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舞落----苍瞳
  发于:2009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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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初舞随手扔了笔。
天色不早 大概再有半个时辰他就该回来了。
苦笑了一下在他面前的伪装,才是最难的……
“咚!”
[哎呀──]树丛的墙後传来什麽东西落地的声音尚初舞只皱了下眉头 应该不会有那麽笨的贼吧……
也懒得叫人进来,他小心走到墙角。
梧桐树的阴影下,正坐了一个人,龇牙咧嘴地抱怨著墙太高。
浅棕色的袍子长摆被树枝划开一个不大的口子,沾上了泥土发结歪到一边,虽然正愁眉苦脸依旧看得出是个长得不错的青年他抬起头望了面前挡了阳光的初舞。
[…… ……][哇啊──初舞,真的是初舞啊!]然後居然灵敏至极地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已经呆了的人肩膀死命摇晃。
[初舞初舞你真的回来了?!][……成……成涟,放开……我头晕了……]好不容易让那个过分激动的人安静下来尚初舞揉著自己差点被甩断的脖子[你怎麽……][是小忆告诉我的。]他眯著眼睛笑,干干净净的样子像纯净的阳光。
楚成涟在初舞写字的桌前坐下[然後我就逼他带我过来……你看你看 我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又有认真跟他学武了他都还不放心。不过虽然板著一张脸,小忆还是很听我话的呢。][那他人呢?][恩……不知道他搞什麽,死活不要进来。应该在这附近晃荡吧。]说完偏著头,仔细看了尚初舞半晌[你长高了呢。]初舞收拾起桌上杂乱的笔墨,随意地笑了一下[你才是啊。]这倒不是假话以前还只比他高一点点总是跟在他身後感觉长不大的小鬼已经变化那麽大了。
高挺的鼻子和英气的眉,都是八分像他哥哥。
眼睛比成焰小一点,却是分外清澈明朗。
因为生病虽不算健壮,却也颀长,现在已经高了自己不止一个头了。
[你……为什麽要搬出安阳呢?]很久没听到回答,正疑惑地望向成涟出乎意料的,那个已经足够成熟的男子忽然拉过他,把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浅浅软软的呼吸 都是温热的然後就那麽简单地问[初舞……是喜欢哥哥的麽?]大大的吃了一惊,尚初舞自嘲地别了下嘴却忽然没了力气反驳[为什麽那麽说?][哈?我很早就知道了啊。从你刚来楚家就知道了][以前是很不甘心没错……]成涟笑了笑,用下巴摩擦著他的发顶[不过既然这是你所希望的──]然後放开他,帮他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
[那也没关系。]忽然觉得他真的是长大了尚初舞微闭了眼 像很早以前伸手一样弹了下他的额头 熟悉又怀念。
[小鬼][啊啊 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会被小忆骂的。]成涟伸了个懒腰,径自走回墙边。看哪棵树比较结实……
[怎麽不留下来呢,你还没见过成焰不是麽?]他顿了一下[哥哥啊……]吸了口气,爬上最近的一棵梧桐。
然後坐在树丫上,向树下的人笑得纯粹[就算可以理解,我也无法原谅。他所作过的事情。][不过现在 你高兴就好。]向侧边一跃[拜喽]浅棕色的身影一晃 消失在树端。
茫然看著还在摇晃的树枝,尚初舞有些发怔他所做过的事情?
[涟……果然还是不愿意见我呢。][你回来了?]尚初舞没有回头,只淡淡问那人走近[恩 回来挺久了。]他忍不住讽刺地笑[成涟居然会不想见他最喜欢的哥哥呢,好奇怪。]没有得到回应,好久 手臂上才传来温热的触感,楚成焰拉过他[不早了 过来吃些东西吧。]声音有些压抑的嘶哑。
顺著力道转回身一低头 却错过他落寞的眼神。

(三壹)
感觉到有人走近床边,他几乎是立刻就睁开眼睛。
[醒了麽,还那麽早。]说话的人笑著,伸手拨了拨他的额发。
晨曦的光一点点从门口偷偷晕进来 荡漾成不大不小的光圈将男子英俊的容颜描摹出来 柔和非常[恩……]虽然是醒了头脑还是不大清醒 尚初舞的眼睛蒙蒙的带些水气[成焰?怎麽……不去早朝麽?]楚成焰微微点了下头[恩 要去的。不过──][今天我会早点回来。你在家等我?]仍旧有些迷糊,毕竟快天亮了才好不容易睡著 头昏昏沈沈懒懒回答[好…… ……]那人却像捡了宝一样,嘴角的笑意加深。
看了他仍神志不清的样子一会儿然後前倾身子──[我办完事就回来 别乱走。]等那人已经在走出将军府,呆坐在床上的初舞才终於回过神来。
茫然的伸手扶了扶前额,那里还有他双唇擦过时候留下的温柔热度。
为什麽……要这样做呢……
苍白的指骨节扭曲了薄被,雪白被单上被抓出明显的纹路对一个只可以[利用]的工具来说,亲吻不是太奢侈……太多余了麽……
然而过了晌午都还没见他回来他好像也并不怎麽在意,抱了琴在小院寻块干净地方坐下已经有了几分初夏的味道燕子都是懒懒的,蝴蝶倦舞,海棠慵开。
[尚公子]有侍女过来微微福了一福。
尚初舞正坐在池边在给琴试音,头也不抬[什麽事?][刑部刘清大人求见。]修长五指带过琴弦,流畅的音节就如水般滑下[成焰不是还没回来麽?][他说……是找您的。奴婢们听了主子的话要推,刘大人只说把这个交给公子您。]一张对折封好的字条随手接过一看 初舞立刻就变了脸色[他在哪里?][刘大人的马车就在府外。][恩 我就过去][公子!]小侍女有些焦急[主子说过──][我又不是他什麽人,不用他管。]浅浅说过,推了琴长身而起,目光猝而转冷。
质地上好的签纸在手心被拽成一团正中 只有一个张牙舞爪的血色字迹刘大人的官府并不远灰色的马车毫不惹眼,安静在京都大路上奔驰。
午後的道路上人本来就不多,不一会儿 马车就停在一座官府的後门。
驾车的小厮勒了马,并未回头[刘大人在内厢恭候公子,请。]尚初舞浅浅笑了笑[有劳兄台带路。]幽长的小径,一扇木门略略掩了半边。
门边栏架上 有精致的熏香不紧不慢烧著,一室都是浅淡的香。
[刘大人找我来不知为何事?]尚初舞坐在桃木桌边,摇晃著杯中上好的茶叶。
暗自打量著几步外的人比自己略高微微有些发福的身子,不到四十就就掌管刑部怎麽看 都不像会是从事暗杀的人……
合上门,刘清转过身[尚公子何必著急]不大的眼睛眯起,嘴角裂出笑意[大人 我们明白人不说暗话。]优雅的放下瓷杯[您找我来 是为了“夜”的事情麽?][公子果然是个妙人]刘清走近他,笑意越发扩大[也还同两年前一样啊──]尚初舞不易察觉地将身体向後挪了挪[哦?两年前的寿筵麽。不过年少轻狂 在大人面前献丑了,难为您还记得。][当然记得啊]粗短的手指微曲,快要碰到他的未完全束起的长发[你可知道 我从那个时候──]器皿忽然被打翻的声音,然後是硬物磕上背部的尖锐痛楚尚初舞吃惊地发现自己被他掀翻在桃木桌上,浑身酥软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就一直敬慕公子你啊。]不怀好意地笑著,狎促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使不上劲……
初舞越过他头侧看到门边的香依旧妖妖嫋嫋,缓慢散去。
[哈,好笑。]被压制的人努力抬起头,轻蔑地看过他[大人凭什麽认为初舞就一定会由著你呢?][你不得不]刘清志在必得地笑[就凭我知道你的身份,就凭我手上有你要的情报。][你说什麽?!][麟王已死。大势已去。你以为夜的人会那麽安分的仍听从孤原的差遣?还不如早些为自己寻个出路。更何况……那些本来就在朝中过著好日子的官员们呢?]尚初舞睁大眼,惊异不已刘清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情 低下头缓缓压迫他无法移动的身躯[当然不只一个背叛者。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麽,你就不为夜的未来作点什麽麽,首领大人?]初舞被压制了双腕,完全不能动弹。
只能用漂亮至极的眼睛一遍遍狠狠瞪著他 似要剜出千疮百孔。
刘清得意地笑,欣赏他屈辱的神情,像要享受大餐一样不慌不忙。
然後伏下身,要去品尝他有些颤抖的唇。
却在还有半寸的地方顿住。
[唔 ……啊啊!!]却再发不出一个音,有些肥大的身躯向侧边滚了两下 掉在地上。
眼睛睁得很大 全是数不尽的惶恐。嘴角已经开始有血丝溢出来……
四肢都在抽搐痉挛著。
尚初舞有些艰难的从桌上坐起,依旧是浑身无力 暗自骂了句该死。
傲然走近地上痛苦不已的人,冷眼看他满头冷汗的翻滚著。
[比起用药的手段 恐怕大人您还需要多练练。][你……你怎麽……]刘清死不瞑目[大人您中的是嗜心散啊]愉悦地发现地上的人脸色大变他向地上无辜的笑[在我刚进门的时候就下了,看来时间刚刚好呢。]刘清痛苦的看著他的笑颜,依旧美得惊人此刻他却只能感到恐惧和阵阵凉意[说吧,那些人的名字。]有些模糊的笑,还有整个空间里迷魂的香。
面前的人如同鬼魅[在你被生生痛死之前,或许我还能救你。]妖豔而诡美[未言]他头也不回对这站在门口的人说[这样可以了吧?]门口的人不说话,走进屋内,居然是那个驾车的小厮。
[哼 也算没白告诉他你的事情,果然很有用。]怎麽看都只是的少年的人脸上全是鄙夷神色,扫过地上躺著的人。
[……我们走吧……]大概是因为中了迷香的缘故尚初舞觉得自己头沈重得不象话,身体却轻飘飘的。
[等等]未言几步走近那个实际上并非中了毒的人面前,踢了踢已经晕过去的刘清。
[还有一件事情……]然後蹲下身[未言!]然而却来不及未言尖锐的指甲已经穿透了他的咽喉,雪白的指尖没入肉体鲜血淋漓。
[他已经说了,为什麽还要杀他?]强忍著怒气,尚初舞都有些站不稳[因为他没用了]无所谓的在刘清衣衫上擦净手,平静得就像刚才不过是捏死一只小虫。
[而且我也不相信他可以对这些事情只字不提。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的。][你过於仁慈了,尚初舞。]转过身 淡漠直视著靠著门框的人。
[这个都下不了手麽?][…… ……如果]站在门边的人问 微微侧过头[如果……我没有想到要给他下药……你也不会来救我对吧?][那是自然。]少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夜 不需要那麽没用的“首领”][哈……]对著已经空荡荡的院落还有满地的血迹尚初舞却扬起了唇[这个我当然知道……]


(三贰)
拖著疲惫的身子回到将军府门口,天已经黑了。
将军府早已熄了灯,异常安静。
云半掩了新月,朦朦胧胧的。
正是花深莺静时候。
尚初舞暗自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挪回自己的阁楼。
推开门似乎就要用尽了剩余的力气,勉强撑住墙壁稳住身形。
只想著好好睡一觉,早上再开些清神的方子。
摇摇晃晃走到屋中央,也懒得点灯,低头解开外衫的衣结。
刚想要把外衫抛到床上 手腕在下一刻就被人从身後紧紧握住。
[你到哪里去了?]吃了一惊,尚初舞艰难地回过头[你怎麽……][我问你到哪里去了?]手腕上的力道猛然加重,痛得那人到抽一口气[不用你管!]烦躁了一天的初舞狠狠想甩开他却连另一只手也被抓住。
[不用我管?]楚成焰的脸色又阴下几分,[我不是让你今天好好呆在家里麽!]实在是累得不行 头因为迷药的作用开始阵痛尚初舞只想快点摆脱他[你让我不准出去就不去麽,我用不著你管!放开 我要睡觉了!]身後的人气得脸色发青[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有什麽东西那麽重要……
比起 陪我过生辰还重要……
好不容易从朝中几个纠缠的大臣那里脱身,只想著要和他一起过。
等来的却只是一间空房,还有留下的一句[不用你管]?
满腔的热情被当头一兜冷水浇下虽然是依然是向他笑著虽然仍旧和他亲近著却莫名其妙感觉越来越远。
开始害怕从前的依赖都已不复 担心这样的关系还可以持续多久平时的冷静和不动声色都没有了他只想抓住那个总是变化无常忽冷忽热的人问清楚[不管你的事]那人却冷冷回答[去,了,哪,里?]楚成焰收紧手臂,封闭住他可以逃离的空间。
[你……]气急 他咬牙不答[…… ……这个香味是什麽?]靠近了些才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暗暗香气。
尚初舞大吃一惊,想要後退拉开距离,却反而被使劲一拉靠得更近。
[滚开!]急得大叫[…… ……你去见了什麽人到底?还是说……]楚成焰脸上有阴霾的笑[一个人太无聊了去了什麽烟花之地寻乐子?][…… ……]尚初舞一下子愣住了 半天才从冲击中回过神来 喃喃开口[你以为……我会去那里?]看到那人眼中一瞬而过的难以置信,自己也觉得话说得太过。
却也正在气头上不愿意道歉,只冷冷哼了一声。
[是,是啊]他忽然尖锐的笑起来,笑到难以抑制[没错 我就失去了勾栏地方。多好啊,灯红酒绿 醉生梦死。比起独自在这里老死要好太多了!][闭嘴!]楚成焰气得几乎要浑身颤抖[给我闭嘴!]他硬扳过他的脸颊,用力得要捏碎脆弱的颌骨用危险的眼光碾过他苍白容颜。
[有什麽不爱听的麽,嫌我弄脏你的手就放开!][好……很好……好极了……]楚成焰丝毫没有控制力道,直接把他微凉的身子推开。
他一个没站稳,重重跌在地上。
头痛的快要裂开,连那人说话都要听不清楚。
仍旧倔强地支撑坐起,不认输的看著他。
[好……我不管你。]粗重的呼吸著,楚成焰最後望了眼跌坐在冰凉地面上的人[听好了 尚初舞 我不会再管你。]转身头也不回德摔门而出。
[你爱干什麽干什麽去吧!][真…… 该死……]再支撑不住一样,他把头靠在床沿。
绸缎一样的黑发已经被弄得凌乱,铺散下来滑过细幼脖颈泻满那人肩头。
月悄无声息躲进黑幕整个视野 都是混沌的漆黑。
没有及时服药,又在冰凉地板上坐著睡了一晚著了凉。
尚初舞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才终於可以勉强起身。
然而楚成焰说到做到从那之後没有踏进他房门一步,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甚至 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次。
琉璃帘外 雨刚停 正春意阑珊才几天,这繁花翠柳的被春雨一打 竟也一地落红。
花开花落 总是年华暗度,人自不觉而已。
感觉……有点像是自己刚进尚家,弄伤了成涟的那次呢。
浅浅笑了笑,左肩似乎到现在都还会隐隐的痛。
闲来无事,也并不想随便出门免得被碰上,又惹得一场不高兴。
未言似乎从那次之後也没有再来过,但相信凭他的手腕足够利索地解决到所有对夜不利的人。
闲闲地翻著些药典来看,还没看几页就听到外面一阵阵的喧哗。
侧耳听了,那人的声音便传了来,磁性又分明。
怎麽了?
尚初舞推开半扇窗。
他在院前站了,锦衣玉冠竟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正在检查著东西,看著下人们麻利地收拾。
[这是要干什麽呢?]叫住一个匆忙走过的侍女,他问[公子不知道麽?]少女精致的脸上全是诧异[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啊!][…… ……我……我不知道……怎麽了?]困惑地摇头小侍女开开心心地笑了,又把怀里抱的锦缎紧了紧[公子这两天都关在小阁里不出来,难怪呢。这可是大喜事。]红扑扑的小脸全是兴奋色彩[我们家主子,要娶霜月公主为妻呢!]一时间 脑袋空白了。他只是呆呆地望了她,本能的重复[霜月公主?][恩,是王上最喜欢的四公主呢。因为其清冷聪明被封“霜月”的名号。这桩婚事可是主子刚回来的时候就被定下了的。只是,听说霜月公主古怪得很,好好的皇宫不住要自己住在南边的山庄里。主子这次,就是要去接她回京都呢。][…… ……哈 原来是一早就决定了的麽?][是啊……]伶俐的女孩疑惑地看了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王上寿辰也快了,王上大概是想让他们早日完婚喜上加喜吧。][那还真是得恭喜他了。]浅浅一笑,尚初舞转过身径自离开。
留下因为那个忽然的笑容而发愣的女孩。


(三三)

三天没有见过他楚成焰在不经意一回头发现那人正在不远处安静站著 似乎是正看著他的时候 心中不知为何紧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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