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催函梦城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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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这么多人……光是跟在执议长扇人后头的就八个了,仪仗队后面还有护卫队,这等壮观的人数……倒是解决诸多就业问题……那这宫城里的开销也太大了……
懒得梳理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思绪,微微侧脸,看到了身旁墨清近乎呆若木鸡的表情。
这小子同自己一样,也是头一回见着如此大的场面啊,真该站在队伍旁边观看全貌,而不是身在队伍之中只能见到如此壮观场面的一小部分。
梁砌落暗叹了声“可惜”,目光又在四周逡巡起来——即便是局部,也得好好观察观察。
一路走一路看着,不知不觉一步步地进了宫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走在通往承恩大殿的阶梯上。
这显然是个偏殿,却也飞檐翘角,红墙黄瓦,气势巍峨。踏在以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梁砌落不得不步步留心,生怕自己滑倒出糗。
护卫队,包括秦砚等侍卫全部留在了殿外,大殿中只留下了越王,执议长扇的宫女,几个官员以及李彦昭一干人等。大殿内摆的,不是梁砌落想象中的圆桌,而是一张张长长的桌子分四排摆放在两侧,越王一声“赐坐”,众人纷纷走到桌子后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这让梁砌落有些手足无措。看着人群渐渐散开,自己即将独自站在越王面前……
“砌落……”心慌的时候,听觉总是特别敏感,梁砌落在听到有人轻喊他的同时下意识地看向李彦昭,李彦昭拉住他的手把他带到身后,“坐我后面。”
梁砌落在李彦昭身后落座,墨清站在了梁砌落身侧。
内侍一鼓掌,手捧精致盘碗的宫女鱼贯而入,将手中的瓷盘、酒盅酒壶放妥之后,又鱼贯而出,一看便是训练有素宫人。
越王带领众人起立举杯,先敬过天地,而后敬大殿上所有为越国鞠躬尽瘁之人。
梁砌落不在乎喝酒的名目,学着李彦昭喝酒的模样喝了两杯——在宫里,处处都得讲究规矩,他可不想丢了分子,于是处处学着李彦昭——跟着越王坐下之后,乐声响,一个个轻衣曼舞的女子翩然而至,在大殿上翩翩起舞。
女子们轻纱半掩芙蓉面,只露出笑意盈盈的双目,在伴乐下摇曳着身姿,梁砌落顿觉索然无味,自斟自饮了几杯之后,竟有微醺。
眼神扫过四周的人,姚鹤憧和几个官员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表演,李家几个兄弟虽不是兴味盎然,但也不似梁砌落般百无聊赖,目光再瞟向越王,梁砌落心下一惊。
他正注视着自己,堂而皇之地。
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梁砌落心下疑惑不已,从宫城门前,一直到现在,越王都知道自己的存在,却又都忽略自己的存在,现下又放着大殿上曼妙的舞姿不欣赏,反倒堂而皇之地注视着自己,这是心理战术么?梁砌落不解,却也对越王多留了几个心眼。
此人确实有作为君王的威严,即便现在的气氛还算轻松活跃,即便在越王那张脸上看得到笑容,他依然给人一种不怒而威之感,身上散发着霸主的威严,也难怪自己会畏惧皇威了,梁砌落想自己刚到大殿时的心情便觉得好笑,他的那种气势威慑到了自己,却也让他自己提高了警惕。
乐舞完毕,女子们翩然退场,越王走下台阶,走到一张张桌案跟前敬过战场上的英雄们。
走到梁砌落这边的时候,梁砌落一起身,便听到越王浑厚的嗓音:“昭儿,这便是你跟朕提到的高人?”
前面的李彦昭起身回答道:“正是。”
越王朝梁砌落扬了扬手中的酒盅:“敬我越国的恩人。”说完,越王先干为敬。
梁砌落讪然一笑,口说着“不敢当”,亦饮下杯中酒。
越王笑着从梁砌落身边走过,梁砌落的余光一直跟随着越王。
这一杯酒,似乎不只是“谢”这么简单,皇帝敬酒,竟让梁砌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再次走上阶梯,越王并没有坐下:“此次与爻国一战,我越国取得了大胜,同时,我的几个儿子也得到锻炼。朕允诺过,若是谁手下的军队把爻国打得大败而归,朕就将他封为储君,如今,朕也该兑现承诺。”
越王扫视在座众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李彦昭身上:“昭儿。”
“儿臣在。”李彦昭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朕封你为……”
“父王……”李彦昭出声打断,“儿臣有话要说,还望父王恕儿臣不敬之罪。”
“讲。”
“此次胜利,是兄弟们团结一心的功劳,若只考骁骑营一营之力,断然不会把爻军打回爻国,兄弟齐心,儿臣只是做了份内之事,略尽绵薄之力,实在不能担此大位,还望父王收回成命。”说完,李彦昭行叩拜之礼。
大殿内一时间静谧无声,梁砌落抬头看越王的表情,如一汪静水,并无任何恼怒之色。
看来,这是越王期待的结果,如果李彦昭没有适时打断越王的任命,或许才会惹祸上身。
越王目光略显慈爱地看着李彦昭:“如若一场战争能让吾儿领会兄弟齐心的重要,那即便朕现在损失一个储君,也是值得。昭儿平身吧。”
“谢父王。”
果然是在做戏,好一个“以儆效尤”,用最深明大义的李彦昭的拒绝储君之位来告诫那些对储君位子虎视眈眈的皇子们,此位难得,需要踏踏实实,莫要痴心妄想。
再次瞟向越王,梁砌落敛了心思。
筵席吃到最后,梁砌落食不知味,待越王先行离开,众人退去,只留李彦昭,梁砌落,墨清三人还在大殿上。
“走吧。”李彦昭拉过梁砌落的手。
“去哪儿?”
“这段时间,你暂且先住我府上,若着实觉得不便,我再在京城里给你找处落脚地方。”
任由李彦昭拉着走出宫城,走到离宫门很远的地方,梁砌落才把憋在心里的话小声地说了出来:“你父亲,是个狠角色。”
李彦昭当作没听见似的只是往前走,脸都没侧一下,唇未动,梁砌落还是听到了他的话语:“别乱说。”
相比宫城的巍峨,昭王府更多了分江南情调,假山怪石,小桥流水,细微之处,处处透着精致。若非知道这是京城之内,梁砌落还觉着,自己确实回到了江南水乡。
“家乡之气呢。”梁砌落面露微笑。
李彦昭疑惑地看着梁砌落,一个四海为家,浪迹漂泊之人,何谓“家乡之气”?虽然内心疑惑,却不愿问出如此的问题勾起梁砌落关于漂泊流浪的伤心过往。
“是我还姓钱的时候的家乡。”似是看穿了李彦昭的疑惑,梁砌落开口解释。
漫步在水边,桥上,梁砌落内心雀跃,在这个江南格调的小庭院里转了个圈子后回到李彦昭身边,兴奋地问:“我住哪儿?”
转了一圈才想到这个问题,李彦昭哑然失笑。
“嘿,别光顾着笑啊,说话。”梁砌落拽了拽李彦昭的袖子。
“看你这么喜欢,就这儿吧。”
“我就住这儿?这个院子给我住?”梁砌落显然对自己所听到的感到不可置信。
“是,这个院子给你住。”
“太好了!”梁砌落孩子般地跳起来,招呼着墨清要分配屋子。
看着梁砌落的背影,李彦昭不自觉地流露出宠溺的眼神。
战后的第一次,可以睡得如此踏实安稳。梁砌落在新居所的床上坐起身,缓缓地伸了个懒腰。
下床推窗,此时已是艳阳高照,梁砌落并不在乎现在的时辰,以及自己睡了多久的问题,习惯性地走向门边的盆架子,架子上的脸盆里,并没有满满的清水。
已经是在昭王府了啊,可不还在岳阳镇了。自嘲地一笑,梁砌落走出屋子,即便此刻自己是蓬头垢面,他也毫不在意。
“墨清——”叩响隔壁的房门,梁砌落喊着新屋主的名字。
“怎么?”墨清开门是快,可也是一脸睡眼惺忪的。
打扰到墨清睡眠,梁砌落陡然生起歉意:“我是想……”
“洗漱是吧?”见他蓬头垢面的样儿,墨清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的。
“对。”
用“你真是没救了”般的眼神上下瞟了梁砌落几个来回之后,墨清认命地走到梁砌落的房间,拿了脸盆给他打水去。
快速地梳洗一番,梁砌落来到大厅用餐,一路上没见着几个人,大厅里只有一个管家笑盈盈地候着。
“梁公子,四爷吩咐了,叫老奴在这儿候着,等您醒了就给您传早膳。”管家万分恭敬。
“好,有劳了。”叫人候着……真有心,等等……“四爷呢?”梁砌落叫住了正要离去的管家。
“四也不是一早就去上朝了么?中午时候才回来呢。”管家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梁砌落。
他又把这儿当玉麒了。
尴尬地笑了笑,梁砌落目送管家离去。
上朝……午时……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的日子里,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度过?
突然觉得有些无味。
早餐之后,他由管家带领着逛逛这整个昭王府。昭王府挺大的,没管家领着,就靠他自己,梁砌落怕是会迷路。走个回廊都觉着岔路丛生,管家介绍的“这条通向哪里”“那条通向哪里”搅得他脑子里一锅糨糊。不清楚也无妨,反正以后住在这府上,天天走一遍,总会记得了吧。倒别说,这真是个捉迷藏的好地方。
跟着管家转转,不知不觉已到了晌午,管家看已是这个时辰,立马往大厅赶。
“都这个时候了,四爷怕是等急了。”
梁砌落亦跟着他的步子在后头匆匆地走,赶到大厅,人却一个也无。
“往常这时候,四爷早该回来了。”管家微喘地喃喃道出疑惑。
“这不刚回来么?或许越王有很多话说吧。”梁砌落见管家担心,在后头安慰着。
“也是。”管家觉着有理,“那我得赶紧到厨房叫他们把菜温着。”管家满怀歉意地朝梁砌落揖了揖:“梁公子,老奴得到厨房,您这儿……”
“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人陪着。”
“谢梁公子。”管家匆匆往厨房方向去了。
李彦昭啊……梁砌落感叹着,有如此尽职的管家,你何等的幸福啊。
梁砌落约莫在大厅上坐了半刻钟,就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来这儿找管家。
“何事?”
“四爷回来了,轿子快到门外了。”
“我去吧。”思量着管家正准备着李彦昭的膳食,梁砌落自觉顶上这份工作。
“梁公子,您……”这小厮明显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走吧。”
待到梁砌落走到门口,李彦昭的轿子正好停下。秦砚为李彦昭掀开轿帘,李彦昭跨出轿子,却见门口候着的是梁砌落。
身体明显一僵,只是沉浸在迎接李彦昭回来的喜悦中的梁砌落并未察觉。
“怎会是你?”李彦昭压抑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相同。
“管家去厨房了,这好我在大厅坐着,便来了。”
“哦,是么。”李彦昭随意回了一句。
“秦砚!”梁砌落突然大声地喊秦砚。
“在!”秦砚下意识地回应。
“你先在外面呆着。”说完,梁砌落拉着李彦昭直往大厅里走。
“砌落……”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怎么了?”李彦昭的脸色明显不对劲,笑容亦很牵强,现在回想起来,他走出轿子的时候似乎僵了一下。
“什么怎么了?”李彦昭扯了个笑容,想搪塞过去。
温热的手覆上额头,李彦昭愣了愣,听见梁砌落自语道:“没病着啊。”
“当然没病着。”
“那你在恼什么?”
“你哪儿看出我恼了?”李彦昭越过梁砌落,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跟我拼演技?想我在爻国演得都骗过了尹澈的眼睛,就你这点伎俩,还想瞒我?”
喝水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之后,李彦昭缓缓道:“砌落,不是什么大事,会解决的。”
“但愿如此。”
一连几天,梁砌落总是在李彦昭快回府的时间指使管家去做别的事情,而自己顶上管家的工作,几天下来,管家也心里清楚梁公子的意思,即便是那时候自己空着,也恭敬地让梁砌落去迎四爷。
也是一连几天,梁砌落见李彦昭深蹙双眉走出轿子,见到他时脸上表情万分不自然。
他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若是简单的事,他定会说出来同自己商讨,战场上的事件件都是大事,李彦昭事事于他详说,即便李彦昭也有神情凝重的时候,但绝对不会有这么久。
他死缠着秦砚打听,也没从秦砚那里套出个只言片语。
只能看着李彦昭的脸色穷担心。
一夜,梁砌落拎着酒壶走进李彦昭的书房,此时的李彦昭正低头看着手上的折子不语。
故意跺地板发出的声响叫李彦昭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
“你怎么来了?”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收起折子。
“在看什么?”将酒壶放在桌子上,作势要拿李彦昭收起来的折子。
“砌落!”慌忙地阻止,李彦昭才发现,梁砌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还想瞒下去?”从怀里掏出酒杯,梁砌落给两人都满上。李彦昭接过梁砌落递来的杯子,小啜一口。
“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让你说实话?”
闻言,李彦昭看了梁砌落一眼,仰头将杯中残酒喝下:“不怕。”
却不料自己喝酒的瞬间,折子已到了梁砌落手里。
“参我的。”浏览了下内容,梁砌落倒是镇定。
“你……”折子已在梁砌落手里,李彦昭只恨自己受了他的激将。
“如果罪名成立,我会怎样?”梁砌落做了个假设,问得平静如水。
“轻则流放,重则……死。”从齿缝吐出一个字,李彦昭双目紧闭,他不愿想象这样的结果,他会全力,保护着梁砌落。
“是么。”一口喝尽杯中酒,梁砌落显得风轻云淡,“我说出去的话应验在我头上,这会不会叫‘一语成谶’呢?”
“这上头,又没有说错什么。”再仔细看过折子,梁砌落将折子放回原处,拎着酒壶,转身靠着书案。
他确实不是越国人,他父亲确实是爻国的高官,他也确实在爻国待过一段日子,这些个“确实”放在一起,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疑。
这个叫梁砌落的,不会是爻国派来刺探越国情况的么?爻国这么快就投降,难道不是其中有诈么?若此人真是忠于越国,他爻国人的身份就不会对越国造成不利么?
一个一个的推测,符合逻辑,也有证据。
自己的处境,何尝与父亲的不相同,不,或许会比父亲的更惨一些。父亲是曾到越国的爻国人,而自己……在爻越两国……都不是人。
自己的一片赤诚,经会被人如此误会,如此践踏,真是……
“砌落……”梁砌落身后,李彦昭小声轻唤,梁砌落毫无反应。
静静地走到梁砌落跟前,他竟是进闭上眼。
“砌落……”抬起他的下巴,两行清泪,占据了李彦昭的视线。
猛一下将梁砌落拥进怀中,李彦昭内心五味杂陈,他,并不是不在意。
这道折子弱现今真的落在了父王手里,假若父王念在他对越国的功绩上,会赏他一个发配充军,以苟全性命,如若父王给他按个爻国细作的身份,那定是一死——即便父王想与爻国交好,将细作交予爻国处置,在爻帝那儿,梁砌落亦是一死。
可他又是何德何能能够拦下这份折子呢?前些日子若不是自己得到风声,说是礼部侍郎要上这份折子,他赶忙命人用金钱买下,再用大量的金钱堵住这侍郎的嘴。礼部管辖与外国往来之事是没有差错,可他一个梁砌落,且不说他爻国人的身份只有军中人得知,就算他一个爻国人为越国打仗,并不涉及到两国邦交问题,即便要干涉,也不应由一个侍郎出面,显然,这个礼部侍郎是受人指使。露出如此大的破绽,分明是对梁砌落的警告,对他李彦昭的警告,若指使之人几日还不见越王那里有动静,恐怕上这折子的,不仅仅会是一个礼部侍郎而已。
拥着梁砌落,李彦昭觉着自己的双手,甚至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就是为这事而烦心么?”将脸埋在李彦昭怀中的梁砌落说话闷闷的,“我不会有事的。”
从怀中抬起的脸,已没有泪痕。
我也不会让你有事。李彦昭看着梁砌落依旧红肿的双眼,一阵心疼。
次日清晨,李彦昭带着梁砌落一起进宫,他让梁砌落现在殿外候着,待退朝后,他们一起去御书房面圣,把事情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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