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半袖春风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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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部的何夜是我男友,我们交往了很多年了。现在我们住在一起。好了,散会。”
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块巨石,一时间会场都沸腾了。我感觉我的头嗡的一下子变成两个大,脸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西红柿。无数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来扫去,还有人不停地小声问:“哪个是?你给我指一下……”
“哎,小何,”坐在我旁边的杨经理小心翼翼的碰碰我的胳膊,“该……走了。”
我站起身来,内心的尴尬很快转变成怒火:崔景枫,你等着!
一上午办公室的气氛都很怪异,几乎没有人说话,大家连走路都是踮着脚尖。我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中,一心等着午休。
午休时间一到,我就冲了出去,一路狂奔到他的办公室。他正和Rachel说着话,一看我进来了,赶紧把里面的门打开,让我进去,然后一面往里走一面对Rachel说:“离我们远点,小心伤及无辜。”
他把门一关,我就怒吼起来,他很少见的耐心听着,脸上还带着笑容。等我说够了,他把我拉过来,按到椅子上,对我说:“让我说两句行不行?”
我没理他,心想,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小夜,你想,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这样瞒着也不是回事。我呢,只要公司还在一天,我就得在公司一天,你也有不少股份,估计也跑不了吧?那咱俩要这样遮掩多久?二十年?四十年?一辈子?会把我俩拖垮的。还不如现在一劳永逸,可能开始会麻烦一点,不过时间长了大家习惯了就好了。”
他说得的确有道理,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可是以后我在办公室可怎么做啊?
“可是你这么一说,办公室的同事还不得排斥我……”
“没关系,我自有办法。走吧走吧,去吃饭吧。我都饿死了。”说着他就拥着我把我带出办公室。
哎,这一路大家的目光……
走到大厅,正碰上也同样要出去吃饭的同事们。
他们和我都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景枫若无其事地说道:“向你们借一下小夜,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杨经理忙不迭地说。
“今天早上我说的话让小夜生气了,”景枫居然和他们聊起了家常,“他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他说这会让你们觉得他是我安排的内线,会得不到大家的信任,我说怎么可能,法律部的都是些特别开明的人,根本不会那么想,你说是不是?”
“当然了,”杨经理频频点头,“小何,你放心,这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
“小夜平时总和我说起你们,说你们工作特别努力,对他还特别照顾,还让我给你们加薪,我说没问题啊,这么好的员工怎能不多加奖励呢?”
一听加薪二字,他们的眼睛都放绿光了。一迭声地说什么应该的应该的要视公司的荣誉为自己的荣誉之类的话,景枫冲他们笑笑,拉着我走向门口。
“你可真会收买人心。”我真是又气又笑。
“亲爱的,还不都是替你收买的。”他笑着揽紧我的肩膀。
自从他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他在公司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每天和我一起上班,牵着我的手进办公大楼,还笑咪咪的见谁和谁打招呼。我都恨不得避着人走,他倒好,专往人多的地方去,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每天午休时间一到,他就像百米冲刺一样准时冲到法律部门口,推开门,然后一面拍着门板一面大叫:“小夜……饿死了……快点……快点……”一点总裁的样子也没有。法律部的同事的复杂表情,他就像没看见一样。
不过正如他所说,这件事说开了以后果然方便多了。去他的办公室也不用偷偷摸摸了。他打来电话也不用遮遮掩掩了。不过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只要一有机会就找我上楼……然后就……幸亏我还年轻,要不然肯定得被他弄得精尽人亡。
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经验,一做完就赶紧下楼,脸还是红的,气也喘不匀,同事们都用那种心照不宣的眼光看我。多难为情!后来学乖了,做完了先休息一会,等到脸上的红晕退了,气也喘匀了,心跳也不快了,情绪也平静下来再下楼,这样就不会让人家看出来了。
这天吃完午饭就到他的办公室(里面有个小休息室)“做运动”,做完以后我等了好一会才下楼。没想到一路上还是有人用怪异的眼光看我,难道我还没有平静下来?不能吧?我都休息了半小时了。
回到办公室,我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刚要坐下,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一回头,全办公室的人都齐刷刷的盯着我。我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杨经理开了口:“那个……小何,你衣服……后面……”
衣服后面怎么了?我回头一看,我西装后摆处挂着一只安全套的包装袋。
原来这一路大家都在看这个呀。我……我……我……死了算了……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简直像风一样快。其间虽也有小打小闹,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幸福的像在天上似的。
快过年了,我爸我妈、崔伯父崔伯母也都回来了。他们给所有的家人们都放了假,说让他们回家过个好年。
大年三十那天,家里面就剩我们六口人,崔伯父亲自下厨,手艺还真不错。
吃完了团圆饭,我妈把下午就和好的饺子馅端出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
崔伯母感慨道,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好。多久都没吃过团圆饭了。
我说,谁让你们天天那么忙,也不回家。勤回两次家就什么都有了。
我妈笑着说,傻孩子,我们忙么。你不是有你哥照顾你么。
他照顾?他那哪是照顾,天天打着照顾我的幌子占尽我便宜。我看了景枫一眼,他低着头正笑得开心,嘴角向上扬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看着他的笑容,不知不觉就动了心。要不是爸妈在身边,真想亲他一下。
崔伯父对景枫说:“景枫,小夜在公司做得怎么样?”
“好,好极了,”景枫忙不迭地说,“能干又负责。我都想提拔他了。”
崔伯父听了,笑得跟什么似的。崔伯母拍拍我妈的肩膀,“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小时候你们俩就没有一天不打,还记不记得了?”我爸说,“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听了这话,我看了看景枫,他也正在看我,眼里尽是色情意味,还冲我做着“一个人”的口型。
“小夜的身份,公司的人知道吗?有没有不方便?”崔伯父说。
“都知道了。”景枫说,“一开始有点不便,但现在都恢复了。”
崔伯父点点头。
过了一会,景枫突然开口说道:“我和小夜……”
不好。他要涉猎禁区了。我赶紧在桌子下面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怎么了?”大家都抬起头看着他。
“……没什么。我就是说,我们工作都挺好的,不用担心。”
崔伯父哈哈笑了两声说:“我们当然不担心了,你们都是挺优秀的小伙子。”
我和景枫都是从来没包过饺子,那形状难看是必不用说。等饺子出锅了,把那些形状漂亮,端端正正的挑出来以后,剩下的饺子基本分为两种:一种是很难看的,一种是特别难看的。我和景枫都争着说那很难看的是自己包的。爸妈们笑成一团,说你们哥俩都是半斤八两。笑了一会儿,我爸说:“我看完全可以这么认为:那包的特别难看的,是你们俩刚开始包的。那包得很难看的,是你们俩包了一会儿以后,有了一些经验后包的。”
这下子连我俩也笑了。
崔伯父突然对我爸说:“长久(我爸的名字),终于顺了你的心了。长久长久,长长久久。”
我爸点点头,笑容意味深长。
晚上回到房间(为了瞒住父母们,他们在家时我们就不在一起住),我突然想起了点事情,就起身溜到了隔壁。
景枫还没睡,正坐在床上看书。我爬上他的床,他放下书,一把抱住我。
“想我了?”他甜甜腻腻地说。
“嗯。”我把脑袋埋在他怀里。
“你说你今天怎么不让我说呢?”他用脸颊蹭着我的头发,“家里人都知道,公司里的人也都知道,还能瞒多久?”
“他们又不经常回家,更不常去公司,公司的人基本都不认识他们。只要你不说,瞒多久都不成问题。”
“可是早晚他们都要知道的。”
“现在还不行,我们要慢慢给他们暗示,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就接受了。现在他们要是接受不了怎么办?要是硬要把咱俩分开怎么办?”我把头从他怀里探出来。
“死也不分。”
“他们毕竟是父母,”我说,“让他们难过,我们就是在一起,心里也不好受。还是听我的,给他们一个适应期。”
景枫叹了口气:“行,都听你的。”
我从他身上翻身下来,枕着他的胳膊和他并排躺在床上。
“对了,哥,”我突然记起了来的目的,“你说为什么他们谁都不管公司呢?交给你他们当然都放心,可是他们也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不应该这么没有事业心吧?”
“我也觉得奇怪,一年到头忙得连家都回不了几次,可也没看他们给公司办什么事。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我总觉得,他们成天出差,好像不是有事要忙。”
“那是什么?为了旅游?”
我摇摇头:“我觉得好像是在躲些什么。”
景枫看着我,若有所思。
最近突然很粘他,可是他却出奇的忙。好容易星期日放假,他又在书房里不知道搞什么。
我明白他工作的时候是我是不应该打扰的,但我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推门走了进去。
他正看着电脑屏幕,没理我。我坐上他的桌子,腿搭在他旁边。
“哥。”
“嗯?”他头也不抬。
“你吃个苹果吧。我给你削皮。”我说。
“不吃。”
“吃吧吃吧。”
“不吃。”
“吃吧。”
“那好吧。”
我乐了,他就是这样,一开始总是不同意,多说两遍他就同意了。
我手里削着苹果,心想,要是换个要求呢?
“哥。”
“嗯?”依然不抬头。
“下周我们出去玩吧。你都好久没休息了。”
“不行,我没时间。”
“去吧,我想去。一直都想找个地方去看雪。”
“不行。”
“去吧去吧。”
“不行。”
“去吧,求求你了。”
“那好吧。”
我一听大乐,照这么说,他岂不是什么要求都能答应?我灵机一动,说:
“哥,下回让我在上吧。”
“不行。”
“就一回,求你了。”
“不行。”
“哎呀求求你了。”
“不行。”
怎么这个就不行呢?
“我还从来都没有在上过呢。”
“有过。”
奇了怪了,什么时候有过?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
“有过。”
“没有。”
“有过。”
我有点急了:“哪有过?你说什么时候……”
门一开,幺桃进来了。看见我们的样子,她笑着说:“你俩真像一对小夫妻。”
哥依然没抬头,但却接着她的话说:“我们就是。”
“那么谁是夫谁是妻啊?”她笑嘻嘻的问。
这下子又得挑起好一番争论。他那个控制狂,哪能乖乖顺从我给他的名份?我刚要“先下嘴为强”,没想到他却先说:“你问他。他愿意当什么就当什么。”
咦?他今天怎么这么乖?虽然心有疑窦,我还是美得不行,想探身下去奖励他一下。可是手上全是刚才粘的苹果汁,没办法碰他。适逢他正好抬了头,看见我这左右为难的样子,便拉过我的双手,一根一根放到嘴里细细吮净,我任他温暖柔滑的舌吮着我的手指,心里的爱意像潮水一般渐渐涨了起来。
正在我们目光痴缠的时候,幺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俩还能再恶心点不?”
这个幺桃,真会煞风景!看看,情趣全没了吧?
“夜少爷,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你该走了吧?要不同学聚会就该迟到了。”
噢对。还有个同学聚会呢。我都忘了。
“什么同学聚会?”他马上警觉地问。
“大学同学。”
“晚上几点回来?”
“九十点钟吧。”
他点了点头:“对了,今天晚上我也有事。别等我了。”
我一听就皱了眉:“那岂不是今天见不到了?”
“对呀。赶紧来亲一个吧。”
我从桌子上跳下来,弯腰,慢慢贴近他的脸。
真奇怪,不管这样的吻有过几千次,每一次依然让我心跳加速。我注视着他那双似深潭般幽深的眸子,感觉自己好像是太阳底下的雪人,正在慢慢融化。
贴上他双唇的时候,才明白这滋味为什么永远也尝不够。我舔了舔他的上唇,他张口将我的舌含住。我轻轻在他的上腭滑动,他被我弄得很痒,笑个不停;不过他怎能甘心就被我这么挑逗?迅速反客为主侵入我的口腔。
我们的舌就这样交缠着,渐吻渐深。他伸手揽住我的腰,我顺势坐在他腿上,用手搂住他的脖子。
这样一个拥吻结束,我们都脸色潮红,眼睛闪闪发亮,胸口起伏不定。我们四目相对,凝视了彼此一会儿,突然同时迸出一句话:“我不去了。”
幺桃一把把我从他身上拉起来,推出门去:“你们俩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怎么了?我们不是正沉迷于人世间一种最纯洁的感情之中吗?我觉得挺有出息的呀?
今天又是叶明的忌日。每年我们两次去看他,还有一次是清明。和往常一样,我们分别去,他早上,我下午。
每到这一天,我们之间的气氛就有点怪。我自然是因为难过,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今天他早早就起床了,也没和我说话,就开车走了。
中午他回来了,看起来心情稍好了点。我正在吃午饭,他走到我身边抱住我的肩,低头吻了吻我的头发,我没怎么理会他。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日子和他亲热,总觉得别别扭扭。
他也心知肚明,放了我,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下午我开了他的车到了墓园,停了车,向叶明坟墓的方向扫了一眼,却似乎觉得好像看见了叶明。
头晕了?眼花了?我赶紧下车,向叶明坟墓走去,不错,高个子宽肩膀,穿着一套运动服,身材与叶明一般无二,正面向着坟墓站着,不是他是谁!
大白天的见鬼了?我亲眼见他走的,我亲手葬了他。不可能!可那个人,分明就是他!
我顾不上害怕,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
不是叶明。他和叶明长得很像,一样的大而深的眼眸,一样的高挺的鼻子,一样的麦色皮肤,但他身上没有叶明那种温暖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深沉。并且,对于和我一般大的叶明来说,他也太年轻。
我们互相注视了一会,他率先开口:“你是哥的朋友吧?”
这句话说得我一愣,并没听叶明说过他有弟弟啊。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和他长得那么像,不由我不信。
我点点头:“你是叶明的弟弟?”
他微微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我叫叶煜。”
“何夜。”
等我给叶明上完了坟,叶煜提议一起去坐坐。我把车开到一家茶馆,找了个僻静的地儿。
“我哥没跟你提起过我吧?”
我摇摇头。叶明很少提家里的事。我只知道他有个妈妈。他去世以后,我给他妈妈打过电话,他妈妈流着泪说,把他葬在你们那儿吧。明儿不喜欢家里。
“也难怪,”他有些伤感的说,“这个家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他问了几句叶明在学校的事,又问他是怎么死的。我都一一回答了他。他听后叹了口气说,哥这一辈子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本以为他离开家就能离开那些烦心事,没想到……
我心里难受得跟什么似的。叶煜拍拍我的肩膀说,这么多年了。再说,哥能有你这个朋友这么惦记他,他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过了一会,叶煜突然说:“你跟哥,不仅仅是朋友吧?”
我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否认。叶煜慢慢的说:“哥这个人,基本没什么朋友。别看他表面上温和,心里其实十分封闭。但他对你,我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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