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雅生
  发于:2009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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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剩的只是,满腹的悲伤。
你想起你记忆中,第一次出现他身影的场景。
你五岁,他七岁,身著雪白衣衫的少年,在满开的樱花之下,抚著树干,你靠近,他回头看你,恬静地笑了。
他的白色衣衫在风中飘荡,你的心砰然一动。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是樱花、是风、是他飘散著的一头漆墨,还是他不经意的笑容,让你从此背负了充满罪恶感的爱情。
你也未怨过漫不经心的他,只是卑微地,在他离开之後,默默站立在他站过的地方,默默抚摸著他摸过的树干。
那时候你还不知道这是爱。
是爱。
七岁时你捧著满怀的樱瓣向他求婚,他笑著答应了。
你天真地以为,从此你们会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你简直错得太离谱。
你慢慢发现自己对兄长可怕的占有欲,还有,欲望。
你自以为的纯洁感情变质了。
他对你的兄弟之情却从未变质。
十岁时父母在餐桌上聊著附近的可爱少女,玩笑式地说要为兄长物色对象,你生气了,拍著桌子说你要娶他。
你的父母笑了,兄长也笑了。
他们当你是个孩子,当你的爱是太深的兄弟情感。
你被告知,你永远都不可能,跟你最爱的人结婚。
他是个男人,还是你哥哥。
你怎麽会有这样的想法呢?真孩子气。父亲笑著。
你这麽爱哥哥啊?真好,兄弟要互相依靠呢。母亲笑著。
没关系的,等他也娶了妻,就会明了。兄长也笑著。
他们当你是个孩子。
他们不知道,一个男人若是恋爱了,就不只是个孩子。
你怎麽娶妻呢?
你的心是满的,装满了,就容不下别的。
你哭了。
那是你最後一次哭,你残忍地认知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相信你的爱。
就算你将心脏血淋淋地刨出,也没有人会相信。
就算你将心剖开,就算你证实胸腔里装著满满不融的雪,就算你阐明血管里流动著无数艳红的花瓣。
无论这份感情多麽炽热、多麽真挚、多麽深刻,都没有人会相信。
你们是兄弟,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同父同母的兄弟。
爱上自己的哥哥?怎麽可能。
爱就是,「男女之情」,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一男一女相爱了,不包括兄妹或姊弟,当然那种乱伦不可能存在。
至於兄弟之间,更没有人会认同那是爱。
那算什麽爱?
那不是爱。
你有一段时间也试著说服自己。
那不是爱那不是爱那不是爱只是幼稚只是任性只是无聊的依赖……
——那怎麽可能不是爱!?
你明明凿空整个生命在惦念他!
为什麽他们都骗你!?
为什麽都没有人相信你!?
你不懂。
但你还是决定了,他们可以不认同,但你未必要催眠自己。
爱就是爱啊。
你可以默默地爱。
从那天起,你替自己决定了,卑微的个性。
反正,比起放弃,你就宁可卑微地爱著。
你是个,卑微地执著著的,疯子。
「咦!?」樱花树下的兄长惊呼出声。
你抬头看樱花树,马上明白他为何惊叫。
花,谢了。
漫天的粉红花瓣,像雨一样,飘落在你们头上、肩上。
你走过去,扶住有些受到打击的兄长。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飞扬的花儿。
樱花落在他白皙的脸上,像落在雪地。
与雪同融,在你们的故乡,樱是春之花。
柔红飘在蓝天里,落在草地上。
像碎了一地的心,那脆弱的花瓣。
没有雪的时候,他们该如何是好?
「也思念故乡吧……」你蹲下来,在树枝根部寻找。
兄长也缓缓蹲下。
「你看……还在……」不显眼的地方,有你七岁时刻的,带点稚气的字,他的签名、你的签名,你写的「我爱你」。
唯一一次清楚的表白。
你满怀的花,他如雪地里盛放粉樱的笑容。
他明明答应了,你的求婚。
他明明答应了。
你的求婚是认真的,是认真的。
他不该把你当作孩子。
「还是同一棵樱树……」你站起身,「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吧,还是乡愁呢?」
「只是太早开了……」你的兄长惆怅地看著樱花,「只是太早开了……」
樱花,凋谢了。
地面上已经没有雪。
漫天破碎的心,满地破碎的心。
樱花凋谢了。
才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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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写的时候没有很在意字数,所以每章字数会不一样……

卑微 第四章.荷绽(上)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你这是怎麽了?」
四王爷回过头来,薄唇微勾,「怎麽著?」
「没有,就好奇你干嘛文学起来了。」你敛著眼,缓慢地著衣。
「有规定我这带兵打仗的不能吟诗作对吗?」他笑著反问。
「开玩笑,你王爷呢,谁敢规定你?」你嗤笑了声,在床畔坐下,「就这首词於景不合,人家那是深秋呢。」
如今也不过,仲夏。
你们已在王府待了将近半年了。
你有时候会默默猜想,自己到底怎麽熬过来的。
王府的生活在物质上是非常优渥的,你们是王妃,还是当宠的王妃。
但在心理上,你的心如同秋後收割完的水田,里头什麽都没有,可要是扔了石子进去,还得「扑通」一声。
你不只一次想著要死,真的,太痛苦了。
那份凄楚的爱,比过去的十多年,都更不停地折磨著你。
偏偏你还勉强地活著。
你知道他依赖著你,在这里他谁也不敢信任,就只剩你了。
你知道他还希望你活下去。
所以你活著。
为他活著。
他一句话,就可以要你活著,生不如死地活著。
就这样你也甘愿。
你愿意为他失去一切,虽然你本也什麽都没拥有。
你唯一不能失去的是他,虽然你也从未拥有过他。
就这样你也甘愿。
「现在确不是深秋,深秋的是我的心境。」四王爷看著窗外的夜色。
「你觉得自己老啦?」你总忍不住要出言嘲讽他,他当那是调情,你就随他去。
「算是吧。」他低笑一声,「我可能要出远门了。」
你诧异地看向他,「去哪?」他去哪你倒不想管,你只想知道,你可以跟兄长一起过多少没他的日子。
「朝廷又要打仗啦。」他闭上眼,「打这麽多年仗,连我都要觉得倦了。」
「又要去灭哪个小族了?听说族长的女儿貌若天仙、儿子俊逸出尘?」你用嘲讽的口吻掩饰令你开心的消息。
「这你可以放心,没听说过。」他倾过身,在你唇上印下一个吻,轻笑,「你们可要乖乖等我回来呀。」
「谁理你呢!」你冷嗤,袖子一甩离开他房间,身後是他的闷笑声。
这次他八成是不会带新宠回来了,但无论如何他要出远门总是好消息。
月光洒落在走廊上,你轻快地回到你和兄长的房间去,推门而入。
兄长正在替你试水温,见到你,他直起身子,抽回拨动水面的手,柔柔一笑,「来洗澡吧。」
像一个妻子对刚进门丈夫的欢迎,你心口一热,「嗯。」那些日常生活中的小小幸福,就够你撑过所有痛苦的时刻。
净完身,他替你著衣。
「四王爷要出远门了,是战争,他对你说过吗?」你试探性地问。
兄长缓下动作,凝重著神色,「战争?」微微摇头,「他没说。」眼里有一抹伤,「又是战争……」
你知道的,他还没原谅四王爷,对於被征讨的民族,他觉得同病相怜,偏偏无力而无奈。
「是啊,是战争。」你安心了。
「他大概就希望由你告诉我吧。」兄长替你系好带子,轻叹,「他最近是心情很差,他有在你面前念吗?李璟的词……」
「唔。」你闷应,没那麽想谈四王爷,「我累了,睡了好吗?」
「啊,好。」兄长的体贴在很适合的时机发挥了,他搀著你上床,微笑著帮你盖上被子,「晚安。」他转身吹熄烛火,也躺上床。
「晚安。」你微笑著闭上眼睛。
已经很久没有,心情这麽好了。
王府忙乱了起来。
诏书下来了,明确的指示和清楚的命令写在上头,是战争。
半个月的忙乱之後,四王爷终於要出门打仗了。
所有人都在王府之前送他。
你叹为观止,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那麽多美女和美男子。
他们多半都是出於礼节才出现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冷冰冰的,没什麽感情交流。
这间王府,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喜欢,眷恋温暖人情的兄长也感到难以呼吸。
就说四王爷,不管他表面上再温柔再大方再怎麽宠溺你们,你也不觉得他有对任何侍寝的男女放感情。
他从不让任何人在他床上过夜,就是当宠的你和兄长也一样。
爱吗?这间王府里,只剩下你暗藏在心底的,那份虔诚的感情。
回过神,四王爷已经将你的兄长捞上马背,两个人亲腻地说著话。
然後是毫无顾忌的亲吻。
看不下去,你将兄长从王爷手里抢走,放回地上,然後你自己坐到马背上。
兄长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王爷则是有点诧异的欣喜。
你就是要营造出争宠的假象。
还在兴头上的王爷,才会对你的举动特别纵容,而兄长也不会识破你的感情。
最近你想了很多,你假设了如果你老实告诉兄长,他会做何反应。
他想必是不敢置信,然後他会为了让你陷入这不道德的感情深深自责,最後他会选择自动离开你,他会以为时间可以消磨你的错误。
一想,你就全身发寒。
隐瞒著他固然很苦,但是说出来只会把事情导向最糟的状况。
你一点希望都没有。
没有。
你只能继续苦下去,或者,放弃。
你不会放弃。
那就继续痛苦吧。
「要想我。」吻落在唇上。
他刚刚才吻过你的兄长。
你发颤了,为了能间接地接触到那一点点香味。
然後你果断地推开他,嘴里吐出娇嗔的情话。
谎言,谁都会说。
你跳下马,他对管家交代几句之後,终於正式地离开王府。
你回头,兄长的脸色很平静,眸中却带点不满。
为了什麽?刚才的事?哪一部分?你把他赶离四王爷怀里?还是……还是因为,你表现得很喜欢四王爷,他……对此不满?
对你,他究竟有没有一点感情?
一点都好。
你看著他。
「别看我,有办法你就跟出去。」他甩袖就走。
你跟在他後面。
他确实不高兴,很不高兴,他很少这样表现出自己不高兴,甚至,说气话。
他究竟为了哪一部分不高兴?
你没问。
你心底深处知道答案,所以你没有问。
你没有问。
你宁可偷偷假设是因为他爱你。
你宁可沉默。
你宁可卑微地跟在他身後,只思考是否应该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角。
你很懦弱、你很胆小、你很卑微。
你很卑微。
你的爱情是一朵脆弱的花,可以不得到阳光照射,却不能忍受暴雨摧残。
他可以不爱你,反正你会自动假设他对你还有一点点爱。
只要他不要说出口,也不要告诉你他爱上了别人。
你就还有勇气跟在他身後。
——只有勇气跟在他身後。
你自己也知道,这样太卑微。
但是要叫你放弃这份感情,你宁可死。
宁可死。
胆小的你,只在这个坚持上,有勇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最近好忙,忙得好累……
已经很久没写文了(远)

卑微 第四章.荷绽(下)

本章虽然没有H的详写,但是有H的事实,对兄弟过敏的人请慎入,谢谢合作~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他停下脚步。
旁边是花园里的荷花池,绕这座池子,得花一个时辰。
王府很气派。
他走上架在池子上的竹桥,你跟上去。
荷花在脚下胜开著,一片粉红。
淡淡的香味。
「花都盛开了。」他又停下脚步,语气已经放柔。
你知道他气消了,不管他因为什麽生气,他总算在给彼此阶梯下。
「因为,夏天嘛。」你迅速地接口。
他回首,朝你淡淡一笑。
你上前,牵住他的衣角。
「就要入秋了。」他说,顺著竹桥往下走。
「在这里,时间过得很快。」你接著说。
「是啊……」他点头,微笑,「回去吧?」
「嗯。」
只要这样就好。
你没有奢求任何发展,只要不破坏现状。
你的要求很少,真的,很少。
那之後你们又在过平静的日子。
他近来的兴趣是赏荷,可以在竹桥的扶手上趴一下午,安静地看荷花,偶尔有蝶飞舞,他就会微笑。
而你,反正只要有他在身边,你就会微笑。
晨,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你的眼皮上。
就算不睁开眼,你也直觉地知道,他不在身边。
温度离你很远,剩幽香还淡淡缭绕。
你坐起身,看向窗外。
王爷已经离开近两个月有了。
入秋了。
你跳下床,披衣,推门而出。
去荷花池边找他。
远远你就看见那道白影。
他轻飘飘地站在扶手上,左右张望。
他没练什麽武,但是轻功算不错了,站那样不会有事,你不担心,倒是玩心大起,想知道他为什麽怕人看见,你一跃而起,顺著屋檐潜伏过去。
他轻轻跳下去,小心地站在荷叶上,水珠浸湿他的鞋,他稚气一笑,伸手拨动水面,驱赶池里小鱼。
你默默地看,淡淡地笑,心里却酸疼著。
这里很冰冷,这里很严峻。
他连越过竹桥,像个孩子般玩水都不敢。
你心疼起来,又一次萌生带他离开这里的冲动。
但他愿意跟你走吗?
初秋的风卷过池面,他站起身,有些不稳地晃了晃,随即立好。
他低头,看著满池的荷花。
满池还盛开的荷花。
他的表情很寂寞。
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凉了。
卷动著白色的衣裳。
他迎著风,「荷花还在开……还在开……」他寂寞地立者,忽地启口,带点苦涩的歌声流泄而出:「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他身子一转,寂寞的瞳孔辉映盛放的荷花,「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白袖空卷,抓不住风,他旋舞而起,在荷花叶上,红花盛放在他的脚旁,「细雨梦回鸡赛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摊破浣溪沙。
这是闺怨,是思念远方征人的词作。
他在思念谁?
无名火起,你飞身而出,点立在荷叶上。
「啊……」他显然有点诧异,优雅地收起白袖,微乱的发在风中飘著。
「你在唱什麽?」你低著嗓子问。
「耶?」兄长一楞,随即知道你的脸色为何难看,「我只是、只是在感叹韶光易逝……」他跟你保证过不爱上王爷的,如果那首词是为王爷而唱,那就是他的保证只是空口白话。
但是他又何必跟你保证什麽?
他只是你哥哥,你唯一能约束他的,只是国仇家恨。
不是因为你。
你什麽都不是。
你咬紧牙,几乎咬得要出血。
「怎麽了?」他担心地看著你。
兄弟式的担心。
在他心里,你只是一个弟弟,然後,没有了。
没有了。
你忽然想笑。
你也确实笑出声了。
你觉得自己很可悲。
很可悲。
你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可悲?
这一次,换你甩头就走。
无法抑制的大笑,从你喉头滚出。
「等等!」他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但是他知道不对劲,他跟著你离开荷花池,直往廊上跑。
廊上出现的,是服侍你们俩的侍女,「雪妃、炎妃。」她恭谨地福身。
你们一起停下脚步。
这个人,有事才会出现。
「王爷写信回来了,在房里,请两位王妃过目。」她优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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