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於枫
  发于:2009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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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他们的关系又会变成怎麽样呢?陆昕望著底下操练著的士兵们,忍不住皱眉出神。
「陆昕,怎麽了吗?」
陆昕回过神来转过身,看见正走过来的游源,摇了摇头轻道:「没事,士兵正在操练。」
「我指的不是这些,你这两天来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发生什麽事情了?」
他知道陆昕对於边境紧张的状况一直有点神经质,但是这几天却更反常,经常心不在焉,皱著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游源不禁猜想,除了军事上的事之外,能让陆昕这麽苦恼的,应该只有远在中土的那个男人吧。
陆昕眼神犹疑了一下,明显有些心虚,却还是没有说出前几天晚上雷霆出现在这里的事,「我没什麽事,真对不起最近精神总是不够集中。」
看陆昕还是一副隐忍著的样子,游源忍不住叹了口气,「根据密探回报,狄族内部斗争越来越激烈,也许不了多久就会有大规模的入侵行动。」
闻言,陆昕连忙正色严肃地皱起眉头,「我会更加严密地防守前线。知道狄绍方面的态度如何吗?」
「还未明确。」游源摇头,「你很提防他?」
想起那个老是笑著的男人陆昕就觉得不舒服,只撇了撇嘴摆过头,「或许他不像将军所想那样,总觉得他可能与其他力量合成一气。」
「当然这也是可能的,他本来就是个起伏不定的人。」游源吁了口气,「当然如果可以不演变成那样的话会更好,狄绍的兵力实在不好惹,你也是亲眼看见的。」
想到这里陆昕脸色沉得更深了,压力更形重大。
「或者就与狄绍谈条件,他即使不想位置,也不喜欢老家伙的控制,与他合作是一个办法。」
陆昕想了想,如果要削弱入侵的力量,这确实是个方法,「我觉得可行,请将军指示详细内容,我挑个适当的时机就去秘密拜访他。」
「嗯。」游源点点头,却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望了望正在低头写字的陆昕。虽然他这几天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在这种时刻,看起来却又坚毅了几许。
「陆昕,你害怕吗?」
陆昕抬起头看著游源,眨了眨眼,露出微微的笑容,「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但这是我坚持想做的事,总不能临时逃跑。」
有些事情躲著捂住耳朵当作没有发生,也是可以过去的,但他不是这种人,就算心里怕得要死也要把它完成。把事情做好,然後开开心心地完成,不是更好吗?而且……那个人也了解他的,知道他坚持的是什麽,而没有硬绑他回去。
让他在无力的边缘,又偷偷抓到了一点勇气。
「是吗?那就好。」游源只微微笑了笑,有些事情了然於胸就好。
当天晚上营区来了个叫人意外也不意外的访客,但是当陆昕刚从操练场回来时,在营帐前面看见游汛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陆昕简单梳洗过後就赶紧把游汛请进来,他手上拿著一封信,脸色带著点不悦和担心。
「你怎麽了?境内有什麽事情要通报的吗?你见过将军了吗?」
游汛却一反常态地冷哼一声,「别跟我提那顽固的老头。喏,这是逸桑给你的,一定是要叫你回去,现在这里情况这麽危险,他怎麽还放得下心让你在这儿冲锋陷阵?真不知道你们的脑子是傻了还是坏了,都不知道别人会担心的……」
游汛依旧环著胸不悦地喃喃念著,陆昕心里大概了解他是在担心游源,真是心口不一的关心方式。
接过信拆开来看,信上写著如何更有效抵御狄族,以及中土会跟著如何做出因应的措施,一次次地耳提面命及吩咐,一再地要他保命最上,都写满逸桑对他的期许和担心。
『好好辅佐游将军,不许轻举妄动,别拿命开玩笑。活著回来,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陆昕微笑著放下信,闭上眼定了定心神,然後转过头对上游汛,「快回去吧,这里很危险的。我会好好辅助将军,你别担心。」
事情出乎意料,游汛疑惑地皱起眉,抓起信快速看过,随即不可置信地大叫,「他在想什麽?之前不是老叫著要你回去的吗?怎麽这个时候反而随你了呢?」
「他知道我不会走的。我也一定会活著回去。」
游汛瞪著他看了很久,才皱著脸摇了摇头,「真不懂你们……明明老是谈不拢,这种时候却又默契那麽好,真叫人生气……」
陆昕静默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坐下,「你担心你爹吧。」
「爹个屁,谁担心他!」声音恶狠狠却不难听出是因为担心。
「他是有经验的人,以往总有更危险的时候过吧。」
游汛烦躁地揉乱头发,想说些什麽,到了口边却又止住的样子,「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
小时候不懂事啊。「你有好好跟他说过了吗?」
「说什麽?」
「说你担心他,要他小心,为了你而完好地回去。」
一像舌灿莲花的游汛这下却脸红著结巴了,「什麽为了我……他才不听呢。」
陆昕忍不住想要,游汛竟然也会有这种样子,「他总是你爹啊。」
游汛却只是低下头,烦恼地摇头,「谁当他是爹啊……可恶,这死老头……」
「……」陆昕望了望稍稍被掀起的营帐,摇头微笑著站起来,「他会听的,好好说吧,别老是嘴贱。」
掀开帐门,朝著脸色也有点不佳的游源欠了欠身,陆昕慢慢踱到士兵营区去,把营帐内的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虽然世间有那麽多令人难过的事,有战祸兵燹,有分散离别,有困惑也有难关。但是各式各样的情感夹杂在这之间,所以人世间才复杂,才有那麽多温暖,才有勇气。
找到属於自己的勇气,然後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为了爱自己的人,在这个世界,好好地走下去。

将在外 - 15
战事比想像中的还要快速就来临了,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当陆昕可以从一连串的入侵和底档中暂喘口气的时候,情况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狄族的攻势实在比想像中还要快太多,士兵也都体格高大又训练有素,人数也不可小觑,几场边境争战打下来,游源和陆昕有有些力不从心。
原本和狄绍合作的打算也泡汤了,因为出乎游源预估的,狄绍竟然真的和那些想夺位的人合成一气,原本拟好的对策这下全乱了不说,还使得敌军更多了一分力量。
对於战况的对策,陆昕总觉得游源好像知道些什麽却没有告诉他,但是游源还是一如往常的样子,每次话到了嘴边,还是问不出口。
双方激战了几个月,士兵都难免有了厌倦之心,百姓也是因为战祸兵燹而生活困苦、民不聊生,在生活难以维持之下,还要帮助军方,供给协助,陆昕在全心准备应战之馀看见自己的兵民这麽痛苦,总是痛心不已。
因为打仗的关系,近几个月来陆昕都睡不好,连作梦都很少,几乎是一阖眼又马上睁眼,精神上的消耗比体能上的还要累人。
晚上望著在塞外看来特别明亮的月,陆昕常常想起许多事。也许是因为沙场上生死一瞬,许多成长过程中的细碎回忆总会隐隐浮现。
有时候是父母亲的脸,有时候是和弟妹们玩耍、做事的景象,习武读书的过程,一肩扛起家计的压力,终於考上武官的苦尽甘来,对於职位的不安……
他最常想起的是雷霆的怀抱。
无论是小时候曾经共同生活的时光,还是再次见面以後的相处;无论他是默默神秘的雷霆,还是万人之上的逸桑,都一样总爱对他笑,对他温柔。不管他是多麽抗拒多麽不甘愿的样子,雷霆的体温教他沉沦却是无可否认的。
那是连自己都不能否认的依赖,却让雷霆一个人去承担痛楚,现在想起来,总是忍不住觉得难过。
有一种他不敢承认,却早已经存在的情愫在心底,只是要承认的话,必须面对的世界太过庞大。他一直都知道,抗拒早在不知什麽时候就变成拒绝面对真相的手段,去躲著不敢摸清心里的感觉。
而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好好打仗,然後活下来。
然後他好想见雷霆,好想。
战事陷入胶著之後,探子来了决定性的密报。敌方身处塞外,种种资源本就不足,长久时间的征战下来当然也会物资匮乏、力不从心,於是决定在两天後夜袭,一次定江山。
游源发挥多年来的经验,疏散百姓,排出几种相应的阵仗,在评估过彼此的兵力和地势後,和陆昕两人决定了最後一战的安排,随後为了不让狄族疑心,表面上依旧是战战兢兢守著的样子,让军民们台面下赶紧准备就绪。
临战的当天,提早发放粮草,陆昕面无表情地在士兵之间穿梭巡视,不时给予大家喊话提升士气,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也势必必须伤亡惨重,但是除了咬牙撑下去,也别无他法。预估了对方加上狄绍之後的兵力,己方的後方兵力恐怕不足,只得祈求游源和他的战术可以以寡敌众。
整顿好上战场的准备同时,远远的天幕之间便看见黄沙滚滚,陆昕迅速上了马向後方的游源点了个头,朝著底下的士兵们望了望,「好好打,我们的家人正等著我们回去。」
为了不引起敌方怀疑,士兵们没有大声回答,但陆昕的喊话,确实都打在他们的心上,一阵激情愤慨,让他们忍不住红了眼眶,纷纷紧握住手上的兵器。
游源趁著士军们情绪高亢,开始调度,「东西翼现在跟著陆昕往前去,留下的主军,听从我的命令,暂且藏匿民区不动,後翼至关前守住。」
没有多馀的话,动作极为快速地分开了,陆昕朝著游源望了眼,随即策马带兵绕路带开,消失在一片黑幕之中。
这是硬仗,却绝不是死战。
狄族开始入侵发动攻击,兵员的善战和气势让路昕忍不住咬了咬牙,边估算著是不是该提早包围的战术,战况紧张,但是他现在却觉得很冷静。
空气飘散著浓烈的肃杀气息,在不远的地方传来的火光是他的子民们正在奋勇杀敌,瞬间他竟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
这麽荒凉的地方,这麽危险的战役,这场战事连底都说不清。那个人到底是要花费多少力气,压下多大的担心和痛苦,才能支持他在这里为他奋勇杀敌?
这麽多的人在这里流血流汗甚而失去性命,他们的家人,他们所爱的人,爱他们的人,又是多麽难受呢?
「将军,传令兵说主军目前有点吃紧,而前方正要进来的是狄九的兵。」
陆昕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西翼及东翼半军夹击,东翼其馀随我来。」
厮杀的声音提醒他集中注意力,定了定心神下了指令,看著两翼军队夹攻让狄九的攻击进不到营区,暂时松了口气,示意领军的部将好好解决这里,随即领著自己身後的数百精兵朝前方奔去。
营区与关外的战况他不担心,他相信游源和自己所训练出来的士兵可以好好应付,他最担心的,是後来才加上来的一份势力。
才刚要躲匿於一旁不明显的地方等著狄绍出现,传令兵却又再次喘嘘嘘地出现,陆昕最不乐见的情况发生了,营区战况有点吃紧,虽然东西翼成功拖住狄九军力并且应该可以很顺利解决,但是方才入侵的敌军确实人数不少……
「梓方。」陆昕转过身唤莫梓方,「依你看,狄绍还会多久出现?」
「将军……」莫梓方楞了下,随即意会过来,「若要回去援助,狄绍的军再进来才是凶险。」
陆昕沉默了一会儿,转问传令兵,「将军让你来求援?」
传令兵摇头,「不,但是东西翼回防时觉得不妙,连关前的军力都有一部分前援……」
「我知道了。」陆昕和莫梓方讨论几句之後,转过马对著部下发令,「回防,援助营区,随时堤防狄绍!」
回援的路上一地的横尸遍野,虽大部分是狄族的军力,却也有己方的士兵折损,陆昕每经过一具尸体眉头便皱得更深,眼眶发红不知是怒意还是难受,但是将领的反应也影响了部将们的士气,看见自己的弟兄们为站捐躯,都忍不住情绪愤忾,很不得赶紧回到营区将敌方制服。
一路的血腥味让人的情绪忍不住肃杀,握著兵器的手忍不住更用力了点,战争的意义总是令人不懂。为了不被杀而杀人,为了杀人而被杀,死亡才是战争里最大的赢家。
越近营区越能听见厮杀的怒吼声,四处火光袭人,己方的军力正吃力地和敌军对战著,地上的伤兵和尸体让人寒毛直竖,心脏快速跳动著,愤怒和悲伤让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
地狱的情景也不过如此啊,雷霆。
陆昕举起手上的刀,悲怒交织地长喝一声,身後的士兵们和著吆喝,气势如虹地杀进战场,动作快速地帮忙解决目前的战况。
陆昕一路杀一路进,远远看见游源直挺挺地坐在马上手持长枪,带著将领们努力守住营区的防线,身上带著的血量看来是受了不轻的伤,看见陆新的时候显然有点错愕。
举起刀杀了一条血路,陆昕快速来到游源马边,「抱歉,我擅自决定回来援助,等控制住会赶紧出去防狄绍。」
「也好,赶紧控制住这里才不会本末倒置。」游源喘著气点头,顺手一用力又一个敌兵死在枪下。
「将军,你的伤没事吧?」看游源的肩上不断地冒血出来,陆昕忍不住皱眉,想叫医护兵来包扎,却被游源阻止了。
游源撕下衣摆手口并用地将受伤的部位紧紧裹住,随後继续举枪杀敌,「不碍事,让医官快点替重伤的弟兄医治才是。」
见游源将注意力放在对战上,陆昕也就不多罗唆,快点减缓这里的紧急才是上策,便挥刀更加专注地帮忙守住目前的紧急情况。
因为东西二翼都回防援助,原本吃紧的战况过了许久终於暂缓,陆昕气喘吁吁地高举著刀收拾士气,身上或大或小的伤在此时都叫嚣著想赶紧打赢这场仗。战役实在拖太久了,部将们体力已经有些不济。
然而才刚喘口气,对方的士兵却突然士气大振,又蠢蠢欲动地提起精神猛烈进攻,陆昕和游源瞪大了眼睛望向前方,远方飘扬的军旗并不陌生。
「是狄绍!」

将在外 - 16
狄军加入另一批兵马,人数比例更加地悬殊,己军即使错愕不已,却依然咬著牙撑著,游源和陆昕不断呼喊著提振士气的话,赶紧稳住阵脚,紧急中带著沉稳地调度兵马,死守著关前的防线。
狄绍远远地挺身坐在马背上,始终带著一抹神秘的微笑。
人声鼎沸,陆昕却只听得到自己的脉搏跳动,一下下都撞得他头痛,尤其在挥刀砍过一具具血肉时的那种黏腻感,都让他从心底感到一种反向的违和感,好像正在杀人的不是自己。
而狄绍却仍远远笑著,彷佛看透一切,手中握著什麽秘密似的。
但出乎二人意料的,虽然狄绍的兵力加进去後狄军多了许多人数,战况却渐渐地控制住,己方士兵们各个虽然杀得眼红气喘却气势如虹,敌军显然不是故作玄虚而是确实正在步步後退。游源见机不可失,整顿兵力後更进一步追击。
狄军竟然真的渐渐後继无力,随後便听见狄绍长啸一声狄语,一阵骚动,领牌兵开始往後撤退。
陆昕觉得该继续追去,但长时间的杀伐後现在体力有些不继,何况在底下打杀的士兵?望向身边的游源,他正喘著气望向撤退中的敌军。
「我军也快撑不下去了,追到关外十里恫赫就好。」游源沉著地下了判断,似乎是受了伤,有些中气不足。
陆昕身上只带了点伤,但不放心游源,便吩咐军大夫赶紧处理伤兵,自己领著一批精锐的部下,追著敌军背後而去。
看狄军已无力回攻,陆昕停下己兵,远远看见马上坐著的狄绍。狄绍回过头与陆昕对望,竟然露出一个微笑。
陆昕心下一惊,再回过神却已经看不见狄绍,兵马扬起漫天风沙,转眼间已经狄军已经消失看不见踪影。
那意味深远的一笑让人无法不在意,但狄军也没再犯的迹象,陆昕退兵之後,将这件事暂且放下,赶紧处理内部伤员及折损。
折损的将士很幸运地并不算太多,但是陆昕还是止不住难过,想到那麽多人失去了他们的亲人,便心情郁闷地无法说话。
为了不必要的争斗,失去生命,不管是哪一边死了多少人,他都觉得哀伤。生命这麽重要的东西,转眼间便消逝而去,有多少人的人生得因为亲人的死去而从此改变呢?这样无止尽的循环自有历史以来便不断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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