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寒----籁源
  发于:2009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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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这番话堂中听的清楚,颂经声却仍未停,可见念经之人已决定对尘世漠不关心,故做不闻。
“阿弥陀佛……”弘法合掌道声佛号,带上小沙弥便往别处去了。
高宗入得佛堂去,对闭眼颂经之人的背影轻唤道:“三皇弟,近日可好?”赵麒风不予理会,依旧念他的经,直至颂完一部心经,才睁开眼冷漠道:“这里没有三皇弟,只有个罪人,皇上请回。”
高宗知他会这么说,轻叹了口气也无暇与他耍嘴皮,直接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听,本以为赵麒风看在社稷上会答应远赴一趟辽国,不料他听完只是淡淡道:“这与我何干?昔日笔生三花的赵麒风早已死去,这里只是个带发修行之人。”
“你倒说的轻巧。”高宗被他的态度激的有些火起,重哼道:“如今焱暨伏在边界处虎视耽耽,若给他们逮着理由出兵我黎霄必定劳民伤财。倘若他勾结了卿毓,鸴凌这两个小国联合进犯,这天下怕是要不稳。”高宗顿了顿,看着赵麒风,只见他嘴唇动了两下,没有出声,遂厉声喝道:“身为黎霄子民,你敢说这与你无关?”
赵麒风怔住,半晌低头语含苦涩道:“二哥……”他整整六年未如此喊过高宗,高宗听的心头有些发酸,重重叹气等他继续往下说。“二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也懂,可我早就发誓永远守在他身边……”赵麒风说着,语气渐渐变的有些温柔,仿佛在对爱人倾吐着爱语,“我不在他会寂寞……”
高宗瞧他那摸样心里没来由的升起把怒火,却夹杂着说不出的无奈,劝无用只得用强。他转身负手,摆起皇帝的架子语含威严道:“儿女情长不及家国天下,朕命你赴焱暨一行,不得有误!”高宗顿了顿,做出了让步道:“且准许你把大哥的牌位带上”这已是极大的恩赐,赵麒风怎会不知。他沉默良久,起身冲高宗行一大礼,道:“臣弟领旨,谢恩……”
高宗颔首,又道:“朕在外面等你,你收拾好随朕下山罢。”留下这句他便离开佛堂,站在院中眺望远处风景。此才春季,正是万物复苏之时,前几日雨水的润泽使的放眼望无尽是青翠绵延的高山,一派的美不胜收。高宗却是看不进眼中,此次赴焱暨事关重大,关系到两国邦交,背后更是可能暗藏着危险,叫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心,却是不得不去。
与此同时佛堂内,赵麒风往供在案上的各位先祖拜了三拜,缓慢的取下供在末尾的德王牌位,对待爱人般轻柔的抚摩,指尖拭遍每个角落似在勾勒那久违的容颜。牌位的一尘不染,正是因为他每天都在如此擦拭,一遍遍的回忆,一遍遍的心痛。
“大哥……麟……麟月……”
赵麒风把头倚在牌位上,仿佛爱人就在眼前般深情呼唤,明知自己早已失去心爱之人。明知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明知就算一次次让自己沉溺思念或是念经求他死后长生自己的心也仍然那样的……
痛不欲生
黎霄一一三零年,四月十八,宜出行,忌嫁娶。
焱暨小王爷耶律睢云启程回国,黎霄贤王赵麒凤随行探望焱暨国主及进一步商讨和处事宜,端王赵履寒陪同。
大内侍卫统领古弦原本请命与二位王爷同往,奈何宫中职位不得空闲脱不开身,只得作罢。
临行前夜,古弦设酒为赵履寒践行。
“古弦,你是在为我担心么?”古弦席间少语,且每每欲言又止,赵履寒看在眼中明他心思,笑问。
“耶律睢云此人不简单,端王你此去难保不是凶险重重,我……”古弦见赵履寒脸上的笑容更甚,有些许不好意思的避开他的眼,续道,“我无法不担心。原本打算与皇上请命跟随保护你……和贤王,可惜皇上不允。”
赵履寒笑了笑,低声道:“何必呢……“
“嗯?“古弦未听清,疑惑望他。
“古弦我问你,天下安宁与我的性命,孰轻孰重?“赵履寒转口问。
“自然是天下安宁。“古弦听懂赵履寒的意思了。此次访焱暨若成功,可保黎霄江山稳固天下安宁,而失败不过丢失两条性命。王爷的性命,与庶民并无不同。
古弦兀的有些气恼高宗,如此作为岂不是拿自己兄弟作为探路的棋子牺牲?
赵履寒所说亦是要他如此以为,以便日后篡位可得古弦支持。
“所以我不得不去,古弦你明白么?”赵履寒给甜头意味的拍拍古弦手背,取壶倒酒。
古弦心中荡漾,试图握住赵履寒的手又唯恐唐突了,内心挣扎许久还是放弃,从怀中取出一块剔透的血玉递于赵履寒面前道:“这是家母遗物,有辟邪驱鬼功用,请端王收下。”
赵履寒注视着那块血玉半天,好笑的想:这怎么像是母亲留给儿子送媳妇的东西?
嘴里却道:“既是令慈遗物,还是古弦你小心收藏的好。”
古弦急起身道:“端王还请一定收下,如此我才可安心。”看他那样子随时有跪下去的可能,赵履寒只得答应。
“那便多谢了。”他随手把血玉放入怀中。
古弦见他收下这才心安,坐下两人复喝酒又随意的聊了几句,天色不早就各自去了。
第二日高宗率文武百官在宫门口为耶律睢云与两位王爷送行。车马由原本耶律睢云入京时所用的三辆增加到了七辆,除两辆是为三位人上人所备,其他车辆所装俱是回礼。另派六名护卫六名侍女随行侍候。高宗耍了个小聪明,只留两辆车给三位“大人”坐,杜绝了赵履寒不愿与赵麒凤同车而另外坐的可能。
“小王爷,朕的两位兄弟就托付给你了。”高宗背着手与耶律睢云闲话,等待吉时到来。
“皇上放心,小王自会好好照顾。”耶律睢云笑道。
高宗注视着耶律睢云,试图从他的眼中寻找出让自己安心的理由。他是上位者,同时也是一家之长,不舍兄弟犯险却无可奈何,只求安心。
赵麒凤沉默的望着这宫廷的一砖一瓦,阳光强烈炫目,使长期居于佛堂的他有些昏眩恍惚,所见之物如隔世般虚幻。
叹了口气,他将怀中包袱搂的更紧。
一边赵履寒抱着小侄凛尔玩耍,小东西似乎知道今天要和自己的小叔叔分别,一直扁着嘴抽泣,把杏眼哭成了肿胀的核桃,还时不时的在赵履寒衣服上磨牙,搞的赵履寒哭笑不得。
“吉时到————”
随着大太监一声喊,耶律睢云向高宗行过礼坐上自己的马车。
高宗示意奶娘抱走凛尔,对赵履寒与赵麒凤道:“三弟六弟,一路小心。”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赵麒凤只是一点头,赵履寒回:“皇上放心。”
高宗重重点头,目送两个兄弟坐上马车。
“呜哇小叔叔!呜呜呜哇哇!!”凛尔见赵履寒要走猛的大哭大闹起来,在奶娘怀里挣扎着要往地下扑。“呜呜呜呜呜呜……”
赵履寒莫名的伤感,远远又见古弦在百官之中朝他望着,眼含不舍。
他叹气,钻入马车。
车队缓缓的动了,前头是六个开路的骑卫,然后依序是耶律睢云,赵家兄弟的马车,六侍卫六侍女以及耶律睢云随行的侍卫数人从旁跟随,其后几辆装着物品的马车,最后六人压尾。
车走的远了,赵履寒却似乎还能听见那小娃的哭闹声,吵的他心里发慌。先是发慌,然後是烦躁,烦躁得恨不得大吼大叫来发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了,从来没有如此心虚不宁急於发泄的时候。
视线接触到坐在对面抱这包袱低头念经的赵麒凤,赵履寒终於找到了原因。
这个……这个害死大哥的人……
“啪!”赵履寒猛的推开车窗,把脸转到外面看沿途的风景。
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女靠了过来,“王爷,您有何吩咐?”
赵履寒嘴动了动什麽都说不出,难道叫人弄匹马给他骑还是腾出一辆马车让他坐?“无事,下去罢,本王看看风景。”
侍女行了个万福礼退去了一边。
赵履寒视线对著窗外,看似是在看风景,其实是为避开赵麒凤以及思索解决之策,一路美景他全然没有看进眼里。过不多久又有人靠近询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赵履寒不耐烦的挥手,“无事,下去……”扭过头居然见是耶律睢云。
“小王已经在地下了,王爷还想让小王下哪去?”耶律睢云笑著开玩笑。
赵履寒歉意一笑,“原来是小王爷,本王还以为又是哪个自作聪明的下人呢。”言语中暗指耶律睢云自作聪明。
耶律睢云听出他言下之意也不点破,但有心挫赵履寒锐气,提议道:“小王这有两匹千里马,既然旅途无聊,不如你我比比骑术如何?”
赵履寒骑术一般,原本不想与耶律睢云比,只恨耶律睢云又道:“哎呀,小王忘了呢,你们的骑术自然比不上我们草原长大的人,唐突了。”
明显的挑衅!
赵履寒面色冷了冷,笑道:“不比怎麽知道,本王接受。”说罢就开门下车,赵麒凤担心的朝他望了眼,被他无视。
耶律睢云激将法成功,唤随从准备好马匹,两人各骑一乘。赵履寒一骑乌云踏雪衬得白衣胜雪飘逸如仙,耶律睢云为行走方便换了袭黎霄的轻便服装,赤衣枣马,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完的潇洒。待人令下,赵履寒大喝一声驱马先行,将耶律睢云遥遥落在马後.耶律睢云也不著急,骑著马慢慢的原地晃悠两圈,直至苍茫间只见白点,大喝一声重抽马臀,那马吃痛,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黑马颠簸,赵履寒双腿夹紧马腹,稳住身形迎风而驰。这马想来是自小放养在草原的,速度并非黎霄境内马匹可比。突听得一声长嘶,赵履寒握紧缰绳回眸见匹枣红健马飞快追来,乱蹄中扬起一路风沙。
赵履寒□黑马似见同伴兴奋,仰头亦是声长嘶,掉转身子往枣红马迎去。
枣马上耶律睢云笑得极欢,扬声道:“端王,小王追上来了!”
赵履寒面色微冷,不满黑马奔向耶律睢云,猛拽缰绳试图让它停下。那马居然耍性子,怒嘶一声抬起前蹄直立身体,赵履寒惊,缰绳脱手一个翻滚摔出老远,狼狈的沾了满身泥土。
耶律睢云连忙驱马赶至赵履寒身侧,佯装关心道:“端王没事吧?”语气恳切,人却没从马上下来,反而围著赵履寒不停打转,脸上挂著得逞的笑。
“不妨。”赵履寒拍拍腿站起身来,用力一脚扫在枣马前腿关节上,那马猛的跪倒在地,耶律睢云始料不及一跟头栽下马去,做了滚地葫芦。
“小王爷未免太不小心了。”赵履寒望著他笑。
耶律睢云脸上表情变了数变,终只是跟著他笑。
“呵……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果然是对手!
两人难得心意相通的想。
此二人一趟马赛下来,将车队远远落下,眼看天色不早,耶律睢云提议道:“端王,天色已不早,不如去前头小镇客栈居住一晚,也等等车队。”
“也只好如此了。”赵履寒无奈应允。
两人各自牵上马,走进了不远处的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他二人系上马信步走入店中。
小二大概从没见过如此风度翩翩衣冠华丽却满身泥土的客人,愣了小半天才迎上前去殷勤道:“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那?”
“住店,开两件上房。”赵履寒道,顺手一枚银锭搁桌上。
小二看著银子眼都直了,再看看掌柜身旁墙上的房牌,结结巴巴鞠躬道:“二位大爷……小店就剩一间空房了,要不您二位屈尊……挤挤?”
赵履寒与耶律睢云两两相望,齐声道:“先开了再说!”
这又掐上了!
小二战战兢兢的领著两位大爷上了二楼的厢房,厢房不大收拾的倒挺干净,一张雕花木床睡两个人并不嫌挤。
赵履寒耶律睢云对视,各自霸占了一方围桌坐下不言不语……
小二识趣道:“二位大爷赶路辛苦了,小的这就叫厨房给您二位准备些酒菜送上来,歇後也会把热水送上让二位梳洗,二位可还有什麽吩咐?”
“没了,下去罢。”耶律睢云挥手让小二离开。
小二鞠个躬闪身出了房间顺手将房间门带上。
“耶律兄,今夜就麻烦你睡地铺了,在下会叫小二准备好铺盖的。”赵履寒先下口为强,拱手道。
耶律睢云挑挑眉,心里一转已有了主意,不动声色温和笑道:“无妨。”
赵履寒心想这人无端转性绝对有问题,悄悄防备。
不一会小二送来美食热水,两人简单的梳洗饱食过後,赵履寒待小二收拾好吩咐道:“再取一床铺盖来。”
“不用了,小二哥你下去吧。”耶律睢云突出现在赵履寒身後对道,手不客气的搭上赵履寒的肩膀。
赵履寒怒正欲发作,耶律睢云顺手从身後点了他的穴道。
赵履寒始料不及大惊,正待开口喝问又被耶律睢云一指拍封了哑穴。
小二觉得这两人奇奇怪怪又不敢多问,讪讪的鞠了个躬走了,耶律睢云在赵履寒愤怒异常的目光中把他拖上了床。
“啧,这样多乖。”耶律睢云成心拿赵履寒消遣,轻薄笑著在他脸上摸了两把。如此被当成女子对待,成功激起了赵履寒的怒火。
赵履寒恨的咬牙切齿,偏偏无法动弹,忙调整内息冲穴。眼看著即将冲破这该死的穴道,赵履寒被耶律睢云接下来的作为气得岔了气。
耶律睢云居然在扒他衣服!
赵履寒又急又气,一张脸涨成了绯红,愤怒的瞪著毛手毛脚的人。
耶律睢云得意的笑道:“端王莫生气,气坏了可就是小王的不是了。”嘴里说著手里还不消停,在赵履寒脸上捏了两把,然後把只剩中衣的人往里床一推,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一半,自个脱了外衣在盖好被子外床躺下,不一会就起了鼾声。
赵履寒半是恼怒半是庆幸,目光炯炯的瞪著帐顶,恨恨的冲穴道。
後半夜的时候,赵履寒冲开了穴道,一脚把耶律睢云踹到了床下。

四十一

耶律睢云理亏,赵履寒虽恼怒却不想如女子般吵闹,两人这後半夜倒也相安无事,只不过耶律睢云裹著衣服在椅子上凑合了半夜,反正天已转暖,不碍事。
两人算准车队今日会到这个小镇,便不急赶路在大堂中一人叫了一壶茶等候。
小二纳闷,这两人昨日同路前来,看起来还关系很好,晚间也是挤一间房睡,怎的今天如陌生人般分坐了大堂的南北二角各自喝茶,连话也不说?
也难怪他们两个了,一个心高气傲一个自视甚高,因昨夜的摩擦没动起手来把客栈拆了就不错了。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栓在门外的两匹马听到了同伴熟悉的蹄声,兴奋之下仰头长嘶为主子报信。小二惊见两个坐在角落的尊贵客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放下银两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窜去。
确实是窜,如同小孩要抢夺什麽物品的表现。
小二心想。
赵履寒被耶律睢云抢先半步心中气恼,一言不发爬进马车,正对上赵麒风关切的表情。赵履寒胸中更怄,恨不得找些什麽发泄发泄才好。
“六弟,你没事……”赵麒凤担心了一夜,忍不住问。赵履寒扬手在他面前一挡,打断得干干净净。
“阿弥陀佛……唉”赵麒凤叹气,抱紧怀里的包袱。
赵履寒不愿与他废话,打开车窗观望外面风景,不料又对上耶律睢云与下属谈话间不经意的回头一瞥,视线相对。
这两日怎诸事不顺……
堂堂的端王殿下苦笑。
耶律睢云与下属交代了几句,车队复又上路。接下来一路风平浪静,除耶赵两人丁点小小摩擦外几乎风平浪静的到达了焱暨境内,入了皇宫。
久病的国主听说赵麒风已到自己宫中,竟让人搀扶著亲自迎了出来。
两人如至交好友般握著手闲话家常,尽管之前从未见过面。
国主吩咐准备宴席,拉著赵麒风坐在一处继续聊天。
听国主称赞赵麒风年轻时的画艺, 看赵麒风恢复了从前的俊朗笑容,赵履寒觉得心里堵的慌。一方面感觉如他们二人般此生能有个知己定是不枉,可自己却无知己;一方面恨赵麒风入骨,不愿听他年少时如何风光更不愿见他舒心带笑。席间一直无语。
席後国主本想与赵麒风促膝长谈,奈何身体不好被耶律睢云劝回休息。
天色不早,耶律睢云又吩咐人带黎霄两位王爷宫中休息。不过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竟只给二人安排了一间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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