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约----猫锦
  发于:2009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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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麦尔飞奔出去。
亡灵殿的外殿,追上去的路西法看见萨麦尔一个人静静站着,有些失神,走上前,看见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法阵。路西法暗暗惊讶,这么大的规模……不对,这是叠加的效果——在原本遗留下来的法阵上追加了另一个法阵。这十七道咒符是……时空追踪吗?路西法想了想,走到法阵中央。
“沉默的大地君王,
通晓万物变化之理的……”
路西法张开魂眼,法阵在他的视野中分解开来:原先的那个是很罕见的一种阵型……是捕捉,后来追加的这个是……”
骤然间,他胸中剧痛,魔音四起。
“沉睡在异次空间的魔神,在黑暗的引导下穿越时间的阻碍……”
弥赛亚……顷刻间脑海中电光一闪明白过来,路西法急喊道:“弥赛亚!”
“飘流於世间的灵魂、游走於人界的亡者,皆依循自然之理回归至死者之地。
迷惘及困惑,憎恶与悲伤,将在光的道路上消失无形。
复仇者以自身鲜血为誓,传承幽暗之力。
……”
“弥赛亚!”路西法魂飞魄散,全身的血液如同在瞬间冻结,根本不做思考便唤出骨玉骤然往法阵中央一插,新的十七道咒符从法杖出发,辐射开去覆盖了整个法阵。紫色的强芒从法杖下暴涨,升起,包裹住中央那个人。
“路西法!”萨麦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刚一冲上去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撞飞,魔法爆破后,法阵中央空空如也,只留了一个小小的裂纹。
“全都是混蛋!”萨麦尔爆发出一声怒吼,狠狠一拳撞上地面,血花四溅。
片刻之后,外殿变成一片焦土狼藉,萨麦尔才好不容易从暴怒平复回来,他咬牙切齿地走到法阵中央,愤然到:“大不了死光……”
然后他单手按住骨玉权杖留下的那道裂纹,又十七道咒符发散开去,萨麦尔刚要启动法阵,轰鸣声便从天而降,地面四分五裂。随着一道淹没视野强光,魔法爆破直接撞到他身上。他眼前一黑。
“要昏也不是现在!”昏昏沉沉之间一股大力直接把他揪起来,一摔几步远,他勉力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
路西法怀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神色有些……疯狂。
“他……”萨麦尔喃喃道。路西法将那个人的脸紧紧抱进怀里看不清楚,弥赛亚,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不停发抖的安苏,安苏两手死死地抠紧他的腰,蜷缩在他的怀里,全身都浸了血。路西法抱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一手按住弥赛亚胸前旧伤的位置,吼道:“你看着干什么!”
萨麦尔一抖,飞扑过去,立即开启生之治愈和圣光回复。他一只手按在路西法的手上,黑紫色的魔神咒印已经顺着他的手在往他的手臂上爬升,萨麦尔急出一身冷汗。他看见那妖冶的图腾已经从弥赛亚的脖子上伸展到了侧脸,额头,并且他在止不住地流血,人已经陷入了昏迷,血从唇间溢出,胸前的伤口也汩汩地冒着,顺着他垂下来的手,绵绵不绝地淌成了一条血线。
萨麦尔有些搞不清状况,接触到路西法的肢体冷得像一块冰,肌肉也像僵死了一样浑身硬邦邦的没有动静,眼神一片苍茫的空白又好像是什么汹涌的浪潮满满地淹没着……他想,也许这个人真的不是他能懂得的,他现在彻底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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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疲力尽地退出寝殿,萨麦尔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零件都叫嚣着要罢工,现在他只想昏睡过去,可是忍不住他又往门里看了看,路西法,维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沉睡中的人——三天两夜,他就没看过其他东西一眼。萨麦尔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力损耗过度,傻掉了。
“萨麦尔。”有人从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服。
“殿下。”萨麦尔转身,看见安苏,心头一热,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满了他的眼眶,他心怀感激。
“弥赛亚他还好吗?”安苏的声音软软的,带着轻柔的悲伤。
“没事的,他已经醒过来一次了。”
安苏伸手去推门,萨麦尔拉住他道,“陛下在他旁边看着,不要担心。”他回头看着萨麦尔的眼睛,片刻后,点了点头。往门里看去,路西法似乎对着弥赛亚的脸俯下了身去。

第三十一章

路西法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坚持把那个人搬到了他的永生殿,好像这样他才觉得安全。现在,他只是坐在那里,似乎自己在专注地看着弥赛亚的脸,似乎在回忆过去的事情,似乎又分析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好像,有谁在握着他的手,路西法转过视线看着自己的手,一只苍白细长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修长的手指,指甲齐整偏长,消瘦和苍白,微微显现的骨节都透露着一种神经质的美感——像他自己的手,记忆里那个人的手丰润柔美,带着安逸高贵的细腻感觉——那是多久以前了?现在,那手背上缠绕着紫黑色的咒印,刺眼的妖娆。他反手握住,捏了捏确定真实。
“呵。”十分轻软,有些无力的哼笑声,路西法顺着声音抬头,弥赛亚偏着头,正眯眼看着他。路西法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地盯着他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
弥赛亚就这样让他看着,过了好久,忽然又哼了一声,路西法一怔。弥赛亚向他示意,说不出声,用口型会意让他凑过来一些,他有话说。愣了愣,路西法靠过去俯下身,把头凑近他的嘴唇。
弥赛亚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嘴角,他移动了一下头部,将嘴唇轻轻印上了路西法的脸。路西法又僵住不动了,于是弥赛亚开始缓缓挪动,嘴唇贴着他的脸滑动着,脸颊,嘴角,然后轻轻含住了下唇,慢慢地,慢慢地吮吸着,路西法一动也不动,对方温热的呼吸一点点地抚过他的脸,撩动着他的感官。没一会,他吃力地靠回枕头,微微地喘着,小小的动作就让他筋疲力尽。路西法忽然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冷声道:“快死了的人不该安分点么?”
弥赛亚轻笑着看着他:“人快死了的时候才总想攫取多一点。”
路西法注视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点点头:“好。”猝然之间,他垂下脸吻住了那噙着浅笑的嘴唇,气势极其凶狠动作却格外地温柔,恰到好处地捧着他的头,辗转地亲吻,由浅及深。他吮吸得很轻柔,间或技巧地舔咬带来致命的刺激,此时弥赛亚就顺从地发出轻轻的一哼,梦幻的声音里掺了些鼻音,像是痛楚,又像是享受——很特别的魅惑,轻而易举地让人迷醉。
像下了一场夏日里的急雨,雨水急遽降落似乎有一种势头要带来滔天的□洪水,但渐渐地,不知不觉地,雨势又婉转地收回。吻由浓转淡,两个人轻轻地摩擦着四片嘴唇,传递着似真似假的脉脉温情。
“你要说是这个吗?”路西法放开他,看着那个人靠在枕头上不住地喘息着,露出了有些难得一见的笑意,尽管是恶劣的笑。
“差不多……呵,”弥赛亚像满足了的狐狸一样眯起了眼,“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路西法抬了抬长长的眉,“嗯?”
“安苏……是什么颜色的?”
“呃……”
“我是说,卵的颜色。”
“……”路西法移开了视线,“银色。”
尴尬像蛛丝般在空间中蔓延。
弥赛亚清咳了一声,“那挺好看的。”
路西法耳根一热,立时转过身去,走到门边时硬邦邦地说了一声:“你给我好好休息。”然后迅速走出了寝殿。高高的木门发出一声轻轻地“喀嗒”合上了,弥赛亚闭了闭眼,短促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路西法关上门,靠在门上静静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已是满眼肃杀。
七重殿觐见大厅上,龙骨殿长老、大祭司,还有各部首领,胆战心惊地候在各自的席位上,路西法走进来时,所有人都恭顺地伏下头,一时间诸座屏息凝神,鸦雀无声。
“没人有什么要说的吗?”魔王陛下说得平淡,而每个人却都暗自哆嗦了一下。
“没有人想说的话,我来说,”路西法坐在中央王座上,斜靠在一边,十指交握,眼睛缓缓扫过众人——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这次入袭,对方使用的是六芒禁术。”
座下一片抽气声。
“是暗黑系禁术——而龙骨殿,刚刚遗失了一卷封印之书——这件事,却没有人告诉我。”
“陛下,属下有罪!”贝利亚一步上前,单膝跪地,将六芒星权杖平放膝前。
“陛下,与贝利亚大人无关!”龙骨殿长老哗啦啦跪下一片,“是我们想先查清楚情况,没想到立即就……陛下,请赦免贝利亚大人!”
“那么告诉我,遗失的,是哪一份密卷?”路西法抬起手示意噤声,似乎看都不看一眼最前面垂着头的贝利亚,龙骨殿众人一片噤若寒蝉,瑟瑟发抖,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路西法点了点头,冷冷道:“好,我知道了。”说完拂袖而起,往偏厅走去。贝利亚握紧了拳,在他身后喊道:“属下请陛下责罚!”路西法仿若未闻,离开了大厅。
持续到如冰霜笼罩的会议结束,贝利亚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跪在地上,直到整个觐见大厅变得冷冷清清,他才恍然回神。贝利亚咬了咬牙,几步奔出龙骨殿,在去往永生殿的通廊上追上了路西法。
“陛下。”
路西法停下来,依然背对着他,等着他说话。
“《奥义》已经追回。”贝利亚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很好。”路西法冷然抛下一句话,就要离开。
“陛下!”贝利亚见路西法全然没有与他多话的意思,急急地冲上去拉住了魔王的衣袖,路西法遽然转身,冷冷地注视着他。贝利亚对上他的眼睛,心中剧颤,立即放了手,垂下头低声道:“请陛下责罚。”
“我不会责罚你。”
“陛下!”
路西法自上而下俯视着贝利亚,他看见的大魔导师,龙骨殿的主人,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孩子的模样,小小的身躯蕴藏着无尽的力量与决心,依赖他,信仰他。那紧握的细小的手,指缝间已经渗出血来,于是路西法叹了一口气道:“你只用告诉我,谁取走了《奥义》?”
贝利亚一惊,垂下的脸上满是慌乱,他咬住了嘴唇,半饷,已是满嘴的血腥味,他颤声道:“是……杜玛殿下。”
路西法眼神如刀,看了贝利亚一眼便甩手而去,冷冷抛下一句话道:“贝利亚,你让我失望了。”
“陛下!”贝利亚嘶声颤抖,他望着路西法的背影,声音都在哽咽:“是……”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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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
杜玛蜷缩着全身,靠在祭台边,努力想缓解伤痛。
“杜玛。”
神志有些不清的尸语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莎莉叶?”他挣扎着抬起头,莎莉叶正跪坐在他身边,伸手扶他坐了起来。
“你来得正是时候……帮我治愈……我差点就回不来了,本来还以为我隐藏得够好了。”
“治愈?”莎莉叶弯起眼睛,笑眯眯道,“那是我最不喜欢的一项技能——说真的,杜玛,你真不该活着回来。”
杜玛睁大了眼睛看着莎莉叶,“你,你是来……”
“我是来拿回《奥义》的,这是属于魔界的东西不是吗?即使偶尔被借走,但它最终是属于魔界的不是吗?就像殿下您,最终还是属于这里的,即使你复了仇,你又能去哪里呢?”莎莉叶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冷和狠毒,曾经那些天真无邪的笑颜此刻就像记忆里可怕无比的人皮面具,令眼前的这个永恒的月之少女如同最恐怖的恶魔。
她自然地甜美地笑着,“路西法要对你动手了,你可不能泄露任何事情哦。”
“我明白。”杜玛剧烈喘息着。
“不,你不明白。”莎莉叶晃了晃小巧玲珑的手指,“只有尸体不会说话,你忘了吗?喀撒林族的最强驭尸者?”
“莎莉叶……”
杜玛良久地凝视着她的脸,那笑容一成不变,怎么看起来就是如此不同呢?
“我没有对你说过——我很久之前就想,一旦有这一天,我希望自己死在你手上。”
莎莉叶笑笑,摸了摸他的脸,“那么你能如愿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杜玛忽然笑了,一边痛苦地咳嗽着,几乎把内脏的碎片都咳了出来。他不等莎莉叶回答就继续道,“因为你像一个人,她叫茵陈,你没有见过她是吗?你见过她就明白了,我喜欢你是因为她。她死了,她和我一样爱我哥哥,可是却和我哥哥一起死掉了,和整个喀撒林族的王朝一起死掉了。我从此一无所有,我和哥哥深爱着的凤凰城,就这么毁灭在一个人的怒火之中的镰刀下——那屠城的血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赶到看上一眼。莎莉叶,我所作的都是为了向那个人复仇,就算我喜欢你,也是因为茵陈……”
莉叶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
“我所作的都有回报,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呵呵……”杜玛笑得几乎缓不过气来,“可是你呢?莎莉叶,你永远都是在白日做梦——你永远得不到他,萨麦尔他……”
“喀嚓”一声脆响,莎莉叶眼神森冷地捏碎了杜玛的颈骨,她冷冷道,“死亡会让一些人失去勇气,变得惶恐。杜玛,你一辈子也没有说过这么多废话。”月之少女起身,指甲一划,从杜玛的腹腔中取出了密卷,啧啧叹:“放在这种地方,恶心死了。”莎莉叶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手,看着衣裙上那染红的一片暗色,咧嘴露出了一排齐整细小的白牙,格外纯真可爱,“还是这样子好看。”
随着莎莉叶轻盈的脚步声远去,地宫陷入死灭的寂静。慢慢地,隐藏在壁龛内侧的喘息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带着濒死一般的深刻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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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听这些,”路西法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扫视一眼座下一片汗出如浆的祭司长们,“我所要知道的是,怎么样治愈。”
“我来告诉你,”萨麦尔跨进门,端起双臂,斜斜往门柱上一靠,“没可能。”
“我不管你说可能还是没可能,”路西法骤然站起,目光锋利地射向萨麦尔,“给我把那些该死的咒印去掉!”
“我不得不提醒陛下,陛下在失去镇静。”
“我认为我非常镇静。”路西法冷冷道。
“陛下应该明白,那些咒印是不可能去掉的,魔神已经与他完全同化了,上古的盟约现在约束在他身上——这不是魔法伤害,如果是上一次的‘魔神盟约’还能说有可能,但是这次,这次是‘复活’,魔被复活了,陛下。”
路西法静静地立在那里,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目光也并没有落在任何一处。萨麦尔叹息一声,眼神示意众人退下,祭司长们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大殿。萨麦尔陪着路西法站了一会儿,然后又摇摇头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回头说道:“他是圣子,魔神的力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的……只要不动用任何一种神力就不会引起崩溃。”
路西法无声地静默着。
“陛下。”萨麦尔走后不久,安士白由风窗飞入,轻轻降落,俯身在路西法足前,“按您的吩咐,压下了第一、二狱的军报。”
“怎样?”
“白帝兰丹,焚城了。”

第三十二章

在弥赛亚心里,魔界的都城是永远的白帝兰丹。在安息地的心脏上的白色王城,终年充斥着安息的香气。
堕天的第一年,他们落到了这里,那时候的路西法伤重昏迷,一直不醒。白帝兰丹作为一个偏安之都,凭借着安息地的天然魔障,安逸地躲避着战火,在此静静地舔舐伤口。
白色寝殿是仿照大小撒拉弗宫建成的,周围是比圣地秘境还要繁盛的安息花海。在这里的每一天他们离得如此之近,他可以照顾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悄悄亲吻他。后来路西法醒过来,即使不愿意,他依然全天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偶尔,非常稀少的偶尔,他们会聊聊天。弥赛亚已经非常满足,满足到甚至自私地希望着路西法永远不要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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