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姑娘说出的话却让人吐血。
"你他奶奶的给老娘让开!"天玑撩起袖子握拳道,"老娘正在赶路,没空和你瞎耗,你再拦着磨磨叽叽当心姑奶奶我打的你祖宗都不认得你!"
陈启初笑道:"姑娘好生大的脾气,性子够直爽。"
我透过纱帽望着将要西沉的太阳,刚巧一群鸟儿正回巢。
谷衣派?这名字真没个性,没听说过。
我叹气道:"我们还是别理他们,直接去投宿吧,再这么下去客栈连房间都没了。"西凌诸位弟子还在后头等着呢,连那个苏和也在,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孙富商的宝贝儿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送我们离开,苏和那傻小子还感动地说有朋友如此,人生已足矣。
天玑怒道:"你当我想理他们?这群纨绔子就是这么厚脸皮,真功夫没几下缠人的功夫倒强到家了,你爷爷的,老娘快烦死了,你别插嘴。"
我噤声,天玑骂人是越来越不着调了,爷爷奶奶婶婶舅舅都要骂他个一骂,忒俗。
那陈启初望过来,调笑道:"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那位公子何故要带着纱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有何不可告人之处,掖掖藏藏岂不更加奇怪?"
"干你娘鸟事!!"天玑抡着拳头就要招呼过去,我垂下眼帘,唯恐出了人命见了血会腿软。
"陈师兄,我想起来了!"谷衣派一名弟子突然叫起来,故作恍然大悟道。傻子才没看出来他是笑着说的,演技差劲。
"嗯?"陈启初回头。
那小子摸下巴道:"前些时候京城里不是贴出了皇榜么,通缉一个脸上全是伤疤的男子,说要活捉,有消息的人重重有赏。陈师兄,你说那个人脸上全是伤疤的话,会不会就像这位公子一样带着纱帽?"
陈启初盯着我说:"......有理。"而后,他向前两步道:"这位公子,可否把纱帽除下,让我等一睹尊容,也可确定阁下非皇榜通缉中人。"
......妈的,我也要骂爹喊娘了,唧唧歪歪浪费老子时间。
天玑挡在我前面道:"谷衣派虽不是什么大门派,但也可知晓江湖道理。我们江湖中人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何故做朝廷的走狗,为朝廷辨认那所谓的通缉犯?再说了,我们这位兄弟可不是什么通缉犯,你莫要失礼,栽赃冤枉好人。"说罢,她侧仰头45度,做出十分之鄙视的姿态,我都要情不自禁喊一声‘帅'了。
这一番谎话撒的那叫一个流利,我都快忘了半个月前是谁胆大包天打了身为皇帝的钟离衡一拳,趁机携带我跑路的了。
我推开天玑,上前一步拱手坦然道:"诸位莫见怪,大师姐只是为了护我,并无恶意。"天知道看样子天玑都想把他们杀了再随便埋埋了事,无恶意才怪。"实不相瞒,在下向来体弱,近期因换上天花,脸孔有伤体统。大师姐怕在下的脸孔得人嘲笑,便只能用纱帽遮住,引起误会也实是不该,对不住了。"
说罢我还故作姿态咳嗽一番,眼见围观的人都齐齐向后退了一圈,谷衣派弟子也都面露疑色。
......我知道天花是传染的疾病,可是得了天花会咳嗽么?唔,应该会吧......
陈启初道:"不敢,是在下唐突了。不过堂堂七尺男儿本不应该在乎容貌之类,公子无需介怀。"
看样子他还是想看,不就是一纱帽么,怎么那么大好奇心。
我赶忙说:"有理、有理。那么我们还要赶去投宿,就不奉陪了。"说罢,我一拱手,作势就要用轻功离去,天玑了悟,招手示意西凌弟子。
陈启初赶忙上前几步挡在我们前头,道:"慢着。"
我暗中翻了个白眼,烦都快烦死了,语气也冷了下来:"还有什么事。"
他朝天玑道:"敢问姑娘芳名?武林大会中有缘也可一叙。"
天玑怒了,我摆出一副不关我事的姿态往后撤,她果不其然干脆地给了陈启初个大锅贴,嚷嚷道:"叙你个头!你他妈泡妞也泡到老娘头上了!今天老娘就把你阉了看你还叙!"她嗖!地拔出一西凌弟子腰间悬着的长刀,高高地举过头顶。
哦哦,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这个场景真tm熟悉。不过不是说要阉了他么,为何是朝上砍?
还不等我看完热闹,身后的西凌弟子一拥而上,训练有素地架起了天玑。天玑依旧挣扎不已。
我望望天色,不能再这么玩了。
我朝前走上两步,透过层层的纱帐面对吓呆的陈启初。
他回过神来:"作、作甚?"
我掀起层纱,朝他一笑道:"大师姐就是这样冲动,阁下莫怪。"
说罢,我由自拉着气冲冲的天玑,身后跟着一群西凌弟子以光速离开现场,还能听见那些谷衣弟子询问那陈启初的话,乱糟糟一片。
天玑说:"你拦着老娘作甚!老娘劈死那个不长眼的混球!他奶奶的......对了!"她回头,诧异地问我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他竟然没追过来。"
我吐吐舌头:"......美人计。"
也是,一男人竟然用这种方法,还成功了,忒丢人。
还记得半个月前的那个早晨,我一醒过来就想跑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了事,谁知道钟离衡竟然一把抱住我一动也不动,吓得我够呛。
那晚虽酒醉,但我意识还在。醒来的时候后悔也好,内疚也罢,都没有难过来得强烈。就像是潜入水底,连耳朵和嘴巴里也会被水塞得满满的,那种窒息感却并非来自感官,因此我就连现在都感到难以置信。
同性恋加上乱伦,我还是在下面的那个,忒不可思议。
......后头天玑赶过来一拳打在钟离衡左脸上,还不明所以地大骂了一通,拉着我就往外跑。天知道那些守在寝宫外的太监看到我衣衫不整地被怒气冲冲的天玑拉出来,房里还有个同样衣裳不整的皇帝,会想象成什么样子。......虽然事实也的确是那样。
那天从皇宫里逃出来,天玑和天权带着我回到了西凌谷。
我消极了几日,想起母妃的事,终究是无法释怀。于是我和天玑以及西凌谷诸位前去参加传说中的武林大会,准备调查几年前华南派的那件事。直到那时才知道钟离衡竟然下了皇榜通缉我,画像上赫然是我那张伤痕累累在自己看来都略显狰狞的脸。
于是我终于除去了那张面具,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那样子却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引人瞩目,不得已只好又带上纱帽。
我对于皇宫毕竟有许多留恋,现还在战事期间,却因我这尴尬的处境没法去找阳儿,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钟离衡身为帝王也许还过于仁慈。还记得那晚他温柔到让我愧疚的眼神,我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吧......因我太明白,我由始至终都只把他当作一个父亲而已。
没有掺杂着任何不确定的亲情,只是这样而已......
第二十八章
我于客栈一角慢慢喝茶,边等待天玑打听消息回来。身边只余两名西凌弟子跟着,周围吵杂得紧,要不是我们快了一步跑进客栈,恐怕一间空房都没了。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竟然不知道武林大会的会场,实在是笑话。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天玑就回来了,满头大汗地坐下拎起茶壶就灌。其他西凌弟子紧随而来,都瘫在凳子上。
"你们不是去打探消息了么,怎么会这么累?"我诧异地问道。
天玑把那壶茶水灌完了,长呼一口气,擦擦嘴道:"别提了,就是跟别人打了一架。"
"打架??"我瞪大眼睛,"怎么又打架,我们才跟别派起过冲突,万一树敌太多真到了大会上我们要怎么办?话说......你们为什么打架?"
天玑横我一眼:"现在才想起来问原因?真是!"她撩起袖子就伸手去拿桌上的点心,扔到嘴里却咒骂一声:"他娘的甜死了!"
甜?我觉得还挺好的......"你们跟谁起冲突了?"
一弟子道:"我们刚才正好碰见华南派弟子,就上去打听消息了。谁知道刚好碰见一大汉调戏良家妇女,大师姐就上去了。"
"那跟华南派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他说:"可那华南派也上去了啊!"
默......我大概能想象得到发生了什么......
他接着说:"那大汉就一人,大姐本来绰绰有余,可我们又怕大姐吃亏就都上去了。华南派来了有十来个人,也都上去了。两帮人撞到一块儿,都嫌碍事,然后就打起来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头越说越低,后来道:"然后我们打了个两败俱伤,华南派还下了帖子,说武林大会第一局就要挑战我们西凌派。"
天玑捶桌子道:"奶奶的竟然说我们西凌孤陋寡闻缩头乌龟,待几日后打得他们屁滚尿流,揍死那群狗娘养的混蛋!"
西凌弟子齐声大呼,于是,客栈的客人不知不觉中全走光了。
天玑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小声道:"华南派的那个领头的怎么就那么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道:"错觉吧。"
三天后,我们来到了会场,人山人海哄闹不断,和尚尼姑道人侠士满眼都是,随便一抓一大把,果然是江湖。再细看,基本都是十几人作一堆,穿着有特点的衣服,就代表一个门派。更甚者有人扛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什么XX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似的,甚是傻里傻气。
我环顾了一周,发觉当我们一走近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瞟了两眼,完后都无所谓地转回去继续闹腾,好像很看我们不起。
我小声问道:"天玑,他们都不认得西凌派么?"
天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凌十几年来从未出过西凌谷,就算出谷也从不公开。这江湖上时事变迁、一朝一夕都有不少的变化,十几年前的门派记得的都没几人,更别说认识了。你看这次除了薛长老,其他西凌弟子都不过二十岁左左右,能认得的顶了天也没几个。"
我点点头,看向别人:"那些少林武当峨眉的掌门都是老头子老太婆,我们这里当家的也就你了,这么年轻的样貌当然会被看不起。"
天玑哼了一声道:"老娘的年龄都够做他们祖奶奶了。"
我整了整纱帽,不做声。
待坐到座位上须臾之间,又来了个门派,吵闹声却马上就消失了,各人都齐齐看过去。我也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他们大概十人左右,其中有三位女人,其余都是男人,大部分都很年轻。我小声问天玑他们是谁,天玑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不就是那个华南,摆那么大谱装个什么劲。"
我‘哦'了一声,又扭过头去了。
我看向擂台那边,现在擂台上还空无一人,想必稍后便热闹了吧。不知何时,周围都在看着这边,我条件反射般地扭过头,发现华南派众人却朝这边走来,不由想叹气。
我拉拉天玑道:"你忍住。"
待领头一人走近,我差点惊声叫起来。冷冰冰的表情、总是抿紧的嘴唇和骄傲到欠揍的态度,不是寒云又是谁?
只是他明明是卫国的新皇帝,在战事这个敏感期间为何要跑到柳国境地内?
我拉拉天玑的袖子道:"喂喂,这个人是卫国的小皇帝寒云。"
天玑恍然:"我说怎么那么面熟,真见过啊......"
"神仙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你他妈当神仙是上帝啊,神仙充其量也就是一打工的,还是苦工。"
寒云走上前一步道:"在下乃华南派现任掌门,敢问哪位是西凌掌门人?"
众人哗然--西凌派之人虽不识,但西凌大名在当年是兴盛了很久的,此时一出现便与大门派华南派对上了,想当然很有看头。我却不以为然。
寒云是一国皇帝,而且还年轻的很,为何却当上了华南派掌门?
天玑道:"我师父不在,现在由我这西凌大弟子当家,今天上台的也当然是我。"
寒云似乎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随后道:"那可好,姑娘承让。"说罢,他一抱拳,纵身跃上擂台。
天玑看他一跃,紧接就跟了上去,我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挤到台前看热闹。
台上两人一拱手,几乎同时出手。寒云拔出一把长剑,剑身光滑如新,凛然刺过去。天玑不知从何人身上顺手摸了一把长刀,却不去砍人,一抖出刀身就猛地朝那把剑砍去,寒云侧过身回击。
这时才听到台下一人大呼:"啊!我的刀!你竟然偷我的刀!!"
天玑一笑道:"不过是借用一下而已。"边说边不停手地向寒云砍,下手毫不留情。寒云一边躲避一边反击,一时间两人竟是不相伯仲。
如果说天玑的功夫是大胆洒脱,那寒云就是灵动不羁了。
不知道这次比试要比到什么时候。
天玑骤然跃起,照寒云头上狠狠劈下。寒云躲不及右脚一搓,举剑带开刀猛烈的一砍,顿时向后踉跄了几步。他气也不喘紧接着上前几步就举剑刺去,天玑倒着往后一翻,双手撑地直直地翻了个跟头,又蹲下朝寒云脚上砍去。
寒云跃起,接了天玑一刀,两人迅速往后退去,可清楚地看见刀剑都在微颤。
正看得兴起,一人跃上台来挡在两人中间道:"请两位先停手。离大会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在那之前还不能开始比赛。"
天玑微微喘气道:"你他妈给我让开!这是我们两派之间的私事!"
寒云不语,也在喘气。那人又道:"既然是私事那就更不可了。武林大会禁止一切私下斗殴,您两位要是真要打的话不如等大会结束了,在下想管也管不着。可现在怎么说也是在大会举行当中,还是好自为之的好。"
寒云没说话,径自一跃而下,朝华南派的座位那里走去。天玑一看他走下去,也就没心留在台上了,紧跟着一跃而下。
我递上一杯茶道:"怎么样,寒云的武功很高?"
天玑咕噜一声喝下,又倒一杯说道:"没什么,再打下去的话我一样能赢。"
......那就是很高了。
天玑猛地朝一个方向瞪过去,只见寒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朝我一拱手道:"看阁下气质不凡,想当然并非一般百姓,且出身高贵。"
我拱手回礼道:"哪里哪里。"气质不凡?我靠了,说我像罗锅我都信,气质是个和我无缘的东西。
他又道:"不知阁下是否听过一传闻?"
"唔嗯?什么传闻?"我问道。
他顿了顿说:"不管是贵族还是百姓之间,都流传着一人。说其年仅五岁就懂得音律韵意,在国外使臣前不屈不亢,风华绝代琴艺无双,凭一曲雪琴音就震撼朝野内外,已被认定为柳卫两国琴艺最为高超之人。可惜了......"
我道:"可惜什么?"寒云几年没见,话倒是多了不少。
"......可惜了,因一事而毁容,失了那花容月貌。"
我发觉嘴角的神经开始抽搐,不自觉地问道:"那、那个人是......"
他朗声道:"是谁?还不是那当今大皇子。"
第二十九章
我似被打了一闷棍子,眼冒金星。
我道:"朝廷之事在下所知甚少,惭愧未有听闻此事。要是真有其人,琴音一定美妙绝伦,不知能否有幸听上一曲。"我顶着足已媲美铜墙铁壁的脸皮,甚是遗憾道。
误会,一定是误会。想不到如今社会舆论竟然如此彪悍,我发誓当时绝对是怕丢面子之下才去弹琴的。
寒云说:"阁下谦虚了。"
"不敢不敢。"
比武将要开始,寒云却一直站在西凌这里动也不动,不时说几句,我跟着胡诌,心下胆寒。
是不是他看出来什么了,跟我说那些个乱七八糟又能有什么用?大皇子对外宣称是病重,寒云不至于聪明到这个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