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逸、看到他的话，会是什麽反应？
会笑、还是会愣住、还是会惊叫一声，往他这边跑过来？
吕关的嘴角越笑越深了。就在视线已经捕捉到山田所说的白色别墅时，另一抹伫立在花田的白色身影，瞬间将吕关的所有呼吸夺走。
他背对著他，一头已经及肩的褐发飘盪在午後的凉风里，纯白色的上衣印著日光的颜色，仰头的角度恍若凝视著一片蓝天。
在他与他脚下的花海柔柔摇曳，吕关看著那只举起遮著艳阳的手臂，眼眶好酸。
我怀念你的笑容。
一步、一步的步伐，而凝望著天空的那个视线，似乎也低了下来、缓缓地、轻轻地、转过了头――
「我终於找到你了。」
唰地、起了风。
隔了一片花海，吕关、周延逸。
睽违五年的相遇。
<新板第九回>完
第九回出现跟第八回在[Dears]系列资料夹里头顺序互换的问题,是专栏抽筋了囧
已经送交管理处修理0 _ 0//

【Dears】系列：花海(新版10)

花香弥漫，空气静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五年间，他们错过了什麽？
五年前的放手之後，不停的错过之後，几乎每夜的恶梦、美梦，都是关於眼前的这个人。
吕关看著周延逸缓缓地回过头，脑里的千言万语都化为了最直接的那一句――
我、终於找到你了……
一片花海之中，我以为、神又跟我开了一次玩笑。
五年前让我错过了你、而现在终於将你还给了我。
可是、随著那句话飘盪在风中，吕关看著周延逸回望的脸，顿时心口狠狠的纠起。
这五年间、他不知道想像过多少次，他跟周延逸的重逢。
或许是在街角的凝望过後，隔著车流的微笑。
或许是在夜幕垂帘之时，打开那栋公寓的门口而惊见那抹身影站在窗前。
无论是什麽样子的重逢，在自己找到他的时候，周延逸应该会笑著、静静往他走过来――也有可能，是惊叫过後，拔腿就跑。
但吕关都猜错了。
周延逸没有逃、也没有笑，只定然的站在那里，缓缓转过身、发现了吕关――
然後，哭了。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表情，彷佛凝固的空气之间，只有不停夺眶的泪水流动。
周延逸惊异过後茫然的眼神，掉著泪，看著吕关，彷佛在问他、为什麽？
那不是喜悦，而是浓浓的痛。吕关的声音哽住了，冲上前一把拥住了相隔五年的体温。
为什麽？你为什麽是哭了？
「求你……不要、不要这个样子……」别哭，好吗？
紧紧抓著怀里的肩膀，吕关的手在发抖，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湿了他一片衬衫。
「吕……关？」浅浅沙哑的声音，颤抖地从紧抱的怀中传出。周延逸举起手，想要环上吕关的背，可是手才到半空中，却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不能、他不能抱著他……
比起吕关为什麽会在这里、为什麽会找到自己等等，周延逸第一个念头不是思索这些问题，而是瞬间冷了全身的温度，想起自己不可以拥抱这个他一直爱著的男人。
五年前放手的痛，还在。
「是我……是我啊……」
吕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几乎让两个人之间没有空隙可以呼吸，但无论他再怎麽紧抱，都有一份恐惧让他觉得――怀里的周延逸，随时都会消失。
依旧熟希的那个温柔的声音，震得周延逸几乎无法呼吸。他小幅度的摇著头，彷佛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说道：「为什麽……你、会在这里？」
怀念的拥抱。就像那一个雪夜，他们的拥抱。
不同的是――那时吕关从背後抱著他，仰头望著的是一片飘荡的雪景。
而现在，他从吕关的肩膀上望去，却是提醒他分手那一天似的蓝天、一望无际，灼烧著思念。
不是梦，梦还不会痛。
好暖的怀抱，好想念的人，好痛的――不能拥抱的现实。
「为什麽……五年前，一声不响就走了？」温柔的声音低哑，揉著花香、悠悠询问著。
吕关抱著周延逸，抱得紧、却也温柔。
如同一往他的呵护，只是更多了小心翼翼。明明同样是男子的骨架，可他依旧觉得是那麽的脆弱，像五年前他抱他的时候一样。
总是给人下一秒就会消失的错觉。
周延逸被这麽一问，忍下突来的哽咽，咽了口水。「吕关……我们、已经结束了……」五年前，不是都放开了手？
「不、不是结束……」吕关松开抱著周延逸的手，眼神与他四目相接，肯定却也无奈的说道：「我们、根本还没开始的，你知道。」
懦弱、恐惧的我们，连开始都没有。
看著吕关的脸，周延逸心底好酸。他连画都无法画出的吕关，现在正看著他，「即使……没有开始，也是一样……就是因为不能开始，所以当初我们才分手，你忘了吗？」
他怎麽可能忘得了？「这次……不要想那麽多了，好不好？」吕关将手抚上周延逸的脸，抹去茫然之上的泪痕。
周延逸摇头。「你……为什麽要这样做？」他不懂，都隔了五年，吕关的坚持到底是什麽？
他说他找了五年，为了什麽？周延逸可以理解，他们或许都是彼此生命中那个无法忘记的人，即使如此，也因为如此，所以当初他们才放弃的，不是吗？
「想跟我爱的人在一起，需要理由吗？」吕关握起了周延逸的手，紧紧握著。「五年前……我就是因为不小心放开了，所以才会失去你……」
那间公寓，空盪地嘲笑著我、为什麽要放手？
周延逸挣扎地想要收开吕关抓住的手，咬紧了下唇。「求你……放开我……！」猛然一个用力，周延一眼看就快要睁开吕关的箝制，下一秒却被吕关一把扯进了怀里，接著就是一个深吻。
「要我再放开你？休想！」吕关喃喃在周延逸耳边念著，这并不是霸道的命令，而是苦涩的请求。
不要逃开我，不要叫我放开你――即使我知道你还爱著我，也一样会痛。
「吕关，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周延逸放弃挣扎，任吕关抱著。
他听得出来、吕关这番话里头的无奈，心脏隐隐作痛，但同时也觉得全身像被泡到冰水一样的冷，即使吕关正抱著他。
「怎麽会不知道？」吕关苦笑，「从那一天你走了之後……我早该这麽做了。」他早就应该将周延逸追回来，只是错过了机会。
为什麽？
周延逸一把推开了吕关。「不……不要这样子，吕关，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下场？」他要他们回去，让这段爱情被践踏吗？
「没有开始，你又怎麽知道结果？」怀里的温暖突然消失，啃食著手臂的空虚袭上，但吕关没有再上前抱住周延逸，而是认真的问道。
「吕关，我赌不起。」周延逸过了头，推开吕关的手从指间传来了酸与疼痛，让他只能握紧了拳头发抖。
吕关看著周延逸强忍的神情，想要上前安慰，才走了一步，周延逸就马上後退，「不要！……不要再过来了……算我求你……」像是被惊吓般的拒绝过後，是让吕关听了几乎窒息的浅浅泣音。
终於知道，看著你哭，我是什麽感觉。
无法呼吸，无法喘息，还有巨大的不舍跟自责――「跟我走，不要想那麽多，好吗？」他恳求著。
周延逸沉默了。
吕关不肯放弃，继续开口，但身体僵直著不敢再前进半步。「画，我看到了。」沉稳的声调一字一字的轻轻说著，嘴边的笑容也柔化了好几分。
天晴、花香，周延逸抬起了头，眼底有著看不透的感情。
吕关为什麽……会知道画展的事情？
这是周延逸的第一个想法。
「如果不是那幅画，我就找不到你、更不会知道……在这两个星期内，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吕关有些自嘲，眼里都是惋惜。
两个星期、他浪费了两个星期……明明有那麽多机会的，他却都错过了。
「你……难道……」周延逸有些懵懂，但是脑袋却越来越清楚。
两个星期、画展、还有他说，这两个星期自己都在他身边――
「我……搭明天早上十一点的飞机回台湾。」吕关垂下了头，好想走过去抱住周延逸。但他没有、他知道周延逸还在害怕。
「我知道……」周延逸喃喃答道。原来、两个吕关，是同一个人……难怪他给他的感觉会如此熟悉，因为他就是他……
巧合，如果一切都是巧合，乾脆连他们的错过都算进去，难道不行吗？周延逸苦苦的自问，他万万没料到，听到脚步声而转过头後，居然会看到吕关站在那里。
几乎那一瞬间他以为是阳光的恶作剧。为什麽、想得几乎就要哭泣的那个人，会站在自己面前？
直到吕关上前抱住自己，他还不敢相信是真的。但是身体已经早一步的反应了，满腔的想念、痛苦、挣扎，一起汇聚成泪水。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可是，我不能见你。
都放弃了再看你一眼的愿望了，你为什麽要出现？
呐、吕关，你知道、不敢拥抱你的感觉吗？
明明你抱著我，我却没有办法――狠得下心不管那年我们无声的约定，将手环上你的背。
明明答应过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笑著离开，绝不让你看到笑容以外的自己，我对自己这样说的。
「跟我一起走……好吗？」吕关缓缓的举起手，试探性地伸向周延逸，慢慢走了几步，才终於将不再反抗的周延逸收入怀里。
「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们也可以有未来的？」
「未……来？」会有吗？他们有可能有未来、希望，这种东西吗？周延逸摇头，眼眶的泪水停了，浅浅的笑道：「吕关，我不相信。」
听到周延逸这句话的瞬间，吕关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他收紧了怀抱，不肯放弃。「你不相信，可是我相信。」
谁都可以否定我们，就你不行。
「吕关……你、还爱著我？」皱眉紧闭上双眼，周延逸想要勉强的维持笑容，却又压不下心上的酸涩。
还有什麽事情，比推开你的爱更难过的……吕关、吕关，我已经放过一次、痛过一次，为什麽现在还要将那个伤口揭开，让我再心死一次？
「你呢？……那幅画，画的不就是我？――」吕关一顿，想起了在露天浴池遇到周延逸时的对话，手指又是绞紧了周延逸的衣服。「不是永远再也见不到的，你看、我不就找到你了？」
「……我……拒绝不了你，你应该懂。」周延逸从吕关的肩膀望出去，看到了一片宁静摇曳的花海，脑海里浮现好多画面。
第一天，他站在街角，看著吕关向他走来的身影。
第一夜，他拥抱他时的温柔，还有关心。
早晨，他睡在他的身旁，抱著他呢喃。
阳光洒在身上，还记得他煮的早餐，是什麽味道。
最後一天，毛毯底下紧扣的手，那种让人绝望的体温。
离开的回望，他依旧看著他的眼神。
「吕关……如果真的爱我，就不要逼我、好不好？」笑容终於垮了，可周延逸也哭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堆积著的无奈跟酸楚，几乎要压碎他这五年来的思念。
求你、不要逼我，让我静静的爱著你，好不好？
吕关不想松手，真的不想松手。「你拒绝我的原因……跟五年前一样吗？」五年前，他们以不想伤害这段爱情为名，松开手的理由。
周延逸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想了很久，他才默默的点头。吕关感受周延逸在怀里的动作，贪恋的吸取著周延逸发间的花香，深深的皱起了眉。
再晚一秒，我就会後悔。
吕关打从心底不想松手――可是他放开了周延逸。「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吕关深呼吸一口，握紧双拳，不让自己失控。「你还爱我，一如当初？」
周延逸苦涩的笑了，「你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应该都懂了。」他还爱著他，一如当初。
吕关听了，脸上的喜色比不过挣扎。只要你还爱我，我还有没有这个筹码赌一次？「我希望你知道……无论你的决定是什麽，这一辈子、我不会选择除了你之外的人。」吕关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很想反悔，很想止住自己继续说的话。
周延逸静静的听著，不敢再去看吕关的眼睛。
「我可以现在把你打昏，然後带著你回去；或者是硬留在你身边不走――可是，我等了五年、要的并不是这个。」仰头，吕关长长一叹。
「吕关……」周延逸那一瞬间好想上前抱住吕关。
「明天十一点飞机起飞前，我会在机场等你。」
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吕关重新睁开眼，凝视著周延逸的脸，扯出一抹苦笑：「这次再放开的话，我们……就真的结束了。」
绝望。
在那个结束的两个字音上，周延逸听到了绝望。吕关转过身，而周延逸看到吕关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都紧握著拳，指节泛红。
「就当作……是我对你最後的溺爱了。」手松开了，掌间依稀可以看到指印。
「如果、最後你还是一样的决定，我……不会再来打扰你。」自信吗？吕关在心底问著自己，他对周延逸会选择跟他走，难道这麽有自信？
其实完全相反，他说出口的同时已经後悔了。
可是，他不能强迫周延逸，因为那不是他要的――同时，也因为他比谁都要重视身後的那个人。
你还记得、我帮你擦头发的手吗？
你还记得、我为你做的早餐吗？
这全都是我对你的溺爱，不用原因、不用代价，只因为是你。
「我……我不知道……」周延逸看著吕关的背影，突然有些动摇了。
「我……不逼你，可是――」回头，吕关温柔的笑容，浅浅地扬起。「无论你的决定是什麽，我会永远等你。」
即便、你永远都不会回来，我也等你。
因为，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再值得我的等待。
你求我不要逼你，而我求你、求你懂我有多爱你。
爱到――我不知道，到底还要怎麽做，才能让你懂。
我的等待，会是一辈子那样永远。
我知道、你害怕未来或许会有的伤害，因为我也同样害怕。
但、要我因为这样就放弃你，我做不到。
让你又一个人在喝醉时，寂寞的念著我的名字，而我不在――这种事情，我办不到的。
「你……为什麽要做到这种地步？」周延逸问，一边忍下想上前抱住那个明明宽阔、此时却一身脆弱的背影。
吕关已经将脸别过了，看著一大片缓缓摆著波浪的花海，他也问自己这个问题。但答案很快就脱口而出：「因为你是个傻子、而我偏偏就爱上了一个傻子，所以我比你更傻……」
所以我觉得，这是我最聪明的选择。
吕关背对著周延逸，皱著的脸旁却笑了。起步，他没有再回过头，离开与周延逸相隔的这片花海。
今天的天气，好得吓人、是吧？「周延逸……我相信你。」
最後一句话藉著夏风传入了周延逸耳里。
风，吹凉了还没抹去的泪痕，他望著他缓步离去的背影，乾燥的喉咙有什麽声音就要冲出来。
别走。
不要走。
不要走！――
「你……想相信我什麽？」细碎的耳语咽下，周延逸还是喊不出口，要吕关别走。
没了吕关的身影，寂寞瞬间啃上了周延逸，麻得几乎窒息。五年以来，没有一刻的寂寞比得上现在――前一分钟，吕关还抱著他。
吕关……我、真的能相信希望吗？
周延逸心乱如麻，蹒跚的走回了屋子，走上二楼，将自己反锁在画室里。
他盯著满地散乱的素描，脑海还是一片空白。「我……不能跟你走的……不能啊――」低哑的呐喊从十指间传出，冷冷回盪在画室里头。
我想你吗？我想你。我爱你吗？我爱你。忍受了五年，我知道、你对我而言太重要，可是你现在却要我选择，到底要伤你、还是伤害这段爱情。
好残忍，你的温柔一直都是最残的……那麽地暖、可一但放开就会被狠狠灼伤。
吕关，你说这是最後，而我以为早在五年前的放手就已经结束了。周延逸开始回想方才吕关说的一字一句，越想心底越动摇。
当初自己一回到家马上就离开了，如果照吕关这麽说，当他打开那扇公寓的铁门时，是什麽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