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灵兽----苍绯灵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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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国-灵兽 1

传说中,世上有一种珍兽,不老不死。
传说中,饮过珍兽血的人,亦会不老不死。
传说中,珍兽若赐给人永恒的生命後,便会变成一头苍发。
昏暗的房间中,一片安静,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可以看见,屋子的中间坐著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的抬头望著墙面,墙上,挂著一幅巨画,但是,却看不清究竟是什麽样的画面。
“灵,你在里面吗?”屋外突然传来的声音似乎惊住了屋内的人,只见那身影颤动了一下,低下头按了按双眼,便用布盖住了墙上的画。
打开门,瞬间阳光洒满屋子,屋内的人用手遮住阳光,放下,雪白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灵,我们正好路过,来看你”门口的人抱怨著,然後紧紧握住身边另一名男人的手,展露出灿烂的笑容,被称为灵的男人只是扬了扬嘴角,没有说话。
“你都一直不来看我们。”
“抱歉,有时候画画会忘记了时间。”不著痕迹躲开了面前那男人想拉自己的手,有些毕恭毕敬的笑著。
“……好吧……那下次来我们那里玩。”男人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多说,转身挽著身边的男人向外走去。
看著两人离去的背影,灵只是笑著笑著,渐渐,眼中染上了一片哀伤,他不断地告诫自己,这样就足够了,只要这样,就什麽都足够了。
灵,无字无姓,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亦无家室妻小,唯一的,只有一个多年前已仙游的师傅,原本他认为自己并不是像师傅那样淡漠的人,这些年後,他竟然也渐渐变得淡漠了,曾经那些期望,已经被慢慢磨去,被那个高墙大院的地方磨去了。
离了那个地方,原本在京城开一家小小的画店,然後像师傅那样收一个徒弟,没想到徒弟没有收到,倒等回来一个麻烦,不得已,只有连夜离开了京城。
若是可以,其实他希望永远也不要见这两个人,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这里,自己也无处躲藏了。
回到房间,灵只是静静坐在窗前看著院子里盛开的桃花。
冬天过去,春天,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了,半年来,相安无事,但是灵知道总有一天那个男人会找到这里,那个男人,有著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固执霸道的性格。
天空突然一阵骚动,紧接著一只鸟掉下来,打落了满树的桃花,灵皱了眉头,想要关窗,却听见门外传来马蹄声和人声。
“抱歉,惊扰了你。”年轻男人的声音,透著一股从未服从於人的傲气。
不得已,灵只得走出屋子,抬头,然後整个人惊在了那里。
“灵画师,我找了你好久。”马上的男人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想跑,身体却无法动弹,灵知道,无论他逃到什麽地方,这个男人都会找到自己,毕竟,这个国家只不过是他家的院子,要在自己家院子里找一样东西,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目光穿过那个男人,灵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男人没有早一些时间来。
“怎麽,不请我进去坐坐?”
“恐怕我这蓬荜,会污了贵客。”
看著男人翻身下马,捡起地上鸟儿的尸体,渐渐靠近,灵不禁身体後退,用衣袖掩住口鼻,他已经不食荤腥多年,所以见不得这些血腥的东西。
“不要以为你不老不死,我就真治不了你。”
“你处理掉这个,我就让你进来。”终於,灵妥协了,继续往後退了一步,看见男人做了个手势,身後便有侍卫跑过来,拿走了那只鸟的尸体。
侧开身让男人进入房间,灵再次环视了四周,也跟著进入了房间。
“草民向皇上请安。”
“平身吧。”男人坐下来,微笑著看著灵,“离了宫那麽多年,你倒还是保持著警惕,知道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
灵不说话,只是注视著眼前的人,当今的皇上,司空雪,那个曾经还在繈褓中哭泣的小家夥,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满身散发著危险气息的男人了。
“母後近两年来身体抱恙,一直很想念父皇,我想凭灵画师与母後的交情,也不至於看著母後遗憾终身吧?”
“皇上,草民与太後并无任何交情,更何况,先皇与燕京侯葬身於那场大火中,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大胆!灵,你以为你骗得了世人,能够骗得到本王吗?”
终於,司空雪收起了脸上的微笑,打断灵的话,怒视著他,看著这张脸,恐怕没有人会怀疑他生父的身份吧,一瞬间,灵竟然有几丝迷茫。
“皇上,草民斗胆说一句,如今国泰声平,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那麽执著比较好。”横竖都是一死,灵壮著胆子告诫著司空雪,或许是,他也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他倒想看看,有什麽方法能让自己死去。
没有人回答,灵有些惊讶,正想要抬头,突然一只手伸到自己的眼前,猛捏住自己的下巴。
下巴传来一阵剧痛,显然,司空雪的身手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不济,忍著要冲出口的呻吟,灵与司空雪的目光对视。
“若不是民间有传言父皇还活著,你以为朕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寻找吗?原本朕便不记得父皇,有他还是无他,对朕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是让世人出现这样的传闻,难道想要世人认为朕是个不孝子吗?”
“孝顺,抑或是不孝,怎麽区别?找到先皇接回宫,好生伺候著,难道就是孝顺吗?”灵冷笑了一声,“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先皇在宫内并不快乐。”
“他人的快乐与否,与朕没有任何关系,朕要做一个毫无瑕疵的明君。”
“毫无瑕疵?”灵瞪大眼睛看著司空雪,在他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片漆黑,漆黑到深不见底的欲望。
“来人。”司空雪大吼一声,房门被撞来,几名带刀侍卫冲了进来,司空雪松开了灵了下巴,坐到了一旁,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满是威胁的优雅笑容,“请灵画师回宫,母後很想念他,朕也觉得,宫内少一个这样妙笔生花的画师。”
“灵大人,请!”
“我收拾下东西。”终於,该来的,永远也跑不了,灵知道,从他随师傅进入宫门的那一刻,自己就被卷进了这片永远也逃不出来的洪流,不,或许是他从成为师傅的徒弟那一天开始,或许,是他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陷在这片洪流之中,永远,也无法挣脱出来。
半个月的旅行,然後眼前,是繁华依旧的京城,熙攘的街道拥挤却不脏乱。
灵放下布帘,靠头靠在一旁,静静的听著外面的声音,作为画师,看了一辈子,有时候,真希望自己的双眼能够瞎掉,从此,过著不用再观看任何事物的生活。
那样,会高兴吧?
或许,会吧……
高墙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宫门打开时传来沈重的声音,然後,一声闷响,灵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恐怕永远也逃不出这堵高墙了。
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灵只得低头,然後不断地笑著,笑著,身体,笼罩在这皇宫独特的孤寂感中。

虞国-灵兽 2

皇宫依旧只看得见高墙围绕的那片天空,湛蓝得,如被泪水聚集而成一般,灵靠在宫墙,期望能听到一些外面的声音,但是,除了禁卫军整齐的脚步声外,什麽也无法听见。
背靠著宫墙坐下,灵抬头望著这片天,进宫一些日子了,见过了当今的太後之後,似乎也一直被当作普通的画师来对待,司空雪也没有再多过问,或许是司空雪相信那两人会来找自己吧,只可惜,他算错了。
低下头,按了按有些发痛的眼睛,灵不禁露出了笑容,当初三个人就定下了契约,无论是灵被找到还是他们两人被找到,都不会说出对方的事情,也不会去寻找对方,所以,或许那两人只是觉得自己再一次不告而别了吧。
就这样坐著,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看见天色渐渐按了下来,点灯的小太监们来回跑动著,不知为何,进了宫,灵突然不想画画了,想到曾经还不满师傅不准自己画皇宫内景物的安排,现在,他渐渐明白了。
“灵画师,灵画师!”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向自己跑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
“什麽事?”有些诧异,但依然询问。
“终於找到大人您了,皇上等著您画画呢。”
“啊!”这些日子来,司空雪从不曾叫自己画画,为何今天突然心血来潮?灵不明白,但依然茫然的点了点头,收拾了身边的画具便跟著小太监离开了。
炎殿,不同昔日那般寒冷,推开门,便传来音乐声。
“灵画师,请!”小太监撩起帘子,灵看到的,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司空雪搂著妃子,看见自己进来,目光便从乐师身上移了过来。
“灵画师,来,今日是朕爱妃的生日,朕命你为爱妃画一幅画当作生日礼物。”司空雪满脸喜悦,搂紧了身边的妃子。
灵见过这个女人几次,瑶妃,漂亮,但只是俗物。
没有多说话,灵拿出画笔开始作画,这些年来,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做到将自己彻底的隐藏起来。
丝竹声依旧,瑶妃紧靠在司空雪身上,满脸幸福,司空雪却紧紧盯著灵,一动不动。
“你们都先下去。”
“皇上?”听到司空雪突然的命令,瑶妃惊讶的坐直身子。
“乖!”司空雪捧住瑶妃的脸吻了吻,“明日朕命人将画送到你的宫里。”
“是,妾身告退了。”能够受宠,并不是无道理的,瑶妃乖乖的请安,戴著宫女乐师一起离开了,炎殿内,只剩下了灵与司空雪。
“皇上!”灵擦了擦笔尖,走到司空雪面前跪下身来,“臣也告退了,臣明日一早便会将画送给皇上过目。”
“不,不用了。”司空雪挥了挥手,“朕会命别人去画。”
“皇上?”
“朕听闻,你师傅曾是皇祖父的宠臣?”
“这些只是传闻,并无可信之处。”
司空雪只是笑著,然後走到灵的面前,伸出手撩起灵的白发,“你知道吗,刚刚月光下,你的发将你映衬得如仙人一般。”
“皇上若喜欢臣的发色,相信过些时日,宫内的妃子都会争先恐後染成如此颜色。”
“你的师傅,有你这样的容貌?”
“皇上!”灵後退一点,更低下了头,不著痕迹的将发丝从司空雪的手中抽离,“臣等只是普通容貌而已,或许只能说,长了一张并不会吓人的脸。”
“灵,你太谦虚了。”司空雪再次靠近,皇族熟悉的香料味道靠近,灵皱了皱眉头,他无法一直注视,这张与那两人相似的脸。
“你怕我?”似乎察觉到了灵的躲避,司空雪再次询问。
“皇上在九五之尊,如同神人,臣等不敢冒犯。”
突然,司空雪放开了灵的头发,听见脚步声原理,然後,那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下去吧,朕累了,要休息了。”
松了口气,灵连忙告退。
他知道,只能这样,自己才会幸福,永远,也不要再在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脸,只有这样,才能停止心中不断涌出的什麽,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的,从来就不是。
所以,灵知道,自己的一辈子,只是画画,然後能够收到一个徒弟就好了。
只是这样……就满足了……

虞国-灵兽 3

午後,灵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望著天空,这里是师傅曾经住过的那个院落,不知为何,什麽都没有被改变,到处,都留下了师傅的味道,许久没有打开的记忆,注满了灵的脑海。
若不是那件事情发生,灵或许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与常人有什麽不同,一直以来,只是默默地跟在师傅旁边,入了宫,然後又出宫。
师傅从未向灵提过他的来历与身世,灵不明白,为何自己竟也没有问。
“灵兽……吗……”灵的嘴边闪过一抹冷笑,这个从小听到大的传闻,竟然就是自己身世的谜。
翻过身,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灵不想去追究这个问题,这一辈子,他永远只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过著普通的生活,其他,一律不想要考虑。
“睡著了吗?”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灵猛然坐起,因为被惊吓所以大口喘著气看著眼前的人。
“皇……皇上?”一时之间,连行礼也忘了,灵就那样坐在软踏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司空雪,而司空雪也只是嘴边噙著一抹微笑。
“你还好吧?”终於,司空雪打破了沈寂。
“臣,给皇上请安。”灵也缓过神来,正要跪下请安,却被司空雪拦住。
“你眼里,从来没有将我当作皇上来看待呢。”司空雪靠近一步,檀香的味道进入灵的鼻子。
灵低下头,看著地面,确实,他没有办法将司空雪当作皇上来对待,在他的心里,司空雪依然还是被那个男人满面笑容搂在怀中的地婴孩。
“你究竟是怕我呢,还是看不起我?”
怕?在这个世界上,灵并没有什麽可怕的事情,该发生的都发生过,该在意的已经没有了,就是连生命,都可以随时放弃。
看不起?灵不会看不起任何人,或者说,他不想对任何人有任何评价,所有人的生活,都与自己无关。
仅仅,是这样而已。
“你还真是安静。”许久没有等到答案,司空雪皱起了眉头,“这是个困难的问题吗?”
“或许吧,对微臣来说,陛下您是皇上,并不是微臣能够随意评价的身份。”灵说话,便等著司空雪的反应,无奈司空雪只是静静的看著灵,没有说任何话,那漆黑的眸子中,似乎有一丝受伤。
“无聊!”最终,司空雪甩出两个字,然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院落。
无聊?灵看著司空雪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是谁无聊,莫名其妙跑过来,问了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後莫名其妙的离开,虽然灵已经知道皇家的小孩都性格别扭,但是想不到司空雪的性格更加别扭,是太早接下皇位的原因吗?
灵不知道,也没有兴趣去知道。
第二日,找司空雪要了令牌,灵再一次爬上了城楼。
城墙外与城墙内,依旧。
不是冬日,城墙内依旧一片寂寥,灵想要找回第一次爬上城楼的兴奋,只可惜,除了心底那不断灌进冷风的大洞外,什麽都不剩了。
那个冬日,师傅究竟是用什麽样的心理作画呢?
灵不知道,也无从知道了,展开画笔,却无法落笔,最後,终於放下了画笔,只是出神的望著整个皇宫。
“你来了好久,什麽都没有画吗?”身後,又想起了司空雪的声音,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次灵并没有被吓到,而是转过身,毕恭毕敬的跪下。
“臣下只是想来城楼看看,并不是真的想要画画。”
“唔……”司空雪顺著灵的目光看过去,远远的,看得到京城热闹的街道,“是啊,进了宫的人,谁都想出去。”
灵转过头,看著身边的司空雪,一瞬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落寞。
“有些事情,若是陛下能放弃,还是放弃比较好。”
“什麽?”司空雪转过头来看著灵,等待著他下面的话。
“臣下并不觉得先皇与燕京侯会乖乖的回来,臣下与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那种宁愿放弃生命也不愿回到皇宫里的性格。”
“所以,才丢了我一个人在皇宫是吗?”
“嗯?”灵一时不明白司空雪的意思,突然看见司空雪脸色阴沈了下来。
“朕绝不原谅,朕绝对不原谅他们两个人。”目光扫过灵的脸,又看向城楼之外,那样热闹的天地,他一辈子也无法感受到,逼迫他进入这个境地的人,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
“臣下,告退了!”灵俯身,转身走下城楼。
原来,是因为这样。
灵摇了摇头,当初那两人只是想要一个继承者,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司空雪竟然是一个不想继承王位的继承者。
但是,生长在皇家,命运又怎麽能随意选择?
随意选择了命运,将来就会多出更多如司空雪这样被逼迫的人。
或许,自己也是这样吧,若是被世人知道自己便是那传说中的灵兽,或许,也会被逼迫到绝境吧。
走下城楼,灵抬头,司空雪依旧站在城楼上,一动不动,望著城楼外那一片广阔的天地。

虞国-灵兽 4

晚上,灵睡得正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灵愣愣的望著门。
听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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