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下)----云子夜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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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说,大人只要打开这个盒子就知道了。”
接过女子递上的银盒,三个人又出了这个庄园。
这应该是个与世隔绝的隐世,他探察不到人类浑浊的气息。空气中都是那名男子身上奇特的气息,却让人舒服得想睡。出了庄子,易箪竹驻足回望。
进来时,只顾着生气了,没有认真观察过这个地方。站在空旷的草坪上,四周是矮竹围栏,只及人的腰部。
空气清新的山野,鸟兽齐鸣。万物欣欣向荣,生命在这里弥足珍贵。
转身离去的一霎那,他似乎感觉到有人的视线一直缠绕在他身上。耳边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你见过他,对吗?
易箪竹甩甩头,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但那个声音更加痴狂——
告诉我!那个人,他在哪里?快告诉我啊!
他刚想要问——那个人是指谁?易向阳在阳光下叫他,“箪竹,快点!”不等这个声音继续缠绕自己,跨开脚步,朝光线下那个耀眼的人跑去。
子夜——
这是易箪竹最后听到的声音,无比哀怨和惆怅,是他听过的这辈子最忧愁如丝的声音。
离开不知名的茶庄,向城东去的途中,马车里更加安静。压抑的让人透不过起来。
易旬泽拿到东西后,脸色忽而欢喜,忽而忧郁。易向阳瞧着他,神情非常凝重。他好像知道点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提,只是拉长脸,不吭一声。
马车最后停在气势磅礴的高大建筑物群前,守门的护卫还没来得及通报,三个翩佳公子已经踏进了大门。
易水堂左水分堂,现任堂主是他们的兄长——易显。
“听说了吗?三少爷回来了!”
“三少爷?我们大少爷不是只有两兄弟吗?”才进府不久的侍女迈着莲步快步跟在后面。
走在前头的稍年长的侍女责备地看了她几眼,“你懂什么!到时见了就知道!”
主人还没出来,茶水瓜果先送了上来。贴身侍从小皮子更是献媚地给客人倒茶,跑前跑后。
端茶送水的侍女担忧得偷看小皮子的脸色,她恭敬地站在茶几后,大气都不敢出。
近晌午的时候,主人才出现。他后面还跟了个人。
双方齐齐坐定后,谈话才真正开始。
易箪竹找上这里的目的,易向阳并不是很了解。他知道他讨厌那帮人,所以一直都避而不见。而今天,竟然自己送上门了?自然出人意料,可是,却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只想着,只要自己一直跟在左右就不会出事。
坐在最上座的男人眼神炯炯有神,侵略性的眼眸一直没有离开过易箪竹的方向。
“真是大驾光临呢!”男人感慨道。
所指之意如此明显,易箪竹不是傻子,但也不是个会在这种事上计较的人。
易显又看了看堂下的二弟,“二弟亲自上门也很少见呢!”
真是个惹人厌的男人!
易箪竹的脸色一片阴糜。“是我让旬泽带我来的。”
“噢——原来如此。怪不得,平日里怎么都见不到人影的弟弟们,竟然会一起上门。”
三兄弟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样,特别是易箪竹和易显。易向阳有些担心,怕他们打起来。
若易向阳是以君佐的身份上门拜访的话,那么他的待遇会完全不一样。可是,今天他没有摆任何君佐的架子,只是坐在易箪竹的身边,悠闲地品着茶。
男人英气十足的剑眉微微抖了两下,颇有兴趣的样子。坐在他左手边的秀气男子一直都没说话,只是眉目低敛,捧起茶,细细品来细细嘬。
“闲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吧!三位上门,所为何事?”
终于说到重点了,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易箪竹带着邪气的眸子呼转转。他却不知道自己这一波光流转,风情十足。
易显的眼底更深,但他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嘴角含笑盯着那个还不明状况的男子。
“向你要一个人。”
此话一出,整个厅堂一片沉默。谁都没有要打破的意思,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么大一分堂,交个人应该不困难吧?”
“这也要看你要的是什么人?”
易箪竹眼神暗了暗,突然站起来,直面易显,语气加重不少,“易显,水梓在你这里对不对!?”
“哈哈哈!月使真会开玩笑,自己的奴才不看好,竟然问我要人!”男人狂笑不已,似乎易箪竹说得是件非常好笑的事。
“眼,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姿态做作地拿衣袖擦眼眶,还不忘继续讽刺,“月使,要找人回自己窝里找,我这地方可没有水梓这号人物。就算真要找,也该问水家的人要。”
他固然有理,但有理不代表可以否认事实。
从水梓离开那刻开始,心就没有停止烦躁过。一直侍候自己左右的人,看着他长大,那双永不藏污垢的眼睛,纯真到让人想要挖下来。
视线稍稍偏移,正好对上一双飘过来的眸子。眸子的主人倾眉一笑,风情依旧。依旧令人怀念。
好像哪里见过这个人?却又不好肯定。
易箪竹回问:“我竟然能上门,自然有我的道理。”接下来的话,他都藏在了嘴里。只是眉脚好看地斜着。
想要得到眼前这个人,他想了好久了,当人就摆在自己面前时,男人反而只字不提。
一开始或许是懵懂,但颤抖的手却无法否认现下焦躁的心情。易显的聪明就聪明在将这份心隐藏得很好。
是了,他心里思绪翻转——箪竹,箪竹,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噢——”男人移步上前,握住男子尖细的下巴,笑得不怀好意,“那我就等着你将道理都一一说与我听,先说服我了再说。”
不屑地蹙眉,眼神轻蔑,“是个好主意。”
“从小我就喜欢你这种不低头的气势,任何人在你面前都毫无意义。”男人越说越危险,“可是,我最厌恶的也是你这种嚣张。易箪竹,我是你哥,你大哥!”
掐着质感滑润下巴的大手不自觉加重力道,但男子仍然不动声色地瞧着对方,坚毅的眼神透露一丝浅薄的恨意。
易旬泽压下怒气滔天的纯金色长发的华丽男子,手心里都是汗。可是他更知道的是,如果这个时候有什么差池,他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里!易显暴虐的个性好像是天生的,残忍的行为在他当上易水堂左水分堂堂主的时候开始更加变本加厉。
极度的担忧和愤怒冲击着华丽男子的大脑神经,他无法容忍别人碰那个略带邪气却又灵秀的男子。箪竹,是他的箪竹,谁都别想染指!更别提伤害!
金色的瞳孔不断放大,脸上都是狰狞的暴烈之气。
“向阳!”一声惊呼,易旬泽只来得及抓住男子疯狂飞舞的衣摆,一阵布帛的撕裂声后男子身影涣散,只一瞬就闪到在厅堂中央对恃的两人。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只知道要阻止他,可是一直没有动静的秀气灰发男子却突然闪现在他身前。
“二少爷,请少安毋躁。”眼角淡然,一抹绯色化开,来者拥有不可闻的嗜战气息。
袁家的三子,那个很少正面出现,却一直隐藏在暗处出谋划策的天才。
对方一边倒的气势压得他透不过气,明白强弱的差异后,易旬泽嘴角轻扯,伸手表示自己不会再有所动作。
灰发男子好笑得看着他,多聪明的一个人!可是越是这样,越令人讨厌!他斜眼看向另一个身影,眼角都是化不开的情愫。
药堂之人善使毒,但碰上同为药堂之人时,这并不是良计。可是,谁胜谁负?就要看使毒者的手段和身法。
易箪竹不愧是曾经只身挑战一支数万人军队的恶魔男子!
他手势翩飞,眼神却依旧冷漠,嘴角轻扬,整个人都散发出浓烈的阴毒气息。藏在袖子中的手似乎握了什么东西,随着淡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奇怪的声调伴随迷雾从这个男子的身体里钻出来。就好象他的身体本来就是一张由雾气化成的凝聚体。
屋外同时传来滔天的杀戮声、嘶喊声……浓重的压抑一直盘旋在半空中。人群在大厅的门口外三尺的地方止步,应该说是物理性的压力迫使他们移不开脚步,胸口流窜的都是一股抗拒不了的夺命杀气。而原来和那些人厮杀的两个身影却跳出人群,身体轻盈地落在堇衣男子的身边,没有表情的两个相似的脸蛋竟诡异地扯开唇角。
“不愧是天才药师!五岁时就有一般成人的能力和超越常人的智慧,八岁任帝夜军月使,十岁成功造出第一个药人,十六岁一人击败由药堂人和反帝势力组成的军队……易箪竹,你不愧是我们易家的孩子!”邪恶的嘴角吐出恶毒的语言,匪夷所思的人生经历对于易箪竹来说是最不愿回想的噩梦。而短发男人却毫不留情地一一列数,脸上的表情带着全然的侵略和把握。
迷雾还没有消散,堇衣男子的身影似真似假。金色的发丝像被一只只手托着漂浮在半空中,眼底一片死海。
他的表情除了让人心悸,更是惹得易向阳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好像男人不是将无形的毒箭刺在易箪竹的身上,而是支支扎在他的心口。因为带给这个男子伤害的人,他也是其中一个!
痛不欲生的表情泄露了他的无助和怨恨。为什么?如此无力、无能!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恨自己恨到心都哭了……
易向阳在快靠近他们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止下了脚步,他体内的气流被人控制,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没有回头,也没有猜想,光是这股清香的兰味,他便放弃了挣扎。
手撕抓着胸口的布帛,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从脸颊滑落,绽开芳华。身体无法自己的颤抖着,灿金色头发的男子透不过气似的双腿打颤,跪趴在地上,人还在可怜地战抖。
“怎么?心疼了?”
“怎么?心疼了?”
冷漠而又戏虐的声音同时响起。
“真可怜——堂堂的君佐大人竟然落到这步田地。”冰冷的脸蛋上毫无怜惜的意思,但他仍然摇着头叹气。
只来得及狠狠瞪他一眼,视线就被对方挡住。“二少爷,不要看啊!那么不舍的话,就越过我去救他。好像是中毒了……真可怜……”
这毒,是从易箪竹召唤药人时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雾气中蕴藏的毒素。
在场的几位除了已经被吓晕过去的下人们都是药堂中不可小视的存在,而不巧的是,易向阳却是个不懂任何药理的易家人。
我要踏遍大江南北,要独步武林,要名扬天下。
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这样宣誓着自己的梦想。易箪竹知道,向阳因为某些原因排斥药堂的东西。他冰山似的的表情第一次融化,隐隐有不易察觉的动摇。
暗金色短发的男人眼睛闪过恶毒的光芒,接而又换上无耻的笑容,“没想到那个嗜杀恶魔也有动摇的时候。呵呵——若是不忍心,就去救他啊!反正那个下人的死活怎么抵得上一个国家的君佐呢!”男人嘲讽地讥笑,易箪竹全身都颤抖着,但最后还是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变化。
水梓。脑中又回放那个少年纯真的笑颜,而总是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的怜人疼爱的表情。
在易箪竹失神间,有个气势霸道却又含着大条笑容的男人拖着一个抹布似的的人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有些傻气的男人朝着灰发男子不好意思地搔头,“来迟了,抱歉,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灰发男子懒都懒的多看他一眼,冷冷抛出一句话,“你到总会在关键时刻出差错。”身为三子的他反而比自己的二哥多了一分兄长的气势。
袁二更是内疚了,还有些担心自己可能受到的惩罚,他想不下去。直接将人甩到大厅中央,出手不分轻重。
他没有瞧一眼丢在自己脚边的人,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表现一丝的动容,那么结果就只会让对方拥有绝对的控制权。了解到易显的冷酷嘴脸后,他更是不敢有一丝的放松和轻敌。
“如何?”男人摊开手,装作无辜,“我都将人给你带来了,你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表示一下?”
眉心抖得厉害,在某些方面他真的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比如说,不知廉耻。
“我没有理由和你谈条件。”男子死抿着嘴角,不肯释放一点松懈。他的手收在宽袖里,两个药人也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等待主人的一声令下。
气氛一再的僵持。
屋里各位主子神情各不相同,而屋外人人胆战心惊,逃脱不掉,又恐惧的快要哭了。灭顶的气流压得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毕竟现在里面的几位可都是赫赫有名的几号大人物!
就在气氛异常紧张的情况下,有人十分煞风景地发出奇怪的声响。“不……不要看我啊!是我肚子,它……”袁二眼神躲闪着瞧屋外的太阳,装无辜,“这个,是不是到午餐时间了?”
袁三只能感到自己眼皮乱跳和想要冲上去杀了那个人的心!他抱歉地看向自己的主子,“大少爷,毋与笨蛋计较。”
“喂喂喂!”他不高兴了,虽然自己是没袁三聪明了,但那么多人,总要给他留点面子,“好歹我也是你哥,别在大家面前这么说。”当然,没人时,随你怎么喜欢。
易旬泽看到对方太阳穴青筋暴颤,他有些同情这个男子,摊上易显这样的兄长是种不幸,摊上袁二这种兄长是另一种不幸。
易显却毫不在乎的大手一摆,眼睛继续盯着时时准备出手的男子,笑得暧昧,“时间不多了,快点决定吧!不然……”别有用意的眼神下移,“这药人的时间可不多。”
开玩笑也要有尺度!他刚想反驳,但下一刻嗓音卡在喉咙里被生生止住。
原先死寂般的少年动了,可能是现场随意流泄的张狂气势,反正他好像是醒了。两眼涣散地不知道在看哪里,应该说是没有在看哪里。找不到焦距的眼睛死灰般无神,迟缓地抬起头,苍白的脸色透露出这个少年的虚弱。
这个眼神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只想着抠出那双眼珠子!是没有人类意识和情感的药人傀儡的眼神。
是谁!男子猛得睁大眼眶,杀气更甚。
被人用撕咬的眼神盯着的男人却一脸无所谓,他轻飘飘,极无情地飞出一句,“怎样?一个真正的药人总比个不成功的药人来得有用吧?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的——”
易向阳早被毒素侵蚀神经,光有意识,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个人。然后心一动,毒素又在经脉里前进一步,渐渐靠近心脏。
现在唯一可以阻止他的人只有易旬泽,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动。应该说是他无法动,被袁三柔弱的外表所骗,这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这个意识一形成,易旬泽便立刻明白了所有状况和可能有的最遭下场。大脑像机器一样飞速过滤一些东西,最后得出最精确的结论——放弃。
易显的无情还在继续激怒着有暴走趋势的男子,“如何?该答应我的条件了吧?”
男子袖子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将一个已经是不成功的药人重新弄成药人,在一个已经没有最佳体质的情况下,本体要承受多大的风险和痛苦?!
残酷而又不人道的手法!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干得出来!
少年的眼珠子似乎转了一下,拖着残废的身体慢慢爬向那个堇衣短袍、提领高靴的邪气男子。被抓住袖摆的一瞬间,易箪竹有些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地,直到那个力量越来越大,大到他无法忽视。
“主人……”没有生气,却又悲伤的两个字。
易箪竹的心猛然颤抖,身体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晃动。心下了然,这个人,他救定了!
男人的笑更加奸诈,更加喧狂,眼里都是宝物得到的满足和张扬的侵略气势。
他想得到的,从来都没有失过手。即便用尽手段,代价再大,也在所不惜。因为,这个男子——他势在必得!
男人从始至终都是从容不迫的态度,他那稳操胜券的模样,更使对面的男子愤懑。
“不甘心吧?好好的人就这样成了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很想救他?”易显别有深意得斜眼瞧冷木的男子
“开玩笑。”男子冷笑,他当他是傻子吗?“我还没有听说有人可以使失去的灵魂再次回到本体的。”
将手收在宽大的袖子里,黑色的燕尾蝶飞满整个衣摆,是妖艳的赤红色。抱臂环胸,镇定十足,“这也不能怪你。”眼神带上可惜,“一个人再聪明,也终是无法与悠久的历史相提并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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