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剪子已经是迷醉的状态了，很担心他。赶紧打电话过去，他的手机在通话中，不知道是在给谁打，但是肯定不是我。
剪子的突然落跑，让我暂时忘记了刚刚的愤怒和压抑不住的伤感。只能不断地打电话给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全冒出来。
剪子喜欢我？天哪，还有比这个更惊悚的事情么……
难怪，难怪。一直以来的种种，突然都可以解释通了。为什么剪子执意要画我，为什么我感冒时，剪子会突然出现在宿舍里，为什么在后山的打闹，会让他……
难怪，难怪。林柯会招惹小晗，天哪。
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奔走在马路上，手不停歇地打给他，却始终接不通。
我拿着手机，站在街口。不知道该做什么，难道自己回宿舍去？剪子怎么办？可是这样下去也找不到他啊。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我以为是剪子立刻接了起来。
“汤勒你他妈想死早言语！”一个不怎么熟悉也不怎么陌生的声音，是林柯。说完这句话他就切断了通话。我继续拿着手机，站在街口，不知道做什么。
今晚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脱离了控制。
唯一可以让我略微安心的是，剪子肯定是在林柯那里了。否则林柯就没时间打电话给我了。至于林柯为什么会在S市，相信以他的能力，就算剪子在北极，他也能凿个冰窟窿追过去。
放下心来，我跌坐在马路边上。想起刚刚对沐离说的话，我知道，他再无可能原谅我了。是我自己，掐断了我们之间仅存的感情线。两只手抱住头，眼泪簌簌地掉落在灰色的地面上。
沐离，难道我真的，失去你了么？
还有剪子，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如果沐离还在我身边，一定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最完美的答案，但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
来往的行人不断地打量我，路灯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我看到围绕着路灯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着，不断地撞击着自己的身体。
我们之间，谁是扑火的飞蛾？
我么？肯定不是。我甚至没有坦白自己是飞蛾的勇气。
沐离么？他不是盲目的飞蛾，他永远都理智、镇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我们都失去了追求光芒的资格。
剪子，倒是像一只小飞蛾，喜欢沐离，一直追随着他，从未退缩过。即使知道沐离有了交往的人，也是独自去喝个烂醉。
他，真的喜欢我么？总觉得那是他鬼迷心窍了。可是曾经发生的事情，林柯的话，却让我不得不去担心，这，是事实。
头疼，酒醉果然不舒服。
我站起来，觉得天旋地转。扶住身边的电线杆，摇了摇头觉得头很晕。还是要确定一下剪子的去处，继续打电话过去，没有人接听了。
过了几分钟，一条短信发过来。
“你他妈少来烦小翦！-------剪子 2004/09/10”看着短信，肯定是林柯了。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
林柯，果然也尾随剪子，南下了。想再分析分析我们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头痛欲裂。算了，有什么事，都明天再想吧。
舒出一口气，我摇摇晃晃地走回宿舍去。

言之错错

第二十八章
第二日，我从头晕脑胀中醒过来，撑着床坐起来，头痛欲裂。这是我第一次宿醉，比想象中还要难受一些，想起剪子，那小子经常去酗酒，难道早就习惯了？
翻出手机，快速拨打剪子的电话。那臭小子昨晚突然跑掉，就算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事儿，还是要打个电话确定一下。
电话通了。剪子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还没睡醒，有点哑，没有了平时的清亮。
“喂，谁？”我都可以想象剪子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顶着鸡窝半睁着眼睛的模样了。
“我，汤勒，你在哪儿呢？”
“汤勒？那个，我在，在酒店。”剪子仿佛立刻恢复了清明，声音却抖起来。
“酒店？林柯带你去的？”
“是啊，昨天醉透了。”剪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怨念，不过我不明白他在无奈什么。
“哦，那我就放心了。”林柯的话，会好好照顾他的。
“喂！你放心什么啊？”剪子好像突然生气了，提高声音说。
“林柯那么喜欢你，会好好照顾你啊。”我理所当然地说，林柯喜欢剪子，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剪子自己应该知道吧。
“他喜欢我？！”剪子的声音愈发高了，震得我耳朵有点麻。难道他还不知道？也太迟钝了吧。
“你不知道？”
“废话！我天天看着……”剪子的声音弱了下去，越到后面越没底气似的。“你怎么知道的？”剪子的声音又提上来。
“林柯自己跟我说的。”我想起那天就没好气，居然来招惹我妹妹。
“不是吧？他脑袋进水了啊？”剪子更没好气，“你听了之后没反应啊？”
“啊？我有点吃惊。”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林柯的态度让我很是惊诧了一下。
“我脑袋也进水了，你怎么可能有反应……”剪子低声骂道。
“你可以考虑考虑他。”我无比诚恳地说，虽然林柯招惹小晗让我很气愤，但是他对剪子，倒真的是痴情一片。早点撮合他们俩，也算是好事一件，还可以解救一下小晗。
“……你他妈真是木头人啊！”剪子沉默了几秒钟，破口大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有点茫然。我怎么了？
仔细想一下，突然回忆起了昨晚的事情。
天哪，我怎么忘了：剪子说喜欢我？他好像不是开玩笑的。难怪刚刚我说的那话，惹出他那么大火儿来。
但是，剪子不是一直都喜欢沐离的么？怎么突然变成我了？沐离知道不知道？
想起沐离，心里又是一阵发涩。从昨晚到今晨，沐离没有任何消息或是电话给我，我知道我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当时，一定是大脑短路了。
我坐在床上，闷头想着我和沐离的关系。听到门外雷鸣一样的捶门声。谁啊？
一打开门，是剪子，怒气冲冲，头发乱蓬蓬的。
“剪子？你不是在酒店么？”我拉剪子进来，看着他鸡窝一样的头——剪子极少这么不修边幅地出门，他是个很注重形象的人。
“住屁啦！汤勒我问你，昨晚的话你到底听进去多少？”剪子抬起头，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的脸。
“我，那个，剪子你，不是认真的吧？”我突然结巴起来，一句话分成了几段才说完。
看着剪子瞬间垮掉的表情，我心里更害怕，那，真的不是玩笑。如果是认真的，我们该怎么继续相处？
“切，居然没上当，没劲。”剪子撇撇嘴，白了我一眼，抬手扒拉几下头发，低头朝卫生间走去，“我和林柯就是哥们儿，你别掺乱啊，点什么鸳鸯谱啊。”剪子停在卫生间门口，闷声闷气地说，没有回头。
我看着走进卫生间的剪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还好，只是个玩笑。不过这么想想，林柯也挺倒霉的，喜欢上剪子这么迟钝的小孩儿。
不过，昨晚真是被剪子吓了一跳，那语气和神情也太像认真的了——又不是愚人节，搞什么啊。这臭小子，自从回来以后，变得怪里怪气的。
我倚在墙上，看着卫生间的方向笑起来。门外突然又一阵巨响，我回头一看，是狼狈不堪的林柯。林柯？他居然能追到这儿来？
“汤勒，他呢？”林柯喘着气，靠在门上问我。这可真是大开眼界了，想起我第一次看到林柯，简直是翩翩贵公子，再看看眼前的林柯——头发，湿嗒嗒的；只穿了一件衬衫，还只系了两枚扣子，脚上居然还是拖鞋……
“卫生间。”我心里笑起来，不过还是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床边，拿起杂志来。
“汤勒，你跟我出来。”林柯压低了声音，拉起我的衣角。
甩开他的手，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扫了一眼卫生间，瞪了林柯一眼，跟着他出了宿舍。
“小翦，昨天跟你说了什么？”林柯和我站在外廊上，靠在栏杆上看着外面。
“关你什么事儿。”我忍不住哼了哼，先爱上的人果然比较容易患得患失啊。
“关大发了！”林柯怒哼了一声，扭头看着我，眼睛不断地打量着我。
“真不知道小翦喜欢你什么。”
林柯好像误会了，剪子和我的关系。
“我喜欢他快五年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林柯哼了哼，抬起眼皮又瞥了我一眼。
我知道你喜欢剪子，问题是剪子迟钝，不知道啊。
“等了他五年，居然告诉我他喜欢上你了！”林柯又哼了一句。
“剪子是开玩笑的。”我笑起来，想着那小孩儿的死人脸，就觉得好笑。
“开玩笑？他告诉你他在开玩笑？”林柯转过身来，一脸不置信地看着我。又多一个被剪子骗到的人，这小子是不是真的打算提前过愚人节啊？
“他开玩笑，哈，开玩笑。”林柯离开栏杆，在外廊上晃了几下，又站定看我。“没错，玩笑。就是开玩笑，你他妈果然就是一木头！我居然输给一木头！莫翦，你够狠！够狠！”
大声吼完最后一句话，林柯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我回过头，看到剪子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莫测得很。
“剪子，林柯他……”我指了指林柯离开的方向，把询问的目光投给剪子。
剪子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脸来，看着我，“他就这样，甭管他。”
我看了看情绪低落的剪子，心里更狐疑了。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剪子好像并没有完全把林柯当朋友，但是也并没有对林柯有特别的好感。
如果说亲近，倒是我和剪子更亲近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剪子和我基本上就是同进同出了。宿舍里有个当地人，天天都回家，剪子刚好可以睡他床上。大一的课不是很多，但是可以自由选修，每门２学分。我的课程很满，因为我已经打定主意要提前回到北京去。
尽管，现在已经失去了，回去的理由。
每天剪子都自己带着画夹闲逛，却总能在我下课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的画夹里不断地出现不同的风景图，有校区里的松树、古建筑和鸽子。平和淡定的风格，让我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沐离。
“剪子，你的画怎么全是风景啊？”我翻看着剪子的画本，大口咬三明治。
“人物我有固定的模特。”剪子平淡地说，凑过头来在三明治上咬了一大口。
……我的加餐，剪子你的嘴也没那么大吧……
“晚上我有两节课，十点回来。”我无奈地端起杯子喝水，像备案一样和剪子说。我们俩现在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夫妻了……尽管这个想法让我自己很囧。
“哦，我等你回来。”剪子没抬头，我的那个想法又冒出来：看吧，很像吧……
“喂，剪子你不用回学校上课啊？”我开始起身找书，随口问道。这家伙已经在我这里混了一个多礼拜了吧。
“用，明天下午回去。”剪子依旧没抬头，还在忙着调色彩。
我却停住了动作。明天回去？之前怎么没说起过。我以为，这次随口问问，会和每次一样，听到那句，“我还用上课？”呢。
“你什么时候也和沐离一样了？”我继续弯腰找书，凉凉地说。
我感觉到剪子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因为不搭理你，你才注意得到啊。”剪子的语气比我还凉。我无奈地起身，他今天吃错药了么？说话怎么都呛着火气？
“剪子，你后天有课？”尽管无奈，关心还是必需的。
“嗯，我ＢＯＳＳ来了。”剪子点点头，把调好的蓝色摔在画板上。
哦，是那法国画家。我想起剪子说起过那个老头，听起来是个挺有个性的人。
“明天我送你去上海。”终于找到了书，我收拾一下包，准备去上课。
“不用了，你明天下午的课，是满的。林柯回上海，顺便送我去。”剪子又摔了一块蓝色在画板上。
想了想，确实抽不出时间来。可是应该去送剪子，毕竟他在我这儿蹭了一个多礼拜了。
“拜托，我又不是女生。”剪子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来，冲我叹叹气，“再说周末我回来找你。”
……剪子，今天，是礼拜三了，吧？
“你老老实实上课，学点儿东西。”我叹了口气，永远都猜不到，剪子的下一步做法。
“别和沐沐说一样的话好不好？”剪子愈发不耐烦，摔了一大块白色在画布上，又低声骂了一句。
沐离，我真的，真的仿佛很久，很久没联系他了。
“哎呀，赶紧上课去吧。”剪子把我往外推，语气异常烦躁。“装什么深沉啊。”
……
上课上到一半，老师突然接到电话走人了。于是便提前回宿舍休息了，还可以打一会儿游戏。我快速走回宿舍去，在楼下被几个陌生的女孩儿拦住。
“你是不是经管３班的汤勒？”其中一个颇为活泼的女孩子走近我，非常灿烂地笑着。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儿么？”我满脑子问号，这几个女生好像真的很面生。
“你现在，还是单身吧？”那个女生顿了一下，眼睛闪了闪。好让人郁闷的问题……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既然单身，和我交往试试看怎么样？”
我看着对面那个眼神里闪烁着自信的女孩子，有点无奈：就算你长得还不错，也未必就是所有男生都喜欢的型吧。
“为什么是我？”我向后退了一步，好奇地问。说实在话，像她这种女生，在学校里追求者应该很多，怎么偏偏要找人来倒追啊？
“因为我听过你唱歌，很好听。”她歪歪头，笑眯眯地说。我的确是在新生晚会上唱过歌，还是被学姐逼迫的。“而且，你很痴情，我喜欢。”
我当即短路：这，算什么理由？
“前几天我听到你在我们楼下，大声告白。很感动，但是我知道你是单身。”那女生兀自地说着，“你一定是单恋吧？如果得不到，不如和我试试看啊，说不定你会觉得，我更适合你。”
……这都什么逻辑啊？
“对不起，这位同学。”我又往后退了一步，“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啊，但是反正是爱而不得，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啊。”那女生好像笃定我会答应她一样，现在的女生每天都在想什么啊？
“喂，得不到也轮不到你来插队吧。”宿舍门口响起懒洋洋的声音，我回过头看，是剪子，拿着画笔，歪歪地站在那里，脸上还有两抹蓝色。
那女生有些气愤，瞪着剪子。不过剪子的长相，是挺招女生讨厌的，太好看了也是罪过。虽然都是秀气型，但是沐离就属于清雅王子型，剪子却更倾向于明媚妖精型。
呃……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有你什么事儿啊？”一个女生插嘴道，我越来越烦了，这群人怎么回事儿啊。
“这几位同学，不好意思。”我只能赶紧开口，剪子的脸上已经开始堆乌云了。“我现在没有和谁交往的打算，不如你自己海阔天空吧。”
说完我拽起剪子，转身飞奔上楼。身后的叫声和骂声不绝于耳，现在的女生都太猛了……
“你拒绝人很干脆嘛。”剪子靠在门上，笑着看我。
喂，幸灾乐祸啊。朋友果然就是用来嘲笑的，白了他一眼。
“切，小气。”剪子嘟起嘴，哼了一声。站直了身体走到画布前，转身看了我一眼，“这幅画，是送你的。”
我看着剪子罕见的认真表情，赶紧走过去。
惊喜，真的是惊喜。
大片的蓝色，天空的湛蓝和海水的碧蓝，交融在一起。海天一线的画面，是我喜欢的颜色，铺满了眼睛。
“算是迟到的生日礼物吧。”剪子放下画笔，两手插兜看着我笑。
我回过头，看着剪子——他的眼睛真的非常明亮，像晴天的夜空里，不断闪烁的星星一样。我笑起来，伸手把他脸上两抹蓝色擦去，轻轻拥住剪子，拍了拍他的后背。
“谢了，剪子。”
剪子却挣扎开我的手臂，一脸慌乱地跳到一旁去。“你喜欢就行，明年再送你别的画。”
居然害羞？一向拽到不行的剪子居然会脸红害羞？
我立刻跳过去继续作势要抱他，剪子立刻后退了几步，居然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受不了了，我抱住肚子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被剪子拳打脚踢，他还恼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