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枫打断了他的话。
“景枫,我觉得那个老师非常适合。”
“不行。我说了算。找个女老师,年龄不要太大,年轻漂亮的。”
什么意思吗?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区别?奇怪。
第二天上学,我把这事跟七月说了。
“你说为什么他非要给我找个女老师呢?他不怕我天天看美女不学习吗?”
“就是的,你又不是……哎,他不会是知道你是……”七月瞪大眼睛说道。
“怎么可能,我从来都没说过,又没表现出来过。”
“那是你觉得。或许人家早就发现了呢。”
……
“可是不管男女,我都不愿意。我不喜欢和陌生人交往。”
“我看你是不喜欢陌生人看到你抽象思维的差劲吧。”
我白了她一眼:“随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同意的。”
“对了,你估计你哥能给那家教多少?”七月突然问。
“不知道,但是应该不会少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可以教你啊。又是熟人,又是女人,又年轻漂亮。”
“最后一句也太恶心了。”我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有些活动。对呀,七月挺符合要求的。她数学那么好,教我绰绰有余。更何况我们又熟悉,比天天面对一个陌生女人强多了。就是不知道我哥能不能同意。
“我同意。明天叫她来吧。”
回到家,我把这个想法和他说了。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我还以为只要是我说的事情他都会反对呢。
“你告诉她,”他叫住转身要离开的我,“每小时500元。若是你成绩有所提高,再加200。”
天啊……为什么我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为什么就不能多给我点呢……
你可以想象到七月那个拜金女的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我们到家时,景枫还没有回来。
“你家好漂亮。”七月一进我家门就开始称赞,这儿摸摸,那儿看看。
“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都听人家的。”
我们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
“对了,你还没说过你哥长什么样子。”七月啜着橙汁。
“一会儿你不就看见了么。”
“哎呀你先说说么。我等不及了嘛。我想知道住在这间漂亮大房子里的钻石王老五长什么样子。”
“他啊……身高还不足165,体重倒有180,脸上的皱纹比慈禧还多。”我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想的却是他玉树临风的身影。
“没意思。”七月撅起嘴靠在沙发后背上,“我喜欢帅哥。”
“哎哎哎,小姐,你可是正坐在人家家里,一会儿还要拿人家钱呢。”
“刚才还口出恶言,这会儿就为人家辩护上了?得得得,本小姐不跟你一般见识。看在钱的份上,一会儿我就敷衍一下吧。”
家人们开始跑动起来,几个人拥到门口。不用说,大少爷回来了。
一个家人开开门,他走了进来。
他和平常一样,深色西装,领带工整,皮鞋一尘不染。头发自然又不凌乱,剑眉英挺,漂亮的细长眼睛里射出自信的目光,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这样的他我已看过千百遍,可是每当我再一次看到,心中都会不由得震撼一次,就像涨退潮的大海一般,永不厌倦。
七月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谄媚。
“枫哥。”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叫道。
他愣了一下,急忙大步走过来。
“七月是吧?”原本冷漠的俊脸上展现出极其罕见的笑容:“小夜总提起你。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我什么时候和他讲过学校的事了?还“总提起你”,真是笑话。对别人怎么笑那么开心?好像我是你上辈子的仇人似的。
“应该的应该的,何夜是我的好朋友吗,这点事不算什么。”
是不算什么,跟钱比起来。
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和七月花枝乱颤的媚样,我都恶心得快要晕倒了。
一进我房间的门,七月就狠狠地给了我一拳。
“这就是你说的又矮又胖又丑?你到底长没长眼睛?”
“我就是这样看的。”我没好气地回答。
“说真的,你哥简直太完美了。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又帅又有钱,对人还那么好。”七月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那是在外人面前。他对外人从来都特别客气。你要是和他住一起,保准受不了他那个控制狂。”
“我看他对你挺好的。他还管你叫‘小夜’呢。”
“当别人面他就这么叫我。貌似兄弟二人极其亲密、家庭极其和谐的样子,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们都被他蒙蔽了。”
“你哥有女朋友么?”
“不知道。没见他带回家过女孩。”
“像他这种条件哪能没女朋友?他不会和你一样吧。”
“不知道。也没见他带回家过男孩。”
“看来他一直都在等待那个人出现……小夜子,我有种预感,那个人就是我。”
我狠狠白了她一眼。“还上不上课了?”
“上,上。”七月忙不迭的翻开书,“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不能耽误了正事。不过你激动个什么劲?我又不会夺你遗产。”
讲着讲着,我突然问七月:“我问你,帅哥和钱,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七月想了想说:
“……钱。”
说实在的,我的数学成绩还真有了起色。不过你千万别以为是七月有教师天赋,这纯粹是我天天做数学做出来的。
可能是钱的缘故,七月现在只要一有时间就到我家来,用她穷凶极恶的态度逼迫我做数不清的数学题,把我以前做不完的、照着答案抄上的练习题全都一点点补完了。简直是噩梦一般。
这天赵老师把我和七月叫到她办公室。
“何夜,你这次月考成绩有了很大提高。数学已经及格了。”赵老师微笑着却并不单纯,“听说是袁七月每天放学后给你补课,是不是?”
“是,都是她的功劳。”我赶紧回答。
“成绩能上来固然是好事,这种方法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赵老师继续说,“可是你们也要注意,男女同学长时间在一起,难免会产生一些超出友谊的感情,现在学习这么紧张……”
不会吧?她以为我们是……
七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老师,他是同……学,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特殊感情。”
“那就好,那就好,老师就是给你们提个醒,没有最好。”
走出老师办公室,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早上刚到学校,打开书包,就发现自己忘带历史书了。今天还有历史晚课呢。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不听晚课找到了合理而充分的借口。
今天有个同学过生日,午休的时候,有人买了蛋糕,没吃两口大家就拿着蛋糕互相抹起来,教室里闹成一片,每个人身上脸上都花花绿绿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正玩得起劲,突然有个人喊了一声:“何夜,有人找!”
这副样子,可怎么出去见人?我一面想着,一面向门口走去。
刚出门我就愣住了。
高瘦的身影靠墙站着,上身微微前倾,一腿微弓,双手插在西裤裤袋里,腋下夹着一本书。他出神地望着前面的某处,走廊尽头窗子射进的阳光斜打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表情也照得明媚了几分。听见我的脚步,他转过头来。
或许是我脸上粘了太多的奶油,他看着我那五颜六色的脸,不禁微微一笑。
如同看见了圣迹一般,我登时定在那里。
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很少笑的。尤其是面对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是嘲讽,便是冷漠。然而此时,好看的嘴角竟挑了起来,眼里也有了盈盈笑意。顿时我便感到天堂里有一道光线照在我身上,玫瑰花瓣纷纷扬扬,和煦的春风绕着我打转,天使的翅膀尖儿都擦着我的脸了。此时我已有些迷醉,看着他那世间绝无仅有的俊美笑容,不禁也傻笑起来。
看见我那副傻样子,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我给你送书来了,”他说,“你看你的脸。”说着,便走近我,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轻轻托起我的下巴,温柔的擦拭着我的脸。
我不敢动也不会动了,任凭他的动作,只是抬头望着他那难得一见的、认真而温和的表情。
擦完了脸,他又把我的双手擦了擦,然后把书递到我手里,说:“去吧。”
我机械的转过身,脑子还是木的。
“谁呀?”我走回座位,七月便问。
“我哥哥。给我送书。”
七月拿过我手中的书看了看:“真奇怪,他怎么知道你今天晚课上什么?我估计你自己都记不住。”
听了她的话,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的呢?还知道我忘带了什么?没道理呀。
虽然名义上是假期,但是每个人都知道,高三之前的那个假期是不会放假的。
很不幸的,高三复习的第一天,我起床就晚了。
今天可不能迟到,今天可是第一天,更何况还有很多老师是第一次见面。
我胡乱擦了把脸,套上衣服背上书包就往外走。
“回来。”景枫的声音在身后冷冷的响起。
这都什么时候了?真是不识趣。
我不耐烦地回过头。
“把饭吃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吃饭?
“不行,我要迟到了。”说着我就向门口走去。
“必须吃了。”
我变得极不耐烦:“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吃,我要迟到了。”
“不吃你今天就别去了。”
“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我不想吃就不吃,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吃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你讲点理好不好?我就奇怪世界上怎么能有你这种人?像你这么不讲理的人怎么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呢?你怎么不一出门就被车撞死呢?”我气得大吼了一句,然后摔门而去。
到了学校,我一天都心神不宁。这还是我头一次说这么重的话。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呢……可能气个半死吧……可能很长时间之内都不会和我说话了吧……
晚上还没到家,就远远的看见两个人站在家门口。走近一看,是幺桃还有做饭的白师傅。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泪痕,尤其幺桃,两只眼睛都哭肿了。两人的身边还有一堆行李。
我一看就明白了。崔景枫这家伙也欺人太甚了!不就早上骂了他一句吗?居然把我扫地出门!我挽起袖子就要往里冲,幺桃从后面拉住我,“算了,夜少爷。”
“那怎么行?我们上哪儿住去?”
“枫少爷给我们租了房子,让我们出去单独住。”幺桃说,一不注意两颗泪珠又滚了下来。
“我们的房子在你学校附近,”胖胖的白师傅说,“枫少爷说,你高考考完我们就可以回来。”
“你们都同意了?”问也是白问,崔景枫让他们出来他们还敢不出来?
他们点点头。
估计是回不去了,行李都给收拾好了。再说,他决定的事,没人改变得了。
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我巴不得看不见他呢。
崔景枫,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个局势转变过来,让你也尝尝居于人下受人欺压的滋味,我发誓。
我愤愤地向他房间才窗户的方向骂了几句,便和幺桃、白师傅一起踏上了通往新家的路。
“你哥真是有够残忍,”七月说,“真没想到他能采取这么绝的一着。”
“他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我眼睛看向天花板,上面有只飞蛾在扑腾翅膀。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俩天天见面还会吵架,影响你的心情。这样反倒很好。”今天的七月尤其体贴,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就说我姐姐吧,她当年高考的时候,那高三一年的脾气可是了不得。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全家人成天都小心翼翼的。一个不留神说错了一句话,她就发作起来,尖叫、摔东西都是轻的,有时候甚至把参考书一页一页撕下来。现在轮到我了,全家人都有经验了,主动离我远远的。我姐还把我屋子里的窗帘啊床单啊什么的都换成了蓝色的,说是有助于舒缓压力。你要是和枫哥住在一起,你压力大,他又不肯相让,势必会影响到你。所以没准这也是件好事。你说呢?别太生气了。”
“你发烧了?”我摸摸七月的头,“今天怎么安慰起人来了?”
七月拍掉我的手:“我承认我有时候可能有点粗暴,但我并不是弱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别看你整天说枫哥这不好那不好,一年看不见他,你心里会好受?”
“我会想他?我巴不得看不见他,一辈子看不见他。”我翻开一本数学习题册,“数学都比他好看。”
半天没有回音,我转过头去看她,她正拄着腮凝神看着我。
“我理解你,你不用不好意思承认。这么多年和他朝夕相处,你可能早就习惯了。不管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改掉总是很难的。即使他对你不好,你可能一时之间也难以适应。”
我不理她,低头做练习题。
“何夜,自己的心自己知道。”
我的心?有没有心我都不会想他。
晚上回到新家,幺桃和白师傅已经收拾好了。屋子不大但不拥挤,整洁而温馨。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都是我平日喜欢吃的。沙发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家居服。大提琴放在墙角,音响里放着我喜欢的音乐,Keren Ann的歌。幺桃为我递过拖鞋,接过我的书包。
没有少什么,一切都和在家时一样。
只是少了一个人。
一个让我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可抑制的日夜为他牵挂的人。
他工作太拼命,会不会累坏身体?晚上会不会醉酒?会不会看书到很晚,就伏案睡着了?有没有人把他扶到床上?他总是穿得太少,会不会生病?感冒了会不会有人督促他吃药?……
“夜少爷,”白师傅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吃饭吧。”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
桌上摆了一副碗筷。那个人不会坐在我旁边了。不会一言不发,安静优雅的和我一起吃饭了。不会看到他边吃边用餐巾擦嘴,不会看到红酒杯中映出的他的细瘦纤长的手指。不会看到他如同王子一般坐在灯火辉煌的餐厅里,坐在宽阔遥长的餐桌旁,把刚用过的细麻布餐巾放在盘子旁边,优雅的拉开椅子,离开。
那一刻,他的高贵背影如许清晰,直至今日。
“再摆两副碗筷,”我对白师傅说,“你们也一起吃吧。”
一模的成绩不太理想,我也看在眼里。上课就走神,练习册天天落下,连考试也心不在焉,不可能考得好。每天不是忘带这个就是忘带那个,要是不带书一堂课就一句也不听。一点学习的心思也没有。我心里明白,但是管不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在状态。
七月一模考得还成,就是文综还是那么差。没办法,谁让她连背也不背。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去,我依旧整天心不在焉,浑浑噩噩。别的同学都熬夜读书,我九点半准时上床。
这天晚上喝多了水,半夜起来上厕所。
刚推开门,就似乎听到隔壁有说话的声音。我困得迷迷糊糊,也没太在意,直接穿过走廊走向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头脑也略微清醒点了。隔壁住的是么桃,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我推开她的房门。
幺桃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电话。看我进来,表情有些慌张。
“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我身体靠着门框,随口问了一句。
“是不是吵到你了,夜少爷……”她的表情更慌张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否认,“我在我房间根本听不到。别累坏了,早点睡吧。”
走出他的房门,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对她说:“小桃,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幺桃脸红红的,白了我一眼。
一定是这样,我在心里感叹道,女孩子大了呀。管不住了管不住了。
一天下午的自习课上,我困得不行。眼前的一行行英语字母就像密码似的,一篇阅读读了25分钟愣是没读进去。干脆先睡上一觉再说。
刚睡着没一会儿,就被人推醒了。
我揉了揉勉强睁开的眼睛:“七月,你干什么?”
七月放下手中的笔:“你不能再这样了,我的何夜同学。”
说实在的,听惯了她“宝贝”“宝贝”的乱叫,再听她这么一本正经的叫我还真是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