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下)----云子夜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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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留在风视野中的是,雪使使卫鬼魅般的身影。
现在的孩子到了八岁,应着国家的教育政策,该是背起小书包,快快乐乐的上学堂。家离学校近的,尽量使用人类的天生优势——11路车上道;远一点的,就使用人类智慧的结晶——交通工具满大街跑。若是有钱,父母私家车一开,不用担心迟到受罚;没钱的孩子也不用怕,一块钱两块钱对现在的家庭根本不是问题;最最大不了的,顶多父母自行车一辆,既环保又时尚。
但是,古代的孩子到八岁的时候,是在做些什么呢?
也和我们一样,小书包一背,被父母扔进没天良的学校?那时候也有学堂这样的教育机构,为我们祖国未来的花朵提供成长的摇篮。可是,这事放在我们火殇火小公子身上,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火殇,从呀呀学语开始,他学习的任务就被托付给各位集外貌、智慧、才能、武功……人类所有优点于一身的四使身上。
四书五经、论语、墨子等教给月使易箪竹。
剑术、兵术……都由风使墨随风负责。
生活上由花使火红娉料理。
雪使全怜冬进府时,才十四岁,他的责任非常重大——陪我们的小公子玩。
什么事情都交代好,分配均匀后,墨君英气勃发的眼神一眯,笑得有深意,“那就有劳各位了,犬子有什么不敬的地方,狠狠打就是了。”
火红娉捻着妖娆的红色指甲吹气,媚眼如丝,“上将不心疼吗?我们这些人出手可不知轻重。”
火殇那时二岁,还是个点大的小屁孩。
易箪竹的资格最老,性情也最阴郁古怪,“花的话那是在暗指我吗?”
妖艳女子飞闪过一记冷眼,“月怕是想多了,在这里的可不止你月使月公子。”
“不要吵了,上将既然这么说了,我们照做就是了。”墨随风的年纪最大,他性格温和,最好说话。
当时,雪使的位置还空着。全怜冬也加入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发言权和选择权。
事情就这样定了。
事情从火殇八岁后讲起。
整个墨将军府的人上到将军四使,下到下人女仆,没一个没领教过火殇的恶作剧。他真是这个将军府的活宝,大力发挥了孩子的天性。
问题来了,有这么优秀的四使在,小公子怎么会是这般模样?不是应该使得一手好剑,颂得一首好诗,温文有礼,谦恭有数?
那就要问那些被世人恭敬的四使大人了。
火红娉,袖子一挥,扫开一片天空,“这种事情还要来问我?你们是做什么吃的?没看见本姑娘忙吗?!”狮子吼下,所有侍女颔着首,倒退出了房间。
她,火使,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吗?
没有一个反抗的声音。
全怜冬,终于进府了。冷着眼,足可以媲美圣雪峰万年不化的寒气。
“那点事情,自己解决就是了。上最新的糕点。”转身,逗季凰去了。
虽然自己也是个孩子,但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暂时还没有。
“有没有见过风公子?”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拦下刚从西院出来的使从。
“我也有好几天没有见到我们风公子了。”风使使从木木麻一脸无奈。
墨随风,是个忙人,忙着玩失踪。
易箪竹,还在和君佐易向阳纠缠不清,哪有那心思管火殇这一茬事。
火殇到八岁的时候,除了背了一大堆的繁文古书,练了一身招式诡异的功夫,就学会了和下人们玩,变着花样搞东搞西。
天还未全开,天空中只有一丝淡淡的红光,秋露居里透出微弱的昏黄光线。
躺在床榻的男子下床后从架子上取了件单外套,走到窗边,打开纹路精致的户门。男子的叹息,虚有若无。
“在想什么呢?”坐在廊台边的人望着东边天际影像浅显的月亮,他只是简单的束了个发,披了件外衣。风有点大,过廊道时,发出“嗖嗖”的声音。
易箪竹没有动,倚靠着窗栏,调笑,“我是说早起,但你也起太早了吧?”
许久,都没有回音。
易向阳的背影线条优美,多了一分月没有的华丽。
“睡不着,就来坐坐。”
“箪竹。”男子的呼唤一如既往的深情,“我叫人温了饭菜,你若饿了,随时都可以吃。”
他的所作所为和他的呼唤一样温柔,一样满藏情感。好似情人之间的对话,易箪竹最是无法接受。
赶紧扯开话题,“今天,你陪我去吗?”
过堂风带上秋意浓厚的寒意,一阵一阵吹过。
声音也被吹散,再假装无情的话,也在这阵风中暴露真意。
“旬泽平时都起得很早,现在怕是已经在准备车马了。我们也打点下动身吧。”说着,站起身,带动丝质衣摆摇晃,腰间的环佩发出清脆的声鸣。
易箪竹只来得及抓住男子转身时,瞬息而过的侧脸,坚毅轮廓下的眼底,全是倦意。
他根本说不出自己还没睡够这样的话。
侍女收拾行李时,聊得很开心。说是这秋露居自建造以来从没有住过人,他们当下人的就只能收拾收拾,无趣的很。
毕竟都还是些十几岁的女孩,唧唧嚷嚷,吵得他头痛,偏又强装欢颜。
“我们大人可喜欢这里了!”
“小碧,不要胡说!”另一个稍年长的侍女提醒。
“本来就是啊!大人天天天还没亮时就来这里坐坐,只是坐坐,什么都不干,又不住进来。”后面说着说着,就有些像在抱怨。
刚才,他原来只是习惯性地跑来这里坐坐。月亮还悬挂的时候,他到底是在看着什么呢?
早膳时,易向阳一直往易箪竹的盘子里夹菜,只要是肉食类的,他都给他夹了个遍。
就算自己再喜欢,也不用那么多吧?易箪竹皱着眉,表示不悦。但对方却跟没事人一样,低垂着眼睑只管吃饭。
“向阳。”易箪竹又把一块猪肉放回易向阳的碗里,报复他。
“恩。”男子不动声色,把那块肉塞进嘴里,得到易箪竹吃惊的傻态后,他心里偷笑着乐。虽然,这块肉下去后,他可能有将近一个月闻不得猪肉的味道了。
“你真打算一起跟去吗?”
易向阳停下筷子,抬眼寻示。
“其实,也没这个必要,我昨天就只是说说罢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为我淌这浑水。”
“什么意思?”易向阳的脸色有些难看,饭碗也放到了一边,即刻侍候一旁的侍女递送上擦嘴用的白色真丝巾帕。
“我若是以君佐的身份,你认为合适吗?”
易箪竹不语,干脆低下头狠狠扒了两口,筷子、碗碟往桌子上一摔,头也不回得出了进餐的屋子。
还是和以前一样……
雅俊男子的笑带着难得的宠溺,取过易箪竹的碗筷,一口一口地食用月的剩饭。
一侍女惊呼着要上前阻拦,被一个紫衣女子拦下。所有人除了男子和娇姑娘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马车前赶车的人还是那个气度不凡的紫衣女子,还有一个秀气的孩童。不过,没了昨日的高昂兴致,嘟着个嘴,还在闹脾气。
“小五,和你向阳哥哥赌什么气啊?”紫衣女子出口宽慰。
绫罗华服男孩头一甩,“我就是不爽,超级不爽。”
女子只是含着笑,继续赶车。
易箪竹一路哈气连天,眼神弥散,又不肯示弱。
他旁边坐了个素袍男子,拿了本书,从上马车开始就没移开过眼。
有时候,他会向旁边偷瞄几眼,见没有任何反应后,也就放弃了。打开壁上的隔间,取出些果点,打发时间。
手被按住,男子另一只手里还捧着那本书,“我来。”
不等易箪竹出口反对,手里的果物又被人拿走。
易向阳的侧脸很柔和,那勾勒明显的脸部线条在昏暗的车内,有着平时没有的虚弱。
“累了,靠在我腿上,休息一会儿。离市集还有一些路程。”
易水堂的总部设在城东最热闹的地区,而君佐府却在几英里之外的郊区。从君佐府到易水堂大约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一下一下的拍着身下之人的背,静静的,任时间流走。
气氛前所未有的安逸。
“没睡吧?”
易箪竹移动了下,表示醒着。
“聊会儿吧?我们有段时间没有好好聊聊了,箪竹,把眼睛睁开。”
在易向阳淡雅的语调下,易箪竹睁开放得下一切的眼眶,那双金色的眸子在暗处隐约泛着奇异的光芒。
“有时候我会想,箪竹,若是你没有失去记忆,可会恨我。”手里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书早被放到了一边。他腿上躺着帝夜军月使,那个比传说还要难以琢磨的男子。
易向阳还是为当年的事,放不开。他似有若无的哀怨,会让易箪竹愧疚。他经常搞不懂,放不开的人,到底是谁?
当年的事?易箪竹的眼神中黯然一闪而过。
“陈年烂谷子的事,你还提它做什么?”抢过素袍男子指尖的荔枝,咬了一口,又扔进男子的嘴里。看他一脸无措,易箪竹窃笑不已。末了,还不忘,“甜吗?”
怎么可能会不甜?都甜到心窝里去了!
他是该惩罚他的不乖,还是该拉起他好好咬上一口,让他知道——到底甜不甜!
时间就应该停在这一刻,停在还没有互相伤害的,最美的一刻。
易向阳最恨自己的,不是总在不知不觉中伤害箪竹,而是,无法抓住幸福的尾巴,眼睁睁看它溜走。
简单却不失单调的宽蓬马车停在一座艺馆门口。马车前站了一个男子,金色略带灰色的及臀长发用黑色绸缎发带扎起,优雅地高束在脑后。
易家中,能有纯金色的头发没几人,而易向阳就是其中一个。
该是等了有段时间,男子清丽的额头受不了艳阳的灼烧,冒出丝丝密汗。身着丝质蓝衫层层叠叠,白色繁复腰带上悬挂纯净色泽的玉石。男子的气质清淡幽雅,没有易向阳的华丽,更没有易箪竹的邪魅,多的是清爽的气息。
这是个让人如沐春风般的雅致男子。
装饰高贵、霸气十足的马车停在那名蓝衫男子的跟前。赶车的女子轻松从车前跳下来,顺带着拉下了坐在旁边的漂亮孩童。
女子一下来,就对前方的男子躬身问候,“娇容见过表二少爷。”
她身边的孩子冷哼着,完全不把男子放在眼里。娇容只能苦笑着拉过他,压低他的头跟男子道歉,“表二少爷莫放心上,只是个孩子。”
男子一句话没说,倾着眉表示不在意。他没有上前,微笑着站在原地迎接车里的人。
“旬泽!”马车里的传出一声惊喜的呼叫,接着钻出个拥有华贵气质的年轻男子。
不等他迈开脚步,被随后出来的另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拉住。
“急什么?天天见还叫得那么亲热,也不怕人笑话。”醋意十足的话被他用冷淡的语气说出来,那双金色眼孔,绽放着不可侵犯的神圣。
而蓝衫男子这刻却抿了嘴,笑得开心。“箪竹。”
不同与易向阳的深情,易旬泽的呼唤总是带着不可轻视的占有欲。他晶玉般润滑的眼珠子直视着易箪竹,温柔展开,“先进去再说吧,小妈已经等了一个早上了。”
说着,转身进了古朴深厚的府宅。另几个人随之跟上。
出了府,三个人一同乘进易旬泽的马车,拐过错综复杂的街道,避开大道,取道从南走,又转回到城东的易水堂左水分堂。
南面的矿石山没有北面来的威严伟岸,可是温顺表面下还是它坚强的心胸。
北岛是个多山少水的国家,高原上的人们赖以生存的就是那条从矿石山引流而下的萤河。萤河贯穿北岛都城北平南北,又分支引入各个城镇,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北岛人民。他们亲切地把这条河称作自己的母亲河。
萤河之水进入北平后,一改汹涌的气势,转而温柔婉转。
北岛的女子也是,拥有连男子都汗颜的仗义之气,是所有这个世界板块上最彪悍的一族。
女子中最温柔的属南湘女子,最漂亮的在西炎;男子中最强悍的是西炎男子,最俊美的在东武。这是一个拥有奇异色彩的世界。
马车吧哒吧哒行使在人流稀少的小道上,不算快也不算慢,动作缓慢而有节奏。就像人的心跳,一下一下,井然有秩。
赶车的车夫换了个人,是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他拉着缰绳,眼睛直愣愣瞧着前方,但视线却是空洞的。
“怎么走这条道?”眼角邪魅的男子掀起车帘布,语气很不悦。
本来一句一句随便聊着的两个人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瞧着窗外的男子。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马蹄奔驰的声音。
易向阳握着易箪竹的手紧了紧,想叫他安心,谁知道他并不领会,回头飞过一个冷眼,“做什么?没看到我们正被带往陌生的地方吗?”
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从艺馆出来后,脸色更是阴郁。易向阳自然不会想到罪魁祸首会是自己!
文雅男子安抚道:“只是顺道去个地方,箪竹。”
鬼知道会是什么地方?易箪竹一点都不领情,推掉对方递上来的茶点,拉掉用来遮挡光线的布帘,探出头。
两旁高耸树木一棵棵往后移动,风带动发丝,凌乱地擦在光洁的额头。皎洁的眸子闭上,一股奇异的香味迎面而来。开始只是淡淡的,随着马车的前进,香味越来越浓。
易向阳应该也是闻到了,他贴着易箪竹,“很奇特的味道。”
易箪竹猛地转过头,瞪着车里最安然的那个人,“告诉我,这是去哪里?”不像提问,更像质问。
刚想制止易箪竹,易向阳却看到易旬泽温和的眼眉弯弯曲着,眉心都是受伤的情怀,他说:“箪竹,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说话间,马车驶进一个茶庄模样的地方。原先草木丛生的树林被甩在后面,视野一下开阔起来。
当他们的马车停下后,庄子里走出一个身着彩衣,头戴珠钗的俏丽女子。“三位大人,我家主人在里面等着呢!”说完,自顾自朝庄里走去。
易箪竹还想说些什么,人却已经被易向阳拖着出了车子,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女子和易旬泽。
虽然万般不乐意,但既然已经进了别人的地盘,那就再等等看看,这家茶庄的主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到喝到第三杯茶的时候,这家庄园的主人才迤迤然从后堂出来。
这是一个该用什么语言形容的男子呢!见了这个男子后,才知道自己的语言是多么的贫乏!他那华贵而无可染指的风度,容貌俊美妖冶,媚眼朱唇,柔脂玉肤,细腰纤手;不似云子夜的空灵脱俗,那媚惑众人的脸上诡异图纹妖艳邪气。淡灰色的拖地长发像有生命似的,无风自动。空气中立刻弥漫不可思议的气息,还有刚才那股奇特的香甜味道。
如仙如神,任何女子见了都会自践形愧、无地自容,那颠倒众生的容颜加上清冷漠然的语调,更添一分神秘。
“何事?”
易箪竹当场就要暴走,惜字程度与云子夜有过之而不及。
此男子一出来,易旬泽便放下茶杯,上前跪倒在男子面前,无比虔诚,“求先生赐回魂丹。”
回魂丹?易箪竹脑中像放电影一样,万千场景一个一个过目。似乎也曾有人在他耳边细语——一颗回魂丹换一个人的记忆,如何?
而易向阳这会儿终于不安起来,听永乐帝提过,说是东武巫师才拥有的东西,一颗值一座城池。如此价值连城之物,怎么可能轻易到手?旬泽,到底是在打算些什么?
神仙般不可亵渎的男子笑了,笑得异常寒冷,“无知小儿,可知这是什么东西?”语气中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流。
“所以才求先生赐与在下,在下当以同价值的东西来换。”易旬泽抬起头,无畏迎接下男子冰冷的视线。
“噢——一颗回魂丹换一个人的记忆,你可有听说?”
“在下知道,先生是想要谁的记忆,在下为你取来。”
易旬泽的话似乎很和对方的意,那庄主媚笑不已,煞气任意地释放出来。
“记住你今天的话,到时可不要后悔。”话音的结尾,忽然人影憧憧,如光影下的冰粒,瞬间消逝,无数荧光烁烁的冰虫飞舞。
“这是怎么回事?”易箪竹有些担心的声音,让易旬泽的心情大好,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展开个眉角,从地上站起来。
接着,又从后堂走过来一个与在门口见到的女子同样打扮的侍女,手里捧着一银质器材,上面放了个雕花银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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