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馆里人还不多，有个男生在篮框下不断地起跳投篮、起跳投篮。我和管狼走过去，“一起吧？”那男生点点头，伸出手，“我是孔骅。”
“汤勒、管明。”管明在那边冲旁观的女生放电，只好我来做介绍了。
孔骅球打得不错，我完全没发挥出来水平，被管狼嘲笑了一通。我们仨还有后来的另外几个外班男生打了会儿对打，出了一身汗。我看看时间，离晚上集合只有半小时了，回宿舍洗澡去。管明还要继续耍帅，留在篮球馆。孔骅说宿舍淋浴坏了，去我们宿舍冲凉。
回到宿舍，剪子已经回来了，蜷在床上速写，我探过头看一眼，是对面一脸沉静地看书的沐离。看到我们回来了，剪子扬扬下巴，“呦，汤大帅哥回来了。这新来的是哪班的？”
“孔骅，8班的。来你们宿舍冲个凉。”孔骅笑着和剪子拍掌，又转头看到没出声的沐离，“沐离吧？你那海豚已经闻名全年级男生宿舍了。”
“幸会，孔骅。”沐离抬起头笑着打了声招呼。
孔骅点点头，进了卫生间。我坐到剪子旁边，看着他速写。剪子手指和小矮子的明显不同，手不大，不是很白，中指和食指被画笔压得有点变形，小手指指甲留得很长，其他指甲却剪得非常秃。他下笔很快，几乎不怎么抬头看沐离，这就是一起长大的默契吧。
孔骅出来之后说要观摩那海豚，就搬个椅子坐在沐离床边。剪子哼了一声，合起画本，“破坏画面。”我进去冲凉，很快便出来，看到沐离居然放下了书，在笑着和孔骅聊天。见我出来，边更含蓄地笑了笑——难道他们俩在说我？剪子的画本扔在桌子上，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晚上是军训动员会，看了半个多小时的我国现代化军队训练记录片。剪子已经在后面睡着了，老哲在奋笔疾书，管明明显脱离集体地凑在女生那边胡侃，海豚这回总算没看书，结果只有我们俩在看屏幕。凌迦在讲台前站了一会儿，扫视教室一会儿后，拖了把椅子坐在我们旁边。
“下午的球打得不错。”凌迦在旁边一脸高深莫测地笑。这狐狸怎么知道我们打球？
“嗯嗯，连抢三次篮板都没投进。”海豚也在旁边一脸笑意。靠，孔骅你等着。
“手生了。”我咬牙吐出三个字，看沐离还在笑，我心里那个恨，“下次，下次海豚你去看我打球。”
“下次我们一起打。”凌迦在旁边插了一句，又拍拍沐离脑袋，“听说你床上有一只可爱到爆的海豚？”这狐狸体格不错，这主意不错，一起练练看。
“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沐离难得的长句子，依旧让我暴汗的称呼和内容，努力想象中国年轻有为的少将，送自己16岁儿子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毛绒大海豚。—。—|||||||
凌迦在旁边轻声笑着，沐离目光飘荡，低头出神，然后可恶的凌迦狐狸居然伸手开始抚弄小矮子的头发，那小矮子居然还就愣愣地给他摸！！还一脸迷糊！！忍无可忍，我抓住小矮子，使劲摇晃了他两下，大声吼，“下次我打球你一定要去看！”
……囧……我怎么就冒出这么句话呢……怎么就那么大声呢……全班同学都转脸看着我，沐离更是一脸不解地打量我，凌迦的手早就放下去了，一脸笑容讳莫如深。女生开始窃窃低笑，男生都非常不给面子地笑出来，剪子被我惊醒，一巴掌打过来。我，我囧……

大展身手

六，
第二日我的晨练习惯就被打破了，早上六点集合，开始操练。也罢，反正都是在跑步。没睡醒的男生女生拖着步子，睡眼惺忪地在操场上做圆周运动。迷彩服刚刚穿上不是很舒服，质地非常硬。剪子的嘴已经快挂到天边去了，管狼又一次被海豚折腾醒——这次是冰毛巾。刚刚虐待完同学的海豚一脸闲适地尾随在队伍后面：个子矮，男生队伍最后一个。
四百米的跑道，12圈。很快便开始有女生离开队伍，到跑道外申请休息。6圈后，男生的步子也开始拖拖沓沓起来。凌迦一脸同情地站在终点那里，随时准备给满眼委屈的女生安慰。看我们经过是还热切地说给我们精神支持。
“靠——”这是我们精神支持的回应，管狼声音最大——他是多么想代替凌狐狸照顾女生啊。
“方教官，11班男生要求多跑3圈。”温和的声音宏亮地响起来。
“嗯嗯，不错不错，主动要求进步！可以可以。”方教官难道你的眼睛白长的么？没看到狐狸尾巴在摇来摇去么？靠——声音吞回肚子里，我们敢怒不敢言，认命地继续跑。全年级都跑完在操场边上休息时，我们班男生还在奋力拼搏。
自由解散，我们全部滩成软泥坐在操场边上，我抬头看了一眼，沐离正在微笑着接过凌迦递的水。一脸波澜不惊，连粗气都不喘。如果不是脸红扑扑的，我都会怀疑他根本没跑。有女生走过来，是卢一一。她拿出纸巾递给海豚，海豚脸更红了。至于那么高兴么？男人就该流汗！突然想起报道那天沐离拿出手帕细细擦汗的镜头，又寒了一下。
“汤勒，给你纸巾，擦擦吧。”身边传来小小的声音，低头一看，是我们班的某女生。窘迫了一下，刚刚说完小矮子，自己怎么好意思接？那女生表情更窘迫，沐离抬眼一边擦汗一边盯着我看。理智还在犹豫，手却已经伸出去接了纸巾。旁边男生一阵起哄，沐离立刻扭头看别处了。
一阵气血上涌：你可以接卢孔雀的纸巾，我就不能用，呃，那女生叫什么来着，用那女生的纸巾么！不愿意多想，我也扭过头去。看到孔骅踱过来，这家伙总是脱离集体么？
“嗨，给你们。”孔骅抛过来两瓶宝矿力，我和管狼一人一瓶，“谢了，兄弟。”
“不客气，女生给的，借花献佛。”说完他又递给海豚一瓶橙汁，“你上次说喜欢的是这种吧。”
“嗯，谢谢你。”海豚开心地接过来，冲孔骅笑笑。这小子什么知道海豚喜欢喝橙汁的？
“笑容十分，奖励毛巾一条。”凌迦从远处走过来，一块白毛巾盖在海豚头上。偏心啊偏心，凌狐狸你没看到我们一群人只有海豚没怎么出汗么。还有就是：这小矮子什么这么受欢迎了？？
“谢谢凌迦学长。”小矮子在毛巾下傻乎乎地笑。那是狐狸、狐狸！不是天使，笨海豚！
“不要每次都是这句话，小离。”凌狐狸居然直接叫小矮子小离！心里冒出的火气让我觉得更燥热了。
“有点诚意怎么样，一会儿帮我做第一期板报吧。”果然没安好心，居然压榨小矮子的劳动力。看到了吧，笨海豚，一瓶橙汁一套迷彩服换面积为长5米高2米的板报。
吃过早饭，我们开始在太阳下面站军姿。队尾少了小矮子，剪子也被拉去做板报。太阳自9点以后毒得很，开始羡慕被抓去做苦力的小矮子和剪子。突然醒悟过来：凌迦根本就是借板报之由，给沐离放假顺便霸占他！
休息时，我们一股脑扑向看台下的荫凉处：看到了正在那里做板报的沐离和剪子，以及，在旁边晃着纸扇，喝着给我们准备的柠檬茶的凌迦。看得我牙根痒痒。
“凌老大啊～”“大佬啊！”“凌学长啊……”这群没出息的家伙，都奔向发放冰茶的凌迦狐狸了。凌迦斜了我一眼，“哟，汤勒晒太阳还没晒够呢啊。要不要我帮你向教官再申请一小时？”
“不用了。”闷着气走过去，沐离转过身来，眨着眼睛看看我，递过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来。还是海豚体贴人啊……忍不住揉了揉他扑满粉笔灰的头发，又刮了下他挺挺的鼻子，“上面沾到灰了。”给满脸不解的海豚解释。
剪子在旁边凉凉地丢过来一句话，“我鼻子上也有灰。”
“这字真秀气啊。”“那军人画像比较帅啊。”旁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我也抬头看了一眼，这俩人配合地还真默契，根本是各自为政地写写画画，居然看上去还挺协调。
“上面怎么空着？”我指着最上面的空白处。
“等着你贡献书法写标题。”凌迦好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背后，阴森森地说。
“啊？凭什么我是用休息时间贡献劳动力啊？”愤愤不平中。
“原因很简单。”凌狐狸转身面向正在休息的同学，“沐离和莫翦为大家画板报，有人有意见么？”
“没……”大家正在欣赏海豚写的军队诗歌，看着剪子继续完成军人画像。
“很好。如果汤勒下午不训练写板报标题，有人有意见么？”凌狐狸你这么问是故意陷害我的吧……
“有！！”整齐划一的吼声。
“看到了吧？所以麻烦汤勒同学现在做班级贡献吧。”狐狸笑得一脸阴险。
继续咬牙，我忍。于是搬来凳子踩上去写标题。沐离怕我跌下来，在下面扶着我的腿——顿时一阵酸麻感传上来。你扶着我才容易掉下去呢，虽然这么腹诽，还是特意放慢了写字速度。磨磨蹭蹭写完了六个字的标题。
下午的训练小矮子和剪子参加了后半部分，不知道凌迦和吴教官说了什么，他一直在沐离身边打转，时不常问一句，“你还好吧？”和女生一样的待遇啊。沐离倒是一脸镇定，表示自己好得很。
接下来的两天就在左转右转稍息立正中度过了。教官一再赞赏沐离的姿势标准，经常让他到前面去示范，还别说，真的是可以媲美旁边的教官了，那小腰板挺的。相比之下，剪子就完全看不出来军人家庭出身了：浑身上下没一处是直的。
第三天沐离、我和管明被挑去格斗拳班。看着示范的教官硬生生的动作，瞥了一眼在队尾的沐离：这一掌劈下去，小矮子受得了么？更何况他对面的男生看上去五大三粗的。那男生一脸不屑地看着比他至少矮了一头的纤细少年，招了招手。
结果让我们都大跌眼镜：五分钟后那肌肉男哀号着申请换人，小矮子一脸无辜地告诉我们他空手道黑带三段了，那叫一个风淡云清。
（笔者加一句：空手道分为白、黄、红、橙、蓝、绿、紫、茶、黑带，黑带上有初段至八段，四段以上要求年龄为２０岁以上，对空手道有贡献的大师才有资格获得。）
我们正一脸惊悚地看着春风拂面的小矮子，凌迦和团长从休息区过来。团长看着我们一群人，指着沐离对教官说：“不像话嘛！要体谅身体虚弱的同志嘛！这位小同志可以归原队了。”
……身体虚弱……想来听到这个词的瞬间，我们这群男生头顶都飞过了假象的黑乌鸦。
沐离倒也不介意被说成身体虚弱，向肌肉男说了声抱歉，冲教官和团长鞠了个躬，朝凌迦笑了笑，就跑回去了。留下我们一群身体强壮的男生被拳打脚踢，个个鼻青脸肿、格斗拳场地血流成河。（自管明语录）
一天之间，“暴力美学的海豚”这一称呼传遍了全年级。到了晚上军事理论课时，门口前来观摩的女生或是企图挑战的男生一拨又一拨。

初露端倪

七，
军训还在进行着，11班的海豚沐离已经成为了女生的王子、男生的公敌。我看着他每日忙于训练、板报、宣传稿和广播中，尽管不用参加格斗拳，还是消瘦得很明显。凌迦开始着手班级建设，沐离成为了被压迫剥削的首选人物。
每天下午和班里男生打球，验证了我第一天打球确实是发挥问题：现在我已经成为了班篮球队的中锋。可惜每次要叫上沐离看球时，他都忙得晕头转向。孔骅依旧经常和我们一起打球，经常去宿舍找我们打牌，经常给沐离拿来橙汁和巧克力。
我们不由得怀疑这厮动机：他这是在泡妞么？？
孔骅面对我们的调侃，笑着搂过坐在桌前写班级军训报告的海豚，揉搡着他的头发。沐离总是笑着躲过他的狼爪，顺便叫我们说几句军训感想。
“啊——见识了什么叫深藏不露。”这是管明的感叹。
“别傻笑了，就说你呢。哎，你真的和孔骅有一腿？”这是不怕死的老哲。“啊，感想，我终于晒黑了。”
“沐沐可不止这点水平。那个谁，把你手拿下去！”这是嘟嘟囔囔的剪子。“军训啊，好累好困。”
“你们俩不觉得……那个，不大合适么？”我看着他们俩凑那么近，心里十分不爽，更多的是迷惑：俩男生这样也有点过了吧……就算小矮子再可爱也是男生啊。“现在最大的想法就是：非常想看狐狸军训。”
“半句能用的感想都没有。我去找卢一一要女生的感想去。”沐离跳过了我们的质疑，带上笔记本出门了，剪子跟着走了。孔骅坐在那里看着我们笑得一脸得意。
“孔，你不是真的吧？”管狼翻上床，低头问。我们一致扭头看孔骅。灯光下的孔骅五官格外有立体感，年级里很多女生都在猜测第一篮球手孔骅是混血儿。
“小海豚多可爱啊。”孔骅翻看着沐离散放在桌子上的读书笔记。“比咱们年级大部分女生都可爱漂亮多了，人又温和体贴。”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我听到了管明吞咽口水的声音。
孔骅看我们都不说话，起身笑了笑，“我不是GAY。”说完便极为潇洒地出了房间。
“靠——”过了很久，管明爆出来一句，拉开被子直接睡觉了。我和老哲相觑无言。
孔骅无疑在宿舍抛下了重磅炸弹：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也觉得沐离十分可爱而且脸蛋精致漂亮，总是喜欢看着他的自己是不是GAY？
每次看到凌迦和孔骅和他亲近，心里都会不舒服，这样的自己是不是GAY？
看到剪子和他之间不用言语表达的默契，就会心生羡慕，这样的自己是不是GAY？
看着他笑便会激动，看着他低头不语、安静地看书，便转不开目光，这样的自己是不是GAY？
我在担心这个问题，却有一阵阵悸动，有那么一分渴望，如果是沐离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有着被文人称作“秋水潋滟”的眼睛，细嫩白皙的皮肤，永远微微上翘的嘴角，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
糟糕，一阵酥麻的电流从胸口向下涌去，我冲进了卫生间。
爆发的一瞬间，我知道：我完了。
靠在卫生间的墙上，空气里弥漫着我的味道。不是第一次，却是最狼狈的一次。我对着镜子里面目潮红的自己，不知所措。外面传来开门和说话的声音，他，回来了。简单地处理一下卫生间，拍些凉水在脸上走了出去。
“你吃坏肚子了？”沐离一脸关切地看着我。我躲开他的目光，不知道怎么说。
“你突然冲进去，我以为你闹肚子了。”老哲在床上看杂志，也四下里散开目光。
“哦，不是，没有。”抬眼看了一眼沐离，随即转开目光：此时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他的目光太纯净。而我，对他起了绮念。
“切，正常发泄有什么遮遮掩掩的。”进卫生间洗手的剪子大声地说。呃……
我更是不知道看哪里好，目光游离了半天还是落在沐离脸上，他也红着脸。老哲在大声咳嗽。
“我，我睡觉了。”我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床去。
“哦，哦，我还要写报告。”沐离飞快地坐在桌前，埋头不动了。
剪子又拿出速写本，对着沐离的侧脸比划起来。
一夜无眠。黑暗里我知道剪子在完成速写后，低声说了句“晚安”，便睡觉去了；我知道老哲对着杂志睡着了，杂志掉在地上；我知道他捡起杂志，坐回桌子前写报告一直到1点；我知道他轻手轻脚关上灯，进卫生间洗漱，随后爬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起来头疼得厉害，面目苍凉得很。沐离观摩了一会儿我的黑眼圈，丢给我一块冰凉的毛巾，又拎着管狼的耳朵拧了一圈。于是，我们俩瞬间清醒了。小矮子，你果然还是比较心疼我啊……
失眠也并没有想清楚心中乱如麻的问题，上午的格斗拳训练被打中了两次，教官的脸已经堪比锅底了。不知道操场那头的沐离训练得累么？孔骅会不会又在休息时去献殷勤？凌迦是不是又摊一堆工作给他？
想起凌迦，他自开学那天起，就对沐离很不一样。他，难道也……？
不敢多想下去，开始专心对付迎面而来的拳头。管明恢复了生气，好像昨天最早闷气睡觉的人不是他一样。接下来的两天都在混乱中度过，紧张的训练让我们无暇再去考虑那晚发生在宿舍的对话，而孔骅也不再出现在我们宿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