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谦呆了一呆,竟抑制不住失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青袅,你要当宗政的大王?就你这性子还要当大王?哈哈哈哈!”我怒火中烧,斜倪着他道:“怎么?我便不能做大王了吗?”
他强自忍着笑,道:“你这人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你以为当大王像吃龙虾一样简单?你那些兄弟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在宗政朝局拉帮结派,势力极大,你平时从不与人结交,那次在徐初秀府上好容易让你认识个袁钟离,你又因人家说话不中听,给人家脸子看,你若要做大王,哪来的臂助?”
我不服气的道:“我母后家人可以助我!”
他又忍不住大笑起来道:“青袅啊青袅,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聪明,你母后那娘家至多算是个大户,虽也出了些官员,可没几个有实权,你若告诉我袁朗鸣肯助你,我还觉得你有些胜算,毕竟那袁朗鸣是镇北大将军,手中握着兵权,可你心里竟盘算着靠几个不得志的外戚,算了,我还是带了你去吧,别让你回去抢不到王位,再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我被他说的有些泄气,他是澹台的王爷,手中握有权柄,又一向智计过人,他都说我不行,难道我真不是做大王的材料?想了想又不肯就此罢休,便问他:“行谦,那依你看,我若是回去拉拢些有实权的文臣武将可有胜算?”他翻身趴在那儿盯着我,轻道:“你这人一向不喜交际,这会儿怎么一门心思要做大王?难不成是因为这些日子被人抢来抢去,竟动了怒,决心走上自强一途?”
我不理会他的话,只看着他讨好的笑道:“行谦,你说说嘛,我回去都该拉拢哪些人做臂助呢?”
他摇头晃脑的道:“袁大将军算一个吧,他家大儿子袁钟离少年英雄也可算一个,二儿子袁徐离满腹智计也可算了一个,这三人便可助你握了宗政一半的兵权,你若真要做大王,不光要在国内找臂助,还要找些外援,像申屠的公羊固泽贵为太子,对你又一片痴心,你若开口他必会帮你,再像我大哥也是对你言听计从,你便是让他出兵助你,只怕他也会二话不说便即发兵,”说着说着他眼睛越来越亮,道:“青袅,细想来你若想做宗政的大王,还是有些胜算的,便是你父王不立你为储,你也可游说申屠太子和我大哥一齐发兵,打的你父王怕了,自会老老实实让你做了大王的!”
我一下泄了气,我若找公羊固泽和白明辰相助,日后为了兰溪必要与他们兵戎相见,我可怎么忍心?想着想着,只觉得还不如跟了白行谦去隐居起来不问世事,申屠和澹台都有故人,兰溪若能复国定会杀光申屠澹台的王室,到那时让我亲眼看着公羊固泽和白明辰人头落地,还不如先让兰溪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
白行谦觑着我的脸色,见我面上阴晴不定,便笑道:“怎么了?告诉你有了胜算,你反而不高兴了?”我长叹一气,只觉得这段时间叹气的频率也太高了,简直都要把我叹老了,见白行谦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便笑了笑道:“难呐!难呐!我真是为难呐!”
白行谦竟又要笑,门外秋伯咳了一声道:“王爷,池子里的水已经给你备好了!”,白行谦说了声知道了,让秋伯下去了,低头看看我道:“青袅,我带你一起去泡个热水澡,顺便替你解了软麻散。”说着抱我去了浴池,把我浸了进去,我憋着口气沉到水下,白行谦怕我溺水赶紧托了我一把,我就着他的托力一下子浮出水面,那水轰轰的从面上滑过,一刹间我想到了主意,惊喜的大叫:“我想到了!我想到了!”白行谦忙笑问:“给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我但笑不语,他也不来追问,只辛苦的把手伸到身后替自已清洗,我忙过去帮他在臀际轻轻按压着,他笑了笑缩回了手,趴在池边动也不动由得我去清洗,此际我脑子里正飞速运转着,我学的是理科,物理化学都是极好,便研制些火器出来威震诸国,到时让他们做了宗政的属国,我再把王位让给兰溪,兰溪总不好杀光属国的王室,定要给他们留些情面,然后我们再慢慢和平演变,把那些属国都变成赫连的版图,兰溪既复了国,我也不用看着这许多朋友死在面前,简直一举两得。只是我得先做了大王才成,白行谦说我内无臂助外无襄援,虽然徐冠旭答允立我为储,但要想从我那些兄弟手中安安稳稳夺了王位,确不是件易事!我想的头疼,手下不禁加重了力道,白行谦痛哼一声道:“青袅,你是不是要报复我那次伤了你,怎地下手如此之重?”
我忙陪着笑脸轻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在想心事,一时没控制住力道,你别在意,一会儿回去我替你好好按摩一下向你赔罪!”
他忍不住扭过头,捧着我的脸道:“青袅,我怎么觉着你这次回来和以前不同了?平白多了那许多心事!”
我摇了摇头道:“我没心事,我只是现在很想做大王,很想很想,想的不能再想!”
他奇怪的看着我,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微笑着道:“青袅,你若是以为你那小情人可用月氐秘技助你,那你这算盘可就打错了,他给我译的那本月氐传世兵书全是些寻常兵法,可见传说的神乎其神的月氐秘技也不过尔尔,你让他助你还不如让我和固泽助你呢!我们也不过是向你索要些许犒劳而已,你不用难成那样,要成大事就得不拘小节,如你这般生怕被人占了便宜,就对我们敬谢不敏,要做大王你也就真的只能想想了!”
我听他的话有如醍醐灌顶,竟给他一揖到地,笑道:“多谢你开解了,成大事确是要不拘小节,那我还是让你助我,你大哥没安什么好心,一直要把我困在身边,我去求他还不是自投罗网。你和固泽对我还有几分真心,定不会为难我!”
他抿唇不语只笑看着我,其实我早就明白他所要的犒劳是什么,可以前总有心结,怕对不住兰溪,但现在知道了兰溪祖孙几代都致力于复国大计,想起他在密室中谈起复国时那热切的眼神,再有白行谦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顿觉豁然开朗,当即妩媚的对白行谦笑道:“行谦,你定要留在澹台好好做王爷,别老是想法儿要带我私奔了,我若要登位还需你襄助呢!”
他伸手捏住我的鼻子,没好气的道:“青袅,你清醒一点,我也就是和你说着玩儿的,现在我大哥对你是志在必得,我若要留下做王爷,就得把你交给他,若不想交你出去,就只能带着你逃了,我们逃出去后,我便是一介平民,还能襄助你什么,你这脑袋也不小,里面怎么不长脑子呢?”
我笑的前仰后合,拿手指着他道:“你才没长脑子呢,我母后已知我被困在澹台,兰溪便是她请来救我的,若是兰溪久未救我回去,必会让我父王想法子向澹台国主要人,你以为你大哥能困住我多久?他如果不想两国兵戎相见,便只能乖乖放我回去!”
白行谦急急抓住我的手臂,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我诧异的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以他这么聪明,早该猜到徐冠旭方妍如已从兰溪的行迹中得知我被困在澹台,不日便要有所行动,他就是要抓住这最后的时机,骗我跟他出逃,他为了得到我,竟真打算连这王爷也不做了,想着想着心跳不住加快,他见我面上变了颜色,有些怕了,上来便要揽我,我毫不反抗,把头在他胸前轻轻磨蹭着,轻道:“行谦,我知你对我一片真心,但我意已决,定要回国夺了王位,你若强行带了我去,徒惹我不甘伤心一世,我这人性子倔,被逼的急了说不定便会想法儿寻了短见,你便当真忍心如此吗?”
他颤的厉害,搂着我的手不住加重力道,我伸手攀上他的腰身,笑道:“你一向最是疼我,便遂了我的愿吧,这几日我定会好好陪你,你说怎样便怎样,让你过几天舒心日子,我回国后你若想我了,随时可以去看我,虽然我不在你身边,可你知道我过的趁心如意不比你强留了我的身子,却见我终日愁眉不展来的好吗?”
良久良久他都一言不发,终于长叹一气道:“我总是斗不过你,你这人软语相求不成,便拿性命威胁,我空有满腹智计,却是奈何你不得,罢了,待你父王母后向我大哥提出要接你回去,我便送了你去,只盼你能从此把我放在心上,我便知足了!”
我知道白行谦对我很容忍,只是不知道他能容忍到这种地步,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道:“我早就把你放在心上了,你当我真是铁石心肠吗?”他再也忍不住俯下头来吻住我的嘴唇,我从没这么热烈的回应过他,简直要把他熔化了一般!
前事尽忘
徐冠旭向白明辰提起外交照会,开门见山直指我就在澹台,又说因我调皮贪玩,在澹台盘旋了这许多时日,实在让澹台国主费心了,他这便要接了我回去,白明辰很是不愿,本想一口拒绝,幸得白行谦在旁陈明若两国兵戎相见,实非社稷之福,再有万甫流寇这些日子又不断扰边,确不应再结强敌,白明辰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了我回去,袁徐离率军来接我那天,白明辰攀住我的车辕差点痛哭流涕,只不住叫着“阿娇,阿娇!”,我强自按捺满心喜悦,柔声劝道:“阿訇,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已,别总是呆在勤政殿里,我回去便给你写信,你若想我了,也可以给我写信的!”
他不停点头道:“我一定给你写信,阿娇,我心中会一直挂着你,你别忘了我呀!”
我轻笑着拍拍他手道:“我怎会忘呢,你是阿訇,这名字是我给你取的,也只有我能叫得的!”
他痴痴听着,总算松了手,一直盯着我们的车队,直到我们去的远了,我还见那仿佛在天地尽头的一点小小黑色人影孤独伫立着。
回去的路上我使人传了书信给方妍如,问她兰溪可有回到宗政,她却说没有,只澹台传来兰溪中毒,后又痊愈的消息,我不知那位庄主把兰溪带到哪里逃难去了,心里很是不安,我的鱼链也被那人拿走了,路上便是想找些兰溪的部属联系也是不能,只能暗暗担足了心事,快出澹台边境时,我们这一行人竟遇到了伏击!
那日急着赶路,竟错过了驿馆,只能在一处山林中扎了营,埋灶做饭后,先是几个吃的急了的兵士嚷嚷着肚痛,我们以为是取的水不洁净,也没留意,到了夜间竟是遍地哀鸿,白行谦给我备了许多鱼干,我吃了一天到夜间不饿,所以没有吃饭,见到这种情形,便知是有人故意下了毒,袁徐离强忍着肚痛跑到我的账子里查看,见我没事才放了心,告诉我大家中的毒不是很厉害,只不过会肚痛难忍,拖延行程罢了,这定是有人使奸谋,不定是要干什么。
我有些害怕,扯着他衣袖只不敢让他走,他忍痛安慰我道:“候爷莫怕,有起事来徐离会护着您先走的!”我听了这话,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慢慢又觉得如芒在背,猛的想起那次去徐初秀家赴宴归来,路上遇人行刺,那时便是没能查出到底是何人行凶,当时没当回事,现在想来竟是一直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便要找了机会来寻我麻烦,我们即将出境,是以便让澹台护送的队伍回去了,只想着不要一天便到了宗政的国土,那时自有人来接应,谁料偏偏在这时出了纰漏!
我踱到外面查看士卒的情况,一阵熟悉的破空声,徐离从后面一把推开我,伸手抓住几只黄澄澄的袖箭,随即甩了出去,不远处的树上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便听到重物堕地的声音,我唬的脸色煞白,徐离顾不了那么多,把我护到胸前,伸手按住我头不让我看,吩咐中毒不深的士卒去把那人抬来,待那人抬来了,我偷偷扭头从徐离的指缝间看了那人一眼,他的蒙脸布已被挑开了,只露出暴睁着的眼睛,这人我看着非常面熟,仔细一想,这不是在徐初秀家被人灌酒的那个胖子吗?他怎会来杀我呢?这黄澄澄的袖箭他上次也用过,可见他对我起杀心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为什么呢?我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吗?
我满腹疑窦挣开徐离的手,慢慢靠近那人的尸身,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迎面而来,我捂着鼻子,拾起一柄长剑,轻轻拨开他的衣服,想找些线索出来,冷不防他忽的抬手,三支袖箭又甩了过来,我本以为他死了,见他抬手,吓的尖叫着:“诈尸了,诈尸了!”徐离一直留意着他,见了这箭,忙挑剑挡了,把我护到怀里,那人恨恨的盯着我们,我惊魂甫定,才明白他不过是装死,忙问他:“你是何人?我与你有仇吗?你为何几次三番要来行刺我?”
他听了极轻蔑的一笑,道:“反正你就快是个死人了,到了地下,我再告诉你吧!”
我疑惑的看看他,徐离一怔,搂着我便要跃到树上,可那人手中一个小小圆筒已徐徐冒起白烟,只因是顺风,那烟竟迎着我们扑来,袁徐离未及跃起,便即栽倒,我跟着坐倒在地,只觉胸中憋闷异常,一口气都透不上来,脑子里还胡乱的想着:莫非他那圆筒里藏着大量类似一氧化碳之类能引起窒息的气体,只是这些古人是怎么知道把那烟浓缩了封到小筒中的?不及细想,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头一下子撞到地上,疼的我只来得及想到一个“疼”字便昏过去了。
袁徐离见势不对,早闭了呼吸,是以只吸入少量白烟,眼见徐青袅一头倒地,急忙把他拖到上风口,再回剑刺死了那黑衣人,这才放下心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一会处于下风口的一些兵士都已口吐白沫,人事不醒了,只有少许兵士站在上风口,没被那烟所害,袁徐离忙使人去取水泼到徐青袅脸上,原想着及时抢出了他,他应该没吸入太多毒烟,可这一瓢水泼下去,他不但没醒,面色反而越来越红,好像再喘不上气一般,袁徐离适才吸了少量白烟,现在脑中还有些昏乱,见那人没醒,又嘱人取了水来泼他,泼完猛然回神,竟吓的手一颤把剑都掉了。
早前众人便是在这附近河边取水做饭,后来大家腹痛只当不是什么厉害药物,现在想来,这水里被下的药确不是什么厉害药物,但和着那白烟便可让徐青袅再喘不上气来,这些着意要刺杀徐青袅的人竟是如此恶毒,生怕他死不了,先是在水中下毒,后又使人放了毒烟,想那徐青袅贵为候爷,手下众人定是要抢着救他,能快速解了毒烟的,便只有清水了,众人急着救他哪还能想到那水有问题,待反应过来,却已是迟了,眼见他喘不上气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袁徐离懊悔的便要刺自已几剑才能痛快,但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犹豫,忙急步上前搂着徐青袅,运起内力用嘴度了气过去,这才见他慢慢缓过颜色,当下更不敢停,不住度着气,总算听他轻轻“哼”了一声,袁徐离这才心中大定,不敢在原地多做停留,嘱了领兵的将领带队在后面慢慢跟上,自挟了徐青袅跃上快马,一溜烟向宗政方向去了。
远远见了朔边的将士,袁徐离才算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搂紧怀里那人,见他那粉嫩的嘴唇嘟着,忍不住轻吻了一下,香软的触感几乎让他欲罢不能,极力克制着自已,只把脸贴到他脸上温存,他面上一片滚烫,想是天冷又被凉水泼了,竟感染了风寒,袁徐离无限温柔的叹息一声,这人身子总是这般柔弱,稍微有些不小心便会着凉,若是搂着欢爱,只怕更要小心翼翼,顾忌着别把这娇贵的人儿弄坏了,想到这儿,袁徐离觉得自已竟也面皮发烫,怎地竟想到那事上去了?若被这人知道,不知道会怎么看待自已呢!
边境有队伍迎了上来,袁徐离忙收起一腔绮思,策马上去,那队领头的将士见只有袁徐离抱着个人骑在马上,被他带出去的兵卒竟是没一人回来,忙上前询问,袁徐离把事情拣要紧的说了,便急急带着那些人回了边城,让那将领速去请来大夫,为徐青袅诊治。
原想着不过是风寒,大夫来了开了药嘱咐让他多休息,待煎好了药趁热喝了发发汗也便好了,可他却越烧越厉害,嘴里一直说着胡话,也吃不进东西,强喂下的药转眼便被吐了出来,才两天这人便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袁徐离心疼的什么似的,实在无计可施,着人去王城回报了大王和王后,请他们立即把奚太医派来给徐青袅诊治。奚太医被侍卫们快马加鞭的护送来时,袁徐离正急的七窍冒烟,见了奚太医,真比天上掉下把无坚不催的宝剑还要欢喜,恭恭敬敬的请太医给那人诊了脉,奚太医见那人情况凶险,冒险用了几剂重药,又扎了几针,总算救回了那人的命!但那人醒来后却是什么也不记得,除了还知道身边相熟的人外,前程往事一概都不知道了,奚太医猜测许是那时背气时间太长,伤了脑子,幸好只是失忆,若是就此变成了傻子,袁徐离定要内疚一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