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是温柔的蛊惑----眷书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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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忽然站起来,偏过身,笑道:“我去厕所。”闻人暖点点头,医生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盯着少年明若星辰的眼睛笑:“我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闻人暖看着医生东倒西歪地走向洗手间,耳边还听得医生状似困惑的疑问:“……奇怪,为什么越肮脏虚伪的人,眼睛越干净呢?”
闻人暖一口喝干净果汁,摇头:“醉得真是厉害。”
拒绝医生的护送,闻人暖头昏脑涨的回到别墅。关于后来怎么又喝酒了,闻人暖一点也想不起来。
客厅的灯是亮的,说明那个人在家。
闻人暖蹲在院子里,轻声抽泣。春天还没到,闻人暖穿的少,又冷又疼,闻人暖越来越觉得委屈,索性坐在院子里号啕大哭起来。
朝九被管理员一个电话叫下楼的时候还不敢相信,直到亲眼见到那个一直微笑从容倔强高傲到死的少年坐在草地上,哭的暗无天日日月无光还回不过神来。管理员尴尬的站在一边,看到气质高贵的青年从别墅一走出来,就忙不迭的跑开了。
凭心而论,美少年哭泣真的很让人心疼,但是,如果是这种孟姜女哭倒长城似的哭法,就让人觉得头疼了。
怎么搞的?朝九满头黑线靠近少年,闻到少年身上浓烈的酒精味道,忍不住皱了眉头,口气明显不善起来:“你哭什么?……怎么喝那么多酒?”
头疼欲裂,听见熟悉的声音,闻人暖泪眼朦胧,看见熟悉身影,心里越发委屈,可怜兮兮地对着人影道:“我冷。”
我!……
朝九嫌恶地屏住呼吸,把匆匆批上的西装裹在少年身上,试着扶着少年站起来:“你没事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以后不喝了。”近乎低喃地声音,和着酒气喷薄鼻尖,没有以为的那么难闻,除了酒气,少年身上熟悉的浅淡的清香也若有似无的萦绕在身边,让朝九勉强可以忍受下去。
半边身子全身重量都其实挂在朝九身上的少年忽然又扑簌扑簌凶猛的落下泪来,一只手还紧紧地抓住青年的毛衣,好似极其不安难过。
朝九额头挂满黑线:“你又怎么了?”
“小申小申……”少年不断地喃喃自语,眼泪一直掉一直掉:“小申小申……”
朝九无语问苍天,干脆打横抱起少年,少年倒是乖巧,一动也不动地任朝九抱着过去,只是抓紧朝九衣襟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放手,去洗澡。”朝九拍拍少年。
“不去。”
“不洗澡身上很臭。”朝九晓之以理。
“不去。“
“洗完澡你才觉得舒服。”动之以情。
“不去。”
“不去就不准睡床上!”威胁。
“……我才不要去!”眼泪又有向下掉的趋势了。
朝九被折磨的没办法:“你到底要怎样?”
少年的眼神异常明亮的睁大:“我要杀了他们。”
看样子醉的真不清,朝九真正意义上的叹了口气:“不管你要杀谁,你都要洗了澡先,身上臭死了。”
“不行……”少年委屈的吸吸鼻子,后又咬牙切齿,撒娇耍赖:“不行不行……”
朝九看的直想笑:“为什么不行?”
少年原本明亮的眼睛忽然像受到什么重大打击一般,倏忽被黯淡了下来,眼泪也跟着下来了:“不行……不去早一点,我救不了他们。”
少年的对答异常流利,大概是酒精蒙蔽了神志,让他肆无忌惮的表达出来他内心最深切的渴望。朝九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轻声问:“你要去救谁?”
救谁?……救……
原本波光潋滟的眼渐渐有清明的迹象,朝九轻声诱哄:“你告诉我你要去救谁,我帮你好不好?”
这样做其实很不厚道,诱供的意思很明显,但是朝九不觉得有错。了解闻人暖多一些,与这个少年的对决就胜算多一些。
朝九从不小看对手,对于闻人暖朝九不能否认,他真的越来越吸引他了。不管爱恨,有一个人总会在你生命里是特别的存在。
“救……救我。”喃喃低语,朝九一开始并没有听清,少年掐紧衣摆的力道已经大到不正常的程度。朝九皱皱眉,少年的眼泪却像止也止不住地下滑。
“救我……救我……”这是心底最真的声音,混着恐惧不安和厌弃,看起来这个少年似乎进入了梦魇。朝九抱紧这个谜样的少年,心底有种很奇异地类似于酸涩的感觉。
这一刻,闻人暖在神志不清时把朝九当作了救赎。
朝九由是也知道,这个少年,也许吃了不少的苦。
“没事了没事了……”朝九轻声哄他:“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够说得那么轻易?我知道我有罪,不可原谅不可救赎,闻人暖模模糊糊地想着,明明睁开的眼,却像什么都看不到一般,只是不断哭泣。蜷缩着,窝在青年的怀里。
“你现在很安全,我保护你,不会让有再有危险了。放心放心……”朝九觉得这些话,说的异常顺口。
“真的……”闻人暖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寻求保证,看见朝九的清丽地笑容之后觉得心安,直觉青年的话是可信的,于是,安心闭眼睡去。
朝九等了很久没见少年的反映,低头看去,少年却是窝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
“洗……”澡!很想摇醒闻人暖,但是,朝九叹了口气,算了,这一次就放过他,抱着闻人暖回了卧室。
醒来的时候是夜里三点。
酒精烧干了口腔内的水分,闻人暖只觉嗓子干渴得冒烟,低声呻吟了一声“水~”之后,眼睛才算完全睁开的。 混沌的大脑在当机了数十秒之后才恢复运转。
该死的,怎么又会喝酒?!
挣扎着半坐起身,闻人暖说不出的懊恼。
“醒了?”
清冷寡淡的嗓音。闻人暖很熟悉。
“嗯。”
翻身下床,闻人暖赤着脚走到卧室的桌子旁,倒了杯水滋润闹旱灾的口腔。
从窗子灌进来的冷风让刚才温暖被窝钻出来的少年哆嗦了一下,打了一个喷嚏。
朝九自然看见了也听见了。不过,他没动,维持着依窗吹风的姿势。
闻人暖奇怪地望过去,看见的是衣衫单薄的青年微微侧向窗外的半脸。视线微移也看见了夹在青年手指上的半截香烟。
只开了床头灯,一切都不甚明亮。
已经冬末了,依旧冷的铭心刻骨的天气,并不因为房间开了空调灌进来的冷风就可变成热气。
闻人暖走过去站在朝九身边。期待冷风能让他的大脑更清醒。
“……流星。”
“诶?”闻人暖一愣,才恍悟,急急看向窗外,却什么也没看到了。忍不住沮丧的叹口气。
“对着流星许愿能实现吗?”
“不能。”闻人暖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眯着眼睛看天际寥寥落落的几颗星,笑起来:“朝九,你信这个东西啊?”
“不信。”朝九摇头,勾起浅笑,弹落了烟灰。
闻人暖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他们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一颗星星……”闻人暖呵出一口气,眯成一条缝的眼有很暖的光彩:“朝九,你信么?”
“不信。”
“诶?呵……”闻人暖笑笑:“自然,我们都是不信的。”
月凉如水。
少年的目光清明温和,氤氲着莫名的光芒。
少年的表情因怀念而温暖,还有如丝如缕的悲伤。
“我们自然是不信的”这句话,自然有伏笔。朝九没有问除了所谓的“我们”之外誰会信,他不觉得他需要答案。但是不可否认的,朝九承认,对于少年话语背后的那个人,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闻人暖的目光落在窗台那踏纸最上面的那张。,表情很奇特:“……你说,越肮脏的人,为什么眼神却越干净呢?”
朝九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他只是扬眉表示疑惑。
闻人暖拿起窗台的纸,一边撕一边对朝九笑道:“这些资料并不完整和也不完全真实,你想知道什么,我亲自说给你听。”
“你能保证你说的都真实可信?”
闻人暖觉得大脑像被贯穿了钢针,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一抽一抽的疼。朝九言语里的不信任和暗藏的讥讽,闻人暖想生气可是觉得没有力气。对于朝九,闻人暖真的尽力了。
从前的分分和和,故意的兜转和试探,每一步委屈的退让,闻人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开始或许是因为不甘,到后来的好奇,在后来的所谓的报复,一步一步,每一次可以转身不再纠缠的时候,他或者朝九,总会以莫名其妙的方式再度招惹对方,对于这样的游戏两个人不是没有察觉,却都选择忽略不去深思,显得乐此不疲。
但是这一次,闻人暖真的觉得累了。
医生的话和眼神让他想起从前,他以为他忘记了的那些,因为医生的那一句“越肮脏的人,为什么眼神却越干净呢?” 挣扎着要从他身体里喷薄出来。
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闻人暖疲倦地想,忍不住自嘲的笑。
“我保证,我的话,真实可信。”盘腿坐在撕碎的纸片中,背依着窗下的墙壁,闻人暖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正对面卧室的门:“可是,从哪里说起呢?”
“恩,我是所谓的私生子。3岁之前一直和妈妈生活,3岁的时候,我有了一个爸爸,一个哥哥,一个姐姐,5岁的时候我们家搬到了H市,我认识了6岁的小申……”
“……12岁的时候我妈妈告诉我我的亲身父亲来看我了,那个人我以前在新闻联播上我常常看见他的身影,他的身板挺得很直,打量我的眼神像在打量政敌,笑容亲切,目光犀利。他说话铿锵有力,简短干练,我第一眼就崇拜上了这个人。我开始无所不用其及的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给他打骚扰电话,给他寄恐吓信给他寄情书给他寄礼物,给他看我整蛊的成绩,我用着这样可笑的方式来表达我对他的崇拜和敬意,心思歹毒,心机深沉。他对我的胡闹纵容,对我的所作所为一笑置之,他给我平台,帮我算计,教我三十六计,告诉我做人的道理,我是他在暗里的骄傲……”
“15岁的时候,发现自己是个倒霉的同性恋,爱上的是自己的发小顾依申。我可以卑鄙可以可耻可以一直生活在阴暗里,但是小申不能。小申是我生命里的太阳,我不要他有一点阴暗。我的爱,从来绝望又自私,我可以全世界的人都死了我还好好的活着,但是小申不能,小申重情又重义,他有很多朋友,他不能活在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
“……15岁,我打架闹事发泄我无名的邪气欲望,认识了一个天真到近乎白痴的男孩子,以为他自己是个神,可以救万民于水火,坚持说我的眼神干净,一定是个好人,要我脱离黑暗的社会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任我欺辱作弄,打死不退,换得我那么一点点垂青……”闻人暖停了一下,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把头搁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屈起的膝盖之上:“哎,朝九,你知道吗?他笑起来到时候啊,眉眼弯弯,眼睛闪亮如星,湿湿的,总像荡漾着一层水光。别人都说他是水做的少年,干净到了骨子里。我笑他,他就生气地瞪大眼睛,水汪汪的,还有鼓起的腮帮,真是可爱的不得了……”
“无聊。”朝九一声嗤笑,高贵优雅地踢踢在他脚旁边坐着的少年:“不过,那个人和现在的你倒是挺像的呢,阿暖。”
“呐。”闻人暖赞同地点头,笑道:“我学他的。”
朝九又是一声冷笑,问:“接下来呢?”
“接下来?”闻人暖微眯地眼随之又睁了开来,眼睛睁得更大更亮,朝九俯视着看,居然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接下来自然像每个故事一样,幸福是要经过九曲十八弯才能到达的。我不知道那个孩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多少屈辱和伤害,总之,他什么都没对我说。我对他好一点他就幸福的可以冒泡泡似的。我的冷言冷语他也无所谓,笑眯眯地听着。只是粘我越来越紧,好象有今天便没明日一般……”
“哦~”朝九了悟地点头:“他知道他要死了?得了绝症?”
对于朝九表示好奇的方式,闻人暖实在不敢苟同,但也只是习惯性地忍耐:“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我是那个人的儿子,他的敌人可能查到了什么,当然是想拿我去要挟他或者报复他,只是他在暗中把我保护的很好,他也给了我警告,我只要在他指定的范围之内活动,那些人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于是那些人就想从我身边的人下手,那孩子和小申是池鱼。我被小申约出去,那孩子不放心,偷偷跟在我后面,被人下黑手绑走的时候,那孩子在暗处,一路尾随,伺机救我……”
“说的还真多呢”朝九慢条斯理地从白色衬衫的口袋掏出ZIPPO打火机,重新点燃一根烟,把玩着,听闻人暖没有说话技巧的故事,并在少年陷入呆滞状态之前,适当的发问引导,以表现现在自己的耐心:“那么救出来了?”
“……那个笨蛋,他在我被鞭打□之前,他是自己脱的一身光溜溜的走出来的,挡在我面前。”残喘的呼吸,压抑的尖叫,破碎的哭喊,苟存的希望,和睚眦欲裂的绝望。被缚的双手,被堵的口舌。一遍一遍在心里呐喊着的名字。眼泪不真实,声音不真实,黑暗不真实。我不要你的牺牲,这会让我更加绝望。我知道,这是我的罪过,而无心的你,却被拿来抵过。 朝九看向窗外。窗外的天暗沉如墨。如同此时的沉默。
“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醒来,只是我不敢动……” 这一次朝九没有催闻人暖,闻人暖是自己说下去的:“呵,我向来是这样卑鄙和自私的。他不是小申,不值得我拼命……”
朝九终于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淡淡地烟圈:“他死在了你面前?于是你用把你自己变成他的方式来赎罪?”
“怎么能说是我要变成他来赎罪呢?”闻人暖不理解和责怪似的睁大眼扭头看着朝九:“我才没有变成他,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所以才……”
“所以才处处学他,做一个根本就不是你的人,你对他愧疚,你……”朝九勾起唇角,缓慢带着强大的逼近气势靠近闻人暖,笑容如雪莲,冰冷高贵,隐含怜悯讥诮,高高在上地俯视少年:“阿暖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喜欢那个孩子?”
闻人暖微微睁大眼,笑的无奈和好奇:“朝九,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或许是呢。”朝九勾起唇,勾起桃花眼,直起身,视线却一直落在少年的身上,闻人暖一直以一种略带无辜的坦然神情回视。
朝九不知怎么忽然轻声哼笑,目光柔了三分,闻人暖暗骂朝九卑鄙,居然使出“美人计”,让他不由连红心跳。
“继续说。”
闻人暖头一扭,耍大牌:“不说了。”
“唔?”
闻人暖把头埋在屈起的膝盖之间,孩子气地闷声喊:“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
朝九俯首看着闻人暖,微笑:“为什么不说?”语气并不严厉,却带着隐隐地逼迫。事实上,朝九说话一贯都是优雅的,声线是一贯的清冽,向来很少起伏,但是每次闻人暖都可以准确的辨出朝九话语里的真假。
朝九的恶毒,在于他每一次同样可以清楚的知道少年话语里和表情里的真假,知道闻人暖的致命点在哪,并且加以攻击。朝九满意地看着他身边这只狡猾的老鼠一直控制在自己的掌心里。闻人暖喜欢他,这点他并不讨厌,甚至说,可以是自得的。毕竟,这真是非常有趣的一个玩具不是么?而且这玩具还得到了自己的认同和喜欢,有在一辈子也不会厌烦的感觉。不是珍宝是什么?
在发现闻人暖有自己不能了解和控制的地方时,朝九的血液几乎沸腾了:这真是一个好对手!以后,都不会厌烦了呢。
“……后来,我进疗养院半年,洗心革面,成为一个好孩子,乖学生,然后考进B大,玩网游,于是阴差阳错加入了碧海青天,认识了你们。”闻人暖咬着牙,逼退恍惚,站起来,回以一个温暖平静的微笑:“再后来的事,我喜欢上了碧海青天的暗皇,发现绑架自己的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关系匪浅,于是,我决定报复。”
朝九半阖眼:“李大伦?还是青衣晚五?”他没有问报复的是谁,问的是和暗皇关系匪浅的人是谁,问的是谁策划了那场绑架。
闻人暖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都是。”
“我有时候真恨你。”闻人暖垂着手站在青年对面,目光依旧温润,因为眼泪,显得水光漾漾:“不过,大概是报应,你说是不是?我这样对他,总会有一个人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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