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小桥初相见(上)----剩余石
  发于:2009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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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掌轻轻抚去睡中人的泪渍。睡梦中的人,一抓,真的抓住了,这只手掌宽大、温暖,稀朗紧紧地把它贴在胸口,生怕丢了似的,梦里,一切真好!
除了楚良,部门所有的人都给了稀朗一个结结实实,劫后余生的拥抱,许姐甚至像对儿子般的抚着稀朗的脸,叹道:“瘦了。”
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后,大家纷纷把属于稀朗的分内工作统统撂在他面前,大胖善解人意地:“哥们,还是乐意干这些吧!”
稀朗苦不堪言地:“亲切,真他妈亲切。”
楚良坐在隔壁,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稀朗颈上的痕迹已经淡而不见。
抓起桌上的电话,他轻声地却又能保证邻近的稀朗听得真切:“喂,黛清,今天我不回去了,晚上赶个案子,直接就回家了,嗯,明天再打电话给你,拜拜。”
电话撂上,无限温柔地看向那人,那人却打开电脑,很专注地望着XP的启动过程。
楚良的呼吸忽然不通畅起来,电脑的桌面,何时,又换成了那幅“小桥流水人家?”
隐隐的薄怒,楚良将桌上的一个文件夹丢了过去,吓了稀朗一跳,回头望去,楚良一字一句地命道:“把这些表格都整理出来,今晚就要。”
他等待着他预期中的跳起来,亦或不解的询问,没有,什么都没有,稀朗一声不吭地打开文件夹,看了看,认认真真地做起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事情。
铃声响过,许姐第一个冲到考勤机前,包青青一句“等等我”,也风姿妖娆地拎出了包。大胖使劲冲她挤挤眼睛,向楚良的方向努努嘴,豆丁看了看楚良,合上的文件又对付着打开,强迫自己又捱了几分钟。
楚良冷着脸,盯着早已修改完成的日文稿件,难得的在下班时间不发一言,手中的签字笔兀自一圈一圈盘旋在手指之间。
稀朗还在认真地伏案工作,没有怨言的,却也异常安静。
许姐打完考勤卡,不见包青青出来,复又折回道:“你到底走不走啊?”
包青青:“啊——走吧。”眼睛瞟向楚良。
楚良终于察觉到什么,声音低沉地:“下班了,大家都走吧。”
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几句玩笑,大家匆匆撤离,鱼贯而出。
部门内,只剩下另外两人,一个努力工作,一个闷声静坐。
安静,却不平静。
终于,楚良先开了口:“你弄完了没有?”
稀朗头也不抬地答:“这么多,恐怕还有些时间。”
“稀朗……”楚良试图唤回什么。
稀朗还是把头转过来了,四目相视,都有些复杂。
“你这一周过的还好吗?”楚良闷闷地问。
“挺好的,会长那人比想象的要好相处。”稀朗大而化之地。
“连个电话都没有。”楚良看着他,眼底抹上浓厚的柔情,一点小埋怨,他希望他能领受。
“不是说不让打私人电话嘛。”稀朗故意夸大情形的险峻。
楚良沉默了,稀朗继续翻弄着最后几张数据。
楚良走过去,将他手中的文件夹合上,稀朗不解地:“干什么,我马上就弄完了。”
楚良不耐地:“你被高桥英司洗脑了?这么热爱工作?”
“是你让我做的,不是今晚就要吗?”稀朗执着不减。
楚良准备投降:“好了,别弄了,我们吃饭去。”
稀朗又打开文件夹:“那不行,我不能半途而废,你要等不了,就先走吧,弄好后,我放在你桌上。”
楚良终于忍不住地:“陈稀朗,你想干什么?”
难得,连名带姓地,稀朗很新鲜地看着楚良略有苦楚的脸,忽然想了想,继而又摇了摇头,不对,为什么林岳阳和楚良叫的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
想起林岳阳石桥上认真念着“陈稀朗”三个字时,清晰,有力,沉沉地掉进某种期待里,开心,也甜蜜。
此时,楚良的气焰已烧了过来,稀朗决心抵挡:“我只想完成领导交给我的工作。”
楚良瞪大亮晶晶的眼睛,气咻咻地低声说:“你又在耍小孩子脾气是不是?好,稀朗,我道歉,别干了,跟我走。”
不知为何,稀朗今天很别扭:“不,我哪也不去,你先走吧。”
楚良看着他,分析眼前的情形后,决定彻底妥协:“别生气了,我错了,你看,一个星期没见了,我也跟黛清请了假……”
“你也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没事,既然可以下班了,那我先走了。”说完,稀朗果真关电脑拿书包。
楚良直视着他问:“为什么?一个星期前,我们还好好的。”
稀朗心烦意躁:“楚良,这和一星期前还是后,没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楚良追问。
迟疑了片刻,稀朗缓缓道:“我们……我们应该遵守……那个约定。”
楚良眼里的火明灭不定,良久,他极尽平和地:“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
稀朗忽然有些哀怨地:“楚良,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也清楚我要的是什么,否则,不会有那个约定了。”
空气里,染上彼此的哀伤。
楚良隐忍地:“可我已经尽了力。”
稀朗无力地趴在桌上。
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老路上来。

第二十三章

稀朗还是没有和楚良去吃饭,一个人回到久违的家中。
简单地打扫着,尽量不去想临别时楚良那受伤的神情和黏着的目光。
到处都是落尘,扫净了桌面,可心中的积尘呢,恐怕早已蛛网密结,欲扫不静。
看着很快焕然一新的小屋,稀朗忽然想起了高桥英司那间窗明几净的公寓,还有站在厅中走来走去的高大身影,心猛然漏跳几拍,深深吸口气,让自己再度去忘记,不知什么时候,却忽然浮起,然后,再去忘记。
一间房,过于洁净,是不是连灰尘相伴的乐趣都无法体会?
他,还有,我。
丢掉手中的抹布,稀朗钻进厨房,一阵油烟呛,两盘菜闪亮登场,西红炒鸡蛋,海米冬瓜,外加一碗白米粥,再来一小碟花生米,没有楚良的日子,要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也不知道,他,今天吃什么?总是吃楼下的餐厅,再好也腻了。可……这关我什么事?我的任务就到昨天为止,都结束了。
心下恻然,没了滋味,原来,很多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少的。
打开电脑,蠢蠢的期盼,心倒不似以往那样激荡,原来,有些人,有些事,终将归于平淡。
林岳阳,求你,不要让我从梦里醒来。
登陆MSN,上善若水似乎早已在静静等候。
这一刻,稀朗忽然发现,什么叫做孤独。
上善如水:又失踪了?
朗朗月:见到你真好
上善如水:我也是。
朗朗月:我没有失踪,只是,职位变化了一下,不过,现在,一切恢复正常。
上善如水:听上去,你这一周经历了不少,和那个日本老板有关?
朗朗月:对,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上善若水:不懂,一切都结束了?什么意思?
朗朗月:小小的误会,引发小小的波动,然后,没有然后。
上善若水:你的故事好复杂,好像更混乱了,不过,我能感受到你现在的孤独、寂寞。
稀朗愣了,这人简直不是人,是神,不,是蛔虫,专门钻人肚肠的虫。
朗朗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上善若水:不一定,至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感到孤独。因为那个“他”?
又来了,稀朗斟酌着。
朗朗月:也许吧,我们吵架了,今天,我拒绝了他,很难过……
上善若水:哦?为什么?你不是很爱他吗?
稀朗不再讳言:
朗朗月:对,我很爱他。可我要的是生活,不是偷来的某几个小时。
上善若水:他……不爱你吗?为什么要“偷”?
朗朗月:他还是爱我的。但……他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有父母、未婚妻,至少,表面是这样……
上善若水:原来如此。你们彼此相爱,可目标却不一样。
朗朗月:是啊,相爱,不代表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上善若水:还要产生很多新的问题,而且,又都无法解决。
朗朗月:你真是了解。所以,我们有过约定,只谈友谊,不谈爱。谁也不去干扰对方的生活。
上善若水:这样做,似乎很难,谁也不是圣人,你们肯定失败了。
朗朗月:你说对了,在他去日本的两年里,我很痛苦,就像被人抛弃的孩子,后来,他回来了,找到我,我们现在还在同一个公司,同一个部门,天天见面,还要死守住那条约定。
上善若水:你们在玩火,很不明智。
朗朗月:所以,约定早已破除了,我们的幸福还是要靠“偷”的。这真让人难过。
上善若水:看来,你的问题很棘手,你打算今后也这样下去?
朗朗月:我不知道,但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除了自己,还会伤害很多无辜的人。
上善若水:继续那个约定已没有任何效力,不如不见面。
朗朗月:我也曾这样想过,当他从日本回来的时候,一见面,我就知道自己又完了。见面是种折磨,不相见,更是一种煎熬。
上善若水:情到深处不由已。
朗朗月:我也曾想过很多其他方法,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无法挣脱的网罗,我想,他就是我的网罗。如你所说,我也想换个人去爱,可,都失败了,他……没人能取代……
上善若水:这其中,也包括我吗。
朗朗月:不,你和别人不一样,真的,如果他是不可取代的,你,好象一个完美。
上善如水:你吓到我,怎么可能,你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陈稀朗,你好糊涂。
朗朗月:林岳阳,你相信直觉吗?
上善若水:不完全排除,但要看什么事。
朗朗月:我信,在桥上的那一刻,就跌进你缔造的梦境里,直到现在,不愿醒来。
上善若水:陈稀朗,还说你不花心。已经有个“无人取代”,现在,还在痴心另一个。
朗朗月:林岳阳,给我一个走进你梦里的机会,让我看看你,哪怕,一次……
上善若水:你仍旧在玩火,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替代品,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你换了,再来找我。
朗朗月:又要换床,换人?
上善若水:换心。你把你的心彻底的换干净。
朗朗月:你就那么有把握知道别人的心是什么吗?
上善若水:我想我知道。
朗朗月:林岳阳,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好像离我很近,很近,甚至可以嗅到你的呼吸。
上善若水:陈稀朗,没人的时候,问问自己的心,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陈稀朗没有回答林岳阳。
自己要的是什么?一个相爱的人,与之共同度过的每一天。这就是他想要的,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和大街上的每一个人差不多。
这样的生活,楚良给不了,而林岳阳,永远都是一个梦……
所有人都在忙。电话、传真、电脑、数据、表格……感谢忙碌,感谢工作。稀朗从早到晚,没有时间理会楚良沉闷的脸,或者说,他强迫自己忙得理所应当。
来了就低头工作,中午在食堂与大家随便扒拉口饭,匆匆上楼,继续工作,直到下班。打声招呼,一划拉一片,个别人的表情,忽略,再忽略。
高桥英司已回公司,在食堂碰上过两回,稀朗头也不抬地加快进食速度,偶尔偷瞟一眼,高桥英司,一人,独坐一隅,高处不胜寒!
还是会莫名的心痛,即使他冰冷的模样依旧不讨人喜欢,这个也得忽略,再忽略。
一回神,与楚良的目光不期而遇,稀朗一阵发慌。

第二十四章

高桥英司一回公司,就开了个主管会议,楚良的几组提案均被驳回,要求重新制定。并在全会上,楚良又成为第一个遭到批评的中方主管,据在场人士透露,很失颜面。
楚良已经沉默了两天,整个部门也沉默了两天。
回去的路上,豆丁对稀朗附耳道:“看来,你的夺命剪刀脚先报应在咱们头儿身上了。”
稀朗不悦地:“你别乱盖,高桥英司不是那种人。”
豆丁没趣地嘀咕:“去了一星期,倒培养出感情来了?”
看着稀朗圆睁的双眼,豆丁赶紧收了声。
为了重新制定方案,楚良只好加班。其余几人屏声静气的走了,稀朗磨磨蹭蹭地还在收拾东西,支起耳朵,听着那端键盘上气闷烦躁的噼里啪啦。
这边改着方案,那端准备下班,楚良瞟着,键盘敲打得更加铿锵有力。然后,目送着稀朗的背影,果真,果真,还是,走了,看都不看一眼。
啪,整个键盘被掀翻,委委屈屈地吊在那里晃悠着。
一连几天了,除了工作,什么话都不讲,陈稀朗,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继续工作,想起昨日早会上高桥英司当着那么多主管严厉的指责,工作那么久,包括在日本的两年,他都没有这样栽过,虽然这次方案的确很重要,可那也是他花了几个星期的心血,即便不符合你高桥英司的准则,也不能这样的不留情面,楚良恨得牙根痒痒,真后悔稀朗那一脚怎么就没再彻底些。
望着电脑,越发的大脑当机,怎么改?高桥英司不好糊弄,他在技术上的专业一点不比那些工程师差多少。天啊,稀朗至少有一点说的没错,这个高桥英司就是个扫把星。
空气里,咖啡浓郁的香气,还有,烤鸡翅、炸薯条,还有……稀朗无可奈何地笑脸。
楚良故意地:“走了干吗还回来,没劲。”
稀朗一翻白眼:“我觉得也是,那好,我走了。”
一把扯住,楚良的眼里分明是:你敢。
稀朗的眼里却是:你看我敢不敢。
妥协,几乎是同时的,彼此相视,春风一笑,冰释前嫌。
有些话,稀朗还是没有说出口:疼你还得疼,可……约定还是要遵守。
有些话,楚良也是没有说出口:这样的你,是不是意味着,那个约定作废了呢?
喝着他买的咖啡,吃着他买的薯条,方案改得顺畅起来,楚良渐渐进入工作状态,偶尔看看那边聚精会神网游的人,依旧是令人心动的清俊,虽然手缝间插着几根薯条,心里却是安安的,暖暖的,这种感觉,真好。
吮吮手指,望望那边忙于方案的楚良,稀朗不动声色地招呼着刚刚上线的林岳阳。
朗朗月:嘿,吃饭了没有?
上善若水:我还在工作。你呢?好像今天心情不错。
朗朗月:凑合,我在公司里,陪……他……加班。
上善若水:怎么,和好了?
朗朗月:谈不上,我们毕竟是最好的朋友,他最近也很不顺,挨了老板的训。
上善若水:所以,你心疼了……
朗朗月:就算是吧,看到他难过,我自然也难过。
上善若水:看来,你们的感情真挺深的。
朗朗月:可,感情分很多种,我心疼他,并不意味着还要这样没有结果的爱下去。
上善若水:恩,好像没那么混乱了。
朗朗月:不好说,毕竟我们还整日见面,我在努力的“换心”……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复,又等了半天,问了几声,虽没有下线,林岳阳却一直不回应。
估计又忙去了,不是说还在公司嘛,稀朗关闭对话框,无聊的开始游窜在各个八卦新闻里。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走来,脚步很轻,呼吸很平稳,站在两台电脑的中间。
还是加班的人较为机警,马上有了反应,脸色微变,起身行礼:“高桥会长。”
另一个正懒洋洋地翻看着本年度健美大赛的图片,滴滴嗒嗒地流着口水,留恋在一张张精壮俊美的肌肉男上。猛听到隔壁楚良的行礼声,心思跌落凡间,定睛一看,高桥英司不知何时,天神下凡,轻蹙俊眉,站在自己的电脑前。
眼神碰撞间,稀朗已然落了下风,面红耳赤,忘记了应有的行礼。
高桥英司转向楚良说了几句,神色冷然,语气低沉,楚良抬眼看了看稀朗的电脑,不再作声。
稀朗苦不堪言,又把楚良拉下了水,这个高桥英司,当真是个鬼,走路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奇怪,他来这里干什么?!
楚良手指电脑,在为高桥英司解释新的方案。可高桥英司……稀朗眨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家伙居然在盯着楚良看,眼里有股微微的怒气,一个方案嘛,用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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