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火(上)----六月八日双子
  发于:2009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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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报复了这个人以后,心中不是快感不是开心不是解恨,什么都不是,失落吧,看着眼前的他失魂落魄,自己也跟着失落。
不是很怪吗?姐姐——
很怪——
宁愿从没恨过这个人,真的,姐姐你为什么在16年前给我使了那样的咒语?为什么?因为你没法去恨所以想要别人代替吧,可是我真的不想把这个恨延续了——

56、恶魔

翁凯森一把捞住翁士博胳膊:“走吧。”他决定在这次战役中首先退场,因为赢家的他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因为赢家的心情和输家一样疲倦。
到此为止了,毕良。
翁士博把胳膊从翁凯森的手中抽出,露出微笑,那笑不是对自己的舅舅,而是对毕良,他血缘上的父亲,那是恶魔苏醒般的微笑:“爸爸,你想抛弃我了对吧?和以前一样?”
男孩的话猛的震醒男人,毕良张开干涸的嘴唇,语言到了嘴边也失了血色:“我——不是——。”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如果知道,他一定要让儿子获得幸福,就算拼了这条老命。可是,他该怎么对这个孩子说,说爸爸不是故意的,因为他不知道,难道——‘不知道’就是一个合理的借口吗?!
“那是什么?”男孩不知何时手已经缠上男人后腰,令旁边的两位大人看得心惊肉跳。头向男人的耳边转去,低声:“还是爸爸不喜欢未成年人的拥抱?我可以等——。”
翁士博收敛面部的恶意,脸上换上天使的面具,笑得天真笑得纯洁,好像刚才的话出自谁的口也绝不可能出自他的口。目光在毕良乍红乍白的脸上游移,寻找他最想见到的效果。
我爸爸是谁?
他死了!
那他是谁?
不是说死了吗?!
每每问到父亲,向来慈祥的姥爷总是暴跳如雷。而在姥姥的口中,父亲是一个十足的烂人——他贪婪他虚伪他狠心他绝情等等等等。如果他的父亲真是这样的人,死了恐怕对谁都是一种合适的存在。
有些事,最好永远都别知道真相,真相比谎言更残酷。但是真相又好比埋在底层下的化石,总有被挖掘的一天。见过父亲的相片夹在妈妈的日记中,可以看出,它被小心的呵护过。
妈妈爱那样的父亲吗?
爱?!恨都恨不过来!
舅舅这样回答自己。
不对,妈妈她一定在深深的爱他,见过照片就知道了。因为,相片上的那个温柔,一个人要是被那样的温柔包围过,一定会爱上他的。
很多事,知道真相的人在装迷糊,像姥爷,知道谎言的人真的在糊涂,像舅舅。而介于两者之间的自己却是不清不楚,像自己的身世。
在姥爷的庇佑下,生活也算无忧无虑,可,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孤单,孤单,在欢声笑语中、在其乐融融里、在眼光明媚里;在决然一身时、在漆黑深夜里、在天马行空的梦中,它无时不在、无刻不在。只有拿出这人的相片看上一看,才能驱赶心中的那一份寂寥。
永远不知道内心从这张相片上获得了怎样的抚慰,或者是一个男孩无知的渴望,什么呢?翁士博只知道自己在很长时间都是寂寞的,因为他缺少了太多太多的关爱,尽管其他人已经给予了他双倍的,可是他需要的只有一点点就足够填满。
直到,半年前,偶然知道爸爸活着的消息,他激动到发狂。和舅舅做了一笔交易,自己为他找出兽医,他带自己去见父亲。
于是,在那片夜尽管宁静,他却再也没觉得孤单——
月光下,夜色里,原来这个人就是他梦寐以求一见的父亲——和相片一样,除了年纪,什么都没变,依然温柔的轮廓、依然坚定的目光、依然干净的穿着,依然,依然,还好,他还是他,要不自己上哪里去认你?
这人简单如白纸,一曲钢琴就显露他的所有内心——善良、温柔、坚强、勇敢、单纯,还有才华。
原来这样,这就是他的爸爸。
比如刹不住的马力、比如勒不住的缰绳,比如他见到这个人,比如他呼之欲出的心脏——见到了就像被注入吗啡,一次是不够的,会上瘾。
当从贪恋他的味道开始,枪就已经走火了——
如果只把他当父亲的爱戴那就是天使,如果把他当作情人般的爱恋,那就只能当恶魔——
他已经选择作恶魔。
所以——
我不能叫你爸爸——
男孩看着毕良因痛苦折磨得不忍观看的脸,心里深深的一声叹息。拍拍舅舅的肩膀,早不把自己当成小孩的行为,心里确认自己成人的地位:“走吧。”
两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墓碑,和墓碑前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情,转身离开。
“等一下!”
清亮的嗓音,在寂静的上空差点划出一条裂痕。男人瘸着腿拼了命的跑过来,一把拉住男孩的胳膊,作出一个让全场人都吃惊的举动,把男孩搂进怀里,用低哑的声音说道:“士博,愿意和爸爸在一起吗?”
那刻,翁士博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怎么跳动的,又是什么感情迅速捕获了他——。尽管知道这人常有惊人举动,但是他这次还是被完全惊呆了,和普通的这个年龄的男孩一样,不知所措。

57、资格

翁凯森阴着脸破口大骂:“FUCK!你不要脸的想连儿子都勾引!”说不上来看见毕良拥抱翁士博,自己是什么心情,因为不知道所以更烦躁,而已经习惯用伤害来和这个人交流的方式,他早已学不会其他。
如中电击,一得瑟,毕良松开环绕的手臂,伤痛的望着近在眼前却在天边的儿子,应该在自己身边,撒娇任性顽皮的儿子,而他早已经失去了父亲的资格。
翁凯森硬生生的扯开两人。
翁士博什么都没说,这一刻和上一刻都让他觉得不真实,从没想过,这个男人原来是想和自己在一起的,没抱过这种奢望,所以不顾一切的抱了他,几乎是赌上全盘,不在乎全盘皆输的那样做了。会被恨的,那也无所谓了,得到就好,哪怕就一次也好——。
和你做父子吗?作你乖巧的儿子,成天听你父亲的唠叨和教导?!是这样吗?像一般的父子一样?而我对你,早已不是单纯的——。狠狠心,扯掉唯一挂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那只手臂是那么的温暖、那么舒服,忽略掉那人脸上的忧伤。强忍着回头的欲望,大踏步向相反方向走去。
翁凯森一言不发跟在外甥身后。对这小子莫名其妙的恋父情结,他比谁都清楚,比谁都厌恶,一定要阻止这小子的变态行为,为了他好,对,为了他好——!这是一个舅舅义不容辞的保护外甥。
砰!摔上门。
翁士博坐在副驾驶上,低头,比平时老实许多。
翁凯森看着不语的外甥,一副乖巧无害的样子,实际这家伙16岁就可以把整个地球翻个个儿。可以因为喜欢就去抱自己父亲的小鬼,没有什么事是他不能作的?!今天这样宁可憋屈着自己,也要强撑离开倒是很令人惊讶。你不是喜欢那个老家伙吗?!干嘛又逃跑呢?这样的狼狈就是逃跑嘛!
引擎启动,在嗡嗡的响声中,翁士博越发烦躁起来。车开了起来,突然看见后车镜中薄削的身影、不正常的跑动,对他来说每一步的跑都是艰险,他却不畏惧的追赶着车,挥舞着手喊着:“士博!士博!”声声撕扯翁士博的心。
“用停车吗?”翁凯森试探性的问到,却加速了汽车。
立刻转过身,透过最后一排的车窗望着渐渐变小的男人,心好像渐渐变疼,然后渐渐变钝,变硬,转回身,闭上眼睛,男人最后重重摔在地上的样子使劲使劲的刻在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58、逃避

“姥爷?”敲开门,翁士博站在门口,眼望这位把自己抚养长大的老人,欲言又止,突然打了退堂鼓。
翁辉轻扫了一眼最疼爱的外孙,只需一眼他已经把男孩的心事看透。逃避终归逃不了多远,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叹口气,拍拍沙发的另一边:“过来吧,小伙子。”
翁士博挪着步子,低耸着肩膀,像顽皮的孩子要去面对被踢碎玻璃的主人,忐忑的在距离姥爷稍远位置坐下。
“你见到他了?”翁辉锐利的盯着翁士博,被盯的翁士博只感到一股冷风迎面刮过,可以推倒一排楼房的级别。
低着头,两手交叉在一起,拇指不安的来回交替运动,蚊蝇般的小声:“嗯——。”音量虽小,回答却肯定。
“他知道了你的存在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花白了一头的翁辉自言自语道,这话不是说给外孙听,人老了,总是在反思自己过往的种种,对的,错的,应该的,不应该的——强迫那两个人分开是他今生最大的错误——
十六年前的那些——
在劝告润菲无效的情况下,翁辉把女儿锁在房间里,单刀赴会——
在一家高档的餐厅他见了那个勾引自己女儿的瘸子。
一瘸一拐的步伐一下子凸显出和这家法式餐厅的格格不入,穷酸的穿着更令人惊诧他踏进这家餐厅的勇气和无畏。接着是他不卑不亢的态度,好像作了充足的准备,下了必死的决心赶赴战场的士兵,有点愚蠢还有点执拗。在心里暗暗的把他讽刺个遍,批评的一无是处,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怎么能败给一个无名小卒?!
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残废而已——
首先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地位,拿出家长式的语重心长,语气尽量和蔼:“孩子,你和润菲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加重‘根本’的语气。
“既然我们能相爱就证明有一条通道是连接两个世界的。”他这么说。
震动,没想到这小子口才这么好,立刻恢复镇定:“说的很好听。”既然这样,没必要再客气了:“你认为你能给润菲什么呢?!金钱?地位?幸福?还是一堆的苦难?!”
良久的沉默,还是轻狂的年纪,就算有再成熟的思量,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考虑,一定只是一时的头脑发胀,很好打发。
等待半天,几乎快令向来以耐力见长的翁辉也忍受不住时,他才缓缓的开口,语调平稳,亮而不刺耳,清而无半点杂质:“我不知道那么长的未来,恐怕连老天都不知道,但是我已经预订好了座位,是双人席位,所以一定要有她在。”说的简单,没有半分华丽修辞,直截了当。
“我的女儿我很了解,喜欢新鲜的事物,如果当她有一天厌倦了贫穷的生活,想要和你分开,被抛弃的你不是很可怜?你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立刻换了战术,用迂回的,直觉告诉翁辉,这个少年的确有斤两。
“也许吧。”他说道,似乎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很多遍,也深深的被困扰过,沉重的口吻超越了他应有的年幼。接着是找到了答案的坦然:“爱就爱了,没必要为后悔买单。如果未来真的那么可怜,我也希望可怜的是我,不是润菲。”
如果不是自己的立场不允许,如果他不是一个贫穷的瘸子,如果他有更好的前途,如果——,相信自己会拍拍他的肩膀喝上一杯小烧,畅饮两天,因为,自己被这个少年的,很多很多,动容了。
但是,小子,上天不是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虽然你说的很好听,不过,还是想想吧,真实的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想从润菲的身上得到什么呢?!还是你想给予她什么?!孩子,好好想想,想让她幸福就放了她,你明白为什么——。”那天这么结束了谈话,没砸给他一堆的钱,那样的羞辱对这样的人太残忍,自己还是做不来。
他陷入长久的沉思中,连自己走出店门都不知道。那刻翁辉明白自己又打赢了一场硬仗,松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对了吗?
当女儿在最后的时刻用尽全力的呼唤那人的名字,叱诧风云、坚如磐石的翁辉心头某样东西动摇了。
现在面对外孙清澈无鱼嬉戏的眼眸,多年前的那次交战又回放了一遍,他突然确信——十六年前,自己真的错了,错的离谱。因为,这个世界不仅仅是由物质堆砌的,还有更多的感情为世界打着深厚的地基。
“你想回到那人的身边吗?”翁辉问。
男孩先快速的摇头,接着缓慢的点头。
翁辉已经明白外孙所有的想法,他说道:“我不会同意。”

59、照顾

学长推着轮椅到医院的门前停下,毕良两手死死扣住车轮。
“毕良?进去了。”学长用从没有有过的温柔嗓音说道,见过刚才的悲惨情景,没有人会忍心对这样的人言语粗鲁,生怕一个高音都会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师兄,我想出院——。”毕良低着头,看着各种影子投放在双腿上的绚烂和多姿,想借此平复心底的重创。原来自己给予自己最爱的人,不是幸福而是灾难,灭顶的灾难。在她痛苦难耐的时候,自己又是在哪里呢?!
恨我吧,恨我会好过些,你会好过些,我也会好过些,对你那么残忍的我,应该遭受全世界最残酷的惩罚。之前的种种,都是你的惩罚,对吗?
所以,我不悲伤,我不抱怨,我不怪谁,只弯下腰迎接属于我的狗头斩——。
所以,我不能躺在医院里享受不属于我的奢华。
毕良合上眼睛,嘴唇轻微张合,在悼念什么。感觉身前暗淡了下来,睁开眼,一个男子双手撑在轮椅的两侧,背对着阳光,看不清面部。但是他的声音却是忘不了的熟稔:“头好了吗?”
毕良不敢抬头,冷汗顺着脸颊的边端滚落而下,头仿佛冻僵在脖子上方,再也没有抬起的坚毅。就在他诺诺的怕到昏倒的时候。一只细长的手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的眼睛再也无处可逃。
“怕我吗?”那具遮住阳光的颀长身躯,蹲下身,和毕良平视,赵瑾瑜聚精会神的打量着,目光几乎能把他烧穿一个洞:“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猛然间,毕良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赵瑾瑜的怀抱里。赵瑾瑜孩子般的笑:“太好了,令你害怕的人只有我!”
“离他远点!”医生把毕良扯离赵瑾瑜的怀抱。他清楚眼前这个长着桃花眼的男子对毕良有着怎样的影响,因为他不是没见识过——那场□的盛宴。所有主角他都有了一面之缘,尽管这缘实在不值得称道。
毕良死死的瞪大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赵瑾瑜的袖口,似乎魂灵被阎王抓住,却也没有想要挣脱的迹象。
赵瑾瑜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不满的撅起嘴巴,专注的注视着毕良,黑亮的眼珠越坠越深:“我不要和别人分享你,我想照顾你,好不好?”
被他撒娇的口气唤回神智,对这样没有危险的口气,毕良终于从恐惧中缓过来,抬眼慢慢移到赵瑾瑜的眼睛上,漫长的凝视,很不寻常的,像看着眼前人的汇神又像什么人也没看见的空茫。
“我让你伤心了,对吧?”带着哭腔,赵瑾瑜双手托起毕良的脸颊,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想照顾你,以前总是欺负你,还让你受伤了,恩——。”迟疑了一下,那三个字对他来说出口还需要些时间:“——对不起,小良。”
当听到小良两个字的时候,毕良浑身一颤,他不知道赵瑾瑜抽的是什么风,赵瑾瑜那颗变态的脑袋又在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他能从赵瑾瑜的话里听出隐约的歉意,如果是来道歉的,那就不必了吧,如果‘照顾’也是道歉的一项,那也不必了。毕良轻轻的摇头:“组长,我不怪你,这些事情都是我应该得到的报应。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谁说你不需要别人照顾的!”赵瑾瑜大叫,完全是一副被抢走玩具的泼辣,再次伸胳膊想要拥抱毕良,幸好机警的医生把毕良的轮椅往后拖拽了一下,让赵瑾瑜扑个空。
赵瑾瑜怨毒的瞪视着医生。
学长被眼前的状况弄糊涂了,原以为是施暴者的人现在竟然像一个受害者一样委屈着脸。来忏悔?!来道歉?!不对,都不是,单纯外表下隐藏肮脏的野心!向本已经够凄惨得人撒娇、无理取闹、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嘴脸,把他伤害成那样,还得寸进尺想要囚禁他?!医生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他真想狠狠的抽这混蛋两巴掌,可,毕良,这个傻瓜不会愿意自己这么作吧,善良如他,一定只是单纯的以为这家伙是来道歉的。
“跟我走吧——。”赵瑾瑜向毕良伸出邀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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