
虽然对这个人一直没有好感,可是他说的不假,再看看周围的人,只有他和马文才还在站着。在大家身心都这么疲累的情况下去寻找的话,难走的山路上一不小心就可能发生危险。
"大家先休息休息,我先一个人在周围小范围寻找一下,马上就回来和大家会和..."
"不行,这怎么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大家一起去吧。"气喘吁吁的方玉伦在他还没有说完的情况下马上提出反对,现在这种情形自己出去等于找死。
"是啊,是啊,还是大家一起去吧。"
"等一会儿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可是,现在蔡大夫很危险啊。"
"在这么下去危险的就是我们了!"
看着周围争执起来的同窗,梁山伯有些为难起来。人不能不找可自己去他们绝计不会同意的,那么就只剩...
"我和梁山伯一起去。"
梁山伯有些吃惊的望向说话的人,虽然一直他都没有什么异动,可是开学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自己是不会忘记的,相信他也不会。现在他能这么配合自己,可以认为是处于好心吗?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马文才是将门之子,从小应该就接受过训练,身手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他同意了。
"好吧,我们先去找,我会在树上系上红绳当标记,要是我们一个时辰没有回来,大家就顺着标记找我们。"吩咐好一些事宜,让方玉伦带领好大家,他们拿着火把和防身器具向漆黑的林子深处走去。
虽然一路上只有梁山伯一个人在呼喊寻找,但是他还是很感谢马文才。要不是他,自己在这样的深山了还真有些害怕。也许他只是有些少爷脾气,人其实不错,他们大概误会他了。
刚才一直忙着找人没觉得什么,可短暂休息时,两个人之间忽然的一阵沉默让梁山伯觉得有些尴尬。
"刚才,真是谢谢了。"
"粱兄为什么要谢,又不是出来找梁兄的,还是小弟在梁兄心里这么不堪,连出来救人都是一种惊天动地的事?"马文才微微笑着反问着梁山伯。
他一直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就是现在唇线牵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梁山伯也觉得感觉不到他的笑意。也许是山风太冷又或者火把的光亮太模糊了吧。
"不是,文才兄莫要误会,只是心里感激顾才脱口而出。那,文才兄歇息的如何?"他这个人真是有些让人无所适从。
"没什么,我们继续找吧。"就这点程度的运动量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想当初在那种地狱都爬过来了这能算什么。不过,看着前面那个腿都在打颤还继续走的人,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拼命。
调查出来的结果告诉他,梁山伯是个老好人,什么忙都帮,那时心里一阵恶心。世上怎么会有一心为他人的人?在他经历过那么多肮脏以后让他如何相信。所以在他们第一天遇见的时候,看见是他才故意刁难。可没想到这人这的那么傻,祝英台不是他刚刚才结拜吗,怎么会为还算是‘陌生人‘的他付出生命?那时他真的想毁了这个人,他那么想的到的东西可他却轻易的就能付出,他真的很嫉妒,很不得马上撕碎他们。
不过他选择了用另一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郁结...
"前面好像有什么动静,我过去看看。"还没等说完,梁山波就跑了过去。他现在身体快要透支了,一心就想找到蔡大夫,没有想到可能存在什么危险。就在他焦急的走过去时,身体被什么东西拌了下,扑到了下去。
马文才看见一瞬间就没了影子的他,知道定是遇见陡坡了,身体用力向前纵身跟了下去。快速滚动了两下抱住下滑的梁山伯,一路避开树木滚了下去。
山雨正盛雷满天
一阵昏天暗地的翻滚后,过了好久才明白状况的梁山伯挣扎的从马文才的怀里坐起来。他自己没有大碍,只是浑身有些疼痛罢了,但马文才应该很严重,刚才几乎所有外力都被他挡了下来。
"文才兄,你怎么样,还好吗?"
"要是没事的话,我自然早就起来了。"昏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本能的知道他在打趣自己。还好,能开玩笑的话应该不会太严重。
"哪里受伤了,感觉严重吗?先忍一下,现在被困这儿了,连火把都丢了。怎么样,撑得住么?"
"脚大概动不了了,只能先在这里等他们发现了,希望那群人别笨的要死才好。"听着他仍然云淡风轻的声音,梁山伯放下了悬着的心。虽然伤得马上治疗才好,可是现在的状况不是他们能左右的,要是贸然瞎走的话一定会在山中迷路,那时候等人救助就更渺茫了,现在只能祈祷他的伤不要太重才好!
两个人在静默的黑暗中话少得可怜,对于马文才梁山伯是迷惑的,从他纵身跳下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可是他的脾气又实在难以捉摸,一时不知怎样和他相处才是好。
山中飘荡着潮湿的水汽,看来山雨将至。梁山伯吃力的背起马文才想试试在附近能不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如果这么淋一夜的雨的话受伤的马文才定是受不了的。
山中的雨总是来的很急骤,他们刚走不到两步,雨滴就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瞬间就打透了二人的衣服。伴着大雨而来的是剧烈的响雷和惨白的闪电,使本来就显得诡异的山林更加阴森。每个闪电过来时,映照的周围树木都像是魔鬼的爪牙,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扑过来似的。
感觉身后的人在瑟瑟发抖,难道他受的伤很严重却没对自己说?
"文才兄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无论怎么喊也没得到他的答复,只是身体抖的越来越严重了。背后的人反常的反应让梁山伯越来越焦急了,幸好不远处看起来有一个类似窝棚形状的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山体多出来的一块岩石,可能不安全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几乎是用拖的把马文才背了进去。
"文才兄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他还是一句话不说,这让梁山伯真的慌乱手脚。一道劈山的闪电划过,让他能看清马文才的脸,那是一个惨白之极的脸,双眼空洞的睁着却像是透过雨水在看着什么。紧跟着的雷声像是要把整个天地都震塌了一样的轰隆,对面的人随着雷声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甚至连巨大的雷声都没能掩盖的住。
"文才兄?文才兄你..."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无措的时候,对面的人猛然扑到他身上厮打起来。
"父亲,父亲别再打母亲了,她不是故意出去的,她是去找我的,你惩罚我吧..."
"母亲,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文儿再也不出去了,就在这个院子里面陪着你,你...睁开眼啊...不要留下我自己...文儿...怕..."
"不要打雷,不要,不要,父亲不要!"
看着他在自己身上挣扎厮打的疯狂模样,山伯也明白了点,也许是打雷的日子曾经发生过什么让他痛彻心扉的事吧,今天这样的霹雷闪电让他短暂的失去了神智。
粱山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紧紧的抱住乱动的他,用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虽然周围剧烈的响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可怀里的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渐渐的停止了挣扎,只是嘴里还无意识的念叨着。
"我不要去聚集营...没有人可以杀了我...我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母亲,我杀了他唯一的儿子,哈哈,他不得不接我回去,我胜利了...我...呜呜..."
就这样,两个人不断的说着对方都听不懂的话,相依的呆在这个诡异的夜里。
生死只是一念间
当马文才睁开眼时撞入眼中的就是冰冷的蓝色,好一会儿才明白那是天。感受着背后股股而来的温暖和前面粘腻的湿冷,才知道自己还活着,并且昨天晚上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他的另类玩法本来是,想让梁山伯和祝英台有时间亲近的相处,让他们的感情更好些,到时候在插进他们中间。原本他想让他们看看,就算你们之间更加深厚也抵不过猜忌,是的,自己办到了。跟着梁山伯来,帮着他让他对自己改观。昨天那件事甚至更是超额的完美的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允许知道了他秘密的人活下去!
自己那么肮脏的过往,只要稍一想连心都会痛的过往,怎么能让人知道。知道的人除了他那个"父亲"其他的都下地狱了。虽然先前对他弃之如敝履,可是在自己杀了他儿子的时候,在他的儿子只剩自己的时候,在他不能生育了之后,就算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把自己接回去!那么之前的不光彩自然不能泄露出去,不用自己动手那个他叫"父亲"的人就已经替他做好了。所以,所以,这个人他一定要死!
在梁山伯还在睡梦时,自己扼住了他的咽喉,及快又准。他瞬间睁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迷茫和了然。看着想说什么却不知是说不出还是放弃了的嘴唇;看着挣扎两下就垂下了的双臂他突然想起了昨晚。昨天晚上就是这个人用这张嘴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就是用这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那种叫做"温暖"的东西是久违了的,仿佛打出生就没那么温暖过...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看着他艰难的喘息着,马文才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可是...
"对不起,梁兄,我刚醒来还沉浸在..."他低下头很愧疚的说。
"没...关系,我没什么事,不知文才兄怎么样了。"听着他虽有些虚弱可还算流畅的语句应该是没事了。
"我没什么,昨晚..."
"没想到文才兄这么大了还怕打雷,竟然还做起噩梦了,吵吵嚷嚷的,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你消停了。"他微笑着告诉他昨天他做了噩梦。
"呵呵,让梁兄见笑了。"
"呵呵,说真的直到昨天才觉得你是个和我们一样的人,以前还真是有些让人畏惧的高高再上。"
"那么说,现在我们是朋友了?"连马文才自己都没发现,现在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多少的小心翼翼。
"当然,都已经共过生死了,自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吗..."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觉得这四个字的分量重的有些抬不起来,热的有些灼人心肺,软的有些无措无力。
等到晌午的时候他们才被官府的人找到,听说蔡大夫已经得救了,虽然伤势严重总归是捡回了一条性命。马文才的腿倒是恶化的很严重,只能送到城里的大医馆去治疗。
当祝英台看见相互搀扶依偎的梁山伯和马文才时,心里难受的直想大声喊叫,想质问什么,可又不知到该问什么。粱兄做得都是对的,照顾因救他而受伤的人,可是,可是,他最后只能怪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死活跟着粱兄,他出事情的时候自己怎么没在他身边!最后他强压下从心底窜出的郁结,上前扶住梁山伯,看着伤痕累累的他坚持要背他下山就医。
当然,梁山伯几乎就没有扭的过祝英台的时候,虽心疼他背着自己的劳累但还是随着他了,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微笑起来。就这样看着他才终于觉得一切都过去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也永远不会让他知道,曾有一刻自己几乎和死亡并排...
他不恨马文才,毕竟最后他放了自己,不管理由是什么,都必定是善意的。
桃花树下桃花梦
"梁兄,英台,可收拾好了?"
英台?自己什么时候和他这么亲密了,都能直呼名字了。还有他们跟他马文才很熟吗?自‘后山'那件事后,他就整天围着他俩转,上学一起去、饭一起吃俨然成了三人组。但是不管怎么不高兴他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他救了山伯,可是看着山伯对他笑眯眯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气闷,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很快就好了,让文才兄久等了。"
看着一动不动,什么都让自己给弄的祝英台那微微有些撅起的嘴,自己怎么不明白他的不愿。但毕竟是一个书院的同窗,人家都主动示好没理由疏远啊,他这个任性的毛病啊!梁山伯无奈的摇摇头,细心快速的给他收拾东西。
好不容易盼到和那个姓马的吃完饭,祝英台想这回该能让他和山伯清净一下了吧,没想到他竟然还要去什么竹林散步!还没等他拒绝的话说出口身边的人已经答应了。
"你们去吧,我想回去看看书就不陪二位了。"也没等他们说什么转身就朝着房间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