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识梦梦识我(穿越+女变男)----十一月十三日[下]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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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哥,你怎么了?"我问。
  他摇摇头,紧抿着嘴,细细的脸上露出迷惘惶恐的样子,他推起车,向营地走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孤冢,就这样,连姓名都没有。
  我们一面在等粮草,一面部署攻城的行动。下午的时候,和诸位将军商讨之后,王爷便静静在桌边看公文,一边思索着什么。
  我偶尔给他添茶,拨亮蜡烛,给火堆加薪,大多数时候,自己在那玩小人。
  玩着玩着,便见王爷的目光,落在我的小人上。
  我觉得他平日里的工作应该很烦闷,便跑过去,把小人递给他。
  他有些诧异。
  "王爷,这可不是一般的草人哦,它可是会动的,会走回跑会跳。"我绘声绘色的说。
  他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
  "王爷你不信吗?"
  他不置可否,但我想他是不相信的。
  "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我笑嘻嘻道,"如果我能让它动起来,王爷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盯了我一眼,便把书册丢到桌上,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一点点兴趣的样子。
  "你说它能动,不是用手或用某种工具?"他问。
  "当然。"我点头,把草人放到桌上,"王爷要打这个赌吗?"
  "那......要是动不了呢?"他反问。
  "那我答应王爷一件事,一百件都行。"我笑得开心。
  "好。"他点点头,然后盯着我的手。
  我把手自然垂下,心中默念口诀。
  草人上的草忽然缩紧,看得王爷眉头一皱。然后草人圆鼓鼓的一只胳膊(没有手和手指......)抬了一下,猛然间,草人坐了起来,东张,西望。王爷有些吃惊。草人笨拙地爬了起来,走了几步跌倒,我发现,我做的两只腿不一样长,惭愧。它看了看自己的腿,有些懊恼的样子,然后四处探寻,一瘸一拐的走到砚台边,跳了进去,在墨汁里打滚,沾染了一身的墨迹,然后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回来,很愤懑似的,走到桌边,猛地一跃,啪的打在我的脸上,两只胳膊紧紧缠在我的刘海上,脚还在乱踢乱蹬。我一惊,恍然明白它在报复我,不禁怒叫道:"臭小子!连你也敢欺负我!"抓着它的圆腿揪下来,让它倒悬着,一摸脸,全是黑乎乎的墨汁。
  王爷看着我的脸,微微已有笑意。
  我看着他看得呆了一会儿,然后道:"王爷你看草人动了吧,王爷说话算数吗?"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你的事情想好了吗?过期不候。"
  我低头,心跳得好快:"我只是想说......嗯......"复又抬头,"王爷,我能看一眼,你笑的样子吗?"
  他神情一滞,脸色竟渐渐冷漠起来。
  "出去!"他冷道。
  我一愣,手一松,小草人掉了下去,满地打滚抗议。
  我把脏兮兮的草人捡起来,不顾它的挣扎,默默退出了帅帐。
  找了些水,把草人洗了洗。没有收回念力,我只是忽然很想它能陪着我。草人踢了我一身的水,愤怒的挥舞着"拳头",还是有些墨汁洗不掉,看上去有些脏,我使劲一拧,挤出草里的水,甩了甩,再一看草人,无力的垂下四肢和脑袋,像个死人。我用绳子,系在它脖子间,吊在木栅上等风把它吹干,自己坐在一旁的木箱上,
  草人一开始不理我,像个吊死鬼一样随风荡啊荡啊,风大一点的时候把它吹到了露出尖角的铁钉上,它屁股被狠狠的扎到了,痛得它手舞足蹈起来,但还是被扎了好几次,最终它抱住了一块木片,像救命稻草一样手足并用的扒着,嘘了口气。
  然后看到家一大哥拎着一桶水,从不远处走过,我喊他,他也没听见,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有些担心。
  夜里,便出事了。
  我一直没有睡着,草人老是在一旁挑衅,我跟它奋战了很久,最终我拿外衣把它包起来,丢到角落里去了。
  外面静悄悄的,只有火堆吡吡啵啵的声音。
  然后猛然听到一声长啸,撕破长空,犹如鬼哭狼嚎,凄厉哀婉,悲痛欲绝,惊心动魄。
  我一惊,抓着被子的手抖了一下。
  屏风后传来动静,想是王爷也被惊醒了。
  紧接着,这嚎声竟接连响起,此起彼伏,很快响彻一片,尖锐震骇几乎要刺破耳膜,诡异无常,并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之感,血淋淋的交缠长延,排山倒海,在空气中爆裂。
  我捂着耳朵,却阻止不了那声音的入侵,心弦不断被挑拨,一下一下激烈开来,意识不受控制的开始模糊,一切光线就这样我远去,连影子都不曾留下,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仿佛置身地狱,忽而烈火焚身忽而置于冰海忽而鞭笞在身忽而油锅滚炸,疼痛和战栗轮流。黑暗中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袭来,我觉得好恐惧,好像快要死了,好像已经死了,我死了吗,我死了吗......
  忽然有人拉住了我的手,手腕处立刻传来温意,像是一片茫茫黑暗中最后一处星光,给我指引。
  "别怕!"
  我听到有声音传来,那声音那么熟悉,仿佛我已期待了很久,我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如此渴望它,渴望它和我说话,我感受到一颗心跳,跳的那样沉稳厚重,引导我紊乱慌张的心,渐渐安定,两者慢慢合为一拍,意识也逐渐恢复清朗,才猛然发觉嘴唇被我咬破了,痛得厉害。而我此刻,正紧紧搂着一个人,他不停轻抚我的背,温柔而有力。
  我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淡淡的草木之香,让我如此留恋,我舍不得放手,好想时间就这样停住,成为永恒。
  火光和脚步声同时闯入,伴随着惊呼:"王爷!"
  感到他要抽身离去,我不想,我不愿,明明可以和他如此接近的,为什么总有些东西,横亘在我们之间呢,是他死去的情人吗?是那些繁琐的军务吗?是这些讨厌的来客吗?不,我不高兴,我不要放手,让那些东西都消失吧!
  感受到他的僵硬,他用力将我拉扯了下来,我睁开眼,正对上他清冷的双眸。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只有一个:他爱的不是我。
  他离开,我发呆。
  狂啸在夜色中持续了一刻多钟,幸好随之而来的士卒间疯狂的嘶咬屠杀,很快被有效的压制下去。然而仍然很惨淡。
  第二天很早我便起床,将领们忙进忙出,我看到一幅幅担架,盖着的白布渗着大片的血迹。士卒们小声地交谈着,心有余悸,从他们的口中我听到"营啸"这两个字,并不太理解。不过,我一直没看到家一大哥,顿时担心起来,跑到上次去过的营帐内,只剩一个小兵正收拾着一些衣物,动作十分迟缓。
  "请问,王家一王大哥在哪?"我站在帐门边问,帐篷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味道。
  那人身体一震,没好气道:"死了!"
  死了?!
  "怎么会!......"我惊呼。
  那人冷笑着耸了一下肩:"他可是昨日营啸的罪魁祸首,死了那么多人,他为何不能死!"语气十分的愤恨和嘲讽,声音有些嘶哑,"早知道他脑子不正常,真他妈是个祸害!怎么不早点死,呸!"
  真的死了......
  泪水一时间便冲涌上来,不敢相信,昨天我还看到他,和他说话,我还穿着他的衣,上面绣着:天佑家一......我深吸了一口气,冲那人的背影喊道:"王大哥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他!"
  他猛地回过头,双目通红,脸上泪迹未干。
  他冲我怒吼:"凭什么我不能这样说!他引起了营啸!他害死了我弟弟!......"愤怒到了极致,已成了哽咽,强忍着瞪圆了的两眼中的泪水,他扭过头去。
  ......
  我无言,心中堵塞,暗自垂泪,退出去的时候,隐隐听到营帐中传来细细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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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草啊小草,你说,为什么人世间要有这么多的不幸呢?"我问身边的草人。
  它和我并排坐在大木箱上,它悠然的甩动双腿,摇头晃脑,一副不问世事无忧无虑的样子。
  我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良久良久。
  原来早在四个月之前,燕国报复性的袭击了晋国边陲,屠城屠村,而家一大哥的家乡,便在其中。他收到报丧信的时候,苍白的嘴唇抽动了几下,细细的脸惊慌失措,却没有哭,沉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他从此依旧常常提到家人,提到母亲的汤,提到奶奶的八十大寿,提到院子屡屡求欢失败的大公鸡,就仿佛那封信从来不曾存在过。也许他不愿意相信吧,也许他心目中的家依旧在那个地方,他的母亲,端着刚煮好的黑猪肉,站在村口的老桑树下,眺望着他,等待着他,守候着他,直到永远。
  两天后的傍晚,粮草终于到达了。军中气氛一下子明媚起来,人们脸上喜气洋洋,口中说得最多的便是那个神秘人,据说他已经连番送了几次的粮草军械和物资,每次都是雪中送炭,可惜任王爷本事再大,也没查出这个人是何方神圣。大犇他们也都忙活开来,我没事时,经常过去帮忙。为了节约粮食,他们采用了很多的办法,比如一种就是将米煮熟后滤去米汤,暴晒后再用蒸笼蒸,蒸熟再晒,晒干又蒸,如此十余遍,一石米可得干粮两石。所幸天气放晴了,所以很不幸我光是运米去晒就累了个半死。
  每天演练场那边总传来擂鼓震天,呼喝威武。大家的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同时神情也多肃穆,勤务兵搬着兵械扛着旗帜来去奔忙,将领们几个时辰一大会,几个时辰一小会,步履匆匆,神情亢奋。
  米还没晒好呢,这天大犇又忙着选牛选羊了,我想凑热闹跟着过去,结果在牲畜圈边被味道熏着了,借口不舒服,跑别处溜达了。
  走着走着,就走到帅帐附近了,正看到程姑娘蹦蹦跳跳走进去,一个青年将领走出来。
  "李瑭!"忽有人喊我。
  扭头,原来是不远处几个勤杂兵,冲我狡黠的招手,我已经吸取教训了,他们把我叫过去,就是让我给他们洗衣服,我才不去呢--难道我看起来很傻吗?可以被骗一次又一次?哼!
  转过头,吓一跳,那位青年将军不知为何站在我面前,很严肃的一张脸,盯着我。
  我做错了什么吗?没帮他们洗衣服?有点儿小惊恐。
  他忽然开口道:"你叫......李瑭?"
  他的声音挺好听的,浑厚宕缓,磁性十足。
  可是为什么他把我的名字念的那么奇怪?
  我点点头。
  他的眉心有些皱起,又看了我几眼,似乎在确定什么。
  "可是碧瑭似玉之瑭?"他接着问。
  我点点头,看他这副样子,似乎我叫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似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努力微笑了一下(笑得我心头一颤),说道:"我也姓李,你若是不嫌弃,以后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没想到他是这么好心的一个人啊,我忙笑道:"我怎么会嫌弃呢,高兴还来不及呢,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只是我怕高攀不起呢。"我一时兴奋,说了一通。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略带忧虑,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嗯,我是不是太热情了,吓着他了......
  忽然一只胳膊搭了上来,一张嘻皮笑脸,冲我龇牙咧嘴。就是刚刚喊我的人,小梁。
  "小瑭不错呀,连三尺寒都被你吸引啦!"他舔了舔嘴唇。
  我一看,他脚边一个大箩筐,堆了乱七八糟的布物。
  "嘿,你知道吗,听说三尺寒外面有一个人,真的是个男人哦!"他咬着我的耳朵大惊小怪道,"人家还在痴痴的等着呢,嘿嘿!"
  关我什么事,我眼观脚尖脚尖站地。
  "哎哟!"他忽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痛,要如厕!小、小瑭兄弟......小瑭美人,我这框东西就拜托你啦!"说着他弯腰作痛苦状,趋腿一溜烟跑掉了。
  我本来不想管他的,可是又一想,万一他被惩罚怎么办?到时候说不定会怪我呢。只好抱着箩筐去后面洗晾。
  第二天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要祭天了,大犇才去选了猪牛羊的。而祭天之后,便要开战了。
  我和几个厨役偷偷在远处窥看,只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高台上,有王爷神仙一般的身影。
  战争啊,我想了想,没什么概念,就是要死好多好多人吧。这样一想,抬眼看看那些此刻生龙活虎的男儿们,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傍晚,我们准备好了牛肉鹿肉,还有大瓮大瓮的酒,给围在篝火旁的士兵们送去,大家有吃有笑有唱有跳,酒并没有喝很多,可是都好像醉了一般。
  夜未深,在副将的指示下,士卒们陆续归营,场地中留有狂欢过后的痕迹,却显得凋敝似的。
  我在王爷的营帐中,他似乎一夜未睡,那迷迷糊糊豆大的烛光,跳动到我的梦中,一闪一闪,映现出一张模糊的孩童的脸孔,充满恐惧,充满迷惘,充满忧伤,十分痛楚,我好想喊他,可是张开嘴发不出声音,有一些东西,我觉得我忘记了,我想不起来。
  等我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只看到程姑娘呆呆的站在营帐中,脸色有些苍白,担忧的望着帐外。
  传来号角声雄厚,我猛地起身,他们已经走了吗?
  程姑娘被我吓了一跳,却没再理我,走到桌边,慢慢研墨写起字来。我抱着衣服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穿,营地内十分肃静冷落,一个人影也不见,就连那几片垂地的叶子,斑驳突兀的草皮,油亮的旗杆,都有种荒凉萧索死气沉沉之感。我并不清楚,战争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这一刻,没来由的紧张,担心,心揪了起来,呼吸都很困难。
  我很想上前线,他不在我的视线里,我便不能停止担忧,我会胡思乱想,害怕得天昏地暗。尽管我知道,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于是决定了,我拿出收藏着的王家一大哥的铠甲,套在身上,朝着号角大鼓的声音跑去。
  到了营门边,报出口令,远远的望见一片晕黄的灰尘,遮天蔽日。
  待我一点一点地接近,那万军齐踏的雄壮整密,沿着大地像涟漪一般,一圈圈的传播开来,震荡着我的足尖。恢弘的呼喝,直上云霄,又从云霄上折下,如巨浪冲刷,咆哮震慑。
  他们停下了,两军在广阔的平原上已成对峙之势。我寻找着旗帜,远远的看到最高最大的牙旗,旁边赤色镶金边绣有张牙舞爪兽的便是王爷的旗帜,两旁偏后一字排开,各是青红黄白黑的大旗,又有种种偏将裨将和数不清的军中各色旌旗,招展如浪涌,舞动掀涛波,光是风过布帛之声,就已响彻千里,惊起鸦雀无数。
  左侧几个士卒推着一个能滑动的木质塔楼,塔楼由高约八九丈(算二十五六米好了)的可供攀爬的支架和顶上一个小阁组成,有旗手持旗于其上,等待指示,给全军传达号令。
  鼓声敲响,震得我耳膜跳动,随着一声声急促起来,韵律节奏加强,挑逗心情高涨,豪气冲天。
  刹那间,冲杀声从前方传来,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感受着从地面传来的颤动。我悄悄地站在左营的末尾,身边的人呼吸急促,面色红胀,紧握着长矛短戈,指节发白。
  兵械交接,寒光刺目,呼声阵阵,分不清谁在惨叫痛呼,谁在兴高意烈。烟尘四起,带着浓浓腥锈,滚滚四散,仿佛饕餮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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