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殇----丰子沐
  发于:2009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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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凌迦你要是没有天塌地陷的理由解释你为什么半夜打电话给我我就立马去你学校拆了你去把你揍到你爹妈不认识你你信不信!”
“我爱上了个男孩儿。”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我平静地说。
“啊?真的假的?”电话里的林柯好像一下子清醒了,声音也从沙哑恢复过来。
“我说过假话么?”
“你他妈十句话里有一句真的就不错了。”林柯骂道。我没有回答。
“真的啊,嘿,天还真塌了。够逗的,咱们这算什么,难兄难弟?”林柯见我没说话,在那边一笑,幸灾乐祸。
“你那男孩儿,不会也有个喜欢的人吧?”林柯的声音里带着自嘲和戏谑。
“是啊,有个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人,有个不怎么喜欢却还是在一起了的人,还有一个一直喜欢他却得不到回应的人。”我叹气说道。
“真够乱的,还好小翦没这么多破事儿。”林柯语气里的嘲弄更多了,想气我?
“忘了说了,那最后一个喜欢他却得不到回应的人,是你们家小翦。”我力求平静地说,想象着林柯的表情。想气我?再比我早生10年吧,林大叔。
林柯那边安静了很久,久到我都忍不住咳了一声。
“靠——”林柯骂了一句,又沉默了。
“你他妈别招沐离,那孩子纯得跟天使似的,小翦把他当天神崇拜的。”林柯突然说话。
“你知道沐离。”
“小翦每次过来都是沐沐、沐沐的,我不查清楚多憋得慌啊。”林柯叹了叹气。
“这你就不憋了阿?我带走沐离,不正好给你机会追莫翦么。”我笑了笑。
“你他妈不懂,你个死狐狸带走沐离,小翦得跑我这儿来醉上一天。”
“真够心疼的。就为这,你就宁愿每天都是自己醉?憋死你。”我几乎快不认识林柯了,他刚毕业的时候,拿放浪形骸声色犬马形容他,一点都不过。
“用不着你管。你自己掂着看吧。反正林家没人敢管我,你们家,呵呵,也够乱的。”林柯笑起来,我听见他开了一瓶酒。
“家里,自然有办法解决。”我想了想,父亲自然不管我,他躲我还来不及,剩下的不过是祖父而已。祖父要求的不过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这个好办。
然而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这个,一点都不好办。
是孔骅,我无意中知道了他便是沐离说的男朋友,也知道他和同学用沐离打赌。那一刻,先冒出来的情绪是心疼,随之而来的就是窃喜——心疼那孩子的感情,窃喜自己终于有了出手的机会。
其实,即使没这个赌,我也要找个机会来。我不是林柯,他爱疯了,都成圣人了。
拿到那支录音笔,装病进了医院,沐离果然来了,那个叫孔骅的人也果然跟着来了。一切都像计划一样,我唯一没计划到的事情就是汤勒,他也跟着来了,还听到了我和孔骅的对话。
只能摊开告诉他,我希望他能够让听到的话烂在肚子里。他显然也是心疼沐离的人,也就答应了。其实看着汤勒,我还是很郁闷的——这样的一个人,沐离到底喜欢他什么?
沐离走进来时,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汤勒身上,直直地向孔骅而去,带着些许的温柔。这,不是他对汤勒的那种温柔,他显然是在逃避,逃避自己喜欢上直男,逼迫自己去喜欢孔骅。
又一个圣人。
为了一个汤勒,你值得这么放弃自我么?
况且,即使你去补救这个错误,难道你没看出来,已经来不及了么?汤勒,已经掉进去了。
从医院出来,查清了孔骅的底细,找到那群人。他们不过是一群需要钱的痞子,几句话就把孔骅全卖了出来。听完孔骅过去这几年的经历,我还有点佩服他,这需要多大的改造工程,才能把自己全遮盖起来,让自己有了站在沐离身边的资格?
但是,也更愤怒了。这么一个烂人,居然也敢去招惹沐离,那么美好的沐离。
接下来,就是气氛、演员、道具。一切就绪,我知道这群人没拿到钱,是会尽心尽力做的。
下面,我要等待的不过是孔骅被学校开除而被迫离开,沐离是不会接受汤勒的,那么他身边,就剩下一个我了。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对于孔骅的出轨,沐离反应会那么激烈。
当我赶往医院时,看到面色如雪的沐离,我心里有了一丝丝不忍。他是不该为此,承受这么大的痛苦的,这,本来不过是一出戏。
早在军训时便有了端倪的病,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果然是神经性疾病,沐离是个习惯性隐忍的人,心脏又不是很好,这次病来得迅猛,几乎把他毁了。
看着这样的沐离,我知道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所以看到他病床边浑身纱布的汤勒,我终于明白了沐离喜欢他什么,那份单纯和干净,还有眼睛里不变的执著。
那,是沐离在成长过程中慢慢失去的东西,更是我几乎是一懂事就抛弃了的东西。
我离开了。孔骅没资格站在他身边,我也没有。

没完没了的番外三

番外三 凌老大的独白(三)
我直接回家,心情很糟。
想起那天孔骅说,如果沐离知道是我在中间动手脚,会怎样。
尽管我当时对他说,沐离只可能放弃他,不可能离开我。但是此时,我再没有信心说一遍同样的话——当时的笃定只是确定沐离没那么喜欢孔骅,而对我是完全的信任。
刚刚看着他昏睡中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窝下有着淡淡的阴影。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怀疑自己的做法,怀疑自己的立场。
在阳台上站了一夜,露水都沾到了衣服上。第二天拂晓,我匆匆忙忙去了厨房,让他们准备了病号饭,又拎着饭赶去了医院。
走进病房时,我看到沐离还在睡着,而汤勒,竟然抱着他。当时脑子里冒出无数个让汤勒消失的想法,但是看到沐离在汤勒的怀里宁静地睡着时,我只能示意汤勒不要起身。
沐离这几日一定很难,睡眠缺失严重。既然此刻睡得如此沉,便多睡会儿吧。尽管我希望在他身边给他做抱枕的人,是我。
汤勒一脸问号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说等沐离醒来我和他解释。
“学长想解释什么?现在说吧。”沐离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很清明——如果不是知道他是那种醒来时神志清明的人,我会以为他根本是早就醒了。
“汤勒,你,先去洗漱吧。”我看着大灯泡汤勒,暗示他回避一下。汤勒拍了拍沐离的肩膀,离去了。
“小离,你,身体好点了么?”我坐在沐离床边,看着他。
“嗯,好多了。学长你,认识孔骅?”沐离坐起来,我倾身扶住他。
“是,我查过他。”我顿了顿,还是决定坦白地和沐离说。
“他的过去,是不是很不干净?”沐离扭头看着窗外,很肯定的语气却用疑问的句式。
“是,很乱很脏。”我点点头,拉起沐离的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那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儿?”沐离叹了叹气,还是问了出来,他的手在我手掌中发抖。
“孔骅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么?”我看了看沐离,他的眼睛里没有太多的痛苦,只是茫然很淡漠。
“真的是他自己的行为么?学长。”沐离抽出手来,转过头看我。
“……沐离,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随即又陷入沉默中,我在等待,等待沐离的原谅,等待沐离的审判。
我在赌,赌沐离对我的信任和亲昵。我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却滚起大浪——如果沐离不肯原谅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真的要退出他的生命么?真的就此远离他么?
我,做不到。
“我原谅你,学长。”沐离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犹如天籁。
我的眼睛,那时一定是红了。沐离瞳孔里的我,有些失态。
“学长,我知道你什么人,所以理解你。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所以原谅你。”
“小离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那是被推上断头台的犯人,等待着最后一刻主教的特赦令,终于看到了教廷使者的灰衣时,那种由衷的莫大的放松和喜悦。
“但是,我想学长做的,应该比我想的很多。”沐离淡淡地说,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想知道全部的真相,真相往往比猜想伤人心。”
沐离的话,让我知道他最终选择了信任我,尽管他已经知道我并不可信,他的淡然和不想知道,固然给我了足够的空间,那空间却也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距离。
“小离,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我看着他游离的眼神,缓缓地说出来,这是承诺。我凌迦对沐离的承诺,永远不会改变。
“我知道,谢谢学长。”沐离抬起头来,看着我微微笑了笑,却让我更难过。
我刚要抓起他的手,汤勒不合时宜地走进来,沐生也来了。
沐生有着天生的平和温柔,一身书生气息却从戎做了军人。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活,也没有将他那份温和气质消磨掉,恐怕如果回到古代,沐生就是那种被称作儒将的人。
他显然是不是严父型的人,沐离几乎是习惯性地伸出胳膊给沐生,沐生也是条件反射一样抱了抱他。
沐生让小离好好休息,随即给了我一个眼神。我心领神会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沐生穿过走廊,停在中庭,对着外面的阳光站定。
“谢谢你,让你为难了。”这是沐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有些发愣,随即明了。如果沐生不早早查清,就不是那个宠爱儿子的父亲了。
“你比我早了一步。”沐生淡淡地说,我更加清楚地看出事情的脉络——沐生恐怕也是查了孔骅的底,也是准备动手收拾他了。
“我家小离,看人很准,找爱人却很糊涂。”沐生的话里带着些许无奈,但是更多的还是温柔的宠昵。
我看着沐生,有些明白沐离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了。
“所以,他随你出去,我还惊讶了一番。”沐生笑着回头对我说。“我以为小离终于开窍了。”
原来那日,沐生充满探究的目光是这个意思,原来那日,沐生任由小离随我而去是这个原因。
“小离的眼光还那么差,你,多多担待吧。”沐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原来他也看出来,小离是喜欢汤勒的,而不是我。
“我,已经失去了照顾他的机会。”我转头看向远处的病房,有些心酸。
“我听说,你马上要出国了?”沐生微微扬头外面的天空。
“是。”我点点头,院里有个交换生的名额给了我。“但是现在……”我不觉得是离开的好时机。
“你留在这里,小离也不会给你机会。”沐生淡淡地说,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看到了二十年后的沐离——淡定、平和、理智、温柔。
“离开只会让我们之间更远。”我看着沐生,他在注视着外面的鸽子,表情温柔。
“相信我,去外面看看你会更成熟。”沐生回过头来,看着我,“小离会觉得,是他逼走了你,以他的性格,你知道会怎样。”
不得不说,我身边的父辈们都是狐狸出身的。
“你是他父亲。”我看着沐生,不相信这是一个父亲会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我更关心,他和谁在一起,更幸福。”沐生眯起眼睛看着我身后的窗外。
“你确定小离和我在一起,更幸福?”
“你不能确定么?”沐生把目光投放到我脸上。
“我确定,我向您保证,会给他幸福。”我站直身体,直视沐生的眼睛。他笑起来,点点头,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半个月后,我离开了北京,离开了中国,离开了小离。
在国外的一年中,繁重的学业和实验让我每天都处于神经紧张中。同不同国家的人打交道,苛刻的教授、难缠的学生、永远扑克牌脸的行政人员,数不清的申报表格和莫名其妙的限制……我想,沐生的确是对的。一年间,我收起了所有的光芒,木秀于林的道理从来都懂,只是从来不以为,自己需要防范。在这里,终于学会了内敛。
每个周末我会打个电话给小离。我知道他选了文科,不用学理科的他简直是如鱼得水;我知道他好不容易通过了会考,尽管在别人眼里他就是在天天睡觉;我知道他当选了学生会主席,每天都忙于各种琐事中;我知道他被挑选进了特别辅导班,并且很喜欢这种授课方式。
其实,这些他不说,我也都知道。因为我了解小离,知道他会这样一点一点地度过自己的高中生活。
关于感情,我从未问过。与其说不想问,还不如说是不敢问。
我和小离并没有疏远。我知道,这就是沐生说的,如果小离以为是他逼走了我,会怎样。是的,按照他的个性,他不会疏远我,只会对我更温和。
2004年03月02日,距离小离的生日还有4天。我决定提前结束课程,回国。
我要赶回去,参加小离18岁的成人礼。
下了飞机,听到了熟悉的汉语,小离,我回来了,希望你,还在原处淡淡地笑。
出了飞机场,我打开手机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NS的地址。我并没有告诉家里我要提前回来,否则迎接我的将是长达一周的晚宴。
意外惊喜也意味着措手不及。
出租车在NS路口拐弯,我打量着两年没见的街面,有点嘘唏——还没感叹完,就看到了路边一家咖啡馆里,熟悉的身影——小离?
赶紧停车,下车走过去,却又停在咖啡馆不远的地方。他在做什么?他对面是一个中年女人,保养得还不错,长相有点眼熟。不是小离的母亲,也不是莫翦的母亲。
记忆在过滤,那是,汤勒的母亲。
我心提起来,我在担心,尽管我很想回避这种担心——难道我不在的一年里,小离和汤勒在一起了?更糟糕的是:小离独自面对着汤勒母亲的愤怒。
我疾步走过去,却看到小离低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立刻变了神情。起身和汤勒的母亲说了一句话,鞠了鞠躬,挺直着身体,走了出来。
“小离?”我见小离推开咖啡馆的门,低头向前走,试探地叫了一声。
“学长?你,怎么,回来了?”小离抬起头来,看着我,又赶忙抹了下脸——他在流泪。
“小离,你,刚刚那是汤勒……”
“学长!”小离急匆匆地打断我的话,脸色苍白得可怕。
汤勒的母亲从咖啡馆里出来,看了一眼小离,又把目光停在我身上,哼笑了一下离开了。愤怒充斥了我的大脑,但是一年来养成的习惯让我只是冲她抬了抬眉毛。她没有回应我,拦了出租车走了。小离目视着她的离去。
“学长,我,你能不能……”小离话没有说完,就已经倒在我怀里。
“小离!!”慌乱,世界都乱了。
半小时后,我坐在急诊室里,小离终于平息了痉挛,停住了浑身的颤抖,却尚未清醒。我看着他比一年前更苍白更消瘦的脸,心绪纠结在一起。
“这位先生,麻烦你通知他的家人好么?”护士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把手从头上放下来,抬起脸来看看护士,才想起来我应该通知沐生的。
我点点头,护士离开了。打电话给沐生,只是说了一句小离在NS医院,他就挂上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小离转醒。我终于呼出了憋在胸口的气——天哪,我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慌乱到这种地步。
又过了十几分钟,沐生的身影出现在急诊室里——尽管知道他无比疼爱小离,不过这速度还是让我惊讶了一下。
“小离,告诉爸爸怎么了。”沐生坐在小离床边,握住小离的手,轻声说。
“爸爸——”小离略略起身,伸出插着针头的手环抱住沐生的脖子。眼泪从他僵硬了很久的脸上滑落下来。沐生轻轻拍打着小离的后背。
“我试过了,努力地试过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有点哽咽。我别过脸去,再看他那张脸,我很难保证自己不动容。
“还是不行,真的不行。”沐离喃喃着,带着几分不甘和悲伤,“爸爸,我已经在改了……”
“我知道,我知道。”沐生抱住小离的头,看了我一眼,几分不解后露出了然的表情。
小离趴在沐生肩膀上嘟囔了一会儿,睡了过去。沐生小心翼翼地让小离躺下,盖好被子,招招手让我随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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