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空见我?事实上是来幽会情人吧。”男子视线紧锁着凌琳,走向前来。
“跟我走!”男人作势要拉凌琳。
无际也不是瞎混的,怎能见人欺负一个女子,挡在凌琳身前,笑得很挑衅:“先生,对女人要尊重一点。”
男人怒火已盛,伸手欲将无际拨到一边。
在他触到无际衣角的一瞬,燕南的拳头干净利落地将他打了一个踉跄。
被击中的男人红了眼,随他一起的人一见了动手,也纷纷涌向前来。
钟无际一撸袖子,眼里透出欣欣然的笑意,来的正好,好久没有痛快地干一架了。
刚要迎上冲过来的一个人,就被燕南挡了回来:“你别动,在一旁看着。”
“靠!你才该在一旁看着。”无际闪过他,照着一个人就是一计漂亮的旋踢。
无视二女的叫停的喊声,两帮人斗成一团。
城市里养尊处优的人怎敌得二人从小打架练就的好身手,挂彩的人手上就近挑了椅子酒瓶又冲了上来。
无际赤手空拳笑得嚣张,劈手夺过一把椅子反过来要招呼在男人身上。谁料一个玲珑小巧的身影硬是横冲上来,挡在那人面前,无际连忙收手,但用力过大的惯性带着他差点扑地。
凌琳紧紧地闭着眼睛护着身后的男人,无际惊讶这个小小的女子冲上来的勇气。就在他惊诧的一瞬,恍过神来的无际难以躲过背后呼啸打来的酒瓶。
“嘭——”没有预料到的痛,无际被温暖的手臂用力抱紧。
“你没事吧?”无际惊讶地挣开燕南的怀抱,他竟用拳头打碎了酒瓶!破碎的瓶茬在他手上割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渗了出来。无际红了眼,拳脚更是下了狠劲。
警车的轰鸣声传来,两方只好罢斗,看着对方青青紫紫狼狈不堪的样子也很解气。
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无际走到男人面前,那人戒备地退了一步。
无际拍拍他的肩笑笑:“误会,误会,我和凌琳只是老同学,毕业以后第一次见面。事实摆在面前,她很爱你,好好珍惜吧。”
无际向身后不知是打得东倒西歪还是气得东倒西歪的众人潇洒地挥挥手,用手帕压住燕南的伤口,拉着他走开。
在诊所里缝了四针,无际看着那缝得跟蜈蚣似的丑陋疤痕,别过头,皱了眉。很碍眼,很别扭。
“年轻人,不要惹是生非。这次算是你走运,这手差点就该废了。”医生是这样说的。
虽然不情愿承认,但在心里还是有些自责。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却被自己的故意挑衅弄成这样。若是他真的废了或是出了什么事呢?他身上因为自己又留下过多少大大小小的疤痕?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为他想过。
无际双手插在裤兜里,微耸着肩膀走在前面。燕南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距离,嘴角一直挂着笑。
燕南看着他瘦削颀长的身影,心里暖暖的,真想去抱抱这个孩子气的人,明明苦着脸一副自责的样子偏偏表现得一点都不在意。
无际感觉自己应该说话,说他真够义气,拍拍他的肩膀打打闹闹。毕竟从小受的伤也不少,然后是以前打过架就舒畅快活的样子。
但他真的觉得很累,第一次觉得打架后会很空虚落寞,一切怪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在那之后很多感觉都变了。
无际放慢了脚步,回手拉着燕南的袖子快步走:“你走的好慢,大热天的怎么还天天穿长袖。”
燕南无声微笑,为什么一直穿长袖?那是因为你,从来不会去牵别人的手,只会拽人的袖子。穿着长袖才能等到你的手,被你拉着的感觉,很幸福……
第六章 平地风起
清晨,闹铃在它尽职的那一刻宣告着自己的功成身退。无际顺手将闹铃远远扔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燕南拾起地上的闹钟尸体,认真考虑着要回去学修表,无际摔坏的闹铃够组成一个团了。
“无际,该起床了。”燕南凑在他耳边轻声唤着。
无际眨眨眼睛,迷迷糊糊地凑近看了眼前人一眼,嘟囔了一句:“以前没注意,你也挺帅的。”话音一落,无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怎么把想的脱口?隼戳耍?BR>扔下有些发愣的燕南,装模作样迷蹬蹬地爬下床,走进洗手间,无际瞪着镜中懊恼的脸。
磨磨蹭蹭出来的时候,燕南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手上雪白的纱布很是刺眼。
“唔,好香。”无际喝着粥,连连赞叹。
燕南似乎对粥情有独钟,熬出的粥也特别香,有他在的早饭都有粥喝。
家里的米都是燕南特地找熟人买的,熬出来的米粥带着浅淡的碧色,米脂稠稠的,清香扑鼻,只是自己平时懒得做而已。
“别只顾喝汤,多吃些山药,养胃。”粥里切成小块的山药也带着浅碧色。
无际闷头喝粥,为什么以前从来都没在意过?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体贴,陪他挑衅打架理所当然,每年陪他到父亲的墓地祭奠理所当然,电话里的嘘寒问暖理所当然,递来的各种自己挑剔的吃用的东西理所当然,帮他收拾房子做家务理所当然,做好的饭菜也理所当然……
燕南过了周末,因为新接的项目回R市洽谈。
三室两厅的公寓太大了,空落落的感觉让无际很茫然,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感觉怎么会变这么多。
电话铃声突兀地划破了寂静。
小黎的声音依旧欢快得像小鸟的鸣声:“哥,我坐这周五的火车回家。你不跟着回去看我妈?”
无际道:“我送你去车站,你顺便帮我给姑姑带点东西”
“哇!太好了,不用挤公交了。”
夏日的火车站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人潮。喧闹,杂乱,烦躁,或许大凡习惯了离群索居的人都适应不了这种嘈杂的环境。
钟无际昨晚睡得很晚,下了班又匆匆赶来送表妹坐火车。真是有些疲倦了,尤其是在炎炎夏日之下,感觉像是一尾晒在沙漠里的鱼,怎么努力都呼吸不到一丝清爽的空气。
“无际哥哥!”调皮的女孩狡黠笑着。
钟无际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哥’,不要画蛇添足。”忽视数道好奇的视线,把刚买的冰水递给小黎。
“我放在邮箱里的小说你一定要看哦。”小黎诡笑着眨眨眼睛。
“丫头,别整天看那种奇怪的小说,”无际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从小就喜欢弄那些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拿着票,我和姑姑姑父说好了,他们会接站,到站时打电话。”
手里的冰水凝着细小的水珠,弄得手湿淋淋的,皱皱眉,钟无际顺手把一方纸巾递给玩着冰水的女孩。
小黎攀住他的胳膊,眼睛出奇地亮:“哇塞!哥,你达到新世纪好男人标准之一了,随时给身边的人准备纸巾哎。”
“这是厕纸。”无际坏笑。
小黎嫌恶地一怔,不过,这明明是纸巾啊……转眼见无际笑得眉目生花,又被骗了!从小就被他当猴耍,真是屡教不改!
小黎亮出了保养得很好的漂亮指甲。
无际赶紧把行李往她爪子里一塞:“别拖沓了,快开始检票了。”
小黎不情愿地接过行李箱,走过去几步,忽而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哥,你好好考虑一下,你的条件算是极品了,却没女朋友,会不会是……那个……什么……嗯?”
小黎暧昧一笑,趁他没反应过来,嗖地跑过检票口,远远地邪恶地笑。
钟无际大热天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真是风水轮流转,这笑得诡异的女孩还是那个扎着蝴蝶结被自己欺负得惨兮兮的小女孩吗?
无际转而自嘲地笑,如果真的是那也不错,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
从火车站出来时,车站出站口正有一群孩子随着几个老师出来。一群七八岁的孩子,都带着黄色的遮阳帽,印着绿色图案的雪白的小衬衫衬,一看就是刚出城旅游回来的孩子,兴高采烈的模样像一群无邪的天使。
但天使里也有不开心的天使,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孩子冷着脸,一副冷酷的小大人模样。
一出站,孩子们便被等在那里的家长宝贝地抱在怀里,各家父母紧张地给自家的小皇帝小公主擦汗喂水。
那孩子冷眼旁观,微微抿着有些干燥的唇,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屑,但无际还是感觉得到他眼底的羡慕和渴望。
孩子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小小的身影透出几分不该属于夏季的冷清寂寥。无际觉得眼睛被刺得有些疼。
“喂,要不要喝水?”无际走过去,蹲下身,把手里的冰水递给他。
孩子警惕地看他一眼,无际笑得很温和无害,一看就是世代良民的模样。
一大一小在用眼神对峙,无际心里在乐:瞪眼?从来没人是他的对手。
孩子败阵,舔舔有些干涸的唇,接过水。看来真是渴了,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瞅着无际:“你为什么给我水喝?”
“看你顺眼呗,”无际朝他眨眨眼,笑道,“好想有个你这么英俊可爱的弟弟啊。”
孩子的眼睛有些泛红:“我才不可爱,老师和同学都说我一点都不可爱。”
无际安慰道:“哥哥说你可爱就可爱,他们是不懂得你的可爱。”
孩子的眼睛红红的:“那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连妈妈也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多余的?”
无际暗自叹息,天下不幸福的家庭何其多,受到伤害最深的往往是最无辜孩子。
“胡说,哥哥就很喜欢你!你怎么会是多余的?相信哥哥,你是唯一的!”
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无际觉得自己很有作儿童心理辅导员的潜力。
“你家人没来接你?要不要我送你?”多像拐带孩子的坏人啊。
孩子的眼睛转向他的身后:“妈妈来接我了。”
无际回过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如坠冰窟。
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冷艳高贵的女子,虽然在看到无际那一瞬脸色苍白,微微向前走了一步,但也无损她周身的雍容气度。
秋琴,仲秋财团的现任董事长,这个生意场上的女强人,确是一个吝啬到缺席自己丈夫葬礼的妻子,一个七年来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的母亲。
孩子跑到女子身边,兴奋地抓住她的手:“妈妈,你真的来接我了!”
妈妈?无际蓦然睁大了眼睛。
孩子在唤他:“哥哥,哥哥,我叫小逸,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无际,”无际把那个“钟”字咬得很重,他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夫人,您的儿子很可爱。”
秋琴微微颤了一下,无际转身,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心底却像被钝刀凌迟一般地抽痛。
呵!爸爸,您在天堂里看到了没有?您最牵挂的妻子和儿子的重逢是多么残忍多么戏剧化!您最爱的女人竟然在您去世后又有了一个漂亮的孩子,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弟弟!更不知道自己的继父是谁!
第七章 执相以求
无际在公寓的健身房里发泄似的运动,他汗淋淋地出来,无视在不停地响的电话,直接到浴室冲澡。
他的手机经常性的关机,电话上显示了六通留言。
无际开了留言。一通通的留言响起。
“老大,我是耗子。燕哥新签的项目出了问题,他硬撑着,不让我们告诉你,但恐怕只有你能来救场了,您快来R市这边看看吧。”
“老大啊,您怎么还不到家?这是燕哥今年接的最大的一笔,快要到期却遭到恶意病毒的攻击。电脑都快瘫了,成型的项目眼看要胎死腹中了,这边的技术员都束手无策。”
“老大,您在哪呢?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到期交不上的违约金会拖垮公司的,这两天没了您来救场恐怕不行了。”
“老大,唉!您快回来吧。”
“老大,您知道燕哥为什么放弃原来盈利很好的事业,转行开软件公司吗?他一直希望你能回来,知道你在国外学的是计算机类的东西,你走后他也开始自学,就是为了能跟上你的脚步。他很努力,很拼命地创事业,但当兄弟的都知道他不是那种拜金的人,他其实是怕你的性格不适合在别的公司企业仰人鼻息,想拼命为你开一片天……”
……
无际陷进沙发里,沉寂了盏茶的功夫,他蓦地站起身。一边套衣服,一边打电话:“今天最近一班去R市的飞机是几点?……哦,那太好了,……”
真TMD混蛋,说什么最铁的朋友,在真的有事的时候反而是别人来求他帮忙。什么祸福与共,所有的困难只知道自己担着,还自以为了是让别人少了麻烦,简直是蠢到极致!
下了飞机就直接联系了耗子,从耗子那里得到更详细的说明。当他杀气腾腾地闯进公司时,燕南还没什么反应就被无际一拳打到一边歇着去了。
燕南捂着沁着血腥味的嘴角,咧咧嘴:“打得好!”
即使耗子很早就跟着无际混,有些了解无际暴力至上的作风,但依旧一惊一炸的。
只听燕南低声嘟囔了句什么:“……太在意了,果然变得又呆又蠢。”
燕南这次有些冒进了,接的项目很大。程序的差错漏洞出的很多,即使自己接手也不一定能保证顺利解决,但不拼一把怎对得起他的机票!
无际的出场很精彩,镇住了一群愁眉苦脸的员工。
燕南看着无际一秒钟将他打翻在地,半分钟自我介绍,五分钟搞清每个人的专长,十分钟分好工。雷厉风行的样子很有大将指挥千军万马的架势。
无际修长的十指灵活地在键盘上飞舞,简洁迅速地下达指令。周围的人似乎都被他的专注沉着所感染,一整茫然无措的状态,一时间宽敞的工作室里只有“啪啪-”迅速干脆的键盘敲击声。
无际完全沉浸电脑纷繁的程序里,从容不迫,十指如飞。一边负责查杀病毒,一边迅速稳健地一点点恢复瘫痪的程序。
耗子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被燕南推了一把才合上,喃喃道:“老大就是老大啊,不是打架赛车,也一样光芒四射。啧啧,原来当程序员也能这么威风,啧啧……”
燕南的神色要复杂得多,年少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和无际的差距。他们一个是富商的独子,一个是贫民区长大的孩子。一个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级人才,一个确实高中都没毕业的辍学生。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男人,现实总是让人很无力。
被父母接回B市时,虽然无际说会很快回来重整河山。但习惯了眼里心里全是无际的存在,他第一次感到了离别的痛苦,无际每次打来的电话都会让他欣喜若狂。
再次见到无际是一年以后,他无措地看着眼前惨白憔悴得如同幽灵的少年,只恨自己无法替代他的痛苦,只想用自己的血肉来保护他不再受到伤害。但他心里又有着让自己也觉得丑陋的窃喜,因为他以为无际会一直留在R市。
无际准备出国的那段时间,明白自己与无际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虽然百般不舍,但他还是细致地陪他准备。送他离去的那一刻,他的心一片白茫茫的空白。
他依然不想被丢下,他一边经营着初创的事业,一边废寝忘食地自学着计算机,后来毅然转行开起了R市的第一家软件公司。他的努力,他的奢望,都只是为了想离无际近一些。
他想起了中学时悄悄写在日记本上的那首诗: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无际,我们的距离又有多远?
当天晚上,除了燕南和无际,每个人都轮流着休息了几个小时。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将程序完全恢复,加上无际在其中画龙点睛地改进,完整的程序更趋完美。
几个活络的员工围在无际身边,虚心地请教一些问题。燕南看着无际难掩的疲惫,依然冷着脸将众人遣散。
“亲兄弟也还要明算账,”无际笑得得意,“别忘了给我包红包。”
知道无际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歉疚和不安,燕南笑着点头。
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燕南的指轻缓适度地给他按摩着膝盖:“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会,飞机是两个小时后的,我陪你一起回去。”
这两天事情很多,确实心力交瘁,微微眯着眼,看着燕南眼里的疼惜和温柔,无际暗自叹了口气。若是以前,他会跟燕南开玩笑说,你这么贤惠,如果你是女的我一定会娶你做老婆。而如今,无际如何都说不出这样的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