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再说爱

楔子
我生活在黑暗之中，而你暖似朝阳。
数到三，我们是错身而过，还是紧紧纠缠？
我不能说爱，而你不愿说爱。
闭上眼，烟花绽放是死亡？还是重生？
无论如何，天亮再说吧。──褚少风
除了爱情，我都奉陪。
至於爱情……天亮再说。──皇天华
＊＊＊ ＊＊＊ ＊＊＊
目标起身，他也跟著起身。
目标转身往里间走去，隔著一帘薄纱，他走向目标的位子。
目标想起有东西没拿而转头，他回头想确认目标已进洗手间。
目标的回头让他低咒。
左方－他来的方向－走来端著两杯热饮的服务生，右方是目标缓步走近的身影。
他只能弯过目标位於转角处的位子，方向调整为洗手间。
昏黄的灯光，他和他即将错身而过。
略为狭窄的走道，两个高大的男人，步步接近……

－０１
褚少风坐在咖啡馆中一处隐密却又能掌握全店动静的绝佳位置，边翻阅手中的书面资料，漂亮有神的双眼若有似无的注视著前方不远处的斯文男人身上，完美的唇型勾起迷人的弧度，全身散发出势在必得的自信和霸气。
「我找到你了，宝贝。」
低沉磁性的嗓音，流利标准的英式英语，刻意压低的音度，宛如情人在耳边的低喃，浪漫动人。
他啜著热腾腾、香气浓厚的黑咖啡，入口後的甘醇萦绕鼻息，久久不散。「品味真好，可惜我还是喝不惯苦涩的东西。宝贝，谁会想得到呢？公务员的外表，斯文不带侵略性，但做出来的事却是要人命。躲得真隐密，可惜还不够。宝贝，你不败的传说即将要结束了，真好奇你失败时的表情。」眼神一转，漂亮的眼睛燃烧著冰冷的火焰，奇异魅人。
那端，斯文男人收拾起东西，转身走到柜台结帐。带著无框眼镜的脸彷佛注意到噬人的视线，又或者只是习惯性、无意识地朝四周观望。随即服务生的话语让他斯文白皙的脸庞微微胀红，害羞地推了推眼镜，腼腆的摇头，有礼的点个头後就走了出去。
褚少风有些讶异，低头看了眼资料，「二十八岁的男人，居然还这麽腼腆青涩？不会找错人了吧？」那像极了大学生的气质，使得褚少风无懈可击的五官微微皱起，要是找错人，那可就麻烦了。
接下来几天，褚少风每日都到咖啡馆守株待兔。
根据资料显示，这个叫博书宇的男人生活十分地规律，最常待的地方除了他的公寓，便是距离住处不远的这间咖啡店。
第七天，褚少风算是见识了何谓『规律』的生活，就如资料所言，除了公寓就是咖啡店，偶尔会到对面公园坐坐，去超市购买日常生活用品，博书宇的生活圈简单到了乏味的地步。
他想，如果组织的情报无误，那他随身的笔记型电脑，应该就会有他想要的东西。至於他的公寓，褚少风早已经『拜访』过了，摆设十分简洁、一目了然。和绝大多数单身男人一样乾净到近乎全新的厨房，单调的冰箱，看得出过於洁癖的客厅和浴室，以及整齐到令女人自叹弗如的卧室。
褚少风猜想，他在军中的生活想必一点也不会感到不适应，包括他五点起床、吃早餐，晚上九点一定熄灯，上床睡觉的绝好习惯。
乏味的男人，单调的生活，难怪他没什麽朋友，和同年龄层追求刺激变化的人不同，博书宇已经提早步入了老年人的生活。
不过，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的书房，汗牛充栋的书量、五花八门的书类，丰富到许多人一辈子读也读不完的程度。他随便从中抽起一本，都可见到他以隽秀字体所写下的眉批，由此可见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曾经过他专注的阅读。有些甚至还翻阅了两、三遍，书末的空白页详细的纪录翻阅的时间。除了书架上的，书桌旁堆叠著两箱尚未开封的新书。不算大的坪数，却被置入了令人头昏眼花的书量，看得出博书宇运用空间的能力。
褚少风虽然无法相信有人可以把自己的生活过的如此乏味，但更多的是欣羡。
在他的世界，追求速度和准确度，无时无刻都在生死之间游走。作为一个杀手，他所要承受的，不只是一、二个小时的渲染紧凑危险、充满刺激感的电影，而是没有尽头的生死拔河。对於这样的生活，他其实早就厌倦，故而欣羡博书宇的惬意。如果不是任务在身，他挺想交个像他这样的朋友。
可惜，他们注定了不能是朋友，等到任务结束，也是博书宇和这世界永别之日。
褚少风习惯性的勾起笑容，掩饰掉心中真实的感受。也许该采取行动了，再拖下去上面也会不高兴。
目标起身，他也跟著起身。
目标转身往里间走去，隔著一帘薄纱，他走向目标的位子。
目标想起有东西没拿而转头，他回头想确认目标已进洗手间。
目标的回头让他低咒，左方－他来的方向－走来端著两杯热饮的服务生，右方是目标缓步走近的身影。他只能弯过目标位於转角处的位子，方向调整为洗手间。
昏黄的灯光，他和他即将错身而过。
略为狭窄的走道，两个高大的男人，步步接近。
就在此时，斯文男人为闪避突然端著热饮起身的女客，撞到了和他擦肩的男人。
女客一个脚步踉跄，热饮全数招呼到那个被撞而後退几步的男人身上。
霎时，所有动作静止，时间冻结，观众的心情有些复杂，不晓得焦点应该放在那个完美得宛如国际名模的男人身上，还是事情的发展？
「对不起……」那名女客俏脸微红，愧疚又惊豔的盯著褚少风。
纵使心中有无数咒骂，他还是未曾卸下招牌笑容，「不要放在心上，我没事。」
那名女客上前还想说些什麽，褚少风却无暇注意她，只想回饭店处里这身狼狈，而且他不想引起博书宇的注意。
岂料，地板上的水渍未乾，他过急的脚步一滑，偏偏他又不能做出太引人注目的反应，只好认命的闭上眼，等著自己再一次成为焦点。想不到没等到笑声，却等来了温热的体温，他警觉又疑惑的睁开眼。
在今日之前，褚少风发誓他绝不相信自己居然会因为一双眼睛而失神。
那是一双深邃的墨黑色眼眸，温柔沉静的像春风，一眨眼，又如神秘未知的黑洞，散发著巨大的吸引力，令人无法抗拒的被吸引。而他的确被吸引，这样无预警的对视，让他跌入了最美、最神秘的两潭深潭之中，久久无法自己。
「先生，你没事吧？」
直到博书宇担忧的低唤著他，褚少风才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的腰间多了一双手臂，而自己正双眼发值得盯著手臂的主人瞧。
此时此刻，他的脸瞬间胀红，他简直想就地埋了自己。
迅速地离开男人的怀抱，褚少风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他说的又急又快，如同他的心跳。
博书宇推了推镜框，「我认为你的伤最好尽快作处理会比较好。」
「我会的，谢谢你。」重新整理过情绪，褚少风给予一个完美的笑容。
「先生，我们非常遗憾，请问我们可以为您做什麽呢？」赶来处理的主管，找到插话的机会连忙出声。
「麻烦帮我叫辆计程车。」
「等等。先生，这附近有间诊所，几步路就到了，先去做个简单的处理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过去，那位医生医术非常好、人也亲切，处理烫伤应该难不倒他。」
褚少风微愣了下，本想拒绝，但又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於是笑著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希望那个亲切的医生不会觉得我们小题大做。」
博书宇又推了下眼镜，认真地看著他，「即使是小伤口，若是不做适当的处理，也可能造成不好的後果，我是这麽觉得。能帮上你我感到很荣幸，走吧，先去整理先生的东西。」
褚少风又愣了下，「不如分头进行吧，你也有东西要收吧？到店门口等我就可以了。」
「好的，就照先生你的意思。」
褚少风眉梢轻扬，真是个够古怪的家伙。

天亮再说爱－０２

烫伤的部位是左臂至後腰，包扎完从诊所出来，褚少风自嘲地看著自己受伤的部位，「我现在才知道，热茶的威力有多惊人，我的呼吸还是浓浓的伯爵香气。」
博书宇温柔的笑著，「幸好没有大碍，医生说只要好好照顾，勤加换药，并不会留下伤疤，否则就太可惜了。」
褚少风好笑的看著他，「无所谓吧，男人有疤不是一件很威风的事？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子，一点小伤就像天要塌了似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想无论男女，都应该要好好珍惜自己才是。」他顿了下，犹豫地开口，「如果你不赶时间，请容我冒昧地邀请你到我家来坐坐。嗯……是这样的，我刚好有几件全新未拆的衣服，我们的身材差不多，你应该穿得下。请问你方便吗？」
到家里？这不又是个好机会吗？
褚少风看了眼自己只披外套的狼狈模样，耸耸肩，「如果你不怕引狼入室，我也没什麽好怕的。」一语双关，带著试探。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褚少风跟在他身後，近距离的打量这个对待陌生人过於亲近的斯文男人，如果不是他眼底的真诚和无懈可击的诚恳，那样有著温文气质的男人，怎麽看也不像是心机城府极深的男人。他还以为是否是自己的身分曝光了，他想请君入甕。
比自己稍高半颗头，却比自己还瘦削的身材，加上温和的笑容，过於泛滥的好心肠，加上说得一口大道理，不用说，这男人就是大家口中的滥好人，酒肉朋友口中的『好兄弟』，女人口中的『好朋友』。不够有型、不够男人，全身上下没有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优点，除了那双深邃的黑眸。
这样的男人，没有异性缘是正常的，但其实他才是最值得信赖的那个人。他的好不是一时之间就可体会的，他的好禁得起时间的焠鍊，那些在大众眼中驽钝、纯朴的特质，总有一日会成为所有人所渴望而再也得不到的，因为那代表曾经纯真的自己，还没被社会污染之前的快乐。
褚少风不无可惜地笑了笑，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硕果仅存的男人，恐怕等不到被喜欢的那一天了。
博书宇领著褚少风走上楼梯，打开门，点亮灯，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拖鞋，「请进，随便坐……」
「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他调侃的抢白。
博书宇不以为意，「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想喝什麽？果汁还是水？」
「有没有酒？」
博书宇皱了眉，「有的，但不建议你喝酒，下次伤口好了，再请你喝吧。当然，要是你非常坚持，我也不会拒绝你的。」
褚少风笑了笑，「来杯水吧，你都这麽说了，我也不会不识相，这是你的地盘。」
他转身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出来，「我去拿衣服，你可以看一下电视。」
褚少风接过水杯，「你对谁都那麽好？我们算得上是陌生人耶。先生，没有人教你『人心险恶』四个字怎麽写吗？还是你真的没遇过坏人？」试探是源於心底对人性的不信任。
博书宇笑著往房间走去，「缘分吧，不过我也算幸运就是，还真从没被坏人伤害过。我觉得缘分很珍贵，我很珍惜和每个人认识、相处的机会。毕竟，这世上有六十亿人口之多，来自天南地北的陌生人，彼此之间要擦肩而过的机率都微乎其微，那麽能够说上一、两句话的难得缘分，怎麽可以不好好珍惜？」
褚少风听了他这席话，说话时的诚恳口吻，要是从其他人嘴里听到，他肯定是大笑不止，但可能是被他那双眼里的真心感动，安静了下，方才扯出个笑容开口，「和大多数人比起来，没被坏人伤害过的你，真的很幸运。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好心有好报吧。」
博书宇红了脸，拿衣服给他时，还不好意思的不敢直视他，「喏，浴室在……」
「不用了，都是男人，换个上衣而已。如果你不好意思，可以回避一下，我是无所谓。」褚少风直接打断他的话，调皮地眨眼，对他羞涩的反应感到相当有趣。
对於他的取笑，博书宇并不放在心上，「那你换衣服，我帮你叫计程车。」
「这麽急著赶我走？这是你的待客之道？还是……」褚少风看著自己半裸的上身，「怕把持不住自己，迷上我这个大帅哥了？我可不接受一夜情喔。」
博书宇脸皮极薄，听了他轻薄的话语，不免又胀红了脸。
他懊恼又严肃认真地直视褚少风双眼，「先生，我没有要赶你的意思，只是怕耽误你的时间。我对你没有任何冒犯的想法，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误会，我向你郑重的道歉。」
褚少风见他越焦急认真的想解释清楚，就越想逗他，是以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你都是这麽毫不留情的拒绝别人，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看不起同性恋？看不起喜欢男人的我？是不是觉得我们这种人特别恶心？」
博书宇先是瞪大眼，有些不知所措，末了懊恼地道歉，「不，我没那个意思，是我不会说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很抱歉伤害了你，但我绝对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我觉得爱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它不该被局限，有条件的爱情就太肤浅了。在爱情面前，所有人都该被祝福。先生，我不觉得你恶心，请你相信我。」
褚少风眨眨眼，小心翼翼的开口，「那麽你也有可能喜欢上我罗？」而其实他心里早已笑得差点控制不住神经，装不出现在这副可怜模样。
这个男人实在太有趣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这麽老实单纯的男人，褚少风觉得这种人没被社会淘汰，还真是奇迹。
博书宇再次红透了脸，完全不晓得该拿这个问题怎麽办？要如何回答才能有礼貌又不伤人？这实在太难了，这麽短的时间内要谈论到喜欢，很少人的进度可以如此超前吧？
他想了又想，小心地拿捏著尺度，「我想，我现在无法给予你一个适合的答案，对我而言『喜欢』并不是那麽简单，它要考虑太多因素，我比较习惯顺其自然，等待缘分到来，不晓得这麽回答，你可以接受吗？」
褚少风听完赶紧低下头，免得让他看见『龟裂』的伤心脸孔，「那你有可能喜欢上男人吗？」
「爱情有无限的可能性。」他咳了下，转移话题，「说了这麽久，我有些渴了，我先去喝杯水，你看看电视吧。」
褚少风看著他近於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边的冲动就快要忍耐不住，只好拿起摇控，按了电源，然後就再也控制不了的放声大笑。
大概是笑得太过夸张，博书宇匆匆地跑了出来，「怎麽了吗？」
褚少风抑止不住地抱著肚子，边擦著眼泪，边说道：「这实在太好笑，我快受不了了，肚子好痛，啊！我的伤口……」
博书宇先是错愕地看了眼电视，不解地回头看著狂笑不止的男人，本想开口说些什麽，後听见他喊痛，出口的话只剩关心，「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动到了伤口。」
「没事就好。」
褚少风随手关掉从头到尾没有仔细看过一眼的电视节目，「都快八点了，时间过的真快，我是该回去了。」
「那你等等，我帮你叫车，才不会下去吹风、等太久，快冬天了，天气是愈来愈冷。」
褚少风安静地等他打完电话，「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刚才听医生小宇、小宇的叫，你真的叫小宇吗？」
博书宇笑容十分温柔的摇头，「我叫博书宇，博士的博，书籍的书，宇宙的宇。小宇是医生把我当成孙子，比较亲腻慈爱的叫法，不过我也有朋友叫我小宇，只是很少。大多数人都叫我书宇。」
「那我可以跳过博先生这拗口的叫法，直接叫你书宇吗？」
「当然可以。」
「那轮到我自我介绍了。我叫唐安礼，唐朝的唐，平安的安，礼貌的礼。中文很绕口，我比较习惯朋友叫我的英文名字，亚伦。你也叫我亚伦就可以了。书宇，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你那位亲切的医生知道我无法自己一个人完成换药的动作，特别要我回诊，还说会请漂亮的女孩帮我换药，羡慕吧？」
「你受伤的地方主要在背部，医生会担心是正常的，今晚你最好趴著睡。」他看了眼时间，「计程车快到了，走吧，我送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