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自己可以不再去想，但是身边总有些事情让自己不得不记起他。从学生会的工作到日常的学习，从宿舍到食堂，我忘不掉，连睡觉都会梦到他。
3月有他的生日，我想起曾经的那些年，和他一起度过的生日，和不能陪他度过的生日。这一次，我连祝福都没办法给了。
他生日那天晚上，我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晴朗的星空，不知道此时的他是不是很快乐？
“生日快乐，沐离。”我对着天空低声说着，大口地灌着啤酒。
“一个人喝闷酒啊。”张翰也走了出来，拎了几瓶酒看着我。
“那一起吧。”我冲他摇了摇酒瓶，继续喝，也许今天醉了，就不会梦到他了。
喝到后半夜依旧清醒如常，没办法漱漱口去睡了，张翰继续在阳台上喝酒。
当夜，果然还是梦到了他。他笑着对我说，他已经找到了幸福，要我祝福他。
我嘶吼着怎么可以让我祝福他的幸福。
他冷冷地说因为是你亲手把我的幸福推给了别人。
我看着他冰凉的眼神，大声说着我不愿意，不愿意。
然后就这样，醒了过来，也惊醒了同宿的人。
“汤勒，你梦到逼婚的啦，还不愿意不愿意地喊呢。”
“哇靠，有人敢逼汤勒么！就他那块头，不霸王硬上弓就不错了。”
“你们睡不睡了啊，快他妈睡吧，困死了。”
“……”
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凌晨4点了。张翰对着电脑睡着了，我下床把他拖到床上，盖上被子，爬回床上继续睡。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上午10点了——我们整个宿舍又没起来，专业课被睡了过去。
大二的下学期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快速滑过去，到了期末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不分日夜地临阵突击，把考试混了过去。
再次放假时，我第一个收拾好了行李，直接坐长途汽车去了西塘。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爱上了那个地方，抑或是养成了习惯，放假就直奔而去。
到了西塘，正好是那里的旅游旺季，游人很多。还好我先前一直住的房子还空着，住进去之后发现原本安静的木楼里，已经住满了人，到了晚上的时候非常热闹，所有人都会在天井里喝茶聊天。
我想起曾经某个晚上，他说去水上，我就随他在乌篷船里绕着这个小镇缓缓而行。
那时，这里很安静，没什么游人，也没什么外来的空气。
白天，所有人都出门去游览小镇，我照旧沏了一壶茶，坐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对面的房子。窗户没有打开，不知道是不是住进了旁的人，我看着对面房子的木门，依旧是微敞着，那个房主依旧悠闲地躺在藤椅上，叼着烟斗。
收回目光时，发现对面的窗户被打开了，用竹竿撑着，有人影在晃动。
等到那人走到窗口时，我惊叫出来。
“沐离，怎么是你？”
他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汤勒，你也来了。”
我去了他那边儿，一进院子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明明是这里的旺季，这个院子居然只有沐离一个人住。
我们坐在天井里，房主还是泡了茶给我们，又走到院子外面去。
一切都和去年一样，只是少了一个我不愿意见到的人。
“你一个人过来的？”
“嗯，放假了。”
“……他呢？”
“他出国了。”
“哦。”
我们静静地喝茶，不再说话，烟雾缭绕中我看到沐离平静的脸，一如当初的重逢。
我听到外面有人问房主，可不可以入住。房主说这房子被人租了，不能住别人。
扭头看着沐离，他只是皱皱眉头，起身走了出去。
“大叔，让他们住进来吧，镇里剩下的房子不多了吧。”
“阿离呀，我可是答应了阿迦的，你就安心住着吧。”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住着也冷清。”
“呵呵，既然这样，那你们就住进来吧。”
我坐在天井里，看着几个人走进来，在柜台那里和房主登记，沐离也走了进来，坐下来继续倒茶。
“沐离，你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话在嘴边滚了几遍，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看着正在喝茶的沐离停下动作，放下茶杯，冲我淡淡地笑了笑。
“嗯。”他略略颔首，又摆弄了一下茶杯，继续端起杯子喝茶。
“哦，那，那祝你幸福，我先走了。”
我几乎是慌乱地起身，瓷杯被我带了起来，摔在地上，我又赶忙蹲下去收拾。
“哎，别管那杯子了小弟，放那儿就成了。”房主在门房那里看着我，大声笑着说。
我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看着一脸平静地看着我的沐离，他两手放在桌子上，微微侧头看着我，笑着说着没关系的，别收拾了。
“那，我走了。”我顿了顿，快步走了出去。
像逃跑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进屋就滑坐在地上，手脚冰冷得没了温度。
我的心里，更冷。

孤家寡人

第四十一章
我坐在地板上，从傍晚到第二天黎明。
外面依旧阴沉着，只有微弱的白光昭示着时间的轮转。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伴随着冰冷的风从窗口那里吹进来，落在地板上。我呆呆地看着那些水渍，慢慢地渗进木缝里。
“人在不在啦，关窗啦！”外面是店家在大声说话，我慢腾腾地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眼睛里冒出来的两个人让我定住了身形。
他们怎么来了？还在这么个湿嗒嗒的天气里。
关上窗户，坐到床边。看着手机，不一会儿果然振了起来。
“别在那边装死了，赶紧过来，我来了。 剪子”
我看着屏幕上熟悉的语气，心中倒涌出一股暖意——这几年，我们都在慢慢变化着，只有剪子，还是那个样子。
“剪子。”我过去时，剪子大剌剌地坐在沐离的床上，林柯站在窗口那里抽烟，沐离坐在桌旁倒茶，见我进来，停下手里的动作，挪出把椅子给我。
“汤木头来了啊，这地方真不错。”
“剪子你这是过来干嘛的？”
“老头儿让我过来取景。”剪子拍了拍身旁的画夹，眯起眼睛。“怎么变成熊猫了？”
“没什么。”我坐下来，看着沐离平淡的脸，慢条斯理地沏茶的手。
“哎，那谁呢。”剪子躺下去，嘟哝着问。
“有个项目要去美国。”沐离推给我一杯茶，又起身给林柯端过去一杯。
“你就不能自己拿啊，装什么酷呢。”剪子腾地坐起来，从林柯手里端过茶来，灌了一大口，随即就被烫得跳起来。沐离赶紧过去看，林柯无奈地笑了。
下一秒钟，我几乎是瞬间变成了石头人。
林柯径直向剪子走去，抬起他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我僵硬地扭头看向沐离，他没有任何惊讶或是愕然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着，低下头喝茶。
“降降温。”林柯放开剪子，勾起嘴角笑着说。
剪子伸手抹了把嘴，白了林柯一眼，“一边儿去。”
“汤勒，”剪子转过头来直视我，那个眼神让我突然想起五年前我们初识的那个下午，推开宿舍门的剪子直剌剌地盯过来，眼神也像现在这样，让我看不出他的心情。“我和林柯在一块儿了。”
“嗯，我看出来了。”我呆呆地说着。
“嗯，等不到你啊，不过你也太逊了吧，我说。”剪子喝了口茶，撇撇嘴，“沐沐啊，这茶不怎么好喝啊。”
“……”我很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反驳。
“不错啊，你不喜欢喝茶而已。”沐离又呷了一口茶，“不是你的口味，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沐沐，你想说什么？”剪子坐过去，直接搂住沐离的肩膀，低声地问。
林柯只是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没什么，如果喝习惯了，就能慢慢喜欢这种味道了。”沐离低头饮茶，剪子在他脖颈的地方蹭了蹭，又搂得更紧些。
“小翦。”林柯扫过去一眼，低低地唤了一声，剪子抬起头来，懒懒地看了林柯一眼，不情愿地起身，嘴里嘟囔着小气鬼之类的话，沐离笑了出来，把剪子推向林柯那边。
“哎，我走了这么长时间，你想我没？”剪子突然踹了我一脚，大声问我。
“嗯，有时会想。”我回忆了一下，老实回答。然后就看到剪子笑了笑，撇开头去，“总算没白喜欢你一场，还算你有点良心。”
“我说，你们折腾了这么多年了，累不累啊。”剪子走到窗户前，把正在潲雨的窗户关上，回过头来看着我们。
“……”房间里死寂一样的沉默，我没有看沐离，只是看着茶水晕开的雾气，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这个结局，尽管很久以前，我们就都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它。
“啊……”剪子叫出来，挠着头发，“闷死我了你们……”
“汤勒。”沐离突然开口唤我，我猛地抬起头来，看到他平静的眼神，心里就忽然冒出来一阵阵寒意。
“我，还有事，先走了。”我蹭地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听到身后剪子在叫我，还是没有停下来，我不敢停下来。
走回自己的住处，拍上门又锁住，把自己砸进床来。果然很快就听到了剪子在门外大声喊我，还有林柯的说话声。
“汤勒，你给我开门！胆小鬼！”
“汤勒，开门！”
“小翦，嗓子，嗓子，不用这么大声。”
“被这木头气死了我。汤勒，你是不是男人啊你。”
“嗯嗯，小翦这话骂得我爱听。”
“去一边儿去，别捣乱。汤勒，情人没得做，朋友也不要了啊你。”
“汤勒，你别累着小翦，赶紧开门。”
“汤勒，你不开门是吧，沐沐来了。”
“沐沐，你怎么就穿了单衣就出来了啊，小心别着凉啊。”
我一把拉开门，却只看到正憋着笑的林柯和睁大眼睛装无辜的剪子。
……
正要关门，却被林柯大力推开，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坐在窗边的木椅上，自顾自地倒茶。
“喂——”我涨满了胸腔的情绪一下子都泄了出去，看着他们两个，怎么也激动不起来了。
“汤勒，你那么在乎沐沐，怎么就把他弄丢了呢。”剪子抱着腿蜷坐在椅子上。
“……”
“你这么问，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答案。”林柯悠闲地喝茶，慢条斯理地说，“都这样了，你应该问，汤勒，你既然都明白不可能了，到底要什么时候放手？”
说完，林柯瞥了我一眼，凉凉的眼神让我有一阵寒意。
“算了，看你这样，估计这问题你也没办法回答。”林柯又喝了一口茶，吹了吹气。
“汤勒，凌迦对沐离很好，你应该知道的，而且，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无论你是不是愿意去面对这事实。”林柯用手按住剪子急急伸出的手，慢慢地和我说我已经知道的事情。
“汤勒，你，你别太伤心啊。”剪子急急地说，有点结巴。
“喂，是他对不起沐离，你心虚个什么劲啊。”林柯摸了摸剪子的脑袋。
“哎，汤勒，你以后还是离沐离远些吧，放开他，也放开你自己。”林柯拉着剪子的手，站了起来。“其实，我们俩回来，也就是因为小翦他不放心你，沐离已经有人照顾了，你也试着放手吧。”
“嗯，汤勒，其实我想说的也是这些。沐沐和你都受了很多伤，不管是谁对谁错，这段感情你们是很难挽回了，既然这样，我希望你们俩都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剪子慢慢地说。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听剪子说这么正经的话，霎那间，我突然觉得，时间真的过去了很多，在我们都彷徨无措的时候，在我们声嘶力竭的时候，在我们黯然神伤的时候，曾经，那些青嫩得像春芽一样的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
“剪子，我都明白。”我低声说着，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有些酸。
“呼，你明白就好了……那我就不用飞来飞去了。”剪子叹出一口气，“那什么，我好久没见着沐沐了，去他那儿坐会儿了，中午一块儿吃个饭吧。”
“不了，我该回家了。”我摇摇头，看着剪子，他真的成熟了很多，是林柯影响的结果吗？
“啊？不多待几天了？”
“不了，你们玩吧。我收拾收拾东西，赶最早的车回去。”
“那也好，我们就不多打搅了，以后再联系吧。”林柯没让剪子说话，直接拖着他就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打开窗户，看了看对面的窗口，又一次打开了，外面的雨已经渐渐停了。
沐离正坐在窗口那里，慢慢地喝着茶。他看到了我，冲我摆摆手。
窗外的阳光正斜射进去，照在他的脸上。雨后的傍晚阳光微弱，带着晚霞的红光，映着他的笑容，亦如多年前我看到那样，平静淡定，像极了西塘的潺潺水脉，给我安静下来的力量。
我想，爱极了阳光里沐离的笑容，我是爱极了沐离的平静淡定，爱极了他此时此刻给我的宁静。
罢了。
我冲沐离笑了笑，说了声再见。想必他可以听的很清晰，因为他略略敛了笑容，随即又对我再次微笑，轻轻地说了声再见。
快速地收拾好行李，下楼结账，步行走出西塘小镇，在镇上直接找到了回去的长途汽车。
几个小时后，当夜幕沉下来时，我已经坐在回北京的飞机上了。
几近午夜时，我打开家门，看到听到声音走出来的母亲和小晗，母亲拿着煮汤的勺子，小晗敷着面膜。
“妈，我回来了。”

意外重逢

第四十二章
回到家里后，父亲和母亲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件事，母亲的身体也无大碍了。平静的假期，彷佛很久都没有过如此平静祥和过了，除了偶尔小晗会站在我房门外，一脸歉意地看着我，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哥，你在上海，看到林柯了吗？”
果然还是忍不住要问了吗，我看着一脸凄凄惨惨模样的妹妹，竟也无法在气林柯什么了。也许只是觉得，剪子这样的归宿，也挺好的吧。
“小晗，我没见到林柯，你也不小了，别老想了吧。”
“哥，你就能忘了那个人吗？”
“不能又怎么样？反正没结果，不如再找个合适的。”我漫无目的地浏览着页面，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妹妹的问题。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父亲的声音突然在门口想起，我和小晗赶紧起身看着父亲，一脸严肃地扫视着我们俩，“晚上汤勒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汤晗在家陪母亲。”
说完父亲就转身走了，我和小晗面面相觑，许久小晗叹声气，“哥，父亲现在不许我晚上出门了，估计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你是该在家收收心了，都玩疯了。”
“哥——”
晚上，被父亲的目光押上车，去了饭店。不自在啊，自己回来找罪受么我。进了宴会厅，被一一介绍给父亲生意圈的朋友们，一路陪着笑脸，直到碰上了某张熟悉的脸。
“宁冉？”
“汤勒，意外吧～”宁冉灿烂地笑着，挽着她父亲的胳膊，“要不是知道你来，我才不过来呐。”
“呵呵，小女知道你家公子要来，立马乖乖跟来了，我这父亲没地位啦。”宁冉的父亲笑着和我父亲说着，眼神却不停地打量着我。
“宁总这话太抬举汤勒这小子了，”父亲拍了我一下，“快和宁伯伯问好。”
“宁伯伯好。”我扯出笑容来，看到宁冉掩嘴偷笑，很想瞪她……
“得啦，我们老人就不给你们小孩子当电灯泡了，你们俩自己玩去吧。”宁总推宁冉过来，宁冉立刻挽上我，甜甜地笑了笑，“汤伯伯，我和汤勒随便走走，您和我爸继续聊吧。”
我被宁冉拖着走了一段路，就听她一直低声呵呵笑着。
“喂，你也好长时间没见到我了吧，好歹表达一下同学爱好不好？”
“嗯嗯，好久不见，宁同学。”
“喂——是我把你拯救出来了好不好，不然你还被你爸拎着做介绍呢。”
“是是是，谢啦宁大小姐。”
“是宁二小姐，我还有一姐呢。”
“宁凝今天怎么没来？”
“她跟妈妈去参加婚礼去了，不知道有这个宴会，不然今天你就更热闹啦，宁家姐妹花陪你一个啊。”
“别介，我还想消停几天呢，你就够闹的了。”
“切，卖乖吧你就。”宁冉鄙视了我一下，就突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