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站起来应答。
“第一遍叫你的时候你怎么没回答呢?”导员划去刚刚在我名字后面做的缺勤记号。
“我、我刚才没听清。”
导员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坐下后,我才记起是身边的人提醒了我。于是我转过头准备谢谢人家。
这是一个麦色皮肤,眼睛明亮的男孩,肩膀很宽,根据他坐着的样子可以判断,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人。
“谢谢你,刚才。”
他微微笑了笑,“应该的。”
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他的笑容更灿烂了:“在大学第一次点名时还走神的人是不多的。”
我也笑了。
“叶明。”他伸出手来。
我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何夜。”
他再一次笑了,牙齿白得耀眼,“我知道。”
和叶明吃午饭的时候,我看到了七月,身边走着一个女孩,比她高一点瘦一点,容貌清丽,神态温柔,五官和七月有很多相似之处。
我喊了七月,她看见我们,忙拉着那女孩跑过来。
趁她气喘吁吁的当儿,我把叶明介绍给她二人。
“你好,”她拍了一下叶明的手臂,以示亲密,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女孩:“这是我姐姐九月。”
我赶忙把嘴里的一口饭咽下去:“原来你就是九月啊。久仰久仰。对了,我叫何夜。”
九月一下子展开笑颜:“长得好清秀!我妹妹天天都说你漂亮呢……”
……
“你是她的姐姐?”叶明好奇地问九月。
“是啊。”九月笑着回答。
“那为什么她叫七月而你叫九月呢?七月不是在九月的前面?”
“那是因为她是九月生的,而我是七月生的,”七月抢着回答,“你这个傻瓜。”
下午上完课,和七月约好一起回家。
“九月呢?”看七月只身一个人,有些奇怪。
“她们社团今天有活动。叶明呢?”
“他住读,不回家。”
我们慢慢往家走着,随便聊着学校的见闻。
“对了,”七月突然说,“你和叶明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关系?同学关系呗。”
“我看他对你有意思。”
“你怎么这么会看?才认识多一会儿。”
“你要小心啊,小宝贝儿。你被人盯上了。”
“你才被人盯上了呢。”
“我挺喜欢他的。给我怎么样?”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用不着征求我的意见。”
“当然要征求,因为我怎么觉得你也有那么点意思呢……”
“你脑子里一天就不想点别的?”
“想啊,想很多别的。比如,现在看见你这么撩人就想□你。”
“你有那能耐么。”
“今天中午吃饭还剩半根黄瓜呢。”
“你简直就是一女流氓。”
“怎么了?别口是心非呀。想要就直说。黄瓜上还有刺呢……保你爽……”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明吃得很快,我却把菜里面的胡萝卜一片一片挑出来。叶明注视着我孩子气的举动,抿嘴笑了笑。
“我从小就不爱吃胡萝卜,”我边挑边解释说,“可是总有个人逼着我吃。”
“胡萝卜有营养啊。”叶明说。
“可是我不爱吃。怎么,你也想叫我吃?”
叶明摇了摇头:“怎么会。不吃又不会死。人活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为什么不让自己高兴点呢。”
我没说话,可是心里却动了一动。不过认识几天,然而比起那个朝夕相处的人来,他却更接近我的想法。
“我去上个厕所。”从食堂走出来时,叶明对我说。
“我也去我也去。”
并排站在小便池前面,我一面慢吞吞的解着腰带,一面不自觉地往叶明的下身那儿瞟。他倒是没注意,自顾自的打开拉链,掏出□。也不知是怎么了,我只觉得热血一下子涌上头顶,那东西就在裤子里慢慢膨胀起来。糟了,他会发现的。
正当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叶明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不上啊?”
我灵机一动,急忙用手捂住肚子:“唉哟,突然肚子疼,好象刚才吃坏肚子了。”说着我立即转身拉开里面的隔间的门,“你先回去吧。”
“你没事吧?没事我就先走了?”叶明隔着门问。
“没事没事,快走吧。”
锁上门,我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叶明这个问题是解决了,可是,我自己下面的问题怎么办呢?我低头看了看已经支起小帐篷的裤子,叹了口气,还是自给自足吧。
正在至关重要之时,门外突然传来叶明的声音:“何夜。”
我可是大大的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只听他笑了一笑,说:“你有手纸么?”
其实大学里每堂课都不便宜。用交的学费总数除一下课时数就知道。就拿我现在学的法律来说,平均每堂课10元左右。
可是贵归贵,该逃还是得逃。不客气地说,有些课就是屁。
虽然明白,可是刚上大一的学生都比较胆小,也没有摸清大学的规律。所以一到无聊又不敢逃的课,我和叶明就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自己看点书什么的。
正值初秋,风轻云淡,阳光静静照在课桌上,时间似乎也不想移动。
美好的下午,知道是什么课吗?大学生思想道德修养,简称思修。
不要笑我,亲爱的朋友。我知道这种屁课早就该逃了。可是我刚上大一,比较傻。
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我看着《微暗的火》,叶明听着Mp3。
书看得有点累,我拍拍叶明说:“给我听一会儿。”
叶明摘下一只耳机,给我戴上。
“困了。”我打了个哈欠。
“睡吧。能让人睡觉的歌就是好歌。”他也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率先趴在桌面上,面朝着我,闭上眼睛。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伏在桌面上,面朝着他,闭上眼睛。
阳光很暖,歌声很轻。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叶明也在睡着,而教室已经空了。
风轻轻吹动窗帷,阳光透过树影照过来,黑板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前排课桌上一片明亮。
Dorothê的声音依然萦绕在耳边。我按照刚才的样子伏在课桌上,注视着还在睡着的叶明。
前额的刘海挡住了大部分额头,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鼻子长得十分标致,线条精美;双唇微张,轮廓清晰。这个漂亮的、有些稚气的大男孩正沉醉于他的美梦之中,而望着他的我也不禁被他睡梦中的纯真面容深深打动。
正当我望着他的时候,他醒了,睁开了他有如湖水一般清澈的眼。
看见我看着他,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想说“你醒了”,又想说“下课了”,可是我只是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着我的眼睛,他慢慢贴近我的脸。
在缠绵的音乐声中,他慢慢贴近我的脸。
在温暖的秋日阳光中,他慢慢贴近我的脸。
至于他的双唇贴上我的,只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
风吹过来又吹过去,而我们,早已融化在空气中。
整个身心都投入到叶明身上去。利用一切时间在一起。空旷的教学楼顶,逼仄的楼梯角落,无人的学生宿舍,都是我们感情的见证。我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这么美好?怎么可以这么美好?我早已没有心思去思考别的事情,冷落了七月冷落了幺桃,也冷落了枫。
一学期过去,期末考试也结束了,大家都陆续回家了。叶明也订了第二天的火车票。
“你回家吧,又不是见不着了。”叶明把下颌支在我的肩膀上。他寝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他自己。
“再陪你一会儿。”我轻轻吻着他的额头。
“行了行了,”他挣开我的怀抱,把我推到门口,“你都‘再陪’了七八会儿了。快走吧,别跟个女人似的。”
“你才像女的呢。不就是走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走到门口,扒着门框说:“过来,跟我吻别。”
叶明乖乖走了过来,轻轻吻上我的唇。
一个。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你到底还走不走了?”叶明故意板起脸。
“走走走,这就走,”我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这回我可真走了啊。”
叶明不理我,乓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走了两步,突然跑回来开开门,抱住他又亲了一下,然后一溜烟跑了。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是洗个澡。
想要到达我的房间,得先经过景枫的房间。从他的门前经过,他的房门紧闭着。
我已经从他的门前经过,然而又退了回来。
因为我好像听见了什么怪异的声音。
我轻轻推开房门。一阵喘息声、呻吟声扑面而来。我又往前走了两步,天啊。
光洁的脊背,紧实的臀部,修长的大腿,景枫的身体在我面前暴露无遗。然而,它却覆盖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体之上。
他的,我熟悉的纤长手指正插入另一个男人的头发。骄傲的下颌正用力抵住另一个男人的头。薄薄的双唇正发出难以抑制的呻吟之声。他和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体结合得严密无比,没有一丝缝隙。
我承认,当时我的大脑瞬间静止。我的身体打着寒战,然而我的头上却热气蒸笼。我好像掉进了北冰洋,又好像被扔进了岩浆。如同得了疟疾一样,全身上下抖个不停,好半天,我才能勉强挪动我的双脚,走出那个几乎能使我晕倒的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他出来了。还是那样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么?”我努力用冷静的语调和他说话,然而我还是能听见我声调里控制不住的颤音。
“能告诉我叶明是怎么一回事么?”他反问道。
“你调查我?”我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跟踪我?”
“我没有,”他脸上显出嘲笑的表情,“只不过有人碰巧看到了而已。我亲爱的弟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既然你这样,我也没什么好留情的。
“我并没想瞒着人,我亲爱的哥哥,”我平静地说,“他也不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真心的。和他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快乐、很温暖、很安定。”说完,我转身离开,不看他的表情。
“你怎么又来了?”叶明看见站在他寝室门口的我,很是惊喜。
“想你了。”我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他们都回家了,你晚上不要走了,留下来陪我吧。”
“好啊。”
“那我们睡一张床。”
“好啊。”
“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不好,我晚上留下来不好,睡一张床也不好。”
“讨厌……”他拦腰抱住我,我们滚倒在床上。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的。他伸出一只手盖住我的眼睛,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我一直喜欢叶明的亲吻。温暖而绵长。被他吻着的时候,似乎四季的花全都开了。阳光暖暖的照下来,像一张密密的网。我嗅得到空气里的香气,是那种谷物在风中摇摆的香气,是那种秋天葡萄成熟的香气,是那种第一片树叶变黄的香气。被他吻着的时候,世界是美好的,就像午后蜷在房顶上睡着的猫那样美好。
他开始脱我的衣服,一件一件。他脱去我的套头外套,脱去我的蓝色牛仔裤,脱去我的棉布衬衫,一面脱一面在我身上投下无数细密的吻。
他脱掉了我身上最后一件衣服,我们俩裸裎相对,他的硬处抵着我。然而这时,我脑中突然掠过一个词语:报复。
我是在报复吗?是因为看见他的行为才来这里?是为了报复他的所作所为才利用叶明的感情?我是否喜欢叶明如同我表现出来的一样?还是单单寻找心理平衡?我……
“怎么了?”叶明停了下来,他也发现了我的魂不守舍。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准备好?”他温柔地替我掠开我额前的一缕头发。
“嗯。”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他笑笑,把我拥进怀里,盖好被子。“睡吧,我不会半夜骚扰你的。”
枕着叶明的臂,脸颊贴在他胸膛,我闭上眼睛。
哥,你告诉我,我错了吗?我不想报复,不想找替代品,不想利用别人的感情,我只想……
快乐。
我只想要那一种我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暖感觉,哪怕只有一晚。
我只想要那一种我一直羡慕的被宠爱的感觉,哪怕只有一分钟。
我只想要那一种我爱的人对我的爱,哪怕只有一刹那。
哥,我真的很想快乐。
清晨,我醒来,发现自己一夜都一直保持着那个紧紧拥抱着叶明的姿势,动也没有动过。我抬头看看他,他早已醒了。
“胳膊麻了吧?”我抬起他被我枕了一晚的胳膊,替他活动活动。
“还好。”他轻轻吻了我,然后又把我抱在怀里。
我们静静躺着,谁也没有说话。
“想什么呢?”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想……想一首诗。”
“你小子还有这雅兴?谁的诗?”
“杜牧的。”
“说来听听。”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进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你真黄。”叶明笑个不停。
“怎样?要不要我教?”我一边说,一边往他的□探去。
“不要,不要。”他笑得都上不来气了。
我们闹了一会,他说:“我也有了。”
“什么有了?”
“诗啊。”
“谁的?”
“还是杜牧的。”
“说。”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哎,还说我呢,比我还黄。”我笑着吻他。
我们互相亲吻、抚摸,不一会儿,我们都硬了起来。
看着我迷醉的表情,他说:“这回准备好了?”
我闭着眼睛,点头。
我一直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我想到会痛,也想到快乐,但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欢愉和锐痛。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第一次的感受,这是真实的,他在我身体里,我抗拒着同时也欣迎着,我羞耻着同时也兴奋着,但是……
但是这种感觉我似乎是熟悉的。我似乎在梦里有过。记忆里似乎有过这样的痛并快乐。陌生又不完全陌生,熟悉又不完全熟悉。我想,可能是我想望得太久。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直在他的寝室里缠绵。他也没有回家。我一直相信灵肉不分,世界上没有单独存在的肉体,也没有单独存在的灵魂。只有经过灵魂允许,肉体才能有所行动,而肉体的愉悦也一样会传达到灵魂上。我们的爱抚、欢好绝不只是肉体的缠绵,灵魂也一样愉悦。
所以,我不相信肉体的出轨与灵魂无关。
我们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叶明打开门,七月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叶明招呼着她。
“你手机呢?”她一进门,就气势汹汹的对我说。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哟,没电了。”
当然会没电,这几天我只顾着缠绵,哪有工夫管它。
“赶紧给我回家。”七月拉过我的胳膊就往外拽。
“怎么啦?怎么啦?”
“你哥找你都找疯了知不知道?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大家都回家了,整个楼都空了,谁能想到你俩还没走?抱着试试的心态来的,没想到你还真在这。”
他会找我?会关心我?会想知道我在哪里,有没有危险?我在他的心里,还占据着一个位置?还是只是出于我父母托付给他的责任?
回到家,我按响门铃。门开了,是小非。
“夜少爷,您终于知道回家了。”小非尖酸的说。
一听这种和他如出一辙的语气,我就火起来了。我回家早晚,也轮不到你来数落我。
“我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这是我的家。”我径直往里走。
“夜少爷,你不配得到枫少爷对你的好,你根本不懂珍惜!”小非在我身后喊着。
“他对我怎么好了?他哪里对我好了?他哪一天不是把我气个半死?他把我赶出家门一年,你不知道?”
“他不是赶你出去,他是出了车祸!”小非的话语里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