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殇----丰子沐
  发于:2009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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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柯,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招惹我妹妹?”
“林柯背景不是很单纯。”
沐离没有回答我后一个问题,语气却愈发凝重了。电话那端,突然换了个声音。
“汤勒,小离为了你那点儿破事,背着我跟林柯做交易才换来的保证。小离别动,不跟他说清,他永远都不知道轻重。汤勒我告诉你,带着你妹妹离林柯远点儿,别再罗罗嗦嗦地问了。”
是凌迦,沐离没提起凌迦,让我以为他不在沐离身边,原来一直都在。
“呼~汤勒,不要在意凌迦的话。总之,别再找林柯,他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沐离这已经是第二次和我说,不要在意凌迦的话了,怎么可能不在意?一次是宣告归属权,一次是告诉我沐离为了我,不知道做了什么。
“小离,你和林柯作了什么交易?”
“不要担心,没什么。”
依旧什么都不和我说,依旧还是那句“不要担心,没什么。”沐离,我们交往将近两年,相识三年多,你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担心,没什么。”
对于你来说,我是什么?需要照顾的人么?什么事情都要你为我来承担么?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愿意和你一起去面对,无论是什么。
“别多想,林柯的事情我还可以应付。你一切小心,我们一周后回国。”
沐离总是这样,平淡地说着,我可以应付。没有给我留下半分替他分忧的理由。
“要回来了?太好了。”我提高了声音,太久没见到沐离,思念都开始麻木了。
“嗯,回来再聚。”沐离似乎在笑,电话那端我听到凌迦的声音,说着有什么好聚的之类的话。
挂了电话之后,我坐在那里,握着手机。心里翻腾着各种想法,最多的居然不是林柯和小晗,而是沐离要回来了。
折腾了大半天,我终于开始有些困意了。横在沙发上打了会儿盹,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有条短信,是小晗,说是已经到别墅了,让我放心。
看着短信,就想起林柯。还是不大放心,拿起座机打给凌迦——问沐离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学长,我是汤勒。”
“我知道,你要问林柯的事情吧。”凌迦的语气还算平和。
“沐离,他在么?”
“不在,所以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吧。”
“林柯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牵扯到我妹妹?沐离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问题还真多,第一个几句话说不清,第二个的原因你自己想去,至于小离,他答应毕业后到林柯公司给他做三年免费法律顾问。”
“啊?”我愣了愣,林柯还有公司?
“啊什么啊,免费倒还好,我养得起。三年呐,简直就是把小离拴死在北京了。”凌迦开始有些气急败坏,“更何况,在哪儿都比在他那儿强,破烂儿公司到现在都没洗干净呢。”
“洗干净?”说实话,我不大明白凌迦的话。
“唉,你知道小离为什么,从来都不和你说么?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凌迦很无奈地说着。
“我……”有些气结,什么叫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什么你,小离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什么都帮不上。”凌迦的语气里带着不屑,让我愤怒。
“至少我可以支持他!”
“支持?他用得着你支持?他除了感情问题处理得一团糟,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支持过?”凌迦哼出声,更不屑了。
“……”我无话可说,沐离的能力和坚强的精神力,是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承认的事实。
“没问题了吧?我挂了,小离该回来了。”说完凌迦就挂了电话,我呆呆地坐在那里。
一周后,沐离终于回到了北京,剪子却没回来,说是被一个大师留在巴黎作画。我和沐离约了个时间谈谈,我们真的需要彼此敞开心胸,把所有的问题铺开,说个明白。
坐在咖啡馆里,我和沐离相对无言——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他头发有些长了,过了肩,柔顺地垂在那里。脸上没有离开的时候,那种疲惫和哀伤了,嘴唇泛着淡淡的血色。看着他薄薄的嘴唇,想起曾经的某个午后,我们在阳光里接吻。心里有些酸痛和麻痒。
“汤勒,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沐离好像察觉到我的目光,抿了抿嘴,开口说道。
“啊,哦。”我赶紧回神,看了看沐离的眼睛,不知道从何说起。
沐离歪歪头,专注地看着我,等待着我说话。
“小离,我,我们和好吧。”我顿了一下,把中心意思变成五个字说出来。
“汤勒,我以为这个问题我已经说清楚了。”沐离向后靠坐,垂下眼睛搅拌红茶。
“不是,我想说的是,那条短信纯属当时我抽疯了,你就当没见过吧。”我有些着急。
“不是短信的问题,更何况覆水难收的道理,你不是不明白。”沐离端起茶杯,雾气在他眼前弥漫开去。
“不是短信,是我妈么?我会和她说明白的。”
“……汤勒,我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这些。”沐离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
“那你说,我们之间,到底这是怎么了?”我失去了耐心,沐离的心思,像是玲珑阵一样,弯弯回回,我是直肠子的人,从来都摸不清他的想法。
“……这么说吧,我们性格不和。我觉得,大概我和凌迦在一起,更合适。”沐离的话简直是判了我死刑,还是绞刑的那种,我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咬紧了牙,牙根都在咯咯作响。在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我的拳头已经砸在了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沐离,这么说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我们之间,也就不用再谈了。”我站起来,感觉到四周的目光,哼了一声离开了咖啡馆。
视线中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沐离缓缓地放下茶杯,扭头看向窗外。
一路狂奔到家里,我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了。
浑身脱力的躺倒在门厅里,保姆跑过来看,我吼了一声,吓跑了她。泪水还在不断地淌出来,心里越觉得自己这样窝囊,眼泪就越停不下来。
沐离,还有比你更狠、更决绝的人么?我们之间的问题,恐怕是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吧,在他给你找迷彩服,在他有意无意陪在你身边,在他出面给你解决危机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吧?
我够傻,孔骅更傻!被凌迦逼得远走他乡,现在都不知道流浪到哪儿去了。
在门厅不知道躺了多久,觉得后背发凉,才坐起来,一抹脸直接回房间睡觉了。当天夜里,做了噩梦,梦到沐离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脚下是望不见底的悬崖。我喊着他,他却只是笑笑,便扭身坠了下去,我嘶吼着却跑不过去。绝望时却看到凌迦,飞身过去,跟着跳了下去。
心里咯噔一下,醒了过来。暗骂自己看金庸小说看多了,打开灯,发现刚刚过3点。再也无法入睡,或者说,我害怕睡着后,继续做着这样的梦。梦里的绝望和孤独,比现实更真切。
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眯起眼睛看着灰暗的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草味充斥着胸腔时,感觉好了一些。
回头看看日历:2004/08/06,距离我离开北京,还有9天。
接下来的9天,我的生活更加浑浑噩噩,除了吃饭和睡觉,几乎什么都没做。
8月15日,早上给母亲打了电话,要她注意身体,跟小晗聊了一会儿,警告她不要再去林柯那里——说到这里,想起沐离,心里骂了一句,却又软了下来:他为我做的牺牲,我不是不记得。又给父亲打了电话,没多说什么。最后还是给剪子发了短信,告诉他我要去S大了。
不到两个小时,我抵达了虹桥机场,从上海坐火车到S市,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S大在全国高校的排名并不低,最拿得出手的是药学。下午到院里报到,填了一堆表格,盖了很多戳记后,终于完成了入学手续。
回到宿舍,其他三个人已经都来了。S大的宿舍条件因学院不同而有很大差距,我们学院的还不错——两室一厅四个人,独立卫生间。
和同宿舍的几个人胡侃了几句,心里仍然想着在北京的那个人,心里又烦又燥。只有我一个是从北京南下的,他们三个都是江苏省人。
两周军训很快便过去了,我们算是正式进入了大学生活。
大学生活明显比高中丰富得多,我们几乎每一天都在忙碌中度过——同乡会、K歌、泡吧、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不断地有女生跑到宿舍来,联谊活动一个接着一个。没人知道我的过去,总是有朋友把各式女孩子介绍给我,全无兴趣。
9月初的某日,我被朋友拽去篮球馆充当主力——在这个温婉的南方城市,我的身高有着明显的优势,尽管我还是只能打后卫。
中场休息时,隔壁宿舍的一个朋友走过来,冲我大声说:“汤勒,有个好灵的女孩子找你呢。”
我笑起来,开学这么短的时间里,经常有“好灵”的女孩子找我——这都快成院里的笑谈了。不知道这回又是哪个学院的,谁说南方的女孩子像水的,一个个胆子大到不行。
“汤大木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剪子?”我回过头去,在9月不怎么温暖的阳光里,那个让人惊艳的男孩子,扑在我的身上。
“剪子,你怎么来了?”我抱住他,看着剪子抬起头来,亮晶晶的大眼睛,心里有些发毛。
“找你呗!”剪子站直身体,眼睛里满满的笑意和灿烂的笑容,让我觉得阳光都闪起来。
两个月不见,他头发也长了很多,一身米色的卡其布,丢掉了原来的华丽,倒有几分清爽。
“原来是有女朋友,难怪连我们外院的第一美女都不要。”外院的学长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
“啊?”我完全愣住了——即使剪子长得很漂亮,也不至于误会成女孩子吧。
“我不是他女朋友哦,是男·朋·友!”剪子一字一顿地说,吓得我立刻攥住他的手,他却冲发呆的学长一乐,“开玩笑啦,我有那么像女孩儿么?”那学长的表情更呆了。
“汤勒,感动不?我千里迢迢追寻你来了。”剪子转过头,看着我,嘴角快扯到耳朵边了。
“感动感动,特别感动。你不上学啦!”我扯住剪子的脸,哼哼着。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任性了。
“上啊,上海有中国美术学院的分院,你不知道吧。”剪子得意洋洋地说着,“想跟着你来上海,结果你居然跑到S市,还好不远,也没差啦。”
“你,你真的是跟着我……”说不感动,是假的。
“逗你啦,还真的是跟着我……酸死了酸死了!”剪子跳开,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笑着。
“喂喂……”我脑门上挂起黑线。
“如果真是为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剪子背着阳光扬起脸,看不清表情。
“……”
“以身相许,怎么样?”
“……”
千里之外,没有沐离,没有凌迦,没有小晗,也更不可能有林柯。我曾经以为,接下来这四年,要独自度过。蓦然回首,却发现有个人,义无反顾地追随我而来。

番外三 凌老大的独白(一)

表哥林柯曾经说过,有的人一出生就占全了天时地利人和,起个名字都透着霸道。他这是在说我,凌家直系长房长孙。作为嫡系长子,父亲被本家寄予了厚望,被迫取了林家最美丽的女儿,我的母亲。
我降生在盛夏,祖父的70寿辰那日,此为天时;凌家正处如日中天之势,而我无比幸运地成为了将来的第一继承人,此为地利;除了父亲外,嫡系还有1男2女,二叔是家中的闲云野鹤,游离在家族之外,我自然是那个粉红堆里的贾宝玉,一出生就备受宠爱,此为人和。
祖父因我降生于他的生辰,大喜。在寿辰当日便为我取名为凌迦,取凌驾于人上之意,却又担心我降不住这名字而早夭,选了个佛语佑我平安。迦,是世间之时,其实,也过于大气了。
家中支脉甚广,子孙众多。每年清明祭祖,浩浩荡荡的车队停在山下,自祖父起,按辈上香。轮到我时,最起码要跪上一个小时——林柯曾经抱怨过,自己是外支,又是小辈,要一直跪在后面,等足足两个半小时,简直就是人身折磨。
林柯的曾祖母是我祖父的小姑姑,算起来是三代近亲之外,所以才有了我父亲和母亲的婚姻。但是林家始终算是有凌家的血脉,年年祭祖,林柯就要年年来遭这么一会儿罪——他是林家现在最小,也是唯一的男孩了:我母亲是林家二女儿,上下各有一姊一弟,作为本家唯一的男性血脉,又长我近十岁,他要担负的恐怕比我,还要沉重。
在家族里无数双眼睛的关注下,我还算平安地长大了。考入NS,是父亲的意思,他早年也是在NS毕业的,回忆起来脸上的冷峻线条总会放缓。
看着父亲的表情,我猜测在NS的六年,是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此后父亲就一步步按照祖父给出的框子完成人生规划:直接出国留学,读了三年经济回国直接接管了公司,第二年娶了我母亲,那时父亲也不过才21岁。(非法婚姻呐!还不到岁数呢……请无视)
自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母亲总是觉得我可怜——母亲才是可怜之人,只因为相貌出众知书达理,就被我祖父选中成为了长房媳妇,说起来,不过也就是为了遗传基因而已。而父亲,我早在13、4时就知道,他根本不爱母亲。
那个午后,父亲的喘息声惊动了在书架下睡着的我。他并不知道,书架旁厚重的窗帘里有个我。父亲在对着一张照片□,眼角淌着我从未见过的泪水。母亲在二楼睡觉,父亲却在一楼正对主卧室的书房里□,多么讽刺——照片上是什么人,让中规中矩的父亲,做出这种事来。
我一直躲在窗帘下,直到晚饭将至,父亲离开了书房,才钻出来。父亲的书桌是不上锁的,因为这里不是办公室。我在抽屉里翻找着,却没看到任何照片。晚饭时,我在餐桌上对着祖父说,书房里的窗帘很多尘土,下午在那里睡着之后被呛了一鼻子灰。祖父吩咐管家去清理窗帘,我却打量着对面父亲的脸——像死灰一样。
晚饭结束,父亲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餐厅,我便尾随而去。书房里已经有人在卸窗帘,父亲站在书桌旁,手指抚摸着桌面,抬头吩咐他们小心一些。我溜进去,躲在书架后面,书房里人来人往,父亲没有注意到我。
人渐渐走光了,父亲的眼神落在桌面上,缓缓地扫动着。迟疑了一会儿,又匆匆离去。估摸着父亲走远了,我走出来站在书桌前,抽屉里没有照片,也没有暗屉,桌面上不过是一对田黄镇纸、一尊端砚和一个象牙镜框而已——那镜框还是我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掂起镇纸和砚台,并无异样,那么只能是相框了——情人的照片放在哪里最安全?自己的全家福照片后面吧,父亲大人。
我拿起相框,转身看着书房门口的父亲,手向前抓了抓,又收了回去。我看着一脸尴尬和紧张的父亲,哼着笑出来。
“小迦,你,下午在书房里?”父亲再没有平日那副沉着冷凝的气韵,说话都停顿起来。
“爸,全家福后面那张照片,恐怕不是母亲吧?”我扬了扬手里的相框,笑得更开了。
“你,瞎说什么。”父亲开始左顾右看,眼神里透着痛苦和无奈。
“我以为母亲因为漂亮嫁到家里,已经很可怜了。”我放下相框,淡淡地说。母亲现在一定是坐在二楼的小客厅里,给我和父亲剥龙眼。
“小迦……”父亲的表情里有了内疚和怜惜,但是现在内疚,不是有点晚了么?
“我在外面,没有某个弟弟或是妹妹吧?”我理解父亲,但是不能原谅他,母亲的悲哀原不过是充当生育工具,现在却演变成了嫁了这辈子都不会爱她的丈夫。
“不要乱说,什么弟弟妹妹。”父亲把脸偏到一侧去,我却看到了他略微松气的表情。
这么说,是没有遗留问题了。只是母亲,要瞒她一辈子了。
“书房也不安全,父亲还是换个地方吧。”我略略侧身,离开书房上楼去找母亲。此时此刻,我想紧紧地抱住母亲,给她一些我身上所剩不多的温暖。
那日过后,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父亲明显是放心了,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自持。几年下来,我再也没碰到过相同的状况,想来父亲是偶尔为之,又很不幸地被我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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